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横身挡在藏花面前的人,就是黄少爷。
在风传神话声未完,右手未扬时,黄少爷就已发觉不对,所以薄刀刚射出时,他就已纵身飞入那一道光芒中。
刀一扬,风传神的人飞起,穿过窄门,消失于门外。
鲜血喷出,戴天和钟毁灭怒喝一声,紧跟着追了出去。
血是由左胸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间溅出的,薄刀仍然留在肋骨间。
黄少爷的脸色白如玉,汗珠直冒,脸颊虽然已因痛苦而抽悸,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高兴的,他那扭曲的眼睛,一直看着藏花,就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你……你为什么要……”
藏花已说不出话未,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双眼已有水珠在滚动。
“只有这个办法才……才救得了你。”
黄少爷的声音有点喘,脸色已越来越白,血却还在流,他的眼睛又浮出了那抹轻愁。
“你们在说话时,我……就一直在……注意着他。”黄少爷的嘴唇微微在抖。”我总觉得……像风传神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就被毒了。”
他苦笑了一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说:“他一定……一定是将解……解药放在牙齿里。”
藏花点点头。
“还好没……没有伤到你……”
——难道伤到你就没关系?
藏花没有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而是她知道就算没说,黄少爷也明白她的心意。
看着藏花扶着他的那一双手,黄少爷凄凉地笑了。
——虽然笑得很凄凉,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让……女人抱。”
藏花眼中的泪水,已忍不住地滴了下来,她知道黄少爷的这一种情,是天地间亘古以来最“纯”的。
只可惜“情”之一物,不能施舍。
藏花只有无言地看着他。
看着他,看着他……
……死去。
安详、满足、快乐地离去。
藏花默默地扶着黄少爷,眼泪虽已滴下,却不再流了。她的嘴唇已因用力咬着而沁出了血珠。
如果这一刀不是黄少爷拦下,她是否还能活着呢?
他为什么愿意挨这一刀?
是为了……?
刀一挥,风传神就头也不回地穿出窄门,他知道这一刀一定会中,至于中的是谁,已无所谓了。
只要刀一中,就一定会使他们乱一下,风传神要的就是这么一点时间。
这一点点时间,就已足够池逃离了。
外面是个好天气,是酷寒中难得一见的艳阳夭,奔出窄巷,风传神立即转入大街。
因为是难得的艳阳天,所以街上充满了人群,三五成堆地聚集一起话家常。
逃命要紧,风传神已顾不了路人异样的眼光,他施展轻功在大街上飞驰着。
几个起落,眼看着将掠出城门,风传神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两条人影已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定眼望去,这两条人影赫然就是戴夭和钟毁灭。
两人一前一后地挡住他的退路,眼看着已无法再逃离开,风传神索性笑了起来。
“想不到两位的轻功居然是一等一的。”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戴大说:“你有没有想到我十招之内就可以要你的狗命。”
“不用十招,七招就已足够了。”钟毁灭说。
看热闹,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有人当街施展轻功,已是够新奇了,居然还有人要决斗,不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人群很快地就靠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风传神仍然在笑着,而且丝毫没有一点害怕、恐惧的样子。他慢慢地脱下白色长袍,双眼带着笑意看着戴天和钟毁灭。
“看来今天这一场决斗是势在必行。”风传神说:“这些人也一定可以瞧见一场热闹的戏了。”
人群一靠过来,敷天就想劝他们离远一点,因为他怕万一风传神使诈,拿人群当挡箭牌,到了那种地步,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他转头正想劝大家时,忽然发觉一件事,这些人虽然零零落落地站着,却都是挡住了戴天他们的退路,有的甚至占据攻击的最佳地点。
钟毁灭似乎也发觉了,他向戴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会心地点点头。
这些人十之八九是青龙会的人,更可能都是久经训练的一流杀手。
他们看起来虽然很乱,实际上都很有规律,而且每个人的眼神都仿佛野兽般的锐利、残暴。
“想不到这镇上的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戴天笑着说。
风传神脸色更得意。
“好眼光。”风传神转头看着钟毁灭。“你在青龙会那么久,从来没听过有这些人?”
“我知道总堂训练宫一批人,叫做‘丝’,是专门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钟毁灭说:“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平时待在什么地方?”
“其实就算你见过这些人,也想不到他们就是‘丝’。”风传神说:“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老百姓。”
他说:“他们平时就生活在你们的左右,过的本就是正常人的生活。”
“丝?”戴天问:“丝缎的丝?”
“是。”钟毁灭说。
“他们为什么要叫做丝?”
“因为他们都经过特别挑选,从小就要接受非常严格残酷的杀人训练。”风传神回答了他的问题。”要能在最适当的时候,把握着最有利的机会,用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杀人,而且要在杀人后全身而退。”
“有没有人不能接受呢?”戴大又问。
“有。”风传神说:“不能接受,就要被淘汰。”
“被淘汰的,就只有死?”戴天说。
“是的。”风传神说:“经过每年一次的淘汰之后,剩下来的人已经不大多了。这些人每一个都冷酷无情,都有毒蛇般的灵动狡黠,狐一般的好猾,骆驼般的忍耐,而且都精干缩骨、易容、狙击、突袭、刺杀。”
他说:“这些经过淘汰剩下来的人,又被送到东瀛扶桑的‘伊贺谷’去受三年忍术训练。”
他又解释:“经过这种更严格更残酷的忍者训练之后,他们每个人都能将身体像蛇一样扭曲变形,躲藏在一个别人绝不能躲进去的隐秘藏身处,等到一个最有利的时候,才风窜而出,狙击突袭,杀人于瞬息之间。”
“哦?”
“他们有时甚至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动,蜷曲在一个很窄小的地方三两天,可是只要一动,对方通常就死定了。”风传神笑着说:“他们这种形态,就好像毒蛇中最毒的那种‘有竹丝’一样。”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叫青竹丝?”
“囵为他们的掩护色并不一定是青的,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蛇。”风传神说。
戴天笑了。
“有理,非常有理。”戴天衷心称赞。“丝,就是丝,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名字?”
一南郡王府的师爷戴天,品鉴力一向非常高明,这一点从来也没有任何人能否认。
“有丝,是不是就应该有丝路?”
戴天仿佛对这个很有兴趣。
“是的。”风传神居然很有耐性地回答。
戴天笑了笑。
“不知这条丝路是不是从汉时开辟,从盛唐通达,从长安始,经河西走廊,过嘉峪关,通黑水域,到达敦煌的那一条丝路?”
风传神摇摇头。
“不是?”戴天又问:“丝路有两条,另一条当然也是从长安始,由北走,出关,人哈密,吃哈密瓜,吃完哈密瓜后,就从通化、伊犁、阿尔泰山,一直走到我们所不知道的异国,是不是这一条丝路?”
风传神又摇头。
“这一条也不是?”戴天间:“那:么这个丝路到底是哪条路?”
“都不是。”风传神说:“这个丝路并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