“除此之外,那些帮衬魏元谌的坊间人也非同小可,”乔嵩道,“在太原府查战马案,就一直有那些人的身影。”

“坊间人?”乔徵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那只是一些眼线罢了,坊间有不少擅长侦探之人,叔父想要用这些人,侄儿立即就能找到。”

乔嵩笑而不语:“有需要刑部配合的地方,你要仔细办好,魏大人想怎么查,只要手中有文书,你就一路相陪,不要阻拦,更不要有什么异议。”

叔父这是要他给魏元谌做下手,乔徵躬身道:“侄儿知晓了。”

乔嵩温和地嘱咐乔徵:“仔细看,仔细学,要有耐心,万万不可自大。”

乔徵应下来。

乔嵩接着道:“有空去看看那些坊间人,问问他们是否要留在京中,以后衙门里有案子需要探查,也许我们也会用他们。”

乔徵不知叔父为何对坊间人如此感兴趣,不过不敢忤逆叔父的意思,叔父在刑部多年,办的案子多得数不清,叔父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意思。

乔嵩抬起头看看天:“一会儿恐怕要撑伞。”就要下雨了。

……

怀柔公主驸马状告程家的事一下子在京城传开来。

贵妃坐在椅子上为九皇子缝衣衫。

“娘娘,”女官低声道,“要不要将程家女眷叫进宫问问?”

贵妃微微翘起嘴角:“不用了。”

女官接着道:“那一会儿程家女眷若是来递牌子……”

贵妃眼睛不抬:“这事该请皇后娘娘定夺。”

第224章 撑腰

女官早就料到贵妃娘娘不会插手程家和袁家的事。

宫门打开,宫外的消息就传进了宫,顺天府衙审出的结果女官已经仔仔细细地向贵妃娘娘禀告过了。

贵妃娘娘先是面容一冷,而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女官知道贵妃娘娘想到了什么。

加害太子爷的人还没有找到,但那抓起的鞑靼人定是在为他办事。

“你说说是老三还是老五啊?”贵妃手里衣服的针脚缝得整整齐齐。

女官自然不敢说。

贵妃道:“袁家来找本宫,是不是以为本宫定然要站在他们那边?都察院的耳目本宫是要保住的,都御史的用处很大,不过一个奸细我可不能要,说不得转眼就像害了太子一样害了我。”

女官道:“出了这样的事,程家和袁家怎么还会觉得贵妃娘娘会帮忙呢。”

“那还不简单,”贵妃微笑,“他们觉得抓住了我们的软肋,尤其是那袁氏。”

女官不明白。

贵妃道:“那袁氏是想要我共情,魏皇后是正宫,我就算是贵妃也不过就是妾,她虽说是程大老爷的继室,但在赵氏面前也要低头,袁氏觉得我定然会厌弃天底下所有的正房。”她是厌弃妾室这个身份,多少年她仰人鼻息,但她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被人利用,赵氏进了怀柔公主府,她想要插手的话,早就让人提点怀柔公主了。

山西兵变案造就了林寺真等人,林寺真那些人害了太子,是她的死敌,她想将他们都抓出来才对,怎么可能会帮忙。

“娘娘说的都对,不过……”女官很是担忧,娘娘想要抓那些人,别因此给了魏家机会,魏皇后可是很狡猾的,就像一条无孔不入的毒蛇,让她盘在这殿中,保不齐那天就咬她们一口。

“本宫不怕她,”贵妃道,“被皇上厌弃、忌惮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结果?这里到底还是皇上的天下,我还有的盼,长子不行了,还有小九,她却只能熬着。”

贵妃说完这些手停下来:“而且,赵氏这桩事难办得很。”程家靠着赵家才有今日,却不念赵家的恩情,将赵氏害成这般模样,当年皇上是鲁王时,可算受了魏家恩惠,魏家这样帮赵氏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想借赵氏的手控诉皇上,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贵妃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就稳稳地坐在宫中,看他们到底要怎么斗,弄个两败俱伤最好,到时候她再出手收拾残局。坤宁宫内,皇后在看缸中的小鱼:“过几天就放去园子里吧,长得大了拘在这里不合适,也该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

