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退让至道路两旁。
魏凉一步一步走向王氏族人,百余号人下意识地倒退,站在台阶边上的几个像下饺子一样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师尊!”顾飞面红耳赤,就要拔剑相护。
魏凉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令他退下。
剑君之势,威不可挡。站在最前方的洞庭王氏家主王天破冷汗如雨,涔涔而下,他强撑着气势,微仰着脸直面魏凉。
魏凉停在他的面前,冷淡地开口。
“与魔族一役,万剑归宗折损大剑仙三人,剑仙十五人,元婴修士十七人,金丹修士四百八十二人,筑基弟子七百五十一人。我亦受了重创,至今修为未稳。”
在场众人齐齐屏息凝神,有人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而王氏。”魏凉眸光寒冷,“二十三个大剑仙,只一人负了轻伤,剑仙五十六人无一伤亡,元婴修士死伤不足一掌之数,最终上报折损的千余名金丹与筑基修士,皆是用灵石雇来的外姓之人。”
王天破脸色发青:“王氏族人死得少,那是因为近亲之间相互帮持,所以才能共渡难关。”
魏凉轻轻摇头:“不,那是因为你们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魔族长驱直入,由千歧关开始,一路屠戮至云水谣。”
王天破脸色更加难看:“千歧关那是被魔族攻破了,与我王氏有何相干,抵挡不住魔族大军,又岂是我王氏一家之责?”
魏凉微微倾身,笃定道:“千歧关内情如何,无人比我更清楚。”
王天破眼神剧闪,咬牙硬撑:“我驻守洞庭,外头之事,毫不知情!还请剑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石钟灵乳被夺一事,王氏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凶徒背景如何,定要将其绳之以法!我自是不敢怀疑剑君,但你座下大弟子秦云奚,却不可不查!”
魏凉冷冷一笑:“王氏保存实力,竟是为了内斗么。你既奉命试探我万剑归宗的底线,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
王天破张口想辩,对上魏凉那双寒意深沉的眼眸,登时脊背发冷,说不出话来。
魏凉淡声道:“王氏大剑仙二十三人……我虽伤重,以一己之力灭你半壁江山不在话下。不信,大可一试。”
话音落时,在场每一个人的腰间佩剑,齐齐震撼,发出铮鸣!
这,便是大剑君的剑意,世间凡兵,无不俯首!
一身白衣的大剑君,淡然立在王氏一众族人之前,令人心生一种错觉——他一个人,便可抵住全天下的风霜。
万剑归宗弟子个个神情激荡,目中满是骄傲。
林啾远远望着,只觉得这一幕当真是又正气又热血。
……如果昨夜带她偷吃了石钟灵乳的那个人不是魏凉的话,她都要忍不住仰慕他了。
王氏族人气势全失,每个人面色都讪讪的,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一个身穿墨绿色绸缎衣裳的年轻男子正盯着柳清音流口水,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族人都退到了一丈外。
就像退潮时候露出的礁石一般,这个色迷迷的人忽然暴露在万剑归宗众弟子眼前。
一时间,嗤声如潮。
林啾认出此人正是王天破的嫡孙,王寒潭——手上有她两件小衣的那一位。
此人长相倒是斯文俊秀,只可惜双目混浊无神,一望便是长期沉溺于酒色的纨绔子。若不是出生时喝过灵水淬炼筋骨,如今恐怕连腰也立不直了。
林啾正在暗中观察,忽感识海传来一阵剧痛!
开至八成的第二片莲瓣,正在缓缓合拢。
吸力喷涌而至,好像要将她体内的灵气全部抽干。林啾呼吸一滞,只觉浑身经脉都开始收缩痉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扯进识海之中吞噬殆尽。
她意识到,莲瓣开启是有时限的,若是吸收到的恶意不能一鼓作气令莲瓣开启,它便会重新闭合,同时带来极大的反噬惩罚!
幸而昨夜王氏的石钟灵乳覆着于她的经脉中,大大强化了经脉和丹田,否则她此刻已经缩在地上打滚了。
林啾心中万马奔腾,顾不上细想,当即提着裙裾奔向魏凉,喊他:“夫君……”
此刻,魏凉话已说尽,气势冷冽威严。
王天破的脸色青红交织,正讪讪地率着族人准备告辞。
林啾的乱入,仿佛一粒花里胡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将山门处肃穆的气氛搅得七零八落。
她跑到魏凉的身边,草草环视一圈,便将视线定在了王天破的身上。
王天破看着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极黑极瘦,一双眼睛颇有威势。
林啾扬起下巴,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曼声道:“区区几块破石头,也就你们王氏当成传家宝!那种东西,便是送我,我也嫌重,懒得带走!”
