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这“珍珠大盗”心思之细密,当真让人不容小觑。
魏元谌将手中的玉簪还给冯安平,当日在画舫时他已经对韩知府有所怀疑,府衙官员可以调动卫所兵马,一起来到画舫抓人,这本就不正常。
闫灏被江先生抓到之后,韩知府果然出了衙门前来林太夫人庄子。
闫灏在江先生逼迫成为“凶徒”,需要官府的人正好将他抓到,才能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到这里,韩知府的尾巴已经藏不住了。
他又吩咐陆慎之留在衙门中,陆慎之是太原府同知,熟悉府衙事务,今日府衙官吏有何异动陆慎之都看在眼里,这些人都会被审讯。
这些人是谁提拔,与谁有关,也将会成为证据中重要的一环。
魏元谌冯安平:“这庄子里的人都要看管起来,包括崔家、周家的女眷,之后我会一个个审问。”冯安平应了一声,魏大人审人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这事告知崔家、周家女眷,只怕她们刚刚缓过气来,立即又会被吓个半死。
魏元谌带着人离开,冯安平望着魏大人的背影,心中不太舒坦,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目光流转间他看到了初九,立即燃起一丝希望。
“初九。”冯安平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初九随即闻到了一股牛肉的香气。
“牛肉馅的。”
冯安平将油纸包塞到初九手中,胸口的那块大石也终于挪开来,果然贿赂之后,踏实了许多。
林太夫人的庄子里,韩钰脸上满是汗水。
这样的剜肉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
郎中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韩钰咬牙道:“继续用水冲洗。”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麻木感在蔓延,这种毒果然厉害。
“不不用了吧!”郎中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大人,您还是请别的郎中前来,小人医术不精,恐怕会耽搁了大人。”
这位可是太原府知府,他在知府身上动刀,岂非自己找死,而且这伤口根本不像是有毒的样子,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动手。”韩钰再次叫喊。
郎中却如何也不肯了。
“韩大人怎么了?”
魏元谌的声音传来,韩钰立即抬起了头,立即对上了魏大人幽深的眼眸。
“大人被暗算中箭了,”韩钰的随从立即上前,“那箭头上淬了毒,大人大人正在让郎中冲洗伤口。”
看着地上的郎中,魏元谌道:“这人恐怕不成事了,不如我来帮韩大人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魏元谌走上前,拿起了布巾,一把按在了韩钰鲜血淋漓的后背上。
韩钰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魏元谌面色不改:“要怎么做?还要剃肉下去吗?做这种事我也算得心应手。”
第64章 怕死
韩钰知道魏元谌说的话再真不过。
大牢里刑讯犯人,既要动刀又不能让人死去。
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大周现在没有谁会比魏大人更清楚。
“再剔血肉之前,还要做些准备,”魏元谌看向初九,“拿绳子先给韩大人止血。
韩大人伤口太大,若是不止住血,恐怕很快就要晕厥。”
韩钰想要拒绝,他宁愿让庄子上的郎中任意动手,也不愿意落在魏元谌手中,魏元谌突然出现在这里,来者不善。
韩钰抬起头想要吩咐随从出去看看情形,他刚才为了方便郎中疗伤趴伏在矮榻上,现在让他有种被人死死压制住的感觉。
韩钰身子刚刚动了动,却被一只手压在了脖颈上,他的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韩大人小心扯开了伤口,”魏元谌道,“事急从权,在本官面前不必在意这些礼数。”
韩钰想要拒绝魏元谌如此的“关心”,然而在伤口和毒药双重折磨下,韩钰没有力气反抗。
事情不对了。
自从他来到这庄子上之后,就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他刚刚吩咐人去府衙带兵前来,还没来得及问闫灏那边的情形,就收到了“珍珠大盗”送来的东西,然后中了箭。
箭矢上有毒,他除了疗伤之外无暇做其他事,偏偏寻来的郎中不中用,光是拔箭就用了些功夫,而且迟迟不肯为他剜肉去毒。
折腾了半晌,就听随从说魏元谌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伤口不再流血,韩钰却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那绳索绑得太紧,让半个身体都愈发难受。
魏元谌道:“虽然韩大人受了伤,但案子不能不审,韩大人就与我在这里问案如何?”
韩钰抿了抿嘴唇,恐怕已经由不得他了:“魏大人说的是什么案子?”
魏元谌道:“韩大人可听说过闫灏?”