女官应了一声:“娘娘……明日怀柔公主会进宫来。”

魏皇后点点头。

“娘娘准备管赵氏的事吗?”女官轻声道,“万一公主来问您的意思……”

魏皇后没有回答,思量半晌才道:“赵老将军一生为大周征战,背负罪名而死,委实不应该,还好有个好女儿,好外孙。”

魏皇后说完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太阳很是刺眼,但她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睁开眼睛。

坤宁宫外有宫人走来走去,不知有多少双耳朵在。

“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魏皇后道,“既然程家已经有了新主母,那就要一封和离书,赵氏如何与程家无关,程家也不用委屈了,怀柔的驸马也可不用为难。”

魏皇后说完将手中的鱼食丢入缸中,转身走回了内殿。

坤宁宫外的内侍快步离开,坤宁宫那位说话了,马上就会传进后宫所有人的耳朵,魏皇后的大意是这样,传来传去或许会变了味道。

……

怀柔公主府中。

怀柔公主和林夫人陪着赵氏坐在屋子里。

赵氏一晚没有合眼,眼睛微微发红,不过精神好了不少,从开始如一尊石塑般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到后来终于抬起头看向怀柔公主,与怀柔公主说了几句话。

林夫人进府后,提及驸马爷敲响了登闻鼓,赵氏忍不住掉下眼泪。

哭过了,话也说出来了,赵氏压在心头的石头好像也被搬开,终于不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黄妈妈快步走进门低声在怀柔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怀柔公主先是惊讶,然后渐渐露出了笑容。

林夫人和赵氏都向怀柔公主看去。

怀柔公主道:“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娘娘说,这件事好解决,只要送去程家和离的文书,也就都清清楚楚了。”

赵氏略微有些惊讶。

坐在一旁的顾明珠也抬起头,皇后娘娘帮了赵氏,以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说出这样一句话有多难。

魏家在查林寺真等人的幕后主使,而这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另外几个皇子,现在那幕后之人在魏家面前屡屡受挫,定会想法子还击,魏皇后在宫中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不知道哪句话就会引来皇帝的打压,那幕后之人说不得就会利用这一点来对付皇后娘娘。

但皇后娘娘还是为赵氏说了这句话。

这话对别人来说不重要,在赵氏心中却是极大的依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连娘娘都替赵氏诉冤,可见赵氏没做错什么。

女子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被人诟病,要么被说不守妇德让人有机可乘,要么说有意勾引生性放浪,很少有人会为被伤害的女子说话。

顾明珠对赵氏的遭遇深有体会,她也被诬告勾引太子,周家和崔家嫌弃她名声受损,没人愿意去看清真相,对“美人计”这种事向来深信不疑,恨不得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一个女子头上。

顾明珠从前不知魏皇后的事,现在愈发觉得皇后娘娘可敬可佩。

赵氏哽咽出声,情绪激动难以自抑:“皇后娘娘太好了,我不值得娘娘为我涉险。”

赵氏哭泣的模样就像是个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关切和支持。

林夫人走过去轻轻地拍抚赵氏的脊背。

“大家为了我……真不该……”

林夫人轻声道:“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没有辜负娘娘的心意。”

怀柔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娘,我现在就让人写和离书送去程家。”

和离书还没有写完,管事就前来禀告:“程老太太来了。”

怀柔公主不准备再让程家人登门,程老太太不愿意走,就让她在门外等着,一会儿正好将和离书交到她手上。

程老太太在门口等得焦急,终于看到管事从内宅里出来,她心中一喜就要上前,却被管事妈妈伸手拦住。

“公主要见我了,”程老太太道,“以前都是误会,我是来……来问赵氏话的。”她不愿意说是来给赵氏道歉的。

“公主不见您,”管事妈妈将手中和离书递给程老太太,“公主说,程家快些签了文书,这样大家就都清静了,老太太也不用再着急。”