没毛病,当场吸光就好了。
王天破沉下脸来,目光阴阴地落在魏凉身上,并不看林啾。显然,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还不够资格与自己对话。
林啾并不在意王天破的态度,她继续说道:“也就你们王家自欺欺人,以为全天下都觊觎你们的好宝贝。其实就是眼界太浅,敝帚自珍罢了!如若不然,怎会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发生失窃的事?”
王天破不屑理会一个娘们,王寒潭却是按捺不住了,他冲上前来,扬着鼻孔道:“那是因为往日都有大剑仙轮流驻守!何人敢上门找死?!昨日不过是恰好换了流火剑仙……”
林啾脆生生地拍了拍巴掌打断了他:“喔,这就对了嘛!除了你们王家人,谁会知道昨日换了一个来剑仙守护你们家宝贝?!破案了!凶手,正是你们王家的人——也就你们王家之人看得上那玩意!”
王氏族人不忿,纷纷怒视林啾。
丝丝缕缕恶意向她涌来,堪堪维持业莲第二瓣不开也不闭。
‘还得再添把火……’林啾暗忖。
在她思忖时,王寒潭仿佛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双混浊的眼睛里渐渐迸出精光。
第8章 天凉王破
“林……秋?”王寒潭的脸上,缓缓绽开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林啾谦虚地笑了笑:“你既是王氏的普通子弟,便该称呼我为宗主夫人或者剑君夫人,念你年少,第一次便不与你计较了。”
此言一出,细细碎碎的恶意自王寒潭身上蜿蜒而来,身后也袭来几缕,尽数汇入莲瓣中,那片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绝美莲瓣,由八成渐渐展至九成。
林啾随意地扫了眼身后,也分不清恶意来自哪一个或者哪几个万剑归宗的弟子。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业莲需要恶意,她这辈子就注定得走黑红的路。
王寒潭从人群里拽出一个面孔艳丽,眼底却有青黑倦意的女子,指着林啾,恶毒地问道:“娇儿,你看看,魏凉剑君这个‘夫人’,是不是数日前想要进门分你宠爱的那个林秋?”
女子抿着唇点了点头。
王寒潭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道:“啧啧,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数日前还将贴身小衣送给我的女人,转头就抱上了万剑归宗的大腿,了不得了不得!回头呀,那小衣我也不敢用来做抹布了,便好好点起香火来供着呗!”
小衣,来了!
林啾叹息:“实不相瞒,自家父过世之后,家母忧思成疾,脑子出了点问题。她往外送的那些小衣,其实都是她年轻时候留下的旧衣裳。听闻你们王家家风很正,想必你也不会去乱动那些衣物,还请尽快将它送回清寅宗,否则,我只能怀疑你对家母有什么不轨之心了。”
她装模作样撩起衣袖抹了抹眼睛,道:“为人子女,本该替家母背了这个黑锅,奈何如今魔患未除,你们王家同为正道中人,却虎视眈眈盯住我万剑归宗不放,试图兴风作浪。为了这天下苍生,我不得不实话实说!家父本就是为了除魔卫道牺牲了自己,相信他一定会理解我的不得已。林氏满门,心怀苍生,个人的声誉得失算不了什么!”
林啾也没冤枉郑子玉,原著中,恶毒女配林秋曾在郑子玉墓前脱下贴身小衣,说这是娘亲年轻时最喜欢的。
王寒潭嘴角直抽。
他早知郑子玉不要脸,却没想到这个女儿青出于蓝胜于蓝,更是不要脸。最可恨的是,明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偏偏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所以,”林啾盯住王寒潭,面容恳切,“王家这位公子,一定不会对我母亲有什么非份之想吧?为了家母的清白,小衣送还之日,我会想办法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女前辈做见证。若是王公子已对那些衣物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夸张地抬起双手捂住脸,嗔道:“那你可真是再没脸见人了!”
这件事情本就是郑子玉咎由自取,林啾甩锅甩得干脆利落,毫无心理负担。
王寒潭:“……”
“丢人现眼!”王天破本欲看魏凉的好戏,没想到这画风却越来越歪了,他恼怒之下,一巴掌扇在王寒潭脸上,“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滚回去闭门思过!”
