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不要。”抱怨道,“你们云门的弟子都超级无趣,一个个都玩不起,总是要我练武啊练武。你要是也不陪我玩,我会闷死在你们这里的。”
杨清微笑,“讲吧。”
望月:“”
杨清,“讲吧,不要挣扎了。”
望月仍然有点儿不情愿,“我把原映星当兄长,当亲人,你可想好了啊。”
杨清嗯一声,“知道。你不用管我怎么想他。”
望月诧异坐起,在一片漆黑中,捧着青年玉润的面孔,眸子睁大,诧异问,“我怎么会不管你如何想他?你的想法,不就应该是我的想法么?我们不是爱人么,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杨清:“”
怔了一怔。
他没有表现对原映星的嫉妒,但他心里是嫉妒的,是一直忍着的。
每次遇到原映星的问题,他都会不甘心。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五年,拒绝了她整整五年。
如果他早早答应,也许望月对原映星的感情,不会那么深。
但杨清又想,即使那时候答应也没用。
他的小情人,和原映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么深的情谊,他根本插不进去。
除非他能回到望月小时候,能在她依赖原映星之前,就让她依赖自己。
否则,他就是比不上原映星在望月心中的重要性。
原映星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让望月离不开他。
可是杨清,他真正让望月喜欢上自己,也不过一年而已。
当然人生路很长,他还有时间去追赶原映星,一点点引诱望月,把望月引到自己身边来。
但是私心,还是嫉妒。
他不嫉妒苏铭,不嫉妒别人,不嫉妒望月欣赏的各式美男,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望月当初喜欢他,本来看中的,也就是他的长相而已。论长相,杨清很自信自己对望月的吸引力。他唯一胜不过的人,就是原映星了。
别人的事,望月不愿说的话,他都不会多问望月。只有原映星
不过,望月现在跟他说——“我怎么会不管你如何想他?你的想法,不就应该是我的想法么?我们不是爱人么,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杨清心中不甘退下去,俯身,亲了亲她眉眼,温柔道,“对,我和你是一样的。”
幽暗中,少女瞥过脸,不让杨清看到自己微得意的表情:哈哈,她就知道,杨清吃这一套。
望月这才窝在杨清怀中,跟他讲原映星的事,“他精神出了问题原因似乎在我小玉姐姐,就是右护法,说他有分裂之症”
杨清低头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我下山并不是为魔教那些滥杀白道的人,只是想找下我之前在藏书阁里查到的一些药材,还有传闻中法师之类的”
杨清嗯一声。
望月抬头看他,“你不吃醋吧?”
杨清:“不吃醋。”
望月放心了,高兴地搂住他,在他唇上啄一口,笑道,“我就知道清哥哥你很大度。之前聆音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不要在你跟前主动提原映星。我被她吓着了,以为她说的多对呢,原来不过如此我就知道清哥哥你是最宽容的啦。”
杨清勉强笑了一下。
心想:我忍的很辛苦好么?不嫉妒?我都快嫉妒疯了。你不喜欢跟我论此事,我也不喜欢啊。没办法,我想知道你和原映星的事,就得忍下去。不然真怕你再不跟我说了。
望月见杨清如此好说话,心中快活。
她对原映星的担忧,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人跟她分享,让她心情憋屈,情绪暴躁。她本就是感情丰富的人,需要时不时找人宣泄下。然望月又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跟路人发泄。她又觉得杨清不会喜欢听她讲原映星,就一直忍着了。
然后今晚一讲,发现也不过如此。
谈性一起,望月又想讲自己和原映星旁的事了,“那我再跟你说说为什么我觉得原映星变了吧。他小时候啊”
杨清:“”
笑容僵了僵。
他为什么还要听望月讲原映星小时候的事?
望月咬唇问,“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应我?你睡了吗?”
杨清得了灵感:“我们睡吧。”
“不,我现在有很多话要说。你听一听嘛。”
“”
“哥哥?”“师叔?”“清哥哥?”“杨清?”
