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君子不以貌取人。不如你让我看看好不好?”她说着就要去揭他头上的斗篷。他迅速一闪,皖夕扑了空。再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啊!”她吃痛低呼,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想坐起来又动不了身,索性赖在地上就那样趴着,一张小脸不知是痛还是给气的,红通通的。
他见状轻笑出声,直觉着起身就要过去拉她,可刚伸出手去又蓦的缩了回来。仿佛趴在地上的是一样不可碰触的毒药。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她很亲切?看她流泪看她难过会心疼?这一切,都和自己绑架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可是,她那清澈的眼神天真的神态多像那十二岁时因采药而不小心坠崖身亡的小妹啊。
突然他转身激动的一拳挥向神龛上的佛像,怒声大叫道:“该死的老天,该死的菩萨!如果你们真的有眼,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我妹妹会坠崖身亡!为什么我做坏事你们不天打雷劈!我不服!我不服——”
他吼完猛然回转身来走向皖夕紧捏住她的下巴,拿掉头上的斗篷揭下面巾,露出苏天阴鸷丑陋的一张脸来
娘子乖乖(全本) 第三十章 内心的纠结
皖夕盯着他脸上的那条巨大疤痕被震惊得忘了从下巴处隐隐传来的疼痛。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那么长那么宽的疤痕是挨了多少年月的生生剧痛才变成了如今的暗红?
“痛吗?”她不由自主的颤着手抚过那条明显高于皮肤的丑陋疤痕。莫名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滴落在他的掌心。
苏天感觉到掌心的微温,惊醒过来,粗暴的一把推开她。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需要你那可笑的同情。亦或是你根本就是在讥笑我?”他厉声喝道。自从脸上有了这道疤后,他已习惯了别人嘲笑、讥讽的语气以及令他割心的嫌恶和鄙夷的眼神。而她,不过是自己绑架来要挟薛颢的一个陌生人而已,凭什么可以为一个丑八怪心疼到落泪,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的触碰到自己冰封已久的内心!最该死的是那种怜惜的眼神竟然会让他沉醉其中!
皖夕泪眼迷离的看向他,鼻子一吸一吸,颤抖着双肩抽抽噎噎,道:“绑匪大哥,我只是觉得觉得那么深的一道疤,应该会很痛很痛,是真的感到心疼,并没有没有讥笑的意思。”呜,其实没那么想哭的,可是全身都痛的不行。本来就摔了两次已经很痛了刚才又让他推一把莫皖夕你白痴啊,收起你那一向泛滥的同情心吧。还叫人绑匪大哥,别人都不领情。她用衣袖擦一把眼泪在心里骂道。蹙着秀眉慢慢坐起来,拍拍手,然而从手心传来的钻心般的疼痛却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抬了手凑到眼前,却是漆黑一片,举目四望,才发觉此时天色已晚,到处一片无边的寂黑。
苏天听出她的异样,心下一急就想要靠过去看个究竟,却又想起绑架她的种种原因,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忽然听得一声布条撕裂的声音,接着又是传来一阵痛呼,那种轻颤的声音揪得他心口一阵紧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握双拳,额上青筋条条绽出。指骨关节间的喀嚓声暴露了他在极力克制住就要奔过去的冲动。
皖夕摸索着想要撕下裙衫一角,怎奈手心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痛,凭直觉,显然是有利物刺进掌心了。可是现在连伤口都没办法看不清楚又怎么进行包扎呢。看来只有等到天明了。
长时间的沉默。
快要睡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跳出薛颢徉装中毒后看到自己哭时他脸上的表情,惶恐、心疼、自责。虽然心里很气却又觉着好笑。才发现薛大公子好象挺害怕自己哭的样子?哈,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啊,以后犯了错在他怀里哭哭就没事了。呵。好爽啊!皖夕得意得轻笑出声。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摔傻了还是本来就不聪明,这种情况下你还笑得出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皖夕楞了楞,是绑匪大哥!
然后眼前一亮,橘黄烛光中只见他举着一只香烛走过来。凹凸不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涌动。
苏天把香烛置放在她身侧,蹲下身来,冷冷道:“伸出手来。”
“哦。”皖夕乖乖的伸出双手。视线停留在他脸上。暗自慎道,他绑架自己的原因想必是他跟薛颢有仇?可是直觉上他不像一个坏人,按心理学上的角度来说,这种犯罪一般都是迫不得以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幕后蓄意唆使。可是像他这么刚毅个性的男人会为了什么而愿意为别人效劳呢?
