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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一直朝着,但是没有人停。杨昭浑身湿透,她把伞挡在脸前,也不管身上了。

  好不容易来过两辆车,司机一问她要去华肯的方向,都摇头不干。

  “那边桥下已经积水了,不好走。”

  “现在哪能去那头。”

  杨昭抱紧手臂,北方的九月已经很冷了,被雨淋着,再被大风一吹,杨昭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来,司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杨昭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她问司机:

  “师傅,华肯金座,去么?”

第4章

  “师傅,华肯金座,去不去?”

  司机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杨昭以为又是拒绝,谁知司机静了片刻后对她点点头,低声说道:“上车吧。”

  杨昭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对司机说:“太好了,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搬。”杨昭得拼命地大声说话才能让声音透过雷鸣和雨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杨昭也顾不得伞了,她抱着箱子来到车旁,将箱子塞到后座,然后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了车。

  车窗摇上,门关好,总算隔绝了大雨。

  杨昭浑身湿透的,刚一坐下椅子就湿了。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司机说:“对不起,我身上太湿了,等下我多给你一些车费吧。”

  司机摇摇头,“不用。”他发动汽车,掉头往华肯金座开。

  车开得很慢,不过一直很平稳,可能是怕淌水灭火,司机开得很小心。

  这个司机同之前的那个不同,他开车时一句闲聊的话也没有,除了雨声和雨刷器的声音,杨昭什么都听不见。

  她头有些发沉,她觉得可能是刚刚冻到了。

  恍惚间,她看到副驾驶前的出租车驾驶员信息牌,杨昭无意识地瞄了一眼。

  一寸照片是所有人的噩梦,不过这个司机照得倒还不错。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头干爽的短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端端正正。

  杨昭向下看。

  陈铭生

  车号:J4763

  J4763

  杨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对这串数字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忽然间,她想起来了。

  J4763——这不是前几天跟杨锦天打架的那个司机的车牌号么。

  杨昭坐直身子,余光里,司机专心地开着车,没有注意到她。

  上一次在派出所里,陈铭生站在阴暗的角落中,至始至终杨昭也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杨昭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可她依稀记得他的声音,在那个有些喧哗的派出所里,杨昭记得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平缓,没有跟杨昭争吵。

  想起刚刚他对她说上车,杨昭知道,那天站在角落中的,就是这个人。

  他刚刚摇下车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因为他认出了她。

  杨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人可以不拉她,但是他还是让她上车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或许……杨昭有些阴暗的想,他可能是怕她向他要钱呢。

  杨昭思前想后,迷迷糊糊间车忽然剧烈的晃荡一下,然后停了。杨昭往外看了一眼,离华肯金座已经很近了。不过这明显不是司机停的车,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出租车在过一个水沟的时候熄火了。

  在水中熄火的车是不能尝试点火的,杨昭对司机说:“咱们下去试着推一下吧,我对这很熟悉,这里并不算太深,应该能推出去。”

  司机手握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什么,杨昭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他对杨昭说:“离得很近了,你下车走过去吧。”

  杨昭说:“没事,我可以帮你一起推。”

  司机摇摇头,“不用,你走吧。”

  杨昭心里有些不满,她觉得这个陈铭生很小气,不用就不用好了,杨昭从钱包里拿出钱,正好的零钱,放到陈铭生面前的车框里,然后一句话不说下了车。

  雨依旧铺天盖地。

  杨昭到后座取下快递箱,整个过程陈铭生坐在驾驶位上一动不动。

  杨昭关上门,往公寓走。

  一直走了很远了,杨昭转了个头,看见陈铭生依旧坐在车里没出来。

  “莫名其妙……”杨昭嘀咕了一声,继而又打了个喷嚏,她加快脚步回到公寓。

  在公寓楼的楼下,杨昭的脚步放慢了,她对今晚发生的事情不能介怀,这个司机的行为举止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邪恶的人。

  终于,杨昭将快递箱放到院口的保安室里,然后折返回去。

  一路上,杨昭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脚下不停,朝刚刚车熄火的地方走去。

  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将车推走。

  杨昭拐过一个路口,她透过茫茫大雨,一眼便看到雨中的那道身影。

  司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他没有打伞,在车后推着车尾,想把车从水坑中弄出去。杨昭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那司机没有看到她。

  杨昭觉得司机推车的姿势有些奇怪,常人在推车的时候,都是压低身体,把重心放低,然后使劲。他确实侧着身,完全用左边的身体来顶着车。

  而且……

  杨昭总觉得,这个司机的力气是不是有些小?