“你讲吧。”杨清无奈道。
两人盖棉被纯聊天,聊到杨清昏昏欲睡,望月仍兴致盎然。望月还需要杨清回应,杨清初时那点儿不高兴,已经完全被睡意打败。他都生不起嫉妒原映星的心情了,就想睡一觉。
望月却不放他睡。
她可怜兮兮,“我们好久没说话了,你就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
杨清:“你说。”
一直折腾到次日寅时二刻,望月才睡下,杨清才解脱。
她睡着后,青年就摸索着下了床,准备离开他还得回去应付晨练的苏铭呢。
望月将近两个月的烦闷,在杨清这里宣泄完毕,心中大石落了地,踏实得不得了。等她睡醒,已经过了晌午,神清气爽。出门吃饭晃了一圈,一外门长老喊住她,告诉她,她下山的那个请示,柃木长老已经批示完了,她可以下山。
望月心中雀跃:杨清办事效率真是高!
在他找她之前,望月等了近五天。他才和她聊了一晚,第二天,批示就下来了。
同意她下山!
并没有计较她是为了原映星的事!
望月决定要好好感谢犒劳杨清!
问了杨清在哪儿,望月就找去了。
后山一处山间,有座凉亭,石桌石凳,一应俱全。杨清坐在凉亭中,刚把一大沓纸交给苏铭,吩咐他交给长老和掌门去核对。苏铭走后,山间凉亭,就剩下杨清一个人。
杨清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昨夜一夜未睡,早上又一直忙到现在,他是挺累的。
望月偷偷摸摸溜达过来,看看左右无人,坐到凉亭中,青年在她对面扶额而睡。已是入了冬,山中有些冷,他衣着单薄,坐在凉风中,有一种温怜飘逸的美感。
桌上放着一盘不当季的鲜红樱桃。
望月眼热:长老就是好。她在云门,就没尝过这种不当季的水果。
放一颗樱桃,到口中。
想继续欣赏美男时,对面的美男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叫了她一声,“阿月妹妹。”
望月:“”
杨清很少这么叫她。
常叫她“阿月”,在云门,很多时候,他都是叫她“杨师侄”。
他突然喊一声“阿月妹妹”望月眉目间染了笑意,倾身凑过去,看他在面前放大的冷玉般的俊雅面孔:哦哦哦,杨清刚睡醒,还迷糊着呢。
他刚睡醒的时候,都特别可爱,特别好糊弄!
望月再放一颗樱桃到口中,向杨清眨着眼,“哥哥,我教你一个吻法——樱桃接吻法。要不要学?”
青年嗯道,“好。”
望月心中笑得不行:太好说话了。
果然没睡醒。
换平时,他肯定不会在这种露天地方,接受她的索吻的。
一颗樱桃咬在嫣红唇间,少女起身,坐到了他腿上,揽住了他的脖颈,低头亲上他的嘴,唇不动、声音从喉中挤出来,“张开嘴,别咬、别咬樱桃不是给你吃的!你刚睡醒怎么这么傻啊”
一颗红樱桃,半哄半推,到杨清口中。
他特别顺服。
她给他,他就吃。望月连忙舌根一舔,舔上他的牙龈,不许他咬。舌与舌碰上,青年的睫毛眨了一下,雾濛濛的眼睛看向少女。
望月忧愁:真傻。
如果有人要杀杨清,趁他刚睡醒时,就是最好的动手机会了。
她可要好好保护这个时候的杨清才对!
舌与舌纠缠碰触,唇齿相缠,青年搂着她腰的手,越来越近。
有鲜红的汁液,顺着两人的口流下去吞咽声清晰
吻得忘乎所以。
他的眸子越来越亮,放在少女腰上的手,也不再那么规矩了,摸进她的衣襟中,摸上她的小乳
正浑然忘我时,一道暴喝声在后,“杨清!你在干什么?!”
望月一吓,忙推开杨清站起来。
杨清被推得身子晃了一下,手扶住石桌,抬起头,看到沈长老铁青的脸。
望月衣衫不整,忙抱胸后退,大脑飞快转动。
然她一看杨清,就绝望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衣衫从肩上滑下去一点,肩头有清晰的吻痕,他的发冠也有些歪,长发半乱,抬头看沈长老的眼神望月心头重重一跳,挪开目光。
清冷的神仙中人,常年禁欲的人,忽然下来凡尘、与民同乐,那种震撼惊艳感,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杨清手扶住额头,有点儿醒过来的痕迹,但也没有全醒。
沈长老都顾不上看那个女弟子,最恨铁不成钢的人,是杨清。
身为长老,居然坏门下弟子的名声!