韩钰点点头:“七年前的太原府同知。”
魏元谌淡淡地道:“我抓住了他。”
韩钰感觉到被绳子绑缚的地方开始疼痛,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韩大人听到了没有?”魏元谌继续道。
“难道,”韩钰脑子一片混乱,浑身开始有蚂蚁在爬,让他喘不够气来,“带着凶徒绑走林太夫人的人竟然是他?”
魏元谌似是笑了一声:“大人如何知道?”
韩钰听到魏元谌的话,忽然意识到他失言了,魏元谌没说什么时候抓到的闫灏,他直接与林太夫人的事连在一起。
“我,”韩钰道,“我有些难受,魏大人先将我放开,让我喘口气。”
魏元谌坐在椅子上,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衫:“韩大人忍着些,止血本就难受,血脉断绝,身体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不过为了保住韩大人的性命只能如此施为。”
原来是这样,韩钰咬牙,魏元谌不是在帮他止血而是在刑讯他。
魏元谌道:“韩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如何知晓闫灏就是绑走林太夫人的人?”
“我不知道,”韩钰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我只是猜测。”
魏元谌不给韩钰喘息的机会:“大人的猜测未免太随意了些,有人设下此局,就是要让我认为闫灏就是凶徒。”
“不过可惜的得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早在画舫时抓住了闫灏,审讯了口供,”魏元谌拂了拂衣袖,“然后我放了他,用他来引出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那江先生等人已经尽数被我抓获,除了江先生等人之外,衙门里必然还有内应,韩大人认为会是谁?”
韩钰的眼睛一阵紧缩,所以这是一个陷阱,他一脚踩了上去,而且在迷迷糊糊之中犯了大错,被魏元谌抓住把柄。
如果是在平时,他绝不会犯这样的错,他受了重伤又被绑缚,心脏难受地就要炸开,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魏元谌站起身走到韩钰身边,韩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倾袭而来。
魏元谌道:“韩大人何时发现的‘珍珠大盗’?”
有了闫灏的事,韩钰一时不敢回答,思量半晌才开口:“顾家下人在庄子上发现了珍珠,我怀疑偷袭我的就是‘珍珠大盗’。”他发现那箭矢和珍珠后,就将东西藏匿起来,并没有告诉众人他要抓的人是“珍珠大盗”,是打算抓住“珍珠大盗”后,私底下将此人除掉,现在说出来恐怕又被魏元谌揪住不放。
魏元谌不再问韩钰而是看向崔家下人:“查清楚了吗?”
崔家下人禀告:“魏大人,庄子上确实少了一张藏经笺,那纸笺是太夫人从京中带来的。”
魏元谌看向韩钰:“韩大人可曾在这庄子上看到一张纸笺?”
韩钰忽然想到“珍珠大盗”留给他的那张字条,他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随从,他生怕被人查到端倪,将箭头、珍珠以及那纸笺交给随从销毁。
随从面露紧张,立即向外看去,他想要将那纸烧了,却还没寻到机会,暂时将东西藏匿起来。
他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就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利落地将他的双臂扭到了身后。初九钳住那随从不放。
“大人,”随从开始叫喊,“大人,小的做错了什么?请大人明示。”
魏元谌没有回话,而是低下头去看韩钰的伤口:“韩大人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恐怕毒性入体,我让人去将韩氏族人和韩太太请过来,万一韩大人有个不测,我也好向他们问讯,想必她们知晓些内情。”
“你,”韩钰额头青筋暴起,“你私设公堂……还用我家中女眷要挟……”
外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魏元谌走到窗前看过去,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吕光和那些山中的民众紧紧地跟在陆慎之身后,人群如一条长蛇,人挨人,人扶人,人拉人,慢慢地在屋外站定。
这些民众大多佝偻着身子,骨瘦如柴,眼睛血红,许多人被那些无籍流民砍伤,可他们并不在意,能够从那黑暗的洞中爬出,已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突然见到光明,刺眼的光让他们流下眼泪,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们依旧笑着,流下欣喜的泪水。
现在他们来到这里,要朝廷还他们一个公道。
陆慎之撩开长袍跪下来:“求钦差大人为这些民众做主。”
他身后的民众也纷纷下跪:“求钦差大人为我等做主。”
声音不大却仿若能震彻云霄。
“你说的对,”魏元谌看向韩钰,“我是要私设公堂,在这些民众面前私设公堂,这是朝廷欠他们的,大周欠他们的。
为了得到一个结果,你觉得我会不会像你的家人下手?可惜你就要被毒死了,不过你死之后,我也会从他们嘴里掏出想要的答案。”
韩钰浑身颤抖。
外面隐约传来声音:“老爷呢?老爷在哪里?”