  他推车的时候感觉很费力,总有种使不出劲的感觉。他不是瘦弱的类型,事实上杨昭觉得这人的身材相当结实。

  过了一会,司机可能觉得推得有些费力,他来到车门边,想晃一晃方向盘。

  就在他从车后走到车门的这短短两步路里,杨昭总算明白奇怪的地方在哪了。这个司机走路时,用右手拖着右胯,整条腿十分僵硬,走得相当吃力。

  这个司机……杨昭挑了挑眉毛。

  怪不得当时那张纸条是警察帮他递过来的。

  杨昭走过去。

  在距离十米左右的时候,陈铭生发现了杨昭。他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马上站在原地不动了。杨昭走到车尾,对他说:“来吧,一起推出去。”

  陈铭生看着杨昭,倾盆的大雨在他们之间淋着,两人的面目都看不太真切。杨昭对他说:“你站着车不会自己出去。”

  陈铭生低下头,他拖着腿,来到杨昭身边。

  杨昭这时才发现,陈铭生的个子很高。

  他们推着车尾,多了一个人,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还是多了一份力量。车被顺利地推出水坑。

  杨昭挽起湿透的裤腿,对陈铭生说:“要不要试一试能不能发动?”

  陈铭生摇摇头,说:“发动机进水了,这车太旧,突然点火连杆可能会坏。”

  杨昭只会开车,她对车的构造什么的一窍不通,她问陈铭生:“那怎么办。”

  陈铭生说:“推到一边吧,再找修理厂的人来。”

  “修理厂?”杨昭哼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你现在给修理厂的人打电话?他们能过来?什么修理厂这么敬业你告诉我,我也去做他们的客户。”

  杨昭一连串的发问让陈铭生沉默了,杨昭忽然也不说话了,大雨中,两个人就这么干淋着。过了一会,陈铭生先开口了。

  “你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杨昭说:“这周围是开发区,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要怎么处理。”

  陈铭生抬眼看了她一眼,刚刚那句话明显是让她离开,这个女人不傻,为什么装着听不懂。

  杨昭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刚擦完,马上有湿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对陈铭生说:“我家就在附近,你把车停在旁边,在我那避避雨吧。”

  陈铭生整个夜晚表情第一次有些变化,他好像没听清楚杨昭的话,杨昭对他又说了一遍。陈铭生低下头,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杨昭说:“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这种激将法很幼稚,但是对男人来说额外有效。

  陈铭生皱了皱眉,说:“跟那无关,你先走吧。”

  杨昭说:“还是你记着仇呢。”

  陈铭生抬眼,看见杨昭在大雨里看着他。陈铭生明白杨昭也认出了他,他低下头,低声说:“跟那也无关,钱我正在准备,很快会给你。”

  杨昭说:“我不是在跟你要钱。”

  陈铭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拖着腿打开车门,要进去坐着。他刚开了门费力了坐下,门便被杨昭拿手扒着,杨昭低头看着他,说:“你拒绝?”

  陈铭生没有看她,“我自己能解决。”

  从杨昭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陈铭生的头顶,他的头发因为雨淋的原因,黏在一起,陈铭生的头发属于又短又硬的那种,就算是湿透了也是根根立起。杨昭看了一会,忽然冷笑一声,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陈铭生没有说话。

  杨昭淡淡说:“你找了多少层关系拿到了这个出租车的驾驶证。”

  她说完这话,明显感到陈铭生的身子顿住了,杨昭的头有些沉,但是她思路依旧清晰。

  “我不记得,中国有法律允许残疾人开出租,我看派出所的警察们跟你的关系不错的样子,是不是造假的时候他们也出力了?你做了什么,送礼?行贿?你说如果我举报上去的话,会怎么罚你们。”

  陈铭生的手按在自己的右腿上,他手抓着外裤,几乎握成了拳。杨昭歪着头看着里面,陈铭生回过头,杨昭看见他的眼眸很黑,不知是不是雨水造成的错觉,她觉得那双眼黑得发亮。

  陈铭生的声音明显带着忍耐的怒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杨昭回过神,淡淡地说:“我说了,将车停到一边,你到我家避雨。你不按我说的做,那咱们就走着瞧。”

第5章

  陈铭生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们将车推到路边停放好——其实杨昭基本就是搭了把手,第二次推车的时候她头晕得几乎要栽倒在地,差不多都是陈铭生一个人费力弄好。

  之后,杨昭晕晕乎乎地带着陈铭生回家。

  她记不清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昭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回到家中。她只隐约有个印象,就是他们走得很慢,相当的慢。陈铭生临走前将车锁好,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根拐杖,即便如此,在大雨中,他们走得还是很慢。

  回到家之后,杨昭坚持着要洗澡,她咬紧牙关拖着身体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一下出来。对着坐在客厅的陈铭生说:“那边是浴室,你去冲一下吧。”

  她不记得陈铭生有没有回她话,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铭生看着这个只裹着一身浴袍的女人,就那么躺在他面前。他抬眼,环视了一圈,整间公寓装修得很漂亮,规整而条理,每一处都能看出主人的品位。

