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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从前是老白做当铺大掌柜时的东家的房子。

  在那十年之前,这家人听到了一些风声后, 就想法子迁居海外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处小洋楼没有被处理掉, 老白一直住着。

  他原本是住着主卧的,在知情的人看来, 就是当初老白的主家因为某些原因让他看房子,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直接把房子给了他。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 老白就是这幢小洋楼的主人。

  那十年,他也不知道招了谁的眼,被告发了,原本是要被赶走的。

  但是, 老白说自己被家人抛下, 无处容身,又说自己也是被当铺东家压榨的可怜人, 到底是让他住了这栋小洋楼的地下室。

  听说,他那时候是极为排斥住地下室的,但街道立场很坚定, 要么老白就住在地下室, 要么,他就另寻他处。

  后来,老白就在地下室住到了现在。

  而小洋楼也分给了没有地方住的人家。

  那十年过去,这栋小洋楼原本也应该归还给当铺东家的, 但是, 他们早就迁居海外, 街道一直没有联络到人。

  房子就空了下来, 平时就只有老白从小门出入这里。

  萧玖和秦砚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老白的住处。

  床上凌乱地堆放着衣服被褥,地上还有一些水渍没有干透。

  顺着水渍看过去,是小方桌上的茶壶翻了。

  看得出来,公安应该是判定了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作为证物被收走。

  秦砚打量了一下不大的房间,很快就主意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应该已经被清理过了。”他指着不起眼的角落里,说道“这是新刷的石灰。”

  萧玖凑上去看了看,手上出现了一根竹枝,轻轻压了压,确定道:“是新刷的,石灰还没有完全硬化。”

  “这样的话,公安们肯定也会发现吧。”萧玖说道。

  “我刚刚看过老白案的档案,没有相关的记载。”这点,秦砚很肯定。

  “也就是说,凶手或者其他人是等公安勘察过这里后再来清理的。”

  “这是胆子大,认定公安发现不了什么?”

  萧玖站起来,继续猜测:“还是说,他清理的东西是公安们即使发现了也不会查,是与案件无关的东西?”

  “那他怎么就能确定,这件东西不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呢?”萧玖又说道。

  秦砚摇头:“说不上来,你说,这石灰后面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嗯?”

  “我一直觉得老白在外宾案中绝对不是无辜的存在。”秦砚重新蹲在未干透的石灰墙前。

  萧玖看看秦砚,又看看石灰墙,想起自己刚刚站起来时的感觉,最后把眼神移向翻到的茶壶以及和石灰墙距离过近,却又不直接贴墙摆放的小方桌。

  “秦砚。”她忽然开口喊人。

  秦砚下意识起来转身,果然,要不是他最后让了一下,差点撞到了小方桌。

  很可能小方桌上打翻的茶壶就是来清理现场的人不小心碰翻的。

  “没事,我就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萧玖蹲在小方桌附近仔细查看。

  小方桌四个桌脚附近有很明显的灰尘堆积的现象,说明这个小方桌就是老白固定放在这里的,排除了有人随意把她移到这里的可能性。

  来人特意过来清理现场,看似没有带走什么要紧的东西,却重新用石灰单独糊了角落的墙。

  如果他们不是今晚过来,过不了多久,那边石灰硬化后,就看大不出来重新上过石灰。

  萧玖环顾了一下所有的墙面,其他的墙面也有后期修补过的痕迹,角落墙壁的不同并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别人最多感慨一句,老白这个掏粪工还挺有门路,连石灰这么难搞到的东西都能弄到手。

  假设角落那边是空心的,把他看作一条暗道或者密室的话。

  那么,老白必然是知情的,甚至,他可能还数次通过暗道完成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或者在密室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以上假设都成立,那么,小方桌的摆放就很有问题了。

  如果萧玖自己的房间里有类似的暗道,那么,她第一想法就是隐藏,很大可能,她会在密道前摆放其他的东西。

  就算是欲盖弥彰也好,她心里总觉得会安全些。

  或者,正常人的房间,放东西也好,删减东西也罢,都是为了生活更加方便舒适。

  尤其桌椅板凳这类,会尽量放在不让人磕碰到的位置。

  萧玖再次环顾了一下这方空间,虽然狭小,但是明显有更加适合安置这个小方桌的地方。

  或者说,直接把小方桌放在角落疑似密道口的地方,在萧玖看来更加合理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白就喜欢这么别扭的摆放东西的方式,或者干脆只是巧合。

  但她不是在查案嘛。

  当然是要大胆怀疑,小心求证了。

  见秦砚已经站起来了,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秦砚认真听完,他的视线在角落未干透的石灰和小方桌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当年,老白的东家迁居海外,除了老白自己说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到过?”