程老太太展开手中的文书看过去,“和离书”几个字映入眼帘,老太太一怔,怀柔公主真的要照皇后娘娘说的做?公主不是一直与贵妃娘娘走得近吗?怎么会听皇后娘娘的话。

程老太太想着就准备往内宅里闯,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女快步跑来,少女手中拎着一根簪子,簪子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见到程老太太,少女提起了裙摆,欢快地跑过来。

第225章 阴谋

程老太太下意识地就向后躲闪,顾家那痴傻的小姐也在,她上次“晕厥”嘴唇都被按肿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不想再见到那位顾大小姐。

而且这个顾大小姐见到她就像是穷鬼瞧见了金子,那表情看着瘆人。

这样想着,程老太太决定还是先回去与族中长辈商议商议对策再前来。

“走吧,我们先回去,改日再……再来向公主赔礼。”程老太太握着管事妈妈的手转身蹒跚而去。

顾明珠停下了脚步,有点可惜了,程老太太跑得委实有些快,少了一个让她辩证的机会。之前她发现程老太太呼吸声沉重,有热哮的症状,面红目赤,痰火眩晕,时间久了要患壅肺病,假晕就会变成真晕了,她这簪子说不得真会派上用场。

顾明珠重新将簪子送回发髻上,转身重新走回花厅。

林夫人见赵氏情绪安稳下来,也就起身告辞。

“夫人再坐一会儿。”怀柔公主出言挽留。

林夫人笑着道:“等过阵子,我再请公主和太太上门宴席。”

怀柔公主一脸歉意地将林夫人和顾明珠送上马车。

“怎好劳烦公主,”林夫人道,“公主府还有那么多事要忙,有用得上我的,公主就遣人来说一声。”

怀柔公主很是感激林夫人:“夫人,您真是太好了。”

眼看着顾家马车离开,怀柔公主这才准备回去,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是驸马爷。”黄妈妈先出声道。

程翌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怀柔公主面前:“家中怎么样了?娘还好吗?”

怀柔公主点点头:“娘哭了一阵,也与我说话了,方才怀远侯夫人劝了好久,娘的情形与昨晚不同。”

程翌脸上难掩欣喜,拉起怀柔公主的手:“走,进去看看娘。”

两个人一起向院子里走,怀柔公主顾不得害臊,想起方才的和离书:“方才程老太太又来了,驸马不在家中,我就擅自做了决定,让人写了一封和离书给程老太太,让程家签了文书,从此之后娘与程家再无瓜葛。”

程翌听到这里不禁一怔,他定睛望着怀柔公主。

怀柔公主不禁忐忑:“驸马……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应该等你……”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腰间一紧,然后整个人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柔公主万分错愕,就连身边的下人也半晌才回过神纷纷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驸……驸马……”怀柔公主脸颊滚热,羞得抬不起头,驸马与她成亲之后一直相敬如宾,从不曾在人前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这样不合规矩,难免要让下人笑话。

“怀柔,谢谢你,”程翌低声道,“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母子的今日。”

驸马没有唤她公主,现在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我也要谢谢驸马,”怀柔公主道,“在宫中长大,事事都由人做主,所有人看我都是大周公主,时间久了我都不知晓自己到底是谁,直到嫁给了驸马、救回婆母,我才明白,我并非只是大周公主,我还是我自己,我还有想要做的事,想要保护的人。”

程翌将怀中的怀柔抱得更紧了些,好半天他感觉到怀柔轻轻推他:“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娘,娘定然也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程翌点头,就像魏大人说的那样,外祖父的案子还另有内情,否则那些人不会这样急着害母亲。

两个人回到花厅里,看到赵氏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母亲,”程翌走到赵氏跟前跪下,“这些年让母亲受苦了。”

“快起来。”赵氏颤抖着将程翌扶起。

程翌神情坚定:“儿子只恨晚了十二年,早知道如此,当年就该让母亲与程家一刀两断,我跟着母亲一起离开程家。”

赵氏伸手轻轻地理了理程翌的发髻:“母亲知道你们对母亲好,起来吧,母亲不会再走那条路了。”

