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水回复苏起:你不会开。
“……”苏起轻哼一声,没继续回,脚趾伸出被子,蹬蹬抓抓哆啦a梦软乎乎的肚皮。
她又玩了会儿,刷回自己页面,发现多了几个陌生女生的来访。
她没多管,打个哈欠,放下手机睡觉了。
……
十二月末,李枫然回国开他的第二次个人钢琴演奏会。
在珠海上课近两个月的梁水恰好回了北京校区,林声也趁着元旦放假赶来。这下,南江五个小伙伴在高考两年半后第一次在外地集合。
林声到的当晚,和苏起梁水路子灏一起坐在音乐厅第一排听完了李枫然的钢琴演奏。
结束时,李枫然起身鞠躬,冲伙伴们笑了一下。四个伙伴齐齐跟他招手,他也挥了挥手。
散场后,梁水叹:“他比以前厉害了。”
苏起说:“哟,你居然听得出来?你以前拉小提琴锯木头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音痴。”
梁水一脚踹她膝盖窝,早已习惯的苏起虚跪一下,没有摔倒,反手狠打了他三下。
路子灏跟着数:“一,二,三。真是一下都不少。”
苏起给了他个眼神。
林声说:“我才是真的音痴,对音乐不敏感,就觉得他一直都弹得好。”
那晚,李枫然请大家吃西餐,在故宫附近一家优雅私密的高档餐厅。古老的四合院内,别有洞天。
餐厅环境清雅,灯光迷蒙。
服务生为他们开了起泡酒,苏起笑着举杯:“祝贺风风!”
李枫然淡笑着抬起杯子,五支玻璃杯清脆地碰到一起。
李枫然心里一直念着,才喝了一口就问梁水:“上课怎么样?”
“挺好。”梁水说,“上手很快,我对机械类的东西好像还蛮敏感。”
苏起抿着酒,听他这话,猜想他在珠海的训练成绩应该挺不错。
梁水问:“你觉得今晚怎么样?”
李枫然道:“还行。”
这意思就是满意了。
梁水一笑:“看来,选茱莉亚没错。”
“谢了。”李枫然抬手,再次和他碰了下杯。
这时,一个长发女孩过来李枫然身边,她拿着照片和笔,弯着腰红着脸:“不好意思,能签个名吗?”
李枫然愣了一下,接过照片。照片中,少年一身西装,扶着钢琴立在灯光之下,面容俊朗白皙。
他拿笔:“签哪儿?”
女孩指了指角落:“这儿。”
李枫然低眉给她签字。苏起喝着酒打量她,少女很漂亮,身材纤瘦匀称,即使弯着腰,肩膀也很舒展——跳舞的?
李枫然签完了,递给她。
“谢谢。”少女双手捧着照片,有些忐忑,“那个,能冒昧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
“你是茱莉亚学院的是吗?我也在申请茱莉亚,我没什么背景,不知道填写校友联系人的时候能不能……”
李枫然问:“你学钢琴?”
“跳舞。”
李枫然略一垂眸,朝她伸手,女孩赶紧把照片递过去,他在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谢谢!谢谢!”女孩受宠若惊,连连鞠躬,捧着照片走了。
苏起瞧见她镇定地走出去没几步就换成小雀步,两只手跟鸟儿翅膀一样开心扑腾,还蹦跶了两下。欢快得哟,刚才的腼腆劲儿早没了。
林声也见了,笑道:“她可能喜欢你。”
李枫然一愣:“不是吧。”
梁水也笑:“号码这么随便给人的?”
苏起摇头叹气:“我就说吧,风风没有生存经验。”
路子灏说:“她绝对会追你。等着吧。”
李枫然:“……”
梁水手搭在白桌布上,玩着一把叉子,说:“李凡可以谈恋爱了。虽然你妈妈不同意,但可以瞒着。”
李枫然隔着烛火瞧他:“你先谈一个示范给我看看。”
“……”梁水手指捏着叉子柄,不答话,却瞥苏起一眼,她正吃着三文鱼塔,目光挪过来看见他,说,“水砸,你的马卡龙不吃吗?我吃掉了哦。”
“……”梁水把自己的甜点碟子推给她,说,“你就是只猪。”
苏起不满地皱了下眉,咬了口马卡龙。
李枫然看看两人,嘴角弯着没有笑意的弧度。
服务生收了起泡酒,为大家添上红酒,前菜上桌。
苏起喝了口红酒,又尝了口鱼子酱,美味芬芳,她愉快地扭了扭肩膀。
梁水瞧见她那得意样儿:“啧啧。”
苏起:“要你管。”看向李枫然,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真的,风风,你可以试下谈恋爱。”
李枫然说:“没时间。一般女孩也受不了我一天到晚只弹琴却没空陪她吧?”
