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周……
……算起来,好像就是,她因为心情不好而和他……的那一次的时间。
南思文,忽然心头一震!
她的家里有避孕套,可见她和她的男人是有在避孕的。他们都会用那东西。不像他从没用过,笨手笨脚的撕扯裂了。
她曾经说过她和李盛在一起很久了。那么久她都没有怀过孩子,怎么偏偏就在和他那一次前后有了孩子呢?
想到那个被他撕裂了的避孕套,南思文头上冒汗,口干舌燥!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顾清夏被南思文这一下弄的火气很大。
“南思文!”她有些生气地说,“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
南思文却没有回答她。他用一种炙热又克制,期盼又压抑,癫狂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她。
顾清夏心里一“咯楞”,她的视线移到他手中捏着的孕检档案上,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小……小夏,”南思文声音发颤,生怕美梦再次破碎,“你肚子里的……是不是,我的娃?”每到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用上家乡的土话。那种语言伴随了他几十年,并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得了的。
顾清夏的心往下沉,后悔不该一进门就把文件袋随手扔在玄关的条桌上。
“小夏!”南思文握住了她的胳膊,目露祈求:“你跟我说真话!”
其实顾清夏一直也没有说谎,她只是从未提过孩子的父亲是谁而已。在南思文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绝不会主动告诉他,她腹中怀的其实是他的孩子。
但是当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目露祈求的求证时,说谎,也成了一件很难的事。
顾清夏嘴唇抿了又抿,盯着南思文:“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跟你无关!”
幸福来得太突然!南思文被砸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他在狂喜之下,抱住顾清夏,使劲亲她的脸!
原来她怀的是他的娃!原来她心甘情愿愿意为之生孩子的男人,就是他!
“南思文!”顾清夏喝道,她面沉如水:“放开我!”
南思文清醒了点儿,赶紧放开她,盯着她圆鼓鼓的肚皮,生怕自己刚才太激动,挤到了孩子。
顾清夏退后一步,靠着条桌,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思路。
“这孩子确实和你有一半的血缘,但不等于是你的孩子。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一个人生,一个人养。你要是不同意,咱们现在就去医院。七个月不能做人流,还可以引产。”她冷冷的道。
像是当头一盆凉水泼在南思文烧得不清醒的头上。
南思文理智回归,看出来顾清夏不是在开玩笑。他想起了那两胎不及问世的孩子,他想起了顾清夏的性子是如何的暴烈……他心生恐惧,他怕她杀死他的第三个孩子!
“小夏!你……别胡来!”他连忙说。
可他感到困惑。她怀着他的孩子,明明开心的不行。他感到他和她在对孩子这件事的认知上出了偏差,但他不知道偏差在哪。对她说的一人生一人养,他是打心底不认同的。
一个女人没了男人,怎么养孩子呢?
但他不敢与她争辩这件事,他真是怕了她的烈性子!
“南思文,你听着。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作为孩子的生父,我允许你来探望宝宝。但你要想把宝宝从我身边抢走……那我就宁可玉碎,不要瓦全了。”顾清夏逼视着南思文的眼睛,森然道:“南思文,你是知道我的。”
南思文打了个冷战。
等孩子生出来,还要玉碎?怎么个玉碎法?他不敢想象。
可他感到非常委屈。他明明……是孩子的亲爹!
“我……我现在能挣到钱了!真的!”他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顾清夏瞬间产生了沟通不能的无力。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只说你接受不接受。不接受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医院。”
南思文无奈,只能嘴上应了。他是不敢逼迫她的。
只要想起十年前,她两次流的血,他就胆战心惊。顾清夏,是个倔强、不认命的女人。逼迫她,她会跟你同归于尽!
南思文不敢。
但即使是答应了顾清夏这样的过分的要求之后,南思文走出顾清夏的楼门的时候,依然是轻飘飘的,浑身仿佛都浸泡在蜜罐里一样。
“张全!张全!你在哪呢?”
“你等着,我去接你!”
“喝酒去!喝酒去!”
“我要当爹啦!”
“我要有儿子啦!”
“儿子!”