“将韩太太带去旁边屋子,”魏元谌道,“我亲自去审问。”
魏元谌带来的亲卫应了一声。
“魏元谌,”韩钰咬牙,“你就不怕假以时日有人也这样对付你?”
魏元谌微微一笑:“不过一死,没什么可怕。”
说完魏元谌看向那被初九押住的随从:“东西呢?取来,不要等我动手。
在我面前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随从颤声道:“我藏在林子里了,纸笺和箭头都在那里。”
……
顾明珠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她也不知道前面到底如何了。
“夫人,”顾家管事禀告道,“魏大人让人传话,夫人可以去前面听审。”
顾明珠眼睛一亮。
第65章 怀疑
顾明珠依旧看着窗外,魏元谌很聪明,这是准备在这里就将韩钰定案。
除了让母亲去听审之外,应该还会将崔家和周家人也叫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认的罪,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反口。
“怎么会突然让我们去听审?”林夫人道,“前面到底怎么了?”
管事低声道:“韩知府可能不行了。”
林夫人很是惊讶:“是因为那支毒箭?”庄子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收到了消息。
管事点点头。
顾明珠抿了抿嘴唇,魏大人肯定看出韩钰没有中毒,他故意这样做,就是要看韩钰树倒猢狲散,韩钰都要死了,韩钰身边的人都会想着自保,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家中人考虑。
毕竟魏大人恶名在外,逆着魏大人的意思,不会有好结果。
林夫人道:“安平呢?他去哪里了?”
管事接着道:“表公子去了周家庄子上,还没回来呢。”
顾明珠托着腮思量,冯表哥藏得可真深!
这是冯家保命的手段吗?
冯表哥早就投靠了魏大人,却没有流露出半点蹊跷,直到今日冯表哥带着人进了庄子,她才看出端倪。
冯表哥一脸笃定地劝慰母亲:“夫人安心,钦差大人来了,不会出什么差错。”
冯表哥这么胆小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有人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这个人是谁?冯表哥在话语中已经给了答案。
之后冯表哥避开韩钰的随从在庄子里查找线索,更证实了她的猜测,于是她让宝瞳将竹筒丢在了草丛中。
林夫人思量片刻下了决定:“那就去听听吧。”虽然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亲眼所见总比道听途说要好。
林夫人看向顾明珠:“珠珠在屋子里等母亲……”话刚说到这里,她又反悔了,“还是跟着母亲走吧。”庄子上发生的事太多,不知道下一刻又会怎么样,还是将珠珠带在身边才放心。
顾明珠拉住母亲,母亲的手有些凉。
林夫人伸手拍了拍顾明珠的后背:“珠珠别怕。”
“母亲别怕。”
顾明珠仿佛在重复林夫人的话,声音清楚而悦耳,让林夫人觉得十分踏实。
“好。”林夫人笑着道。
林夫人带着顾明珠走向前院,这才看清楚院子里的民众,仔细打量民众的情形林夫人不禁一惊,在闹大灾荒的年景里,也不过就是这般模样!这也太过凄惨了,现在的大周竟然会有这种事。
顾明珠也在瞧着这一切,庄子里的郎中正在为民众上药,但仅靠一个人显然还是太慢了,庄子上其实准备了不少草药,只要将药材配好,找几个手脚利落的人帮忙,就能让民众更好地得到医治。
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的眼睛,长期在黑暗的地方久了,突然见到光线必然不舒服,此时尤其不能搓揉,否则会有损伤。
顾明珠将宝瞳拉到身边:“庄子里有药材,快去让人拿来,尤其是治疗外伤用的,还有……这里阳光太盛,拿干净的巾子给他们遮挡下眼睛……”
宝瞳立即明白,这么多年跟在小姐身边,为小姐熬药、换药方,她也懂得些皮毛,再被小姐指点一下,也就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那不是那有个软弱无能的郎中吗?
两个人刚刚说完话,顾明珠看到屋子里一个人走出来。
“是魏大人。”宝瞳看得清楚。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吩咐宝瞳的顾明珠,此时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缩在宝瞳肩膀上,紧张地看着周围。
魏元谌看着顾明珠,一举一动如此熟练,就像这些才能是她天生具备的。
“珠珠别怕,”林夫人安抚着顾明珠,也不知女儿能不能听懂,“他们都是被人伤害的苦主。”
林夫人说完看向管事妈妈:“快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
宝瞳道:“夫人您看他们是不是眼睛不适?奴婢自个儿生过眼疾,知道该怎么才能舒坦些,也过去帮帮忙。”
林夫人颔首。
魏元谌看着前去帮忙照顾民众的顾家下人,方才顾大小姐与自家丫鬟在耳语些什么?