程翌将整件事说了一遍,中间提及彭良安然无恙:“彭良是好人,他知道那些人要害母亲,求魏大人让他将那两个畜生杀死,之后他会向朝廷伏法。”

听到这里,赵氏嘴唇又是一颤,眼睛更加红了,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裙。

怀柔公主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明白了几分,彭良应该是对婆母有意,否则不会为婆母拼了性命。

难得能有这样一个人肯善待婆母,彭良和婆母……一个念头从怀柔公主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这样想有些太过惊世骇俗,恐怕会招人闲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程翌说完这些道:“外祖父的案子恐怕还另有内情,我现在怀疑程家和袁家都不干净。”

赵氏听着一惊,袁家是在她“死”后才与程家结亲,怎么会与父亲的案子有关?除非他们早就暗中算计,想及程家人种种,赵氏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程翌道:“母亲仔细想想,之前是否有什么端倪?那时候母亲是否认识袁家人?”

赵氏点点头:“我识得袁氏的嫂嫂白恭人,那时候白恭人经常来寻我说话,你小舅舅没有成亲,我原以为白恭人有意将袁氏许给你小舅舅。

那时候袁氏哥哥已经在都察院任监察御史,官声很是不错,袁氏看着也很懂礼数,我还将这件事讲给你外祖父听,只不过你外祖父听说是袁家坚决不肯答应,让我回绝了袁家,以后也不要与袁家多来往。

我不知为何,你外祖父说了一句,不喜袁御史行事作风,后来我让人去打听,才知道袁御史有意攀交你外祖父,给你外祖父出过主意,让你外祖父耍些手段,多报战功入京,也能为将士们多要些抚恤,他也会为你外祖父作保。

你外祖父素来不喜欢这些弄虚作假之事,袁大人身为朝廷的监察御史,竟然徇私枉法,由小见大,将来在官位上定少不了动坏心思。”赵氏之前没有提及这些,是觉得袁氏抬去程家做继室,没有真凭实据的枉言,恐怕会被人曲解为,她为了正室的地位陷害袁家。

程翌道:“袁家果然不是好东西。”

赵氏思量半晌才道:“要想知道袁家有没有害你外祖父,还得仔细查问,时隔这么多年,不知道能否找到证据。”

“不找找怎么知晓。”程翌很有信心,魏大人连战马案都查得清清楚楚,就算时间过的再久,有些证据定是他们抹不去的。

赵氏压低声音:“又要依靠魏大人才能查下去,我们委实欠魏家太多。”

怀柔公主颔首:“过些日子我想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说着她向门外看去,黄妈妈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靠近,除此之外她还要整饬公主府,不能留那么多眼线在身边。

程翌也起身道:“母亲还记得自己留了多少嫁妆在程家吗?”

赵氏一怔:“你是要?”

程翌点头:“既然母亲与程家一刀两断,那些嫁妆自然也要拿回来,不要污了程家的地方。”除此之外他还要将母亲想起来的线索仔细禀告给魏大人,

程翌大步走出了门,赵氏望着儿子的背影,弯起的后背渐渐挺直起来,欠了魏家,魏皇后、怀远侯府那么多,她不能就此死了,不能辜负所有人的心意。

……

聂忱马不停蹄地将申先生押送入京,车马还没进城,远远地就看到有人迎过来,那些人身穿官服一看就是衙门里的人。

乔徵驱马上前,他先看到了真定府的衙差,押送这样重要的犯人,光用衙差魏大人不会放心,他眼睛围着那囚车看了一周。

聂忱感觉到远处那双眼睛定在魏家护卫和他身上,那人只怕不简单,多亏魏大人吩咐下来,让府衙押送,他们就在一旁护卫,这一路上他与申先生接触不多,就算衙门仔细查问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坊间人是什么地位,如何与府衙相处,聂忱还是知晓的。

乔徵将手中文书递给真定府的官员:“刑部来接犯人。”

真定府官员松了口气,将文书办好,他们就算顺利完成了差事。

乔徵让人接手了申先生,最后走向聂忱:“你是坊间人吧?”