青天白日,不知检点!
沈长老恼恨,劈了杨清的心都有。
大步跨进亭子,一把拽住青年松垮的衣襟,让他站起来看自己——“杨清,我们从小都是怎么教你的?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长辈和晚辈之间,你真的分不清轻重吗?你不懂我为什么总在你跟前转吗?那种不可明说的感情你就必须要尝试吗?”
杨清沉默,有点儿疑惑地看着沈长老。
沈长老更是暴怒,“不可告人的感情!我天天对你耳提面命!你想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杨清:“您别拽我衣服了,我想就是。”
沈长老:居然还敢反驳!
他咬牙,“长辈和晚辈之间!我天天”
杨清被他吼得头疼,他本来就有点禁不住人不停地说话。他扶着头,几下挣开沈长老的控制,往后退了两步。依然用那种慢吞吞、湿漉漉的神情,不急不缓,又带点儿试探道,“您是想说您是我爹?”
沈长老:“你说什么?!你还跟我开玩笑?!”
“长辈和晚辈,”杨清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下,提醒沈长老,“不可告人的感情您不是在暗示我,您是我爹吗?”
沈长老:“”
如被雷劈。
杨清:“爹?”
此时的杨清,有气死人的能力,不可不防。
第102章 102|54321
沈清风沈长老没有被无辜状态的杨清气死。看他靠柱而立,手撑着额头看自己,眼睛黑亮水润,唇角沾着一点姑娘家的胭脂。入鬓斜眉,眸子微眯,一身紫白色的略乱衣袂。他站在那里,倚着凉亭柱子,身后便是整个青山。
杨清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单纯的好看,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艳色
沈长老额角青筋抽搐两下,慢慢发现了杨清的异常。他这是还没睡醒、昏昏然着呢?
杨清是他们这些人一起照看,吃百家食长大的。小时候的杨清,乖乖巧巧的样子,在他刚睡醒的时候,尤为明显。他们这些长老,照顾徒弟,都不如照顾杨清用心。毕竟这个小孩子自小就生得漂亮,还懂事,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孩子。
杨清刚睡醒的时候最好糊弄。
后来他长大了,自己有了院子,也不天天往长老们跟前过去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杨清,已经是雅致闲然的君子形象,大家渐渐忘记了他小时候的状态
沈长老想:跟这个时候的杨清说话,是什么都说不清的。他顺着本能反应,跟你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也许自己说他乱伦,他还反过来问“你为什么污蔑我”。
沈长老扭头,深吸口气。打算等杨清吹吹凉风,再来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师弟。
他转头去看另一个当事人,在看之前,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师侄被自己的师叔诱骗,还跟师叔当众亲嘴儿这肯定是杨清引诱的啊!他刚才远远没看清楚,就看到那小姑娘绯红如桃花的侧脸了。看起来年纪很小呸!杨清真是伪君子!枉费他对这个小师弟从小厚爱!
厚爱个屁!
早知道杨清是这种人,小时候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倒好了,自己不检点,还误了小师侄一切想法,停留在沈长老看到望月面孔时那一刻。
沈长老:“”
姑娘已经穿好了半松的衣衫,正低着眼,忐忑地等着他。半抬的小脸雪白如玉,眼中映着熠熠光澜。眉毛细长,眼眸飞扬,唇瓣嫣红一点。束起来的乌发方才有些乱,在沈长老批判杨清时,又扎了一遍。
现在,俏生生立在沈长老面前的少女,艳丽无比,且因之前的情欲,有种别样的妩媚。
然而,望月是很漂亮,但没有漂亮到让沈长老这个年纪的人都看傻眼的地步。
沈长老看傻眼,是因为,这个小姑娘长相,跟他见过的,魔教圣女望月,一模一样啊!
他都怀疑魔教圣女没有死,是卧底到云门来了!勾引杨清,来气死整个云门的人的啊!
望月眨巴着眼睛,心神不安地与沈长老对视。心想完了,我躲他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到我的脸,怀疑到我。结果现在,沈长老还是看到了真想杀人灭口!但是我打不过他。况且这是杨清的长辈,我也不能杀。
但是我该怎么办?