顾大小姐身边有个颇通医术之人,医婆捡到的兔子又在顾大小姐身上。
顾大小姐身边的人……
魏元谌眼睛从顾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上扫过,这丫鬟的身形与那医婆似是不太相像。
初九带着韩钰身边的随从将箭头等物取来,低声向三爷禀告,却半晌没有听到回应。
初九再次抬起头,却发现三爷竟然走神了。
“三爷,”初九佯装咳嗽两下,提高了声音道,“东西拿回来了。”
魏元谌这才从思量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那箭头,目光落在被揉成一团的纸笺上。
纸笺已经被揉成一团,不过展开后放在阳光下还能看到那亮亮的云母粉,上面的字迹与他从竹筒取出来的一般无二,显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字体遒劲有力,结构大开大合,带着几分的豪迈,就好像一个历经沧桑,急难重义的游侠站在他面前。
这游侠与她有没有关系?
就算顾明珠是在装傻,她又有什么本事能笼络狡猾的医婆和身手不凡的游侠为她效命?
魏元谌大步走向林夫人和顾明珠。
看到魏元谌迎过来,林夫人多了几分警觉,下意识地将珠珠护在身后,这位魏大人委实让她觉得很危险,虽然上次魏大人来顾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珠珠不小心遇到他,也没吃亏,但她就是不能心安。
“夫人,”魏元谌行礼道,“韩知府来到林太夫人庄子上后,您一直都在这里,这纸笺您有没有见过。”
魏元谌将纸笺递给林夫人。
林夫人仔细看去,脸上是茫然的神情:“没见过,这从何而来?”
魏元谌面色不改,将纸笺拿回来,林夫人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夫人和顾大小姐是如何从周家庄子上离开的?”
林夫人道:“珠珠摔了一跤,我们就与林太夫人走散了,我们找不到林太夫人,只能先往庄子外走,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那些凶徒。”
魏元谌看向顾明珠那纯真的脸:“那还真是……幸好无恙。”
第66章 认罪
顾明珠看向魏元谌,魏大人眼眸幽深让人瞧不明白。
魏元谌望着林夫人接着道:“今日之事夫人应该看得清楚,一会儿我让文吏前来,请夫人做个文书。”
林夫人点头:“应该如此。”
魏元谌接着道:“只怕其中还有我没注意到的线索,请夫人吩咐顾家家人将细情都告诉文吏。”
林夫人再次答应道:“我会让家人向衙门说明。”
魏元谌接着道:“林太夫人为何突然来到庄子上?夫人可知晓?”
林夫人仔细思量:“族姐在家中睡不安稳,大约觉得庄子上风水好,所以要搬来住几天。”
魏元谌面色依旧淡然:“韩知府设局陷害闫灏,其中一个环节就是要绑林太夫人为质,这样衙门来人就会击杀闫灏,这桩案子从此死无对证。”
林夫人有些讶异,还没去打听细节,魏大人却在她面前说了清楚:“真的是韩知府?”太原府有这样的官员一手遮天,可怜的是那些民众。
魏元谌接着道:“现在韩钰被抓,我自会审讯他,但是谁将林太夫人引来此地还没有查清楚。”
林夫人仔细思量,确实如此,长姐来得太巧合了些,必然有人从中安排。
魏大人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案子理清,怪不得能拿下韩钰。
林夫人叹口气:“我们侯爷这次进京也是因为在山西丢了战马,我也盼着能早日查明这桩案子。”
魏元谌目光微深:“我也是因为战马案才来到山西,现在韩钰和卫所副将被抓,战马案显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林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
听到这里,顾明珠的耳朵支起来,母亲这是从心底信任了魏大人。
魏大人这般拉进关系有些不太对。
这是要明着驱使顾家吗?
如果与魏家走得太近,魏元谌会不会趁机拉拢父亲?毕竟她父亲这个被人嘲笑只会贩卖马粪的傻勋贵,只是个空壳子,不经琢磨。
万一被摸透了,还不知顾家和魏家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
魏元谌道:“等今日之事捋清楚,我再与夫人细谈。”
魏元谌说完转身离开。
林夫人喃喃自语:“希望魏大人能将一切查明。”虽然魏大人看着可怕了些,这案子最终可能还得落在他身上,如果顾家真能帮上忙,她也会尽力。
……
魏元谌走远了些,初九才跟上来低声道:“三爷,您这是相信顾家了?”
