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上身抬了抬,望进他的眼睛里,郑重其事。杨清正襟危坐,以为她要做什么。看着她紧窄的下巴抬高,凑过来看自己的眼睛,他心中微乱。手指动了动,现在是非常阶段,望月贴过来,他便不太自在。
望月望杨清的眼睛,先是夸了句,“清哥哥,你眼睛太好看了。”
杨清愣一下,微笑。
他脸上长得最好看的,其实就是眼睛。又清又亮,太干净,太无邪。
这样干净的眼睛,一般只有新出生的婴儿才有。随着人长大,眼睛慢慢变得浑浊,失去了曾经的乌黑分明。
但是杨清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望月真是每看一眼,都要迷恋一番。手抚摸他的眼睛,觉得这么好看的一双眼,让自己做什么都行啊。
她借着他的眼睛照了照,“我的嘴被你亲肿了。”
杨清顿一下后,瞟她,带着笑意问,“那怎么办?”
“赔偿我。”
“怎么赔?”
“当然是陪睡了啊。”望月理所当然。
杨清身子轻松地往旁边的矮案上一靠,手臂支着下颌看她,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只笑不说话。少女肌肤赛雪,睫毛轻盈而浓卷,唇瓣米分红,眼睛发着光,真是可爱。
望月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无比,“好不好?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可以谈婚论嫁了。谈婚论嫁前,当然要睡一睡了。万一性向不和”
“什么叫‘性向不和’?”杨清酒窝若隐若现,似笑非笑看她,“莫非你喜欢女的?”
“我倒不喜欢女的,但谁知道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呢,”望月好正经道,“我现在都觉得我们跟做梦一样,你突然就态度软了,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要掩饰呢?作为好姑娘,我要对自己负责,总不能态度低到尘埃里,你回头给我一个晴天霹雳吧”
杨清笑看她:你态度低到尘埃里?你都快上天了好吧?
他说,“既然你觉得像做梦,那就再多做一会儿吧。我没觉得我们有道谈婚论嫁的地步,此事再议。”
说罢,就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侧了身,拿起了方才被扔在地上的书。余光往窗外看了看,之前的某人,果然已经离开了。他眼眸闪烁,低了下来。
望月好不死心,她心里的酥痒刚被他挑起来,他就不管了。这也太讨厌了啊!
她很认真问,“杨清,你刚才是在说我‘做梦’么?”
“是啊。”
望月在他肩上推一把,习武的姑娘不能当普通姑娘看待。杨清被她推得吃痛,揉了下肩。
望月起身,很高傲道,“你就作吧。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看你日后哭着求着跟我睡,在我身后排着队等吧你。你今天怎么回我,日后我会全部还给你的。”
杨清:“”
他愕然抬头,看望月捂着半边嘴,很睥睨地俯眼望他一眼,转身就推门离去了。
杨清顿时有些头疼:望月的宣言,通常都是效果比较可怕的。
她这个人太过积极向上。
积极向上到望月这种地步的人,就从不服输。从不服输的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执着。再深一些,就是偏执了。望月就基本是这样的。
她很执着,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想得到什么结果,拐弯抹角也要达到。
就像追杨清这件事,她持续了很多年,现在还在继续。没有得到,她的人生中,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之前杨清说“不要随便亲我”,望月就不随便亲他了。改为随时随地地骚扰撩拨,然后假情假意地问杨清,“我能亲你吗”。这只是个小情趣,就能看出望月的性格来了,逼得杨清不得不审度自己的问题,为她改掉。
现在,她又这么说
杨清扶额,觉得日后真的到了情投意合那一步,望月很可能很大可能会突然抽身不干呢这可怎么如何是好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杨清的脸上才下去的热度,又烧了上来。