聂忱心中一凛,立即低头行礼:“大人,有何事需要草民效劳?”

乔徵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聂忱的肩膀,十分和气地道:“将来有合适的案子定要知会你们。”

“多谢大人。”聂忱再次躬身。

乔徵望着聂忱,这人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坊间人,叔父为何如此上心呢。

聂忱感觉到那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京中有什么变故吗?此时他想早些见到长老爷和蒋……顾大小姐,他们定是什么都知晓。

第226章 魏大人的脾气

囚车里的申先生看着外面的一切,现在他已经不是之前那风光的东宫幕僚,他从真定往顺德去这一路乔装打扮,不敢宿在客栈,有几晚都睡在林中,战战兢兢地赶了几天路,终于忍不住去农户投宿,结果醒来的时候,一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些坊间人八成早就盯上了他,就在魏元谌的吩咐下像猫捉老鼠似的愚弄他,想要从他身上套取更多的消息,眼见他越走越远,怕他就此藏匿起来,干脆出手将他抓了了事。

被押解进京路上,好像知晓他死也不会透露半点消息,那些人也没有上前审问,就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乔徵与聂忱说完话,吩咐衙差:“将人押去大牢,不准有任何的闪失。”魏元谌抓了活人回来,若是死在他们手中,他们就要背负重责。

聂忱等着刑部将人带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他要立即去找柳苏,问问师妹……不,顾大小姐这边的情形。

“聂忱,我们走了。”魏家的护卫伸手拍了拍聂忱的肩膀,进京路上他们相处很是融洽,他从前不喜欢与这些达官显贵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利用,却没想到经过了太原府的案子,他渐渐觉得达官显贵也有好人,顾大小姐不用说了,魏家人也很是不错。

当然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大小姐不让他说的他半个字也没有透露,就算在一个锅里吃了饭,也不能烂在一起,公是公,私是私,聂忱正想着,眼睛向马背上看去,自己的包袱让魏家护卫帮忙拿着,方才他们走的时候把他的东西也带走了,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

聂忱正苦着脸思量,眼睛一瞥看到了柳苏。

聂忱立即快步走过去。

“大小姐准备好了,”柳苏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将人都带上,院子里接风。”

聂忱习惯了柳苏这般模样,立即凑过去问:“院子都置办好了?大小姐怎么样?有没有长老爷的消息?”

柳苏就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聂忱掏了掏耳朵:“你耳疾严重了?腿怎么瘸的也厉害了?没有我在身边不行吧?大小姐是不是有许多事想要交待我去做?我是不是还是大哥?”

柳苏终于皱起眉头,嫌弃地向旁边靠了靠:“没人与你争。”那傻子的身份……到时候就看他如何收场,要不是想着那一幕会有多精彩,他才不会有耐心听聂忱这样唠叨。

走进院子之后,柳苏道:“有事了,大小姐让我们注意刑部的两个乔大人,还有……让我们盯紧了袁家。”

“哪个袁家?”聂忱立即问,太原府他十分熟悉,京城的官员他却一无所知,晚到了几日,怎么好像柳苏知道的比他要多了,他不能输给柳苏,不管是师妹还是长老爷面前,他都是最聪明的。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气,聂忱肚子“咕噜噜”乱响。

“对了,”聂忱想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魏大人给咱们银子了吗?”顾大小姐年轻、柔弱可不能被魏大人骗了。

柳苏道:“给了。”除此之外有空就让初九教他拳脚,总之想一想,稳赚不赔。

柳苏进门拿了一套新衣衫递给聂忱:“大小姐让置办的。”

聂忱正要伸手去接,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聂忱,你的东西……”魏家护卫走进院子,立即闻到了一股香气,“不错啊,还有接风宴。”

聂忱一脸笑容:“怎么样?都是我师妹吩咐下来的。”

魏家护卫道:“不错。”

“我们坊间人说话粗俗,”聂忱道,“就不留你们在这里吃饭了,免得喝多了嘴上多有冒犯。”

