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啊,来,吃点儿零食。”秦爸爸端来一小篮散装饼干。苏起最不喜欢吃饼干,笑道:“过会儿等秦芹来吃吧。”
“好。”秦爸爸笑着,翻了下桌上的书,“诶,你字写得很不错啊?”
苏起一头问号,她字很丑的……正想着,她察觉他凑来翻书,离她有些近了。
她缓缓往旁边挪了挪,觉得和他处在小房间里太过诡异,问:“秦芹妈妈呢?”
“去外婆家了。”秦爸爸笑看着她,扫了眼她的身材。苏起侧身站着,针织衫还算宽松,但紧身牛仔裤凸显得屁股又小又翘,双腿修长笔直,他没有挪眼。
苏起已觉不对,抓住羽绒服说:“我去楼下看看秦芹。”
才迈出一步,秦爸爸突然从背后搂住她,一手钻进针织衫,一手牛仔裤。苏起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他。她惊恐万分,浑身汗毛竖起,正要喊救命,秦爸爸却停下了,一脸的皱纹和不堪,慌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忍住。你别跟别人讲。”
苏起吓得脚都软了,扯上斜挎包抱紧羽绒服冲出房间,撞见刚回来的秦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苏起眼圈一红,正要控诉,秦母冷道:“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那女人盯着她,眼里全是恨。
苏起满心的恐惧屈辱转化成愤怒,痛斥道:“你没资格说让我走,做错事的是他!性骚扰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人,真不要脸!!”
秦母脸色骤变,身后秦父走来,苏起的胆量吓得烟消云散,生怕他还有什么举动,逃命般冲到门廊边,踢了拖鞋,提起雪地靴落荒而逃。
身后,大门砰地一声摔上。
苏起没头苍蝇般在小区里乱跑,直到跑不动了停下,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想起那个中年人又粗又皱满是茧子的手,恶心得要吐;那一刻的揉.捏……屈辱感瞬间将她压垮,她抱着衣服和书包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又怕周围人看到,只能咬紧牙,任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一腔委屈还没发泄,手机响起,苏起一见来电显示,划开手机就嚎哭起来:“水砸——那个男的乱摸我——”
梁水赶来的时候,苏起没穿鞋,抱着羽绒服和斜挎包蜷坐在路边呜呜直哭,路过的行人或漠不关心,或冷淡一瞥。
“苏七七!”他喊一声,脸色极差。
她一见他,嘴巴瘪成一条线,眼泪跟珠子般往下掉:“水砸——”
梁水脸色很冷,摸下她的后背,冰冰凉的,他把羽绒服从她怀里抽出来:“把衣服穿上。”
苏起一边哭得直抽抽,一边乖乖穿衣服,背好包。梁水拍掉她袜子底下的落叶灰尘,给她穿好雪地靴。
她站在原地抹眼泪,梁水蹲下来,帮她拉衣服拉链,这才发现她牛仔裤纽扣被扯开了。
年轻人眼瞳一暗,伸手帮她扣好,又拉上拉链,人站起身,问:“他在哪儿?”
苏起抬手往小区里指,哭得更厉害:“那个——女的——还赶我走。上——上个月的钱——还没给我呢。”
梁水很镇静,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进了小区,上了楼,到了那户门口。
他松开她的手,一手捂住门上的门洞,一手敲门。
屋内有男人回:“谁啊?”
梁水:“挂号信!”
脚步声靠近,苏起心里一紧,下一秒,门拉开一条缝,秦父探头一瞄,瞥见年轻人冷厉的面孔和苏起的衣角,立刻要关门。
“砰”一声巨响!
梁水狠狠一脚瞪在门板上,连人带门给踹开。秦父撞得连连后退:“你干什——”
话音未落,梁水一拳砸他脸上。
男人毫无防备,撞到餐桌上,摔倒在地。
梁水眼里全是火,上前还要踹,苏起怕出事,冲上去搂住他的腰:“水砸,够了!别打了!”
女主人冲过来护住丈夫,吼道:“你们想干什么?!女的勾引,男的打人,你们是地痞流氓吗?”
梁水人就要上前,那男的吓得不断后缩。苏起生怕他下手没轻重,死死拉着,冲秦母道:“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他是什么样你心里清楚!我勾引他?你看看他脸有多恶心!”
外头有邻居上楼,那女人突然不吭声了。
梁水喘着气,也冷静了两秒,终究不想生事,说:“把欠她的钱给她。”
女人飞速从钱包里掏出八百块钱,往这方向一扔,钱飘飘洒洒落到地上。
梁水目光生寒:“你给我捡起来。”
那女人硬气得很:“谁要钱谁捡。”
梁水突然笑了笑,点头,扭头在四周一找,找到沙发后头一根钢管,过去抽出来,扫视一圈,突然一管子砸在电视机上,屏幕碎成蜘蛛网。
女主人瞠目结舌:“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都是学生吧——”
“你报警。”梁水很冷静,语气平平,说,“叫警察来,我们好好说下你老公性骚扰的事。你女儿还不知道吧?等我写一百封信给她们学校的同学。她是不是要高考了?”