他愣一下,才想到自己刚才都在想那些旖旎的事情。
叹口气,青年伏趴在桌上,将脸埋在双臂间,盖住了面上不自然的神情。望月都走了很久了,他才恢复正常,开始看书。
他心中发软,想望月真是自己的魔障。绕不过,就是绕不过。就是走向她,她的精彩,也让他痴望。这个跟自己很不一样的人,真是吸引他。
杨清克制良多,顾忌良多,他喜欢的,就是打破他的克制顾忌的人。他天生迷恋这种人,这就是他所需要的。
杨清一直知道,只是他以前,觉得这并不重要。谁一生,必须要顺着心走呢?成亲生子,只是任务,责任,利益纠葛,也不一定非要是自己喜欢的啊。他清楚地知道两人的距离,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人吸引自己。于是他衡量着之间的距离,始终不靠过去。
然而,到底还是靠了过去。一次可以控制,第二次,引力更大,就控制不了了。
他是清醒着沉沦进去的,他知道。
一旦沉沦,就千方百计要得到,绝不放手。
杨清笑,他这个人呢,看着脾气好,对于真正的执念,却也跟望月一样。绝不后退,一步也不退。
所以,即便目前对望月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原映星,他很难打破。然则登山之路千万条,杨清想,我未必会输呢。
在书房呆了一天,傍晚出去时,杨清在廊口遇到原映星。原映星似出门了一趟,肩上沾着的叶子,是城东的。杨清扫一眼,心中几变,寻思着原映星去做什么了。
面上,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
原映星面无表情。
擦肩而过时,原教主停了步子,嘲讽道,“你用这种幼稚的手段跟我争,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太可笑了。”
杨清面上疏离的笑,变得更客气了。他同样停了步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原映星。
原映星说话的调子,总是带着三分讽刺挤兑,“白天书房的事,不就是做给我看的吗?没想到你也会耍这种心机。”
他把话题挑明了。
杨清笑了笑,比起原映星的尖锐,他始终平和,眸子望向林子深处,显得几分神淡气远,“那又怎样呢?人总有自己的私心,我也不例外啊。”
原映星也笑了,看他一眼,“杨清,你心里是清楚的,我家月芽儿迷恋你,只不过是还没得到你而已。得到了,她就不再上心了。她就是一个浅薄的人,感情起的快失的也快,跟你玩不起什么灵魂层次的共鸣。你自己陷得深,到时候很容易走不出来啊。”
杨清温温笑,“那却也不一定。据我所知,阿月一直对教主和姚师妹的事耿耿于怀。起码耿耿于怀了五年。这倒不能说她是浅薄的人。”
原映星的脸色微白,目有隐约杀意,深深看杨清一眼。
这个气度绝尘若谪仙人的白衣青年,是就着他的痛处在踩。
原映星心头微沉:月芽儿连这些事都跟杨清分享了?
他淡淡说道,“杨清,我和月芽儿之间的感情深厚,你是理解不了的。你也争不过我。我随时一句话,都能让她离开你。不然你以为这两天,她是为什么烦恼呢?”
杨清没说话,眼中笑淡了些。原映星跟望月有天然的默契基础,很难打破。
这个他承认。
原映星漠然道,“本座不想跟你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月芽儿是我圣教的圣女,她从来都是,只要本座在一日,她就一直是。月芽儿跟以前的圣女都不一样,她对圣教的归属感,是你没有办法的。你且看着吧。”
针对原映星的挑衅,杨清只是笑了笑,没答什么。
他心中,对原映星的印象,开始进行调整:这是个张扬又敏感的人。
敏感而脆弱。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跟他当面说这些话。换了杨清,他是不可能跟情敌放什么话的。甚至他避免这种状况。
杨清心中升起警报。
一般敏感脆弱的人,都很好对付。轻轻一推,就容易倒了。因为心理缺陷实在太明显,太大了。
但是原映星不一样。
他脆弱敏感的同时,他是一个武力强大、天赋强大、又很疯狂的人。这样一个人,你推倒了他,他很可能给你来个天翻地覆的回复。爆发力太强悍,杀伤力太恐怖,这样的人敏感起来不怪望月对原映星的评价,一直是脑子有病。
原映星疯起来,很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这种人,都要顺着他,轻易不要招惹他。
于是整个魔教的人,都是顺着教主走的。顺着,又怕着。就是唯恐教主突然疯狂,做出些众人无法估量的事情来。
