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手投足,伤情早已洞悉,每每在去路上等着。即便他完全放平了一颗心,仍处处受制,一招未尽已被迫变招,像被狂奔的野牛逼到绝路上。如此惊涛骇浪,他那率性而为的心法根本施展不出。江留醉心中惊骇,要不是知道伤情没有敌意,恐怕早就崩溃。
他的斗志呢?若是塞进一只黑箱子中,动辄磕碰,只有撞破这箱子才可破解,可这密封得严实的黑箱,哪里是破绽?
江留醉慢慢抑制住慌乱的心,他发觉还是心慌了,平常心,在猝然到来的危机前难以长持。山河破碎,他要一点点重新收拾。稳住阵脚,他步法一变,身形顿时变幻,纵然是芥子微末之地,他也要勉力迷惑对方视线。
叠影幻步原本是纵横天下的轻功身法,此刻,成了他脱离危机的护身符。
一步三荡,幻影丛生。脚尖如柳叶飘摇,身影似飞絮起舞。
江留醉的身子变灵巧后,伤情的速度并没有慢上一分,相反的,如狂风骤雨,仍让他看不出来路归途。他如是那梁上燕,伤情就是袖底风,一个有形,一个无形。
他快,伤情更快,后发先至,简直不似人而如鬼。江留醉明白,伤情蒙目后提升的听、触、嗅、身、意诸觉,已千百倍发散开来,他每个细微的动作、表情都逃不过伤情的“心眼”。甚至,他有赤身裸体之感,连心意也被对方看个透彻清晰。
不求胜,但求守得住自己。
江留醉定下这个目标,缓缓打出一掌。任他波涛汹涌,只作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他这一掌顺了伤情的力道,以力卸力,半途又偷偷借去拐中的劲力,借力打力。伤情虽快,被他这种不守而守的打法吊住了浪尾,余波不兴。这一招总算争取来一点点喘息之机。
伤情“哼”了一声,拐杖忽然也慢了,端重如山平平压来。江留醉吃不过那一拐上气势如虹的力道,脚退后数步,死死抵住了。
花非花倚在崖边,静静作壁上观。和伤情做对手的人绝不会轻松,这一战本来该由她来,看了伤情的出手,想赢太不容易。在她远游的这两年里,蒙目走遍灵山的他甚至可能已超越失魂。她不禁想起失魂当初和他们五个杀手一一交手的情形,之所以能担上“杀手之王”的称号,伤情、红衣、小童、牡丹、芙蓉五人甘拜下风是最有力的实证。
然而她知道,当时和失魂交手的伤情,并没有输。他们一战相交,惺惺相惜。
江留醉能求的,唯有自保而已。
周身如有山压的江留醉,只觉使不出平时武功的一成。其实他已竭尽所能,但因受制太多,感觉却是极差。手脚胸腹背,各各被伤情用拐杖轻点了无数下,开始还好,越动手那些地方越酸麻,到后来沉重如铅。他试着调整内息,连筋脉亦隐隐作痛,恐怕此战之后非要休息数日才能补回元气。
江留醉这叶扁舟处处残破,唯有强自苦守。到后来简直成了苦捱,想着忍住、挺住、顶住,余了一口气在,其余跟闭目挨打无甚区别。花非花看了不忍,叹了口气,把目光凝在伤情的攻势上,不敢多看他一眼。
眼看就要摧枯拉朽之际,伤情突然停了手。江留醉浑身一颤,魂灵回窍,整个人的意识方清醒了。只听得伤情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能在我手中过一百招而意志不夺,算是难得。”
江留醉无力跪倒,用手撑地,勉强笑道:“多谢手下留情,我已经蜕了层皮。”当下一阵咳嗽,呛出一口腥甜的血来,心口才舒服一些。此时他感受到若无深厚内功筑基,遇上真正高手还是一败涂地,更可怕是那些反弹之力尽数激回身上,双倍施压。
伤情不理会他,负手站在崖边,对花非花道:“该你了…”
太阳渐渐西斜,一缕橘色钻进洞去,整个断崖上暖意一片。花非花不语,任风吹动发丝,阳光在她身上镀了层金。江留醉看着她,消失的斗志不觉一点点汇聚,得失胜负输赢顿成过眼云烟。
她亭亭玉立,神态自若地抽出那把“千古”,剑没有一丝变化,仍是剑本身。没有剑芒,没有剑气,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这外在没有任何变化的剑,是否能赢过伤情?江留醉睁大了双眼,他实在很想知道花非花手握千古究竟有何玄机。他注目那剑,仿佛想看透剑髓,又仿佛想让自己定心,确信她会赢。
他又忽然不想知道结果,不想这一战开始和结束。只因此刻的一朝一夕,有她在的地方,与她共度的时光,才是他最想珍惜。
在他犹疑多思的心态中,花非花含笑出剑——
自从那晚向花非花要了药方后,金无忧病体渐康,两兄弟易容扮成行旅商人,各骑了一匹快马连日朝京城进发。沿路上金无虑一心赶路,不愿招惹事端,金无忧却熬不过,每每看到不平就想动手。若依了金无忧的本意,以两人的身手智慧并不会暴露身份,只是管闲事自然耽搁时辰。金无虑劝了又劝,阻了又阻,最后拗不过金无忧,小惩大戒出手了多次。
这样两人于初二晚间到了京城,易容后改名进城,并未照会大理寺任何人。两人因知道冷剑生重入江湖,刻意查探了两日,果然查出他在雍穆王王府落脚。
忙到初四晚间两人又换了客栈,从城西搬到城东重新登记姓名。金无忧脸色凝重,冷剑生既在太公酒楼与芙蓉勾结,想必与失银案有关,此刻住在雍穆王府又意味着什么?