女主人原以为学生脸皮薄,没想有这么横的,气势顿时下去了,道:“人也打了,钱也拿了,你还想怎么样?”
梁水:“把钱捡起来。道歉。”
那女人不肯动,狠狠盯着自己丈夫,秦父把钱一张张捡起,正要递给苏起。梁水上去一把将钱抽走,说:“闭嘴。你干的事,道歉也没用。”说完又看那女人,“你再这么包庇,迟早会出强.奸犯。”
说完扔下钢管,拉着苏起出了门。
梁水一肚子火,扯着苏起七弯八绕出了小区。冬季的寒风吹了几回,心头才稍微平复了点。扭头一看苏起,她眼泪早就干了,只是表情怔松,发着呆。
路灯转绿了,她也没反应。
梁水叹一口气,握住她手腕,牵她过马路。她仍在恍惚中,所以没挣脱他的手,乖乖被他牵着,跟着他一路走。
走到校门附近,烤肉香飘了过来。
梁水停下,问她:“想不想吃烤肉?”
苏起:“……”
想吃……
她没说话,梁水懂了,拉她进了烤肉店。到了座位上,他才不太舍得地松了她的手腕。
梁水翻开菜单,苏起还是有些蔫儿,他先点了果汁和新鲜蔬菜,把图片推给她看:“你要什么肉?”
她看着那诱人的图片,来了点儿精神,拿手指戳:“这个,这个,还要这个。”
梁水好笑了:“吃得完么?别最后都赖给我。”
她鼓了下嘴巴。
梁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苏起趴在桌上,耷拉着眼皮,仍是没精打采。
梁水说:“你别难过了。我都揍他了,虽然便宜了他,也好歹帮你出了点儿气。”
苏起望住他:“你刚把我吓死了。”
梁水微皱了眉:“我知道你讨厌我打架,但他该打,我——”
“我是担心你。”她打断,眼里水光微闪,“没轻没重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会被开除的。你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
梁水一愣,后知后觉地心里一喜,可见她红了眼圈,又难受得不行,道:“没有下次。行了吧?”
苏起点头。
梁水往杯子里倒了水,又道:“揍他一顿也好。他下次不敢占人便宜了。这种人,真干什么没胆子,就是看准了学生脸皮薄,骚扰几下也不会出去说。艹!”
苏起说:“为什么他会是这种人啊?好恶心。女儿都那么大了,还搞这种事。”
梁水一时没回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为人父母,怎么一个比一个恶心粗鄙?
“我希望我的身边永远不要有这种人。”苏起说。
“人以群分。不会有的。”
苏起忽说:“诶?路造呢?你不是说他来找你玩了吗?”
梁水呵呵:“跟肖钰出去了,重色轻友。”
服务员上了菜,梁水夹起生牛肉放在铁板上烤,问:“你能吃多少?”
上好的雪花牛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飘四溢,苏起眼睛亮了:“我可以一个人全部吃光。”
梁水好笑,伸给她一根手指头:“吃不吃?”
苏起冲他狠咬了下牙齿,梁水手一缩:“你是狗啊!”说着把烤好的牛肉夹到她盘子里,又把蘸酱推到她跟前。
牛肉片在盘子咕咕冒油,苏起纳闷:“就熟了?”
梁水说:“不能太老,你试试?”
苏起塞进嘴里嚼了嚼,一张脸像被点亮:“好好吃!还要!给我多烤点儿!”
梁水夹了几块牛肉,又夹了羊肉、五花肉香菇西葫芦烤起来,见她吃得欢喜,又找服务员加了一盘雪花牛肉。
两人吃了一个半小时,窗外夜色已深,霓虹灯闪。
苏起吃饱喝足,小脸重新焕发光彩,很满足的模样。
梁水见她这样,算是松了口气。
结账时,苏起拦住梁水,道:“这顿我请吧。”她捞出那八百块钱,嫌弃道,“把它赶紧用了。”
梁水没跟她抢。
这顿吃了近三百,苏起毫不心疼,但也感叹:“现在吃馆子好贵呀,真是物价飞涨。哦,你能想象就那个破小区,房子居然要八十万一套吗?”