“不会呀。”苏起说,“她可以坐在琴边看你呀。要是真心喜欢你的话,看你一天都不会腻呢。会很开心的。”
李枫然不言,望着微茫夜色中她的脸,忽就想起了童年,她趴在琴边戳他的琴键,捣乱能捣乱上一下午。
“再说吧。”他微笑,转问身边的路子灏,“你呢?”
路子灏放下酒杯,往椅背里一靠,叹气:“不提了。复杂。”
苏起打报告:“他跟他室友在一起了。”
路子灏抓起餐布砸她:“要你大嘴巴。”
苏起被桌布打到,气道:“在一起一年了。还很帅!”
路子灏:“苏七七你下次有事敢再找我!”
另外三人笑成一团。
林声说:“别怪七七,我们都看出来了好吧?你qq空间太明显了。”
路子灏脸一红,说:“你的秘密我也知道。好像该叫你嫂子。”
林声霎时餐布砸他脸上。
李枫然笑:“你们在交换餐布?”
林声矛头瞄准他:“还有你。诶你们说,李凡是不是从小到大一堆心事,就他秘密最多,可我们谁都没发现过他的秘密。”
四人看向李枫然,他表情平静,目光淡然。
服务生端上了正菜。
苏起好奇:“对哦,风风,你有没有秘密啊?”
李枫然沉默半刻,说:“我喜欢一个女生,八年了。”
桌上一瞬安静。
梁水捏着银色的餐叉柄,没讲话。
路子灏兴奋得眉毛都快飞出去了,笑道:“我去,一来就来个大的!谁啊?”
“初中!”林声迅速推断,“肯定是我们班的。”
苏起不同意:“应该是其他班的。喜欢这么久,肯定一个高中。”
李枫然表情无虞,只是手指紧捏着杯子。
林声忙问:“你跟她表白过吗?”
表白过的……只可惜……
他点了下头。
梁水抬眸看他,眼神定了几秒,
路子灏笑出声:“看不出来啊你!”
苏起激动得轻轻跺脚:“然后呢?她怎么说?”
“时机不对,没有回应。”李枫然摇了下杯中的酒,说,“她有男朋友了。”
“啊……”苏起和林声哀叹。
路子灏收了笑。
梁水的目光缓缓移到苏起脸上,这个傻子。
路子灏道:“那首曲子,不是写给她的吧?”
梁水终于开口:“想把全世界的花都送给你。”
李枫然:“嗯。”
伙伴们又感动,亦有些怅然。
苏起鼓励道:“万一他们分手了呢,你就可以去追了。风风,你不要闷着,有感情要说出来。”
李枫然静静注视着她,缓缓一笑:“我舍不得琴,舍不得时间,就错过了。她现在过得挺好,我很希望她和她的男朋友都好。”
苏起怔住。
林声叹:“李凡你真好,那么大方,要我肯定做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当然不可能让给别人。
李枫然无声地瞥了梁水一眼——可他不是别人。
这一瞥,撞见梁水也正直视着他。
两个年轻人对视着,眼神感激,相惜。
梁水忽拿起酒杯,朝他伸过来;李枫然亦举杯和他碰了下,咚一声清脆。
“我觉得风风好伟大啊。”苏起由衷地说,也有些伤感,拍拍他的手背,“没事啦风风,你就放手吧。会有更好的女孩子等着你。”
烛光映在少女眼中,明晃晃的,很温暖。他迎着她的目光,微笑:“我在努力。”
苏起亮着眼睛,满意地点头,收回了手。
“快吃吧,过会儿菜凉了。”李枫然说。
苏起吃着迷迭香煎鳕鱼,觊觎梁水的盘子:“水砸,我吃一口你的小羊排。”
“……”梁水把盘子推给她,“要多少自己弄。”
苏起开心地切了一大块羊排,梁水无所谓地看一眼,扭头问李枫然:“美国现在是不是有什么苹果手机?”