她露出讨好而怯生生的笑,对一脸僵硬的沈长老喊了一声,“沈、沈长老?”
沈清风看着小姑娘似曾相识的小脸蛋,提起气,回头,中气十足地一声怒吼——“杨清!”
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长老功力充沛,一声夹着真气的吼声,惊得山中草木俱震,狂风大起。那杀伤力,以他为中心,全冲着杨清去了
望月:
杨清:
云门最近的新消息,是柃木长老被沈长老关了起来,去闭门思过了。大家纷纷表示同情:杨清在新一辈弟子前,是师叔;然在他的同辈和上一辈中,就是小辈弟子。看师叔动不动就被掌门和长老惩罚
然最近,被惩罚的频率,也实在太高了一点。
掌门正在吩咐杨清办事,沈长老突然把杨清关起来了,掌门当然要问问情况。沈长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绝不影响到掌门大计。”
掌门摸着胡须,宽慰沈长老道,“沈师侄啊,我发现你最近火气实在是大。上次扰了议会,这次又罚清儿。清儿多听话啊,你都看不顺眼。差不多就行了,清儿如今也是一派长老,你也得给他点儿面子嘛。他都是有徒弟的人了,还被你呼来喝去的”
沈长老不光对杨清呼来喝去,还对掌门呼来喝去,“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我还没有权力罚他了?!”
他声音很高,火气腾腾烧,站在殿外,等着向师父汇报事情的大长老往殿外挪了挪,心想师弟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啊?
掌门被吓一跳,没料到沈长老如此理直气壮。连忙安抚,“你罚你罚你罚,你最有资格罚。别气坏了你”又好奇问,“但是杨清犯了什么错你还没说?”
沈长老再次憋一口气,“我瞧他不顺眼不行么?”
掌门:“”
一根胡子被他颤抖的手揪掉,疼得他嘴抽了抽。
想要劝慰劝慰沈师侄,想他当年长子死了、都没这么火气大过,如今这是何必呢。然而一看沈长老这个状态风掌门觉得,反正清儿脾气好,也不会跟自家长辈计较。既然沈长老要冲杨清发泄火气,杨清自然该孝敬长辈,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长老怒气冲冲地离殿,脸黑如滴墨。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人懂他的苦!
杨清乱伦!
但是他能告诉掌门,告诉诸位师兄弟吗?
不能!
所有人知道了,必然是要对杨清大罚特罚!他这种行为,伤风败俗,为正道所不齿。从来没有师叔和自己的师侄搞到一起去的说法!他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当然,男人嘛,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杨清正是年轻气盛、火气最旺的时候,沈长老也不强求他必须禁欲。可是你禁不了,可以去青楼,也可以成亲,你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这个方式呢?
选的对象,还是杨望月!
沈长老在这两天,已经查过了杨望月的全部档案。至此确认,杨望月,就是杨清昔日跟掌门争执、闹着要娶的村姑。难怪掌门不高兴呢,就杨望月那张脸沈长老见了,也不高兴啊。
谁喜欢天天见一张跟昔日圣女一模一样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啊?以前见到这张脸,沈长老就上去打了。然现在既跟魔教合作,又有杨清这个小混蛋的破事夹在中间,沈长老也只能脸黑一黑而已了。
沈长老忍下去对杨望月的不喜,还得想办法宽慰这个小姑娘。因为总觉得,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杨清。
杨清明年就二十六了,那个小姑娘才刚过了十六岁生辰。十六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啊,初入江湖,恐怕都不懂师叔和师侄之间的界限。杨清长得俊,估计骗一骗哄一哄,小姑娘就答应了。但是小姑娘不懂,杨清怎么可能不懂?
沈长老就搞不懂这个小师弟了:如果杨望月就是你当初想娶的那个姑娘,你娶啊。掌门不同意,你走别的路子娶啊。你怎么就把人给弄成你的师侄了?你身为下一代弟子的师叔,你当然不能跟自己的师侄乱来啊。再喜欢,再漂亮,也不能乱来啊。你这到底是为什么,非把人给弄成师侄了?我觉得你有问题!我觉得你品行肯定有问题!