这一掌掴得实诚,王寒潭的脸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一张嘴,掉出了四颗牙。
王寒潭蓦地抬头盯住了林啾,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
林啾眼睁睁看着业莲第二片花瓣妖娆地绽至十成。
一股更加强大的暖流自识海涌出,疯狂地冲刷林啾浑身经脉,极其磅礴的灵气在丹田中剧烈撞击,经脉和丹田涨痛得厉害,林啾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
林啾下意识地偏头去看魏凉。
他又在神游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啾发现他的眼底竟残留着一抹未曾彻底褪去的杀意。
感觉到林啾的注视,他很明显地定了定神,上前握住她的双肩,偏头冷冷地睨了王天破一眼。
王天破不敢再留,急急施礼告辞。
万剑归宗弟子个个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魏凉扶林秋坐到旁边宽阔的白石台上,捏诀替她护法。
他的声音极其平稳清冷,一字一句指引林啾结丹。
林啾此刻已能内视,她强忍着剧烈的涨痛,调动经脉中澎湃的灵气,让它们依照魏凉的指引运行。
经脉已被石钟灵乳彻底强化过,无比坚韧,焕发出莹莹七色流光,而经脉中的灵气源自识海业莲,无比精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二者的契合度却不是很高,细细体察时,发现经脉之中有些淡粉色的透明障碍,使得灵气运行时扭腰折肚、搔首弄姿。
林啾睁开眼,喘息着低声对魏凉说道:“玉心经影响了灵气运行,有没有办法解决它?”
魏凉面孔清冷,微微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声线暗沉:“我喜欢……筋酥骨软。”
林啾呼吸一滞。
便见魏凉立直了身体,眉眼间俱是冷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根基已定,无可逆转。你曾经误入歧途,后悔已是无用。从今往后,谨记勤勉刻己,或可将影响降至最低。”
附近几个万剑归宗的弟子默默颔首,一副受教的神情。
林啾无语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真是长见识了。什么正道第一人,这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啊!
她闭上眼睛,继续引导体内灵气运行。
业莲之上,出现了一星异状。两片莲瓣轻轻颤动,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林啾心念一动,凭着本能,尝试将一缕灵气引入莲瓣的脉络之中,反哺业莲。
灵气甫一接触业莲,林啾顿时感觉到一股极深刻的欢欣雀跃自识海弥漫至全身。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竟像是初生婴生喝到了第一口奶一般。
‘莫非从来也没人试过以灵气反哺业莲?’林啾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身为一个外来客,并不知道修真之人点滴积蓄灵气的艰辛——试想,寻常人筑基之后,打坐一个周天,才能蓄得一丝极细微的灵气,而这一整个周天中,心中不得有丝毫杂念,一旦分心,则功亏一篑。修真,本就是忍受无边孤寂的苦行。这样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点滴灵气,谁会舍得像她这样大手大脚,凭着心意乱用?
旁人得到业莲,只恨不能将它彻底榨干,谁会一掷千金去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林啾就不一样了,修为是白送的,石钟灵乳是白送的,业莲灵气更是白送的。轻易得到的东西,她实在是珍惜不起来。
没办法,人性本贱嘛。
林啾再度引了一缕灵气进入识海。
两片孤零零的莲瓣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绿植一样,轻颤着,小心翼翼地将灵气分送至整片花瓣。
林啾发现,介于虚实之间的业莲凝实了起来,原本它像是用墨汁悬画在清水中的墨莲,好似随时会溃散。而此刻,得到了灵气滋养的业莲莲瓣竟焕发出了金属般的光泽和质感。
林啾心有所感,知道只要用灵气将业莲莲瓣彻底夯实,它便不会因为没有汲取到足够的恶意而凋零闭合了!
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怦怦直跳。
业莲反噬这种事,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这次虽然侥幸过关,但谁能保证下一次还有人上赶着给她送恶意?
万一今日王氏族人没有送上门来,她是不是得像书中的恶毒女配林秋一样,找个修为低微的人活活折磨至死,来维持业莲不败?
一旦踏出那一步,那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底线只要被打破一次,后续就会有一万次。
林啾心神一定,引导着周身灵气,缓缓渡入业莲中。
修为提升得慢不要紧,反正眼下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只有魏凉一个。若是魏凉护她,那这天下谁也奈何她不得;若是魏凉要她死,那么有没有这一点灵气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魏凉眼睁睁看着林啾在自己的引导下,修为一步一步,义无返顾地往下跌。
魏凉:“……”
还没走开的万剑归宗弟子们:“……”原来世间真有这么愚钝的人,有剑君亲自指引,竟还能越练越回去了!