  “或者,谁明明白白亲眼看见那家人登上当时的游轮了。”

  “谁又能确定,他们真的迁居海外了?”

  萧玖的后颈忽然凉了凉,秦砚这话里的意思,让她脑补出了一场掌柜谋财害命,谎称东家迁居海外,自己夺房夺产的大戏。

  她忽然觉得脚下踩的土地会不会随时有骷髅手伸出来抓住她的脚踝,向她喊冤。

  萧玖被自己的想象吓到,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有些无处落脚的微囧与尴尬。

  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什么的。

  当年,她可是单枪匹马敢闯古墓的人啊。

  “怎么了?”

  “没事,那边是空心的吗?”

  “应该是。”他扫了眼萧玖无处安放的双脚,说道,“先回去,我明天叫几个同事过来挖挖看。”

  “好。”

  第二天一早,秦砚先去保密局对汪季铭说自己要正式接手老白的案子。

  汪季铭和公安局协商,那边外宾案还胶着,有人查老白的案子,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就答应了。

  说不得老白案破了,还能给外宾案带来转机呢,对方非常热情,还说要派人把老白的档案和证物都送来保密局。

  事情定下来之后,秦砚就喊了几个在单位的同事,带上工具,顺路接上萧玖,前往小洋楼。

  这回,他们是正大光明进去的。

  撕掉昨天晚上小心复原的封条,几个人一起进了地下室。

  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地下室,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秦砚和同事埋头开始挖了起来,他们都不让萧玖动手,萧玖没事干,就干脆来到外面,把空间都让给他们。

  然后,她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躲在院子外往里窥视。

  萧玖所在的角度,刚好是外面那个人的视线死角,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外面的人试图往门里探进身体的时候,一把把人扯了进来。

  防着他大喊引来邻里的关注,萧玖直接给了来人两针。

  手上挣扎的动静瞬间停止,萧玖来到门外往左右看了眼,又仔细听了听,没有再发现有什么不对,重新把院门关了起来。

  这回,她还搬了块大石头,放在门后,防着有人像刚才那样,能不动声色推开门就往里看。

  地下室里的几个人正忙得热火朝天,萧玖也不进去打扰。

  她对那个被拽进来的人说:“我现在给你拔掉银针,让你能说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我就把你扔到没人地方去,就让你这么站到死。”

  来人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能说话应答,又不能点头同意,大冷的天,额头都快冒汗了。

  萧玖拔了哑针,见他没有出声大喊的意思,就知道这是个识时务的。

  “你是谁?”

  “我叫庄木,大家都叫我老庄。”老庄快速回答,生怕一个不好,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有人让我每天过来看一眼这栋小洋楼,有大的变故就立刻通知他。”

  “谁?”

  “不知道,这几年这里就老白住着,一直就是这个模样,我也就没联系过对方。”

  见萧玖明显不信,老庄继续说道:“是真的,他当年找到我的时候,穿着斗篷,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他给我一笔钱和一个地址,让我有事就往那个地址送信。”

  “地址?”

  老庄磕巴没打,直接说了地址。

  萧玖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你盯着这里多久了?”

  “十多年了。”

  “那你知道老白吧?”

  “知道,住在地下室,掏粪的,当初是这栋小洋楼主人的大掌柜。”

  “那你有没有觉得老白有时候会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老庄下意识就要反驳,哪有人还会变得不一样的,这不是搞笑嘛?

  随后,他觉得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好,可能就没命了,又绞尽脑汁想了想。

  “这么说的话,确实,这么些年来,老白确实有几次看着好像比平时高了点?”