杨清也提防,他当然也希望,理智清醒的原映星能一直理智下去。
心中原本的想法,开始推翻,思量起与原映星相处的别的方法。
这个事有个小后续。次日钓鱼时,望月钓上不少,很兴奋,便说两人一起去送行踪神秘的原映星一条。说完,望月就后悔了。她不是迟钝的人,她当然知道杨清和原映星之间微妙的气氛,自己被夹在中间,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太过分。在望月思索补救时,杨清答,“我就不过去了,我跟他不太熟。”
望月感动地看着他:聪明的清哥哥,再次装作没听出来,帮她化解了她的语言漏洞。
更喜欢他了。
少女笑,“你在吃醋?他这个人还算不错啦,你这么厉害,肯定应付得来。”
杨清想,但我不想应付啊。
他跟望月提了提昨日遇到原映星的事。倒并未说起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是分析了下原映星的性格,说,“所以我还是不去了。”
望月看着他,只说了一句,“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你就想了这么多。清哥哥,你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啊。”
她真是时时刻刻地逮着机会告白。
杨清笑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然而望月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天天跟杨清玩,原映星还等着她的回复。她一直挺纠结的,左手也右手,真是无法选择。当然,这只是心中的考量。面对原映星时,望月也不觉得心虚。原映星也笑着与她相处,分毫不提让她做选择的事。
只是他每天早出晚归,望月很疑惑,“你这么忙吗?你到底在做什么?”
原映星说,“送你一份礼。”
“为什么送我?”
“你好好想一想。”
“”
望月:又让我好好想一想。你们这些男人啊,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直说,总是让我想。动脑子很累的啊。我并不想开动大脑啊。
于是她就当没听到。
原映星挑挑眉,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笑得望月莫名其妙,心里发毛。
六月中旬,某一日晚上,原映星敲开望月的门。
刚刚吃过饭,望月打算找杨清玩,推开门就看到原映星。
他看她一眼,“打扮这么漂亮。”
“见杨清嘛”望月暗示一句后,直接问他,“找我干什么?”
“跟我走。”
他说完就转身,很快,听到身后紧跟的脚步声。原映星的唇角不觉翘起:果然,月芽儿无论如何,都是信任他的,连问都不问一声。
原映星带望月回到了自己房间,望月很奇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然后推开门,心不在焉的少女看到屋中景象,一下子就怔住了:昏暗的房中,有一盏半人高的大灯,火光在灯里跳跃着,光芒亮眼。灯的外罩纸上,画着美人画像。窗子半开,外面的风一吹,这盏灯,就被风吹动,开始转。纸上的美人儿,就开始走动。
满目光华,美人如画。
望月走过去,将手放在灯上。她看到画像,细致的笔法,勾勾挑挑,那美人,都是她:从四五岁,到十四五岁,到二十四五岁。
从女童,到少女,再到成年。
一眉一眼,清清楚楚,全都是她。
或坐或立,或放纸鸢,或站在亭里抛鱼食喂鱼,或悠闲地在园中散步
望月手指抚摸着纸画上的美人,感觉青年站在她身后,温柔道,“月芽儿,今天是你的生辰。六月十五,你都不记得吗?”
望月望着灯盏,没有说话。
青年伸手,从后方,拂了拂她耳畔的发丝,在指上绕了绕,带些回忆的味道道,“没关系,你不记得,我记得。你从来不记这些,每一年都不记。可是我记得。每年,我都陪你过生辰。今年,我还陪你好不好?”
望月转眼看他,目光流火跳跃。
是的,原映星每年在这一天,都陪她。
即使他跟姚芙关系最好的那五年,在这一天,他也会抽出时间陪她。
耐心地送她礼物,陪坐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共庆生辰。
可是今年、今年
望月抿了嘴,半晌后说,“可以关上门,只有我们两个吗?”
千万别被杨清看到啊。
原映星眸子暗了暗,手一抬,一道风飞去,门就关上了。才看到少女紧绷着的那口气松开,神情总算放松开心了些。
他心中冷笑:杨清杨清!