正想得入神时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掌心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恍惚中看见绑匪大哥眉头舒展开来,手中举着一跟细长的竹蔑,然后感觉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苏天眼疾手快的顷身一抓,将她置身在臂弯处,伸手往她鼻前一探后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晕过去。
他找到她刚才欲撕下的裙角划拉一下分成两半,小心翼翼的为她伤口包扎,动作轻柔,生怕她会疼醒似的。一切弄好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
此时已近亥时。庙外不时传来几声鸟叫以及风刮过桦树树叶絮絮飘落在地的声响。
娘子乖乖(全本) 第三十一章 忆旧
苏天端详着怀中的人儿,光洁的额头,眉心微结,密长如翎羽的黑睫向上卷翘着。水蜜桃般鲜艳的小嘴不时的动一动,似在撅嘴又似在笑。恍惚间,苏天淡定无波的脸上荡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眼前这个时而调皮时而柔顺的丫头莫名的让他觉得亲切,觉得温暖。一如他在世时的小妹。
想到小妹,苏天的眼霎时黯淡下来,一幕幕往事如云烟在他眼前袅袅升起
京城郊区的一处农舍里,一个叫苏凌的十二岁小女孩撅着嘴满脸的郁郁不乐。
“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凌儿?凌儿已经没有爹爹娘亲了,哥也不要凌儿了吗?”苏凌一脸疑惑的瞪着正准备跨出门槛的哥哥苏天,语气哽咽。
苏天长长的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不舍,许久才侧转身来抱着她,轻声道:“凌儿乖,哥不是真的要离开你,只是那个姐姐是京城首富的女儿,哥喜欢她啊。所以一定要去见她。哥最疼凌儿了,不会不要你的。”
苏凌又哭又闹的就是不依,哭道;“哥要那个姐姐不要凌儿了,哥是坏蛋!”说着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苏天一急,狠下心来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充耳不闻身后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
京城首富李季睥睨着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五官俊秀、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懒懒问道:“你叫苏天是吧?家中田产如何?可有家人在朝为官?”看他一副穷酸样,也不知天高地厚,偶尔中瞧见嫣儿一面便惊为天人,死皮赖脸紧紧相缠。
苏天面露尴尬之色,知道他是故意刁难自己,不由讪道:“在下家中只有一个尚还年幼的妹妹,再无其他。”
一声清晰的冷笑从李季肥厚的口中溢出,苏天内心一颤,手心汗如雨下。想他苏天以前是何等的心高气傲,现在却要受此侮辱!真想调头便走,却又舍不下那名叫嫣儿的女子。只好忍气吞声道:“苏天虽无钱权,但武功过人,可助李老爷一臂之力!”
李季一听两眼放光,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忙令人端茶递水,并亲自扶他入座,一双肥得流油的猪手相叠抱拳道:“哎呀,苏公子武功过人怎么不早说呢。要知道老夫最佩服就是武功高强之人。既然如此,你就在本府住下,随嫣儿一同唤我义父吧。”苏天见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不由受宠若惊,心里七上八下,搞不懂这势力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天啊,义父可是把嫣儿当做掌上明珠的,看你一表人才,若是配嫣儿真可谓天做之合啊。”李季假装温和的拍着苏天的肩说道。
苏天听他之意是有意撮合他和嫣儿,当下一阵激动,哪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感激的话脱口而出:“义父若是愿将嫣儿许配给我,苏天定将尽全力为义父效劳,绝不食言!”
李季这老狐狸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好,好!义父就把嫣儿托付给你了。办完事之后立刻为你们成亲。”他乐得眉开眼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兴奋之情可想而知。怎能叫他不高兴呢,有了苏天这么厉害的角色帮助嫣儿,陷害薛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捋捋半寸长的发须,细小的三角眼斜射出一束奸诈的狞笑。
香味袭人的豪华车帐里苏天陪着司徒嫣儿守侯在进入京城必经的官道上,等候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便会从此经过的薛阳城首富薛颢。
“嫣儿,义父为何要你我在此侯那薛阳城首富?”苏天看向有着绝色容颜的司徒嫣儿,眸中一片依恋。
“义父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等那薛颢从此经过之时,你便假装对我图谋不诡,依下人对他的叙述来看他定会救我,借此机会接近他。”司徒嫣儿轻启红唇,声音之美犹如沉鱼出听。顿了顿,她又道:“千万要记住,我的身份是薛阳城花魁。目的达到你便可离开。”
“接近他?难道义父交代给我的任务就是替你接近薛颢?”苏天似乎一下子蒙了,一张神采奕奕的俊脸跨了下来。不是说把嫣儿托付给他了吗?怎么会变成要嫣儿接近薛颢媚惑他?