  沙发是成套的,猩红色,衬得躺在上面的人更为艳丽。杨昭裹着白色的浴袍,漆黑的长发没有干,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陈铭生坐了一会,然后扶着拐杖站起来,他将拐杖架在右腋下,然后腾出手卸下了右腿的假肢。摘下接受腔的时候他咬了咬牙,因为下雨的缘故,再加上今日的磨蹭,他的腿很疼。

  陈铭生将假肢靠在椅子上,然后撑着拐杖进了洗手间。

  他的确得冲个热水澡,不然腿可能会撑不住。

  杨昭的浴室很大,陈铭生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茉莉味,那是杨昭的沐浴液味道。浴室有一个三角形的大浴缸,旁边是洗手台,上面摆着许许多多的化妆品。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比一般人家安的都要大,应该是主人特别安装的。

  陈铭生看着镜子中面无表情的人,他撑着拐杖,只有一条腿。

  他将拐杖放到一边,一脚站在地上脱衣服。他脱得很快,将衣服扔到一边,蹦了两下,进到浴缸里。

  热水淋在残肢上的时候生疼生疼,陈铭生强忍着擦洗,他的腿前不久刚刚又破了,今天渗了雨水,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搞不好会感染,那就麻烦了。

  陈铭生没有用杨昭的东西,洗发水沐浴露甚至是香皂都没有用。他洗好之后,在浴室里站了一会,等着浴霸差不多给身上烤干了,捡起湿衣服一件一件穿了回去。

  一热一冷间,他的腿觉得很不好受,不过他还是忍下了。

  回到客厅,陈铭生坐在沙发上。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再回头,他看着面前的女人。

  杨昭睡得很沉,她翻了一下身,浴袍滑下来一些,露出胸口白花花的一片。陈铭生从头到脚地看了杨昭,他脸上很平静。

  他想起刚刚杨昭在楼下挑衅似的话语。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呵……”陈铭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抱着手臂,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闭眼休息。

  第二天早上,陈铭生六点准时睁开眼。昨日折腾了一晚上,让他觉得有些疲惫。

  清晨淡淡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天放晴了。

  陈铭生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面前沙发上睡着的女人。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在梦中依旧皱着眉头。陈铭生站起身,穿了一晚的湿衣服让他身体各处都泛疼。他深呼一口气,撑着拐杖穿戴假肢。

  因为陈铭生的右腿是大腿截肢,而且残肢较短,他的假肢不仅要有带锁的髋关节,还要有骨盆带才能带结实。

  陈铭生带好假肢后,想直接离开。在他撑着拐杖迈出第一步时,他忽然听到杨昭微弱却急切的喘息声。

  陈铭生停住,回头。

  杨昭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陈铭生想了想,撑着拐杖走过去,他拍了拍杨昭的手臂。

  “你还行么,醒一醒。”

  杨昭没有醒,她的眉头皱得更深,呼吸也更急促了,表情也有些痛苦。陈铭生穿着假肢,蹲不下去,只能强弯着腰,伸手探了探杨昭的额头。

  一摸之下,额头滚烫。

  陈铭生叹了口气,直起身看着她。

  他在心里决定了一番,最后又叹了一口气,撑着拐杖来到门口,门口的衣架上挂着杨昭的外衣,陈铭生翻她的口袋——他看到昨天杨昭开门后将钥匙放到了口袋里。

  结果,他不仅找到了钥匙,还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他前几天留给她的联系方式。纸早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而且因为雨水浸泡的原因,上面的墨水已经花开了。

  陈铭生手拿着那张纸,看了片刻。

  杨昭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她没有催过他还钱,甚至连张欠条都没有打。有时候陈铭生甚至觉得杨昭根本不在乎这五千块钱他还还是不还。

  陈铭生将纸条放回杨昭的口袋,拿着钥匙出了门。

  他先打电话叫了修理厂的员工,他和他们很熟,告诉了车坏的位置,让他们直接来拖走。然后他撑着拐杖,顺着街道找药店。

  陈铭生走路很费劲,尤其是因为现在他身体情况并不好。他走了一会发现这一片挺荒凉,超市什么的都很少,他开始后悔带着假肢出来。不带假肢的话,他走得还能爽快点。

  陈铭生低声骂了一句,他带假肢是为了看起来完整一些,他不喜欢在街上被所有人注目,他很明白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心理。

  没用,但是忍不住。

  终于,在走了半个多小时后,他找到一家药店。

  他进去,卖药的女孩抬头看见一个撑拐的男人进来,愣了一下,然后说:“先生你有什么需要么?”

  陈铭生对她说:“淋雨发烧,帮我开些药。”

  “啊,好的。”女孩麻利地挑了几盒药出来,“这几天降温,风寒感冒的人很多,症状怎么样,有没有痰,嗓子疼不疼?”

  陈铭生说:“你就当疼吧。”

  女孩哦了一声,将几盒药递给陈铭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