望月已经跪下去看灯了,爱不释手地抚摸,“你自己做的吗?你画的是我啊。”她语气兴奋,又怔忡间,透着些怅然,“可是我从来没有放过纸鸢,也没有闲心看鱼看花”
“这都是你小时候缺的,”原映星在她身边蹲下,望着轻轻转动的灯,“我也缺的。以后慢慢补给你。”
望月笑,“谢谢你。”
原映星似笑非笑,“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些东西。”
他没有动,只是袖子扬了扬,几道劲风破空。望月仰着头,就看到一屋子的灯火,大大小小的,全都亮了。
她怀里抱着的这盏灯最亮,然而屋中还有很多其他的等。挂在墙上,挂在窗上,挂在床前牙勾上,挂在横梁上少女禁不住哇了一声,充满了惊喜。
屋外夜色弥漫,一片漆黑。屋中灯火点点,少女和青年跪坐在地上,置身于一大片灯海中。
明光包围着他们,各式彩灯包围着他们。
望月仰着脸,一盏盏看去,火光倒映在她面上,她的眼睛里,也跳跃着流火。
流火徘徊,流光飞舞,华丽招摇。
原映星坐在一边,欣赏少女因兴奋而变红的侧脸。
她是真的喜欢这些,她喜欢一切美好的烘托出来的气氛。平时有多杀人不眨眼,这个时候,她就有多么天真烂漫,像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
不谙世事,一点灯火就让她激动。
原映星微笑,心中想:这些,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做得到。
我每年都陪她过生辰,今年,当然也一样。
六月十五。只比我的生辰晚一天。我自己过不过无所谓,可是月芽儿,我当然陪她。
从小就这样,以后,当然也是这样的。
杨清拿什么跟我争呢?
在屋中一片灯海、少女一一望去时,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声音很轻很稳,望月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中,第一时间没有听到。原映星却听到了,他侧头,看一眼捧着那盏大灯不舍得松开的少女,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起身,去开了门。
杨清站在门口。
青年神情平静,“原教主,我在城东发现些东西,希望你”给个说法。
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怔了怔,吃惊地看着屋中景象。
屋中挂满了彩灯,火光明亮。火海里,坐着少女。
听到门口的声音,少女回过头,与他对视。神情同样吃惊。
原映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笑眯眯道,“杨公子有什么好吃惊的呢?今天六月十五,是月芽儿的生辰,你不知道。我给她庆生而已。”
“月芽儿最是喜欢这些,我虽然不喜,却也只能陪着她了。”
在原映星的话说下去后,门口的白衣青年,脸色微微白了白。
屋中的望月站起来,神情很慌。
原映星挑眉:这样的反应啊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64章 64|10043
望月的生辰,是六月十五,而并非五月十五。
她连这个都骗他。
姑娘家的爱好,他也学得不好。送她的河灯,她也只是一般喜欢而已。现在满室的灯海,才是她真正喜欢的,望月灿亮的眼睛和酡红的脸颊也说不了谎。
他连这个也没做好。
杨清站在门口,白玉石一样,冷冷清清的。在近乎禁欲的清冷中,透着一种难言的颓然。屋中灯亮,门口风冷,他这么站了一瞬,半晌未言。
望月已经放下了怀里抱着的灯,奔了过来。她神情惊惶,一脸忐忑,试探又讨好地盯着门口的杨清,向他伸出手去,“清哥哥”
望月叫他“清哥哥”时,必然有所求。
要么是逗他,要么是准备说谎,要么是撒娇哀求。
杨清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仍被望月伸出的手准确地握住了。望月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一丝热度都没有,可见心中之想。望月更加害怕了。谎言是多么奇怪的东西,当时有多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现在就有多歌尽人散、荒凉荒唐。