第91章
顾清夏跟客户通电话的时候,她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瞟了一眼,又是南思文。她一通电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打了四回了。
好容易跟客户扯皮完,她拿起手机,皱眉看着锁屏界面显示有四个未接来电。
一个多礼拜以来,他嘴上说着答应她的条件,却天天这样骚扰她。他还买了很多营养品甚至玩具送到她家里。最让顾清夏觉得可笑的是,他买的都是男孩玩具。
盼生儿子的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顾清夏唯有报之以冷笑。
手机在她手中,忽然又震动起来。还是南思文。
顾清夏这回接起来,她必须得跟这个男人掰扯清楚这件事。他这样黏黏糊糊的纠缠,让她厌烦。
“晚上见个面,有没有时间?……不,别来我家。”她不喜欢他登堂入室。
前几天,他大包小包的给她送东西,是直接送到门口的。她问他怎么进的楼门。
“楼上有套房子,抵押给我们公司,后来还不起钱了,让公司收回来了。我借了那套房子的门禁卡。”他说。
顾清夏就想起来被几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从自己的家里赶出来的年轻寡妇。她脸上太过憔悴,失了颜色。一手拉着只拉杆箱,一手牵着她年幼的儿子。目光茫然,呆滞。
她想起来,她确实见过南思文也穿那样的黑衣黑裤。男人穿黑太普遍,她当时没在意。真的刻意去回想的话,却想起来,那是一样的衣服。
她当年给他寄过去一张学费缴清的收据,他却最终走了这么一条路。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她跟他电话里约定在她家附近的一间咖啡店。他知道那个地方,离曾经的“大铁锅炖鸡”并不太远。但他晚上有事,来不了太早,他们约定了八点见面。
夏日里日头长,到了七点多天才黑下去。顾清夏在外面吃了饭,直接开车到了咖啡店。这条街比大铁锅炖鸡离她家还稍远些,旁边有块地,开春那会成了工地,很是影响街这边的生意。路上尘土多,走的人就少。晚上看着有点荒凉感。
南思文跟张顺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这是利益的争夺,只能是白刀红刃,比拳头,比心狠,比卑鄙。
南思文并不怕张顺。他走上这条路后发现,这条路上,并不需要什么学历,需要的是脑筋、判断和决策力,还有就是心够不够狠。碰巧这些他都不缺,
在朝九晚五靠出卖劳动力过活的白路上,他只是泥地上的一块普通石头,毫不起眼。在这条黑得泛着血光的黑路上,他却像一块璞玉一样,逐渐打磨出光彩。
对于张顺,南思文因为深深领会了王老板的意图,他其实一直有所留手。他把情况控制在让旁人看起来,总觉得他似乎稍逊张顺一筹的状态。虽稍逊一筹,但他只要杵在那儿,张顺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放肆了。
他开车的时候还在想,今晚见到张顺时,他那张假笑的脸。太假,脸上笑着,眼里却泛着红。
他不知道他的前辈,那位一直被老板怀念和夸赞的“东子”怎么会栽在他的手上。他觉得张顺真没什么好怕的。
他抛开这些思绪又想起了顾清夏。他打十次电话,她不见得能接一次。今天算是很幸运的。但她这样主动约他见面,他预感她又会提什么条件,或者要要出什么大招。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如他所想。
咖啡店里,顾清夏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签字吧。签了,找个时间去做公正。”
他拿起来飞快的过了一遍。是一份抚养权协议书,她要他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她给他探视权,两周一次。
见是这种东西,南思文反而松了口气。他没跟她扯皮,直接拿起她的笔就签了字。他的爽快反而叫顾清夏挑了挑眉。
怕球!
说到底,他是孩子亲爹!警察还真管着他不成?警察哪这么闲,成天就管人家里事。他其实根本没想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孩子怎么能离开妈?他是想孩子和孩子的妈,他都要!
有了这个孩子,他和她之间的牵扯,是一辈子断不了了!
他只要想起来,就是梦里都能笑出声。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别的事都以后再说。她生了孩子,做了娘,怎么样心都会软一点吧?他们村里从前那些买来的媳妇,都是在生了孩子之后认了命。
他也不再是当年山村里一穷二白的山娃子了。他刚刚给他娘买下几十万的墓地,等以后,他还要在帝都买房子。买大大的,比她的房子还大的大房子,就像王老板家那样的房子!
他以后,还会给她买好些包包。他在天上界看了很多女人来来去去,可算是知道了女人对包的执着了。说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也不为过。怪不得她会有这么多包。
从前在山里,他想对她好,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后来,他在帝都遇到她,还想对她好。可她的“好”,太贵,他给不起。
但是以后,他给得起了。
南思文手放在桌上,于是顾清夏看到了他手上戴的表。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块表是王老板送给南思文的。但以她的眼力,看得出来那是rolex的正品,决不是小店里的仿货。
她不由得心中轻叹,随即又微哂。
南思文很想她能跟他再多坐一会,多聊一会儿。但她可没有这种兴致。约定好了去做公正的时间,她将协议收到包里,起身离开。
南思文只能微感失落的跟在她后面。
走了几步顾清夏蹙眉回头:“你别跟了行不行?”
南思文不敢惹她生气,只好在原地踟蹰,目送她。
顾清夏走到路边自己的车子那里,她车后的空位上停进来一辆小车。一男一女走下车,亲密的牵着手向她来的那个方向走去。但是他们还没走到她身前就停下了脚步,面露惊恐。女孩子甚至还惊叫出声。
顾清夏愕然回头。
街上清冷无人……
路灯是昏暗的。
可是雪亮的刀高举起来,刀身反射着灯光,还是晃了她的眼。
如果给顾清夏以思考的时间,她或许会以理智作出别的选择。然而在那时候,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人们是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的。
勇敢或懦弱,上前或逃跑,并肩或遗弃。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作出的选择可能与这个人平时的为人完全相符,也可能会跌破别人的眼镜。
但在这种情境之下,一个人作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源于本能,发自本心,映射自我的。
顾清夏的本心,驱使她毫不犹豫的掏出包里的高压电击器,冲了过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其实顾清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间仿佛突然就变得凝滞。她看见南思文似乎冲着她大吼,他似乎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但她听不清楚……
世界仿佛在旋转,直到她躺在地上。她不知为何失了力气。她躺在那里,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只感到力气一丝一丝的流失。
她一直望着帝都昏暗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这种濒死的感觉,她曾经体验过一次。
那时候她躺在冰冷的山里,当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死去。可是睁开眼,看到的是那少年的脸。
顾清夏现在仿佛又有了那时的感觉。很奇怪,为什么?