魏家护卫将包袱递过去,告辞走出了院子。

……

魏家。

魏元谌听着初九禀告:“那小院子里很是热闹,有接风宴,还有新衣服,准备的很是周全。”

初九看着三爷表情有些严肃,立即道:“咱们府里的接风宴比他们的好。”体恤身边人,三爷不输给顾大小姐。

初九接着道:“聂忱和柳苏生怕我们的护卫去吃宴,还找借口不留我们的人,好像我们家宴席,能让他们来参加似的。”

初九越说越义愤填膺:“三爷对他们多好,这一个个都像没良心似的,在太原府还给崔家做事,难不成在他们心里,三爷还不如崔家?总不能这边撵我们走,那边又去找崔家了吧?”

“啪”地一声,魏元谌将茶杯丢过去:“倒茶。”

初九看向三爷,怎么他好像不但没有让三爷熄火,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了呢?初九立即闭上了嘴。

魏元谌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崔祯亲昵地叫“珠珠”的情形。

“三爷,”张桐进门禀告,“太夫人,夫人请三爷过去用饭。”

魏元谌正要说请祖母和母亲先吃,他桌子上积压不少公文,战马案还没有了结,袁家的案子也压了上来,西城兵马司唐荣一口咬定是袁家管事找他帮忙,袁知行推脱这一切与他无关,现在看起来只是袁氏心生妒忌被人利用,他不会让袁知行就这样撇清关系,但这案子要从何下手还要仔细想清楚。

“三爷,听说明天怀远侯夫人和大小姐要来……”

张桐话没说完,魏元谌站起身向外走去。

初九一不留神的功夫,三爷就出了院子。

“还愣着做什么?”张桐看向初九,“还不跟着。”

初九眨了眨眼睛,最近天变得很快啊。

……

袁家。

袁知行被叫去了大理寺衙门,白恭人枯坐在家中听消息,按理说这件事烧不到他们府上,顺天府衙再怎么审案,也拿不到确切的证据,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大理寺来了人,将老爷书房里的文书全都带走了,这是皇上对老爷起了疑心,要仔细查问。

白恭人心中忐忑,腿疼得更加厉害:“再去拿药来。”

管事妈妈立即道:“真人说了,药不能吃太多。”

白恭人疼得满头大汗:“再去给我找郎中,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我就会给赏钱。”

管事妈妈不知如何是好,京中有名的郎中都请过了,现在……哪里还有郎中可用。

“去找,”白恭人冷冷地道,“你们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疼死不成?”

恭人疼起来脾气就大得很,管事妈妈不敢再多说什么,走出屋子吩咐下人:“快去找郎中,记住,以前来过的都不能请,恭人记性好得很,会觉得我们在糊弄。”

下人道:“可是名医……”

“去坊间找,总要请来几个。”管事妈妈叹口气,这夜长着呢,他们又要陪着恭人折腾一晚了。

第227章 医婆上线

顾明珠换上衣衫从顾家出来,柳苏立即迎了上去,今晚柳苏换上一身青色短褐,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像个普普通通、老实本分的小徒弟,柳苏快步走到顾明珠面前。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胡同。

聂忱吃了宴席,却没有喝酒,今晚见到顾大小姐还有不少事要禀告,于是就在离怀远侯府不远的街上等候。

两个人影越来越近,聂忱睁大了眼睛,走过来的是顾大小姐和柳苏,这时候顾大小姐的装扮与医婆相似,不再是之前蒋师妹的模样,虽说聂忱之前已经想到了,那医婆八成也与顾大小姐有关,可亲眼见到仍旧免不了要惊讶。

而且柳苏的腿也不瘸了,身手敏捷,脚下生风,这样站在顾大小姐身边,让人打眼一看就是走街串巷的医婆和徒弟,不会让人起半点疑心。

顾大小姐假扮的医婆也可太原府有些不同,看起来身上臃肿了许多,看起来该是多穿了不少件衣裙。

体型臃肿,后背佝偻,再加上那老妇人的发髻,看起来最少也要四五十岁的模样。

聂忱嗓子有些发紧,在太原府时,他好似喊过医婆:婆婆,想到这里他不禁羞臊,这么年轻的大小姐怎么能做他的婆婆,也不知道大小姐心中如何笑话他。

不过……魏大人那么精明还不是也被大小姐骗,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想到这里,聂忱心中又舒畅许多。