李枫然:“有同学在用,但我没买。”
路子灏吃着鸭胸,道:“再过半年国内就上市了。iphone4。”
林声:“我听子深哥哥说是智能手机,可以上网。页面跟电脑上差不多,不是现在这种手机,只有简化的文字和图片。”
一顿饭在聊天中过去。梁水路子灏和李枫然去酒店住了。
林声跟苏起回了宿舍,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林声看到那只巨大的机器猫,说:“它还在呀?”
“不然呢?我总不能把它扔了吧?”苏起摸摸哆啦a梦的头,抱抱它,“它天天陪着我,可好了。”
“子深哥哥给我买过一个跟你这个一样大的,但是是kitty猫。”林声从小就喜欢kitty猫。
苏起:“唉哟~”
林声甜甜一笑,躺到床上,问:“你现在和水砸怎么样?”
苏起盖上被子:“什么什么怎么样?”
林声说:“我知道你那时很伤心,可你也要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呀。”
苏起揪眉毛:“哎呀,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
“七七,你从小自信,做什么事都顺利,所以看事情很正面,积极。自卑的感觉,你理解不了。但我很理解水砸。如果我是他,前途毁了,家也毁了,自己跟喜欢的人差距越来越大,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想死一样。怕有一天爱情磨掉了,对方抛下自己,也怕他苦苦拖着不肯抛下你。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懂。”
苏起沉默,她的确不懂。
如果是她,可能真的不会自卑……生活,不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
可,在一条巷子里长大的少年们,每天过着相似的生活,却其实长成了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内心和迥然的处事态度。
苏起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在坚持自己观念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考虑过对方的心理历程。
那时候,梁水的确没有处理好骤然而来的困境,但她这一边,是不是也没找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
许久之后,她也不说自己的事,只道:“你和子深哥哥怎么样?”
“挺好的呀。不过,他下半年要去美国读博士了。”
“那你们不得异地了?”
林声点头,有些惆怅。
“你现在学习怎么样?”
“还行吧。哦,你知道现在有微博这个东西吗?”
“社团里有几个学姐在用。”
“你去注册吧,发图很方便。我注册了一个画插画。以后想画插画海报什么的。”
“好啊。我下次去注册。”苏起说完,又问,“声声,你会自卑吗?”
“有时候会。”林声承认。
“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子深哥哥呢?”
“都有吧。不过主要还是自己。子深哥哥对我很好的。”林声说,他很忙,却每周都见她三四次,周末必带她一起看画展看电影,上次还带她去了周庄。
苏起道:“你很有魅力的,别害怕,听见没?”
“那好吧。”林声一扭头,抱住她的脖子,咯咯笑起来,“从小到大,就你觉得我最好。”
苏起:“你本来就最好。”
林声:“哦,不对,还有子深哥哥觉得我好。”
苏起:“嘁!!”
次日,林声回了上海,李枫然回了美国。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梁水给苏起打电话,说路子灏要来找他玩,问她要不要一起。苏起说她要去做家教。
梁水纳闷:“哪有人元旦节做家教的?”
苏起说:“我还周末做家教呢。”
梁水道:“你不是想考研么?”
苏起叹气:“接的时候忘了,现在人家小孩要高考,总不能把人甩了吧?”
说实话,苏起并不太想教了。一来学业忙,二来这家人抠门。家教费月结,还喜欢拖堂。可那学生勤奋,且住处在学校附近,往返不费时,她就坚持下去了。
今年冬天没有往年冷,苏起是南方人,不怕冷,出门不用穿秋裤,也不用穿毛衣,针织衫外头套件大羽绒服就足够。
她背着斜挎包进了小区,这附近的学区房又破又旧,楼道脏乱,贴满了疏通下水道的广告。
苏起爬到顶层,竟有些热了,她敲了敲门:“秦芹!”
很快门拉开,秦爸爸笑道:“你等一下啊,秦芹去楼下买水果了。”
“好。”苏起换了鞋,走过客厅,直奔秦芹房间,把挎包里的书本拿出来。屋里暖气太热,她脱了羽绒服,卷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