望月想说我可以解释,想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杨清看她一眼,眼睫轻轻如蝶翼般颤动,眼眸微微垂了垂。他几分隐忍地想:冷静,不要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如果原映星说的是对的话,今晚就是望月确切的生辰。生辰,一年才这么一个。我不能毁了它,不能让阿月日后回想起这个生辰,想到的都是与我的争执,我造成的不愉快。
我想让她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个生辰。
我不想毁灭。
原映星意兴阑珊地等待杨清的发怒。到这个程度,他已经看出月芽儿又撒谎了。啧啧啧,月芽儿这副脾气,真是太挑战杨清这个君子的底线了。杨清是君子,他的底线就一堆堆。这种人相处愉快,从不让你为难,可是碰了他的底线,君子生起气来,才让人无措。
原映星根本不觉得杨清适合月芽儿。月芽儿跳脱,活泼,张扬,想一出是一出。她的本性就是这样。杨清呢,与月芽儿相反。方方面面都相反。相反的人,容易被彼此所吸引,就像另一个他,为姚芙所吸引一样;但相反的人,相处起来,摩擦也是大得很。
他想,月芽儿还是跟我走吧。
就在他幸灾乐祸观阵之时,见那位好涵养的青年,在脸色白了那么一下后,眉尖跳了跳,一个呼吸的瞬间,他就好像把一切的负面情绪压了回去。杨清抬起了眸,眸中已经一派清和,他对拉着自己手、神情略乱的少女轻微笑了一笑,语气温温,“阿月,生辰快乐。”
原映星:这份忍功,是在下输了。
甚至觉得输给这样的杨清,根本不丢脸。
男人了解男人,原映星根本不相信杨清真的会不在意。
他嗤了一声,觉这个男人虚伪到了极点。
连望月也惊讶地看着杨清。
杨清脾气好,她一直知道。但是脾气好到杨清这个地步的人,她惹火他,他都会说“你让我冷静两天”“这两天不要招我”,自行去调节自己。然而现在,杨清不需要自我调节,根本没有生她的气?
是的,表面上看,杨清的面部表情,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他望着一室灯海,笑道,“原来你生辰是今天,也不早跟我说。真是遗憾。你为什么骗我呢?”
他的语气多淡定啊,跟望月说话,还带着隐约笑意,有好奇,有疑惑,独独没有气恼。
望月很自信地看他的神情,心里松了气。想到:对啊,杨清怎么会生气呢?他一直挺玩得开的啊。这种程度的欺骗,无伤大雅,杨清肯定不在意嘛。我家清哥哥,就是棒!
她便撒娇般的笑说,“我只是想多收份礼物啊,想你多疼疼我嘛。”
杨清笑着,屈指在她额上点了下,语气宠溺,道,“淘气。”
望月又不放心,又凑过去追问一遍,“你真的不生气吧?”
杨清语气轻快:“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望月肯定:“对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原映星眯了眯眼,看那位淡定公子:我真是服了你了。
演技高到这种地步,你还当什么武学奇才啊,你去做卧底更合适吧?
但是正是杨清无懈可击的微笑和轻松的神情,让望月真正放下了心。她热情地将杨清拉进屋,还转头跟原映星说,“我过生辰,再邀请清哥哥一起来,没关系吧?”
其实呢,望月现在越招惹杨清,杨清忍着的火气越大。
男人嘛,脾气再好,也就这样了。
原映星心知肚明,却偏偏不去提醒望月。反是望月现在与杨清再多亲热,过了今天后,都千百倍地回还回来。
他怀着恶劣的心情,想看杨清和望月分开。
首次,原映星对杨清的态度特别亲切,笑着将他让进屋,“杨公子快请进吧。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提也罢。”
他意有所指,兴致盎然。
杨清看这位原教主一眼,客气地回以一笑。
望月转身,引他进屋观灯,说这些灯呢,都是原映星做的。说完还回头看他。
杨清笑一声,低低凉凉,“知道了。”她是想要他送的。
望月开心道,“明年你要送我更好的。”
杨清笑点头。然则少女一背过身,他眼里的笑意就消失了,冰凉一片。
原映星站在边上,负手看他,欣赏他的表演,也不点破。
这一晚的生辰,三个人各怀鬼胎。
两个男人面对少女时,都是言笑晏晏,情绪一个比一个轻松,行事一个比一个放得开。但是少女一背过身,一个脸就冷了下去,另一个则始终好有兴趣地围观,坐等看好戏。真正一无所觉的,只有望月。
望月都算比较敏感的了。
她隐约觉得气氛比较怪,好像自己一转身,就更加怪。她几次回头看杨清,杨清都温柔地回望她,望得她面容娇羞,觉得自己想多了。
杨清还向原映星讨教望月生辰之事。
这个一问一答,就跟往日是一样的了:
“阿月的喜好便是这样吗?”