一切如司徒嫣儿预料中的一样,当薛颢路过之时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便拉开了帷幕。出人意料的是,薛颢武功竟在苏天之上,而扮做淫贼的苏天在极度愤怒与体力不支的情况下被他狠狠一刀从脸上划了下去
苏家农舍。
“哥,哥。”苏凌惊恐的望着脸上血肉模糊的哥哥,小脸吓得惨白,惶然得手足无措。随着一片雾霭浮现,眼泪滚滚而出。
“凌儿,别哭。”苏天说完这几个字便一头栽倒在地。
此后,凌儿每天上山采药为哥哥治疗伤口。
眼看着苏天脸上的伤疤渐渐愈合,一件让他痛不欲生的事情发生了。那天,凌儿如往日一般背着药篓上山采药,却不幸失足坠落悬崖,再也不曾回来过
当他伤愈后怀着满腔悲愤去找李季时,却又因他的一句话而死心塌地的跟随在司徒嫣儿身边。
他说,“苏天啊,义父知道你对嫣儿痴心一片,所以无论她怎么做,义父保证,她必定会是你苏天的娘子。”
娘子乖乖(全本) 第三十二章 结义
可是,司徒嫣儿爱上了薛颢。
在她看到薛颢的一刹那,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时,他就知道,她永远不会属于他。是自己对她还心存幻想,以为总有一天她会看到自己的付出。直到那晚,她讥笑他不是个男人,他心底那些沉积在内心已久的悲愤与怒火才似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红颜祸水,都怪自己为女色所惑,不但失去了唯一的小妹,还害自己从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变成如今的丑八怪
一滴冰凉的湿意悄无声息的滑落在他的颈间,隔绝了他的回忆。苏天惊觉过来,微闭着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要把那些不堪的过往全部呼出去,让它随着时间而消散无影。
他抬手拭掉储在眼角的泪水,轻轻移动下有些发麻的手臂,一双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悲凉。
突然‘咕噜咕噜’几声极为细小的声音从怀中的人儿身上传来。苏天眉峰一挑,见她神情不安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不由得哑然失笑。真是个奇怪的丫头,痛晕过去几个小时却像睡着了般,面容极为香甜。这会微撅着嘴肚子老叫个不停想必是饿得慌了。
苏天想着又是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逐渐明朗。
他脱下夜行衣撕成两半铺垫在地上,轻柔的把她放在上面。又从外面拾了些碎枝进来在庙宇的空地上点燃一堆火。最后检查了下四周确定不会有野兽出没此地后,这才放心的出了破庙。
也不知过了多久,皖夕幽幽醒来,见自己躺在地上,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堆燃烧得正旺的火堆时不时的爆出点点零星火花。却惟独不见那绑匪大哥的身影。
寂寥的夜静得让人莫名其妙的发慌。
她慢慢坐起来,看到身下的两张黑布,突然想到绑匪大哥身上的夜行衣,于是笑了,就知道他不会是坏人。她心想道。
忽然,她的肚中又传来‘咕噜咕噜’的怪叫声,她瘪着嘴,秀眉一垂,一抹红霞飞上脸颊。似乎一整天不曾进食了,难怪肚子老‘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硬把她从梦中饿醒。可惜了梦里头只差那么一丁点儿就可以入口的KFC美味鸡腿。
皖夕想着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把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咧着嘴直吸冷气。于是愤愤的抬起手来一看,才发现伤口已被包扎了一番,并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若隐若现。忽然想起自己在尚未失去意识之前他脸上的那抹舒心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到底为了何事绑架自己?又为何在自己受伤后给自己包扎上药?一连窜的问蹦出在她的脑海。
依稀记起他揭开蒙巾时吼的那几句略带自卑的厉声狂喝,不由得感觉心里一阵难过,生出点点疼痛来。以临床心理学的角度来看,那是一种压抑隐忍多时却又无法宣泄的痛楚与郁闷。积压得越久,人的性格就越容易出现偏激的行为。
现在又见他不知去向,心中一慌,竟莫名的为他的安危担忧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虽然觉得他很亲切,虽然他为自己包扎了伤口,但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绑架自己的绑匪啊。
“竟然担忧一个绑架自己的绑匪?难道我真的和他说的一样,笨得可以?啧啧,莫皖夕,为你感到悲哀!”她摇晃着小脑袋喃喃低语道。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几声闷笑在庙外响起,皖夕心下一惊面色一紧,遇见夏倾慕时那种让人心悸的恐惧再次袭来。她哆嗦着双手环抱着蜷作一团,埋首在膝盖中,不敢看向庙外,怕一眼又看到另一个夏倾慕或者别的什么恐怖的东西。
随着足音的逼近,她的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仿若一只遇到攻击的小绵羊。
“不是饿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皖夕的身子又是明显一震。这声音,是他的?她很想像袋鼠一样蹦到他身上去。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这是一种幻觉。直到鼻中充斥着一股撩人的美食香气,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仰视过去。
换了一袭月牙白长袍的苏天手中提着一只金黄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鸡面带戏噱的俯视着她,嘴角边上挂着浅浅笑意。
“绑匪大哥!”皖夕像看到天神一样猛的一把扑过去抓紧他的双臂,眼眶一红,哭得淅沥哗啦,根本不记得是谁在前一分钟还骂自己是个担忧绑匪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