魏元谌没说话。
初九却觉得很好,顾家人很有眼色,那个叫宝瞳的丫鬟,方才就打量了他好久,要么是觉得他气宇轩昂,要么是眼神不好。
这么年轻的丫头,自然是前者。
可见她很有眼光。
初九道:“那宝瞳通一些医术,但是不精。”他不知道三爷如此注意一个丫头做什么?
“你看她身形可像那医婆吗?”
初九吓了一跳立即道:“不像,不像。”三爷该不是找不到那医婆,心中魔障了吧?说起来三爷为何要问他?三爷自己应该更清楚才对,三爷不是还抱过那医婆,虽然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话说回来,三爷这般对一个医婆上心,难道是口味殊异?
初九想到这里,感觉到三爷那凌厉的目光,急忙向四周瞥去,目光掠过顾家的女眷:“随便指个女眷都比那宝瞳像,那医婆有些矮而且还……总之,就像……就像顾大小姐般又瘦又矮。”当然顾大小姐应该是年纪尚小,那医婆是真的矮。
初九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发现三爷忽然异常安静,一双眼眸中都不见半点的波动。
魏元谌道:“不可能。”
初九点点头:“我只是随便一说,三爷不要放在心上。”
除非,找不到另外的答案,那个看起来再不合理,也是真相。
魏元谌不再说话,转身走向屋子前,他还要审问韩钰,让眼下这桩案子尘埃落定。
初九将韩钰提出来丢在地上。
韩钰趴在那里挣扎着抬起头,只看到无数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些眼睛中满是愤怒,仿佛恨不得冲上来将他分食入肚。
初九伸手将韩钰口中的布团取出,韩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韩钰十分虚弱,脑海中满是那一双双眼睛和枯瘦狰狞的面孔,如果他不肯开口,说不定魏元谌会让那些民众上前来。
他亲眼看过吃人,不想临死之前还被人咬下皮肉。
韩钰声音沙哑:“我认了,七年前是我吩咐江先生设局,利用‘珍珠大盗’、陆慎之、闫灏等人除掉了王知府,后来我让江先生带着闫灏开铁山矿,铁是好东西,无论大周还是番人都喜欢,这矿山就是我的金山银山,明着我依旧是个清廉的官员,朝廷永远查不出我的错处。
如今被揭穿,我也愿伏法认罪。”
反正他已经要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魏元谌接着道:“你贪墨的银子在哪里?”
“外宅,”韩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都在外宅。”
“即便我现在让人去你的外宅查看,应该也不会发现太多银子吧?”魏元谌微微一笑,“你说出这些敷衍我,无非觉得你很快就会死了,自然不会再受刑。”
韩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魏元谌将从竹筒里拿出的纸笺递到韩钰眼前。
韩钰只看了一眼,面色立即变得难看,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魏元谌道:“那人将纸笺撕开分成上下两张,上面这张写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到这张字条,你立即就想到那箭头有毒,因为当年你就是这般偷袭了‘珍珠大盗’,所以你吩咐郎中为你剜肉去毒。”
听到这里,韩钰的脸控制不住地抽搐。
魏元谌接着道:“下面这张写着:七年前用淬毒冷箭伤我,如今还一箭,难平心头之恨!只愿早日真相大白,天下再无冤案。他将这字条留下希望府衙的人找到字条,目的是揭穿你的罪行。”
魏元谌停顿了片刻,眼睁睁地看着韩钰情绪逐渐失控:“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让七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所以他不可能毒死你,我也看过了,你的伤口没有变黑,那箭上无毒。
你上当了!”
这几个字成了压垮韩钰最后的稻草,他忽然竭力挣扎起来:“你骗我……你骗我……”
魏元谌乜了韩钰一眼:“所以,我们的路还长着,你不会轻易死去,我也不会让你死,除非你将所有恶行交待清楚。”
魏元谌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传来欢呼声,很快欢呼变成了哭泣。
“苍天有眼啊……”
“大人英明……”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想要扑上来厮打韩钰,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民众们的冤屈和痛苦。
韩大太太看到这种场景,直接瘫软在地上。
“将案犯押入大牢,”魏元谌吩咐道,“庄子上所有人审问之后才能离开。”
……
崔祯很快得到了消息,韩钰在民众前供认了罪行。
山西的事必然要震动朝野,太子也是难辞其咎,铁器和战马的去向,如果不查清楚,太子会失去皇上的信任。
林太夫人幽幽地从榻上醒来:“我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