“呵呵,不知道。”
“原教主”
“不懂,不知晓,不明白。不要问我。我怕我忍不住想对你动手哦。”
“教主可以试一试。”
望月连忙打断他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咦,这个小灯笼,是哪里买的啊?做工真精巧。原映星你看,人家灯笼这么小,做工比你亲手做的还好呢。”
原映星漫不经心扫一眼,“正好我买这个灯笼时,看到铺子里有个小伙子。你实在喜欢的话,就嫁过去呗。保证天天让你看灯看到吐。”
望月:“”
原映星弯唇一笑,笑得少女毛骨悚然,“我还给你备丰厚的嫁妆。”
“我嫁杨清的话,你也给我嫁妆吗?”望月好奇问。纯属好奇,她真的不知道原映星还有给她准备嫁妆。
原映星笑道,“杨公子的话,就得他入赘我们圣教,这份嫁妆我才舍得掏了。”
他言笑如常,情绪看着很平稳,话就这么说了下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望月也不去探究,回头,暗示性地冲杨清飞个眼。
杨清目有笑意,跪坐得腰背挺直,没有说什么。让少女略有失望。
原映星说,“生辰时许愿最灵,月芽儿可莫要错过了。”
望月当即许愿。
她一共两个愿望:上了杨清。被杨清上。
其他的事情都觉得简单,只有这两个觉得好难。后者的难度还更大。
非许愿不可了。
于是灯火中,少女双手相合,虔诚地许愿:就让我在新的一年中,推倒杨清,或者被杨清推倒吧。
杨清想谈无性欲的纯洁无比的爱恋,但是我并不想啊。
小女子并不是像他那样清心寡欲啊。
姑娘在自家的生辰,许这样的愿,望月也是够拼的了。世间少人能及。
总体而言,望月还是生辰,还是过得宾主尽欢。即使杨清后来才到,即使他发现望月骗了自己,在生辰上,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与往日表现无异,仍和小姑娘说说笑笑地逗趣。临别前,望月在门口对他依依不舍,他还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
望月真正的生辰,就这样幸福地过去了。从这一晚之后,她才算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节奏,真正意义上地步入了十六岁。
长大了些,就说明能嫁杨清的日子更快了些。这是好事。
望月总觉得以杨清那磨蹭的脾气,真提娶她,很难说到什么时候了。她得让他对自己印象深刻,难舍难分,到那种非娶她不可的地步。以杨清的脾气而言,要让他说出“我能娶你吗”的话,就代表他的感情已经深到不能再深了。
能让一个性情清冷、不重情爱的人,求娶她,这一定会是望月人生中最重要的成就。
这个时候还有个好事,望月的牙疼,在杨清的日日催促中,喝着药,总算好了些。在生辰这一晚,她的牙疼生涯,彻底终结。次日在房中用早膳时,发现牙再不疼,望月当真兴奋,匆匆吃了早膳,就出去与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在半路上遇到杨清。
天有些阴,青年白衫玉冠,穿着齐整,去的方向,似乎是要出去的架势?
望月与他在半路上遇到,就笑凑前,“杨清,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望月在心中,已经想象青年那玉石一样温润的声线了,“好啊。”
他性子好,对她的话,通常的回答,都是“好啊”“可以啊”“行啊”之类的。
杨清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跟没看见她一样。
望月微瞠:“”
他怎么了?
少女追上去,几步轻功,窜到了青年对面,一条小径,她直接将他的路挡住。杨清停下步子,目色平静,看着她,又不太像是看着他。
望月伸手在他如水的眸子前晃了晃,“你眼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