  “看人的眼神阴森了点?”老庄说着,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

  “最近一次,你觉得他不对劲是什么时候?”

  这么问,老庄就明白萧玖的意思了。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国际饭店闹人命案之前吧。”

  “那天,我照旧过来看看小洋楼的情况,碰到老白出去,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平时吧,他虽然也会看我不太顺眼,但偶尔心情好了,也能唠上两句,最多不搭理我。”

  “就那天,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住了似的。”

  “我以为他又被人骂了,心情不好,虽然有点害怕,但也没有往心里去,因为那之后,我又碰上过老白几回,他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那俩老外被杀后,我还寻思着老白好不容易得来的财路就这么断了,怪可惜的呢。”

  “老白忽悠那对外宾的事情,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那倒也说不上,这附近正经住着的人看大不上老白,不太会搭理他。”

  “只是,他这个人不亏嘴,有点钱都拿来打牙祭了。”

  老庄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天天看着的,他忽然间就有钱吃好的了,我不得了解一下情况嘛。”

  “这么说,你还特意去打听过那对外宾?”

  “这,人都死了,咱说他们不好吧?”

  “你如果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公安局是会有奖励的。”

  “真的?”

  老庄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女的可不是善茬,看着可不像是公安局的人。

  “真的,谁都想快点破案的,外宾的案子拖得越久,可能引起的麻烦就越多。”

  老庄一想也是,就说道:“我倒是想了解那俩外宾的事情,奈何,我没那本事。”

  “不过,有一次,我过来的时候老白刚好进门,他嘀咕了一句‘这可不怪我,是你们自己找死’,刚好被我听见了。”

  “你盯着这里这么多年,老白没赶你?”

  “嗨,他知道我盯的不是他,一开始发现我的时候,很意外,也很忌惮,后来见我就是每天过来看看,就不管我了。”

  “嘿嘿,偶尔我们还能唠两句。”

  地下室那边传来动静,不久秦砚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玖趁机吓唬老庄:“这是保密局的,你知道保密局是什么地方吗?”

  秦砚一出来就听见萧玖说这个,配合着拿出证件在老庄眼前一晃。

  老庄眼前一黑,自己怎么摊上保密局办案了?

  他就是觉得要对得起自己拿的钱,这才每天都过来晃一圈的,反正也不费事。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他还是会收那些钱的,那人给的太多了,他拒绝不了。

  可是现在,惊动了保密局,这里面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一小老百姓能掺和的了,怎么办啊,不会以为他有问题,要把他抓起来吧?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出来时,萧玖说道:“保密局办案,第一要紧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保密!”

  “知道就好,你说,这小洋楼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嗯。”

  萧玖见他是真的被唬住了,又让秦砚给了他一张大团结,说是他协助破案该得的。

  老庄身上的针被拔掉后,千恩万谢,软着腿走了,他发誓,自己一定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不怕他乱说?”秦砚随口问了句。

  “看着不会,能管住一时就好,等解了谜,他愿意怎么说,随他。”

  “里面发现什么了吗?”萧玖问道。

  见秦砚不说话,萧玖就想着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砚无耐,低声说道:“里面挖出了几具白骨,我现在去找老汪,这边需要其他科的同事过来。”

  萧玖:……她昨晚胡思乱想的啊,要不要这么刺激!

  “那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顺便再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监视。

  “好。”

  秦砚走后,萧玖看了眼这幢略显陈旧,与旁边楼群无异的小洋楼,内心复杂难言。

  谁能想到,这里的地下室里埋着白骨?

  这些白骨是不是就是老白口中已经迁居海外的东家?

  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谁又能想到,这地下室还一直住着人?

  老白呢,他知道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得有多大的心脏,才能若无其事地住在那里?

  正常人,谁能受得住?

  怕不需要多久就能疯了。

  老白真的是老白吗?

  汪季铭和其他的同事来的很快,他们和萧玖打了声招呼后,就进去地下室展开工作了,之前挖掘的同事还在继续。

  之前新抹的石灰墙也被挖开了,里面的确是一个通道,他们进去看过,通道的另一头是一口枯井,在京郊无人处。

  秦砚没进去,里面站不下人了。

  “刚刚那个人是被人雇着每天过来看这小洋楼有没有重大变故的。”萧玖低声自语。

  “什么?”秦砚问道。

  “刚才那个人叫老庄,他说之前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盯着小洋楼。”

  “我之前不理解,为什么要特意雇人看着小洋楼。”

  萧玖看向秦砚:“你说,会不会就是盯着里面的尸骨会不会被发现?”