灵气运行数个周天之后,林啾的修为重新回到了筑基初期。
识海之中,两片业莲莲瓣彻底稳固了,暗金色光芒幽幽照映着识海,林啾灵台一片清明,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虽然眼下修为暂时只是筑基初期,但无论体能还是力量,都要远远优于她刚穿越的时候。
更令她感到惊喜的是,识海中的暗金色业莲,开始缓缓自转。
业莲转动之时,散发出一股玄妙的牵引力,四周的灵气开始自发地沁入林啾的体肌,过程虽然缓慢,但却平稳而坚定。
此刻的林啾,还没意识到吃饭睡觉都在修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面前满脸郁色的魏凉。
她知道结丹之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动她。
女子被采补过实在是太明显了,做为正道第一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魏凉一定不会自堕声名。
‘叫你喜欢筋酥骨软!’林啾得意地想。
魏凉缓缓起身,面色平静,道:“云水谣除固元草之外,还有聚灵姝,服下可增道行二百年,虽千年难遇,但我若想要,便能寻到。”
他微微俯身,耳语细若游丝:“王氏宗家,便藏了一株。”
林啾:“……”
她懂了,这就是个天凉王破的节奏!
天生魏凉,便是要让王家破产来着。
第9章 顺水推舟
魏凉微微俯身,耳语细若游丝:“王氏宗家,便藏了一株聚灵姝。”
林啾从善如流,当即朗声道:“此去云水谣,你自己也要当心些,找到固元草就回来吧,能不能遇上聚灵姝,全凭天意,不可强求。”
嗯,她知道魏凉肯定会掏了王氏的老底。
周遭默默偷听的弟子们纷纷点头,心道这个女子并不像传闻之中那样贪婪无耻,倒是流言误人了。若她当真是那贪得无厌之人,必定要死乞白赖逼剑君替她寻回聚灵姝,又怎会这般风清云淡地说什么不可强求?
这般想着,一众弟子望向林啾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赞同。
方才王氏上门挑衅,虽说被剑君以绝强的剑势压了下去,但万剑归宗每个弟子心头或多或少总残留着几分不忿。倒是这女子快人快语,怼得王氏哑口无言,令人心头大快。虽然许多自命清高的弟子看不上林啾这种略失身份的举动,但扪心自问,由别人去做这件事,自己只要抱着手站在一旁看戏,其实还是挺暗爽的。
魏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啾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此去,三五日便回。你且准备着,我归来之日便助你结丹。”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是正经到没边了,但林啾深知魏凉为人,轻易便从那双幽黑的眼睛中看出了几分色气。
这个男主可真是……一言难尽。
魏凉前脚刚离去,一个略微尖刻的女声便传到了林啾耳中。
“想什么呢,你们是不是脑子傻掉了哇?剑君是谁?当世第一!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啦?我要是她哟,我也会假模假样说不要什么聚灵姝啦,这样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呀!也只有你们这些蠢货才会上当,这种女人,我见得不要太多哦!”
她压根就没收着声,显然是故意说给林啾听的。
林啾浑不在意——此女虽然对她怀着恶意,但这种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恶意实在是不够塞牙缝,业莲颤都懒得颤,林啾自然是看不上。
她甩着手,一步一步顺着石阶走回了魏凉居住的主峰。
白日里看,魏凉的住处更显荒芜。
石阶尽头孤零零立着一座木屋,用大红布料简单地装饰一番,便充作新房。
林啾倒是不觉得被怠慢,毕竟万剑归宗刚死了那么多人,大师兄又命垂一线,谁还有心思料理这门碰瓷的亲事?
原身是被郑子玉养歪了,一心想要靠男人来体现自己的价值,这才处处不忿。
她正要进屋,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弟子满面笑容,手中捧着一只木托盘,远远行来。
“夫人,我给您送朝食来啦!您初来乍到,肯定许多地方不习惯的吧!没事儿,住上几日便熟啦!往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我叫熊雨莲,师尊是柳清音大剑仙,平日喜欢四处走动,师尊便让我打理膳食和后勤杂务。叫我雨莲就好啦!”
热情得好像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屁精。
要不是林啾记住了这个略微尖刻的声音的话,还真看不出此人胸中大有乾坤。
林啾笑着点了点头,道:“劳烦了。”
熊雨莲笑吟吟地走入新房,将手中托盘放到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您和剑君的新房,也是我亲手布置的呢!因着这事儿啊,师尊恼了我好几日呀——我有什么办法呢?虽然知道师尊与剑君之间的那些事,但我一个小小的弟子,又有什么办法呀?”