沈长老带着满身黑气,杀到望月这里来的时候,望月刚熬好了药,正捏着鼻子,喝一大碗的颜色古怪的药汁。没办法,聆音说她阴气重、气血弱,补不好的话,怀孕就别想了。
望月自己倒不急,但是她清哥哥,喜欢孩子。他现在比她大了近十岁,早应该成亲生子了。
说到这个,就想到沈长老,望月开始头疼。沈长老还是向着杨清,没把事情闹出去,只关了杨清紧闭。对她呢,倒没有特别大的惩罚,只让她等一等好了。沈长老说的含糊,望月都没弄明白对方让自己等什么。
望月看沈长老那架势,有点忧郁:在正道这边,乱伦应该是挺重的罪名。这还只是师叔跟师侄呢,如果是师父跟徒弟恐怕沈长老真恨不得一掌杀了杨清。唔,现在离杀杨清,差得也不是太远。
杨清没事吧?
沈长老看着就凶巴巴,又古板,又不好说话。希望她清哥哥安全过关
边喝药,望月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是药太苦,她需要发散思维,转移注意力,才能扛过这碗苦巴巴的药。这时,门被叩了叩,有弟子在外说,“杨师妹,你在么?沈长老找你有些事。”
望月扬眉:沈长老果然来找她了。
她就知道。
一般这种事的常见路子,都是长辈为了保护自家孩子,把别人家的孩子王火坑里推。
看沈长老当日冲杨清吼得厉害,却没有对望月说什么。望月就知道,越是吼得狠,越是心里疼得紧,舍不得惩罚。这才是真正的雷声大雨点小。反是像她这样的,沈长老当时不理会,是不把她看在眼里。为了杨清,沈长老肯定是打算牺牲自己的。
牺牲不牺牲的,望月倒无所谓。
就是有点儿讽刺地想:沈长老打算对她采取什么措施,让她闭嘴,护住杨清的名声呢?
是又要像当日的风掌门那样,给她一笔钱?沈长老能为杨清做到哪一步?
她大约是在云门待不下去了。
沈长老要么杀她,要么赶她下山。赶她下山还不算,会想办法让她闭嘴。那必然,又要在她身上做点儿手脚了。似云门这种行事磨叽的大门派,沈长老估计不会杀她,那就是要赶她下山了。
没关系,反正她本来就要下山。
就是怎么说呢,望月心中有点儿难过——自己怎么总是扮演着这种随时被丢弃的角色呢?
云门是杨清的家,却不是她的。
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怀着这种心情,望月也不急了,弟子陪沈长老找到地方后,就离开了。望月便招待沈长老上座,还给他倒了茶水。沈长老坐在这间朴素的弟子房中,一眼看到了床头小案上摆着的药碗,闻到了一室药香。
沈长老心里一咯噔,走了过去,看炉子上熬着的药。声音有点儿虚,“杨师侄这是喝药啊?”
“对啊。”
“什么药啊?”
望月愣一下,答,“补身子的药。”
沈长老站在炉子前的身形,僵硬萧索,慢慢俯身,两指揩了点儿碗中药液的残渣,声音都在发抖,“是打胎药吗?”
望月:“!”
窘。
沈长老你在想什么啊?
她忍着笑,过去,看到沈长老一脸悲戚,本来有点儿看热闹,但看一个中年大叔如此可怜,就解释道,“长老,您误会了啊,不是打胎药。我没有怀孕啊就是、就是一般补身子的药而已啊。”
沈长老低头看她,神情严肃,“杨师侄,你说实话,你跟清儿是不是已经那个过了?”
望月“呃”一声,沈长老身子趔趄晃一下,她连忙去扶人,关怀道,“长老您,您没事吧?”
沈长老摆手,一脸沧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望月,见望月怕他承受不住打击、扶他坐了下去。沈长老内心,把杨清骂了个狗血淋头——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他妈的真想宰了杨清!
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一直在望月莫名其妙的方向转,搞得她很迷糊——
“杨师侄,你在山下,其实就认识清儿吧?”
“哦,是啊。”
“他让你上的山?”
“一半一半吧。”
“你做了师侄,他没什么表示吗?”