“搞笑啊。房子要那么贵。”梁水说,忽又自嘲,“那场火烧掉了我妈妈几十套北京的房。”
苏起看他,但他无所谓地一笑:“不过我妈妈没事就好。钱么,以后挣。”
出了烤肉店,往学校走。人行道旁没有红绿灯,人车混乱。过马路时,梁水无意间又握住苏起的手腕,想带她过马路。
不想这次,她轻轻一挣,脱了他的手。
梁水微愣,就见她很是稀疏平常地左右看着车,过了马路。
呵呵,真是翻脸不认人。
苏起双手揪着斜挎包的带子,默默抠着手腕往校门口走,忽隐隐感觉身侧一股牵扯力。回头一看,梁水落后她半个身位,淡定地走着路——他手牵着她斜挎包上挂着的哆啦a梦公仔的小手。
苏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夜话(26)】
寒假回家前夕,王衣衣从美国回来,七年的笔友终于见面。
王衣衣:天啦,我们的假期终于碰到一起了。
苏起:太不容易了,去年要不是去支教,早就见到你了。
王衣衣:去我家玩吧,我爸爸妈妈特别想见你。我妈妈做的饭特别好吃。
苏起:好啊。
(王衣衣家。饭后。)
苏起:你那时候是不是收到过很多信啊?
王衣衣:对啊,最多的时候一星期一百封。我光是看信都看得没时间上课了。我爸爸后来都不准我看信回信了。
苏起:你给多少人回过信?
王衣衣:十几个吧。
苏起:他们后来都跟你有联系吗?
王衣衣:没有了。你是唯一的一个。
苏起:真好。太有缘了。我给两个人写过信,只有你回了。
王衣衣:其实……
苏起:怎么了?
王衣衣:其实,当时我收的信太多,一目十行看了你的,就过了,不好意思啊。等我后来收到另一封信,我才把你的信又找出来看了一遍。
苏起:另一封信?
王衣衣:嗯,我给你看。
王衣衣翻出一张旧信封,上头的字迹苏起觉得太眼熟,竟是梁水中学时的笔迹。她抽出一看,信纸早已发黄,钢笔笔迹都晕染了,写着:
“王衣衣同学,你好,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回复一下xx省云西市实验中学初一(1)班的苏起。她真的很期待你的回信。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和她做朋友,你绝对不会后悔。
对了,她的信封是粉色的,上面画着水滴娃娃。
谢谢。
梁水
2002年11月27号”
chapter 27-1
chapter 27-1 追心(1)
苏起把梁水初中时写的那封信从王衣衣手里拿回来, 夹在了她的笔记本里。
放寒假了,三人一道坐火车回家。夜里睡觉前, 苏起问梁水:“你以前是不是给王衣衣写过信?”
梁水表情茫然:“写信?我跟她写什么信?”
他已经忘了。
苏起没多问,盖上被子躺下睡觉。
车窗外寒风凌冽, 车内光线昏暗。她蜷缩在薄被里,忽然, 对面的梁水下了床,把他的羽绒服展开盖在她被子上。
苏起等他躺下来了, 望着过道对面的少年, 问:“水砸?”
他原平躺着, 扭过头来:“嗯?”
车厢在铁轨上晃荡。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 隔壁巷子有个男生赢了我好多弹珠,你后来帮我赢回来了。”
梁水想了几秒,说:“有吗?”
“有啊。那时候你,我, 路造, 风风一起去的。但我不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了。”
中铺上,路子灏探出脑袋:“我没去。那个男生叫张浩然。”
苏起:“……哦。”
梁水笑起来:“真不记得了。”
苏起纳闷:“路造你确定没去,我记得你去了啊, 你还抛了下弹珠, 但没接住呢。”
“没有。”路子灏说, “人的记忆有偏差的, 你再过几十年前想起来,恐怕声声也一起陪你去了。但那个时候我跟她在写作业。”
“是么?”苏起想了想, 那他抛着弹珠的画面是哪儿来的?
路子灏趴床边,也忆起旧事:“有次你妈妈给你买了双走路就闪闪发光的鞋子,你就在巷子口蹦蹦哒哒,有个小孩过来踩你脚,把鞋子踩脏了。你就站在那里嚎哭,然后水砸拿石头把人家脑袋砸了个大包,还被康提阿姨揪耳朵了呢。”
梁水:“……”
苏起:“……”
两人同时:“有吗?”
“你俩记忆力不行。”
梁水:“废话,你比我们大一岁。”
“错!十个月!”路子灏又道,“七七,那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把那种可以捏的泡泡纸当宝贝,幼儿园同学捏破了你一颗泡泡你就哭,然后水砸又把人给打了。”
苏起:“你瞎说!”
梁水:“扯淡!”
苏起:“我哪有那么爱哭?”
梁水这下幽幽看她了:“你就是个哭包。我童年全是你哇哇哇的声音。”
苏起:“……”
苏起控诉:“那路造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只跟着你哥哥他们玩,还带着水砸,就是不带我!”
路子灏抠抠脑袋:“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