  “很有可能,这里的主人在外人看来早就迁居海外了,平时只有老白住着,如果是盯老白的,就会说直接盯老白,不会说盯房子。”秦砚说道。

  “秦砚,我有种感觉,白骨案,老白案和外宾案这三个案件之间肯定有联系。”

  然后,秦砚又说了一句让萧玖毛骨悚然的话:“主家外迁的说法也许只是老白对外的说法。”

  “我刚刚粗粗看了一下,那些白骨有几具明显是小孩,看着很像是一家老小的,当然,真正的结论要等里面的同事检查后才会有。”

  萧玖的眼神下意识往地下室看了过去,如果秦砚的推测是真的,那么,地下室埋着的……

  汪季铭从里面出来,见萧玖神色有些怔忡,安慰了一句:“别怕,现在阳光正盛,不会有事的。”

  萧玖一瞬间从之前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她有些好笑地说道:“汪局,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后,她把刚刚抓到一个偷窥者和秦砚的推测说了一遍,然后,她说道:“汪局,这里的消息能不能封锁几天啊?”

  “我总觉得如果消息传开了,可能就破不了案了。”

  “这个没问题的,我让人守着,晚上再来运白骨就行。”

  萧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晚上加班的前同事们。

  “谢谢汪局,那我们先走了。”

  这里有人看着,就没有萧玖他们什么事情了,跟汪季铭说了一声后,他们就离开了。

  “现在咱们有些被动啊,为了不打草惊蛇,老白主家的事情都不能找周围的邻居打听。”

  萧玖上车后,又开始说起了白骨案。

  “早知道,刚刚就多问那个老庄几个问题了。”萧玖有些懊恼的说道。

  “一人之言,也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秦砚笑着安抚了一句。

  “秦砚,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约瑟夫夫妻和老白产生交集的原因?”

  “玉牌?”

  “对。”萧玖两手拳掌相击,说道,“我有个大胆的假想:约瑟夫夫妻被杀是因为他们根据那块玉牌查到了不该查到的东西。”

  “这个消息被老白知道了。”秦砚接话。

  “并且,这个消息和老白也有很大关系。”萧玖。

  “老白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杀他们灭口,于是……”秦砚。

  “于是,一个同样与这个消息有关的,且和老白有着利益牵扯的人和老白交换了身份出手杀了约瑟夫夫妻。”萧玖。

  “而这个人或者团伙因为某种原因,又在很多年前就让老庄盯着小洋楼。”秦砚。

  “为什么要盯着小洋楼?有跟他们算是同伙的老白还不够吗?”萧玖。

  “或许是觉得老白不能全信。”秦砚。

  “老白应该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和他们互相防备,又不得不互相合作。”秦砚又加了一句。

  “如果那些人杀了老白主家一家人,又以他们的名义离开华国,那他们找人盯着小洋楼,或者杀人都是没有必要的。”萧玖。

  “除非,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的,有人留在华国国内,且一直跟他们有联系,看着华国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就有了回来的打算。”

  秦砚又说道:“老庄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地址,我们可以去查一下,或许,这个人就是那帮人留在华国的其中一个。”

  “又或者,他们能在华国杀人后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焉知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在国外累积财富?”萧玖。

  “国外待不下去了,自然会回来。”萧玖又补充了一句。

  事情分析到这里,大致的脉络是有了,接下来就是求证了。

  还是那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我们去国际饭店的案发现场看看。”秦砚。

  “据说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案。”

  外宾案能对外公开的细节,孟卓远都跟萧玖说起过。

  “我们倒着推。”秦砚注意着路况,说道,“凶手是冒充老白作案的大前提下,再去寻找一下线索,也许能有新的发现。”

  “嗯。”萧玖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国际饭店,他们直接去找了孟卓远。

  孟卓远知道他们的来意后,直接把他们带去了案发后一直封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