“去我们买下的院子里。”顾明珠低声道。

聂忱听柳苏说了,除了哪处让所有人都知晓的院子之外,顾大小姐还在北城又买了处院子。

那院子虽小却离药王街近,药王街上开的都是药铺,不少行脚郎中都住在附近,方便招揽生意。

到了北城,拐了几个胡同,走到一处小院子前,柳苏伸手推开了门,院子里满是晾晒的药材,屋子前放着几个笸箩,笸箩中放的也是常见的草药。

这都是柳苏暗中准备的,有这样一个地方,方便他们传递消息。

柳苏道:“大小姐,都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

顾明珠摇摇头:“只能瞒住寻常人。”在顺天府大牢里见过乔徵之后,她心中就愈发警惕,以聂忱名义买下的宅院容易被人盯上,她不能到那院子里与柳苏等人见面。

狡兔三窟,将自己的行踪都暴露于人前,那就只有输的份儿。

几个人进了屋子,顾明珠看向聂忱:“你在城外见到刑部的乔大人,乔大人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聂忱道:“刑部的大人知晓我是坊间擅长侦探之人,还说若是府衙有需要坊间人的地方,会寻我前去。”

顾明珠点点头,他们在太原府帮魏大人侦破战马案,虽然尽量躲在不起眼的地方,生怕引起旁人注意,但战马案闹得太大,最终还是入了别人的眼,不过这些也是早晚的事,她早就有所准备,就算乔嵩不来找她,她也会寻上门去。

聂忱仔细想了想:“大小姐是怕林寺真同党会针对我们?”

顾明珠道:“小小的坊间人还不值得让他们费太大的心思,但有些事不得不防。”只要被乔嵩盯上,坊间人就再难施展手脚,在她没有全都准备好之前,还要与乔嵩周旋。

所以她与聂忱一明一暗,明里让聂忱管着坊间人,还像之前一样,接朝廷的悬赏,帮衙门办事,私底下她会动用一些人手查他们想要查的案子。

几个人话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敲门。

顾明珠点点头,柳苏立即起身去查看。

是旁边药铺的掌柜,掌柜看向柳苏道:“你今日到药铺里说,你师父从山中采药回来了,如今可在家中?”

柳苏点头道:“在。”

掌柜眉眼舒展:“你们之前送来的外伤方子还算不错,你师父可会治陈年旧伤?如今就有个生意,你们要不要接?”

柳苏点头:“我师父擅长这些,若是掌柜有主顾,定然不会让掌柜失望。”

掌柜摆摆手:“之前看你送来的药方很好,又让坐堂郎中考较你一番,有了生意才想起你们,不过……你们初来乍到,原本只该接些小活计,不该接今晚的事,

好在那位夫人伤了七八年,京里大大小小的郎中都看遍了,大家都知那病不好治,你们去了做不好,也不会被过分苛责。

只是记得要小心谨慎,京中的达官显贵不是寻常的百姓,治不好也就罢了,万万不能不用虎狼药,弄不好就要赔上性命。”

掌柜说着向院子里看去,院子里晒着一些常用的药材,想起柳苏送到药铺里卖的两根老山参,这样的老山参是多少年也见不到的,京中从来就是个不缺钱财的地方,缺的是这样的好东西,他有了这两根山参,给药铺增添不少的脸面。

掌柜道:“你师父再采到好药材记得送到我们药铺里来。”坊间有不少采药人,总能在山中找到好药材,这些人虽然也懂得医理、药理,但他们却不像那些走街串巷的郎中靠给人看症治病。

他们常年在山中,不喜与人来往,更愿意用手中的草药换银钱,掌柜希望自己遇到的是个采药人,只要将这人笼络住,他的药铺就不愁这些好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