“呃,长老,您千万别误会杨师叔。他为人正直,并没有为我开后门。他对我,和对其他弟子,都是一样的态度。并没有对我多关照,有什么不公平在。”
望月显然理解错沈长老的意思了。以为沈长老要质疑杨清的职责,望月替杨清解释了一句。
然她越解释,长老的脸越沉。心里大骂——居然不对小姑娘照顾点!杨清,你果然没有担当,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我错看了你!
然而就是错看了,那也是他错看大的孩子。沈长老心里难过,还得帮自己的小师弟一次。他之前见到望月的脸,就肯定不喜。现在见到望月的脸,只觉得对方可怜——杨清大概从头到尾,都在骗小姑娘了。
不然你看这张脸,再看小姑娘现在的身份可不都是杨清弄的么!
沈长老为人刚正不阿、不够言笑,最是古板,这恐怕是他第一次拉下脸来,为自己的小师弟说情。他低着眼皮,都不好意思看对面的小姑娘,眼神飘虚,声音也越来越低。显示他自己的心虚不自在——
“这个,杨师侄,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日常行为。最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离那些弟子远一些。你和清儿的事呢,咱们需要从长计议。等你远了这边关系,我认你做个义妹,你看如何?”
望月怔了一怔,慢慢抬起眼,看对面的沈清风。
沈清风已入中年,长子死在魔教人手中,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说他把杨清当儿子看,也大抵如此了。这种古板的人,要么把杨清一刀切,要么为了维护杨清,选择姑娘牺牲。
反正这世上,每每遇到这种事,牺牲的那个人,总是姑娘家的。
望月看多了这种事,她看惯了白道这些人自诩正义、然每每出事、就总是把问题推给无关紧要的那一方。说着为顾大局、牺牲小我,却从来不问被牺牲的那一方,到底愿意不愿意。
世人常说,他们魔教人,都是自我的,自私的。总是想着自己,从不考虑别人,从不想大局如何。
她做圣女的时候,也头疼过圣教的教徒,从来都是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考虑圣教的利益。她也恼这些人,但也只是恼一恼而已。圣教的风格,本来就是一个个自我。一个个自我,才形成了强大无比、对正道威胁很大的圣教。
望月不认同白道许多价值观。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刻——望月心中动了一下。
她痴痴地看着沈长老:沈长老跟她说这些话,竟不是打算牺牲她吗?不光不牺牲她,还有成全她的意思?
云门的人。
云门的行事风格。
难怪,能养出让她喜欢的杨清啊。
云门的小辈们很可爱,长老们,原来也很可爱。
如释重负。
真是喜欢杨清的娘家人啊。
沈长老等了半天,忐忑不安地没有等到回答。他鼓起勇气去看,竟看到少女在兀自发笑。眸子温柔,笑意浅浅,深情无比地看着自己沈长老被看得一阵恶寒。
听少女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一般,笑道,“长老,不必这么麻烦。最近一段时间,我是要下山的。也许等我回来,世界已经变了呢?”
沈长老一愣,“你为什么要下山?啊!”他想起了上次议会,掌门跟诸位长老商量的事,恍然大悟后,又怒了起来,“杨清!负责办此事的人,就是杨清!定是他批准,你才能下山的。”
望月:“”
总觉得沈长老又误会了什么。
她想解释,然沈长老已经起身,不听她的解释,带着一腔怒意出门了,“杨师侄,你放心,此事,我身为刑堂长老,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就算杨清他是长老,也别妄想欺辱小辈弟子到这般地步!杨师侄不必相送,我自不会让你含恨离去!”
望月:“哎!沈长老,我没有”我没有含恨啊。
她追出门,然沈长老武功太高,之前在屋子里都是克制着的,一出了门,到了院子里,就纵功而走,几下就消失在望月眼中,让她追也追不上。
望月:
忧愁:觉得清哥哥要倒霉了怎么办?
给沈长老再添把火的,是沈长老去了药膳司,找某位长老,提出自己手指上沾着的药汁残渣。之前在望月那里,他伸指揩了揩药汁,之后手一直藏在袖中,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这里本来只有两名药童在煮药,见沈长老过来,很快请了一位女长老出来。
这位长老帮沈长老提出了他指甲里的药渣,经分析后,满目惊艳,“这药方谁配的?我都没想到这几种药,还能这么配啊。到底是哪方大能配出的药?师兄,你从哪里请到的神医?他在哪里?我能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