说罢,她耐心地等待林啾追问她柳清音与魏凉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林啾深以为然,默默点了点头——不错,譬如自己,更是深知魏凉与柳清音之间的那档子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还能离咋地。
这么一想,倒是和这个熊雨莲有几分诡异的同病相怜。
熊雨莲等待片刻,见林啾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恼怒或者好奇的神色,便有些按捺不住:“其实你的运气真的是很好啦!这个世间想要嫁给剑君的女儿家,可真是数也数清哦!只可惜剑君心中一直装着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她假装失言,跳起来乱打自己的嘴巴,一边打一边继续大曝内情。
“哎呀我说错话了!师尊和剑君是师徒,怎么能有别的呢?都是外面瞎说的,说剑君执意不寻道侣,是为了我师尊柳清音……也难怪他们要误会,我师尊长得那么美,心地又善良,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呢?剑君再怎么修为超绝,也是个男人呀。我偷偷给你说啊,剑君前几日深夜,曾出现在师尊的洞府外面,整整守了一夜,我瞧着他的神色,当真是有苦难言呀。”
林啾揭开木托盘的盖子,只见托盘正中端端正正放着一碗竹香满溢的白米饭,以及一碟炒得鲜嫩爽口的杂菇。
她敷衍地抬头看了看熊雨莲:“唔,便是答应娶我进门那会儿呗。”
“可不是嘛!”熊雨莲见她上道,高兴得眉毛跳了跳,“我真是有些替你不值,既然你都嫁进来了,他们怎么还能藕断丝连呢!方才你是没见着,剑君和师尊从白石阶下来的时候,几乎手牵着手哪!我要是你啊,气都气死了呀!”
林啾意味不明地嗯一声。
熊雨莲神秘兮兮地凑上来,道:“我觉得柳师尊其实也挺可怜的,这些日子要不是慕容师伯一直守着,我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其实慕容师伯对师尊的好,谁都看得出来!我就不信了,师尊还能一点也不被打动嘛!”
林啾心头一跳。
原著中,恶毒女配林秋第一次对柳清音下手,便是在柳清音的茶水中下了一味无色无味的情毒,想要害柳清音和四师兄慕容春成就好事,从此与魏凉彻底了断。
没想到下药的动作被识破,当场人赃并获。
林秋死不承认,柳清音一怒之下,端起那杯清茶一饮而尽。魏凉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儿服下情药,差点当众出了丑。他将柳清音带至自己的洞府,替她逼出了体内的毒,过程之中你来我往的暧昧动作自然少不了,这算是魏凉第一次默认了自己对柳清音的情愫。
事后,恶毒女配林秋便被魏凉送回了洞庭。
林啾心中念头微转,挑眉看了看熊雨莲,道:“你是说,柳清音与慕容春之间……”
熊雨莲双目放光:“对呀,只不过柳师尊她心中始终放不下剑君,也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呀!要是有办法让他们快快表明心迹就好啦!也省得师尊老是夹在你和剑君之间,谁也不好过的呀!”
林啾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虽然我也算是他们的半个长辈,但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插手的呀,也只能顺其自然的啦。”
熊雨莲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很魔性,三五句对话下来,林啾也被她给带偏了。
熊雨莲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啦。”
林啾挑眉:“哦?”
熊雨莲道:“师尊去岁曾清巢过一个大魔修的洞府,里面有好些能让人迅速看清自己心迹的药。师尊正在犹豫要不要对剑君用一用呢……”
她眸光闪烁,偷偷拿眼打量着林啾。心说饵已送到,就看这头又蠢又毒的大鱼上钩不上钩了。
林啾心中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恼怒的模样来:“柳清音怎么这般不知廉耻!对自己的师傅下药?亏她想得出来!”
熊雨莲添油加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剑君明明心中装着柳师尊,偏偏碍于世俗压力不愿承认,柳师尊她也是被逼急了呀!如今你已进了门来,柳师尊她再不争一争,那可真就没戏了呀!”
林啾佯怒,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等魏凉回来,我便告诉他,他的好徒弟准备干什么好事!”
“别别别千万别呀!”熊雨莲慌了,“柳师尊现在什么都没做,你说了也没人信的呀!”
“那怎么办?我就眼睁睁看着她勾引我家魏凉不成?”林啾表演得活灵活现。
其实她心里巴不得赶紧把男女主打包给扔了。
“你看哈,”熊雨莲道,“反正我师尊与慕容师伯之间已经有些情意了,倒不如帮他们一把,这样既能成人之美,又彻底断了师尊对剑君的念想,一箭双雕的呀!”
林啾愁眉苦脸:“我也没办法跑到柳清音洞府里去找那情药啊。”
“我可以帮你呀!”熊雨莲的眼眶生生撑大了一圈,眸光兴奋,“但是你不可以出卖我!”
林啾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原著中,林秋还当真信守承诺,没有把熊雨莲给供出来,倒也算是个有原则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