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胸膛……她摸到了……刀的柄……她感到嘴里发甜,有腥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那是脏器受伤,血液自食管倒灌。
这个时候,时间的流速对她而言失去了意义。她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她恍惚听见南思文的声音,飘渺,遥远。然后,她看见了南思文的脸,出现在她视野的上方。
这个男人的脸沾了些血,但棱角分明。不知怎的,就和当年那少年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他似乎在大叫什么,他的神情,惶然而恐惧。顾清夏忍不住皱眉,因为她好像听清了他在叫什么。他在叫一个名字。
小霞!小霞!小霞!
真是……好讨厌啊……这个名字土死了。
当黑暗渐渐笼罩她的视野,在最后的漆黑到来之前,她想,不知道再睁开眼,还能不能看到那个少年?
如果睁开眼再看到那少年,这次一定要告诉他,她的名字……叫顾清夏。
那少年可怜又可悲,他始终不懂。
她,从来都不是小霞。
他不懂。
……
……
……
这天晚上,帝都某家医院的急诊接收了一名孕妇。遗憾的是,躺上手术台上的时候,孕妇的器官已经衰竭。
主刀医生明白自己已经回天无力。
在那个自称是孩子爸爸的男人痛苦的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之后,医生放弃了大人,实施了剖腹产手术,抢救出了七个月大的胎儿。
是个女孩。
他把孩子交给护士,而后累的在地板上坐下来。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四场手术,他感到非常疲倦。
他坐下的地方正好正对着死者的头部。他看着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如花一样,并孕育这新的生命,却不幸凋零在他的手术台上。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见多了生死,他依然为她感到遗憾。
人们总是本能的希望美丽的事物能够长久,乃至永恒。但那,并不可能。
孩子因为是早产,被放进保温箱里,送进了特护病房。
护士们把死者的遗体收拾好之后,那孩子的爸爸终于见到了他女儿的妈妈。她躺在那里,冰冷却美丽。
男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目光中没有了生气。甚至警察问话的时候,他都是浑浑噩噩的。警察不得已给他一些空间,让他冷静。
冷静下来,能面对现实的男人,眼神像是要噬人。
他对警察的说辞是遇到了抢劫。他的身上也有刀伤,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他也长得好看,容貌上和女人很般配。
当问及死者和他的关系时,他沉默很久,说她是他孩子的妈妈。
他没说那是他妻子。恰好主刀医生从旁走过,颇感诧异。
警察走后,来了一些黑衣黑裤的男人,他们围着那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而后离开。警觉的护士长警告了夜班的同事们,要大家小心警惕。这些年,因病患的伤痛或者死亡而迁怒医护人员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总有医生或者护士因此丧命。她为了安全起见,打电话给保卫科,多调了两个保安到这边来。
幸而无事。
这个时间,在地球的另一端,还是清晨。
李盛起不来床。他还沉浸在药物带来的虚幻迷乱的快感中。微风拂过他的脸庞,他忽而觉得有异。
他强撑着抬起头。
晨光中,白色的轻纱窗帘在微风的吹动下无序的拂动。顾清夏站在窗边,沐着晨光,眺望窗外的湖景,森林,远山。
这就是你一直想带我来的地方?她说,真美……
顾顾……他轻轻的叫她。他非常的想念她。
她转过身,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着他丧失了自我迷乱失魂的样子,怜惜的摸着他的脸。
她叹息,就不能戒了吗?
他痛苦,无力的回答,太难……太难……
那也别放弃。她说,答应我,永不放弃。
她的眼睛黑黢黢的,那么认真,他被迫着答应了她……不放弃,永不放弃。
她笑了,俯下身,温柔的吻他的唇。
她穿着舒适的纯棉家居服,细细的手臂,直直的腿,都沐在晨光里。特别干净。
李盛想起来,其实他最早,喜欢的是她衣柜里那些紧窄的裹身裙。
紧紧裹在她玲珑的身体上。薄薄的肩,丰满的胸,细细的腰,挺翘浑圆的臀,笔直的腿……那些会让他下身充血的线条,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是后来他却喜欢看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宽松,柔软。他们买的是还是情侣款。他喜欢看她素颜,脸孔干净,卷曲的长发用发夹蓬松随意的夹在脑后,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弧线优美。他喜欢看她就这样系着围裙,给他做炝锅面。
灶台边忙忙碌碌的,看起来像个妻子。
她的吻由温柔至澎湃,娇躯曼妙,不知何时变得和他裸裎相对。
她在他身上,索取,给予。她的美丽为他绽放。
她和他,从精神到身体,无比契合,天生就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