金无虑正在登记籍贯名姓,那客栈门口人影一晃,闪进两个女子。这两人容貌出众,虽是寻常妇人打扮,却引了不少人目光交集。金无忧原在四处张望,看到这两人竟自呆住。
“秋莹碧。”金无忧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怔怔站直。多年前秋将军府的那个桀骜少女,倔犟的表情宛如昨日。
秋莹碧有了感应,鹰般利目射向两人。金无虑一瞥之下大呼不妙,金无忧的身体刚有起色就碰上当今最厉害的两大杀手,显然不是好事。不想秋莹碧双目光芒一敛,收了戾气,若无其事招呼蓝飒儿道:“这里不干净,走罢。”
蓝飒儿看似柔弱的身影渐渐飘出金无忧的视线。他苦笑想起那日看到冷剑生与她一起,未曾多加留意,不料竟是天下知名的芙蓉杀手,他被红衣和牡丹所伤,溯本追源便因此事。他愣神间,金无虑皱眉拍了拍他问道:“人都走了,追不追?”
金无虑知他不会错过追查线索,不忍他犯险,遂道:“你在此打尖,我来跑这一遭。”言毕人已远去。金无忧阻拦不及,终不放心,咬咬牙将行李交给店中伙计,只身赶上。
蓝飒儿行了两步已觉有异,传音问秋莹碧道:“后面那人轻功奇高,是杀是避?”她纯以直觉感应到金无虑的存在,身边人如潮水涌过,心头有隐隐的忧,明白来了高人。
秋莹碧两眼无光:“不必多事。”
蓝飒儿颇觉讶异,袖口的玉帘钩悄然缩回。忽然,她失去了感应。
金无忧从后追上,把金无虑一手抓住,藏身于一面大幅的酒幌之后。眼看牡丹、芙蓉越行越远,金无虑怨道:“你来作甚?”忽然灵机一动,把花非花那日送他的万里追痕香取了出来。他依法施为,果然悄无声息地将万里追痕香粘到秋莹碧身上。她心不在焉,似乎并未觉察。那一瞥引发的陈年往事令她思绪混乱,不能自持。
金无忧沉吟道:“如果冷剑生和她们一伙,又和金敬相熟,会不会金逸之死只是一出戏?”他脑筋转得极快,金无虑显然想到这问题。牡丹和芙蓉既杀了金逸,为何不走?杀手暴露本来面目已是大忌,全城通缉居然还招摇过市,到底有何所恃?若说武功,虽然除了天宫诸女,京城鲜少有人能与匹敌,但官府人多势众,她们一定另有凭借。
金无忧冷汗直冒。金逸既死,金敬便可借抓凶手为名在京城展开搜捕,此时调派人手不会引人注意。兹事体大,饶是他也不免心慌,咽了口干沫道:“盯住雍穆王府要紧,不要管她俩。”金无虑刚刚做好手脚,闻言瞪他道:“你去查你的,这两个人我对付。”不等他阻拦,自顾自飞身而出。
金无忧刚想呼喊,蓝飒儿悠然的身影拦住了金无虑。神偷知道不妙,依旧笑笑的,道:“大姑娘挡我作甚?”
金无忧讶然四顾,秋莹碧悄然贴身而立,冷淡黯然的目光扫视他一圈,道:“今日之你,非我对手。你走吧。”蓝飒儿闻言一惊,继而露出不满神情,恶狠狠对金无虑道:“不怕死就放马过来!”
金无忧情知秋莹碧看出他的身份,念在旧识放他一马,他想起秋家际遇亦是唏嘘,叹道:“你身犯命案,我必须抓你回去。”他这一说暴露官差身份,蓝飒儿只当他是个寻常捕快,替秋莹碧答道:“赢过我们再说大话!”
金无虑在一边搔头:“我跟你动手,就是以大欺小。不妥,不妥。”蓝飒儿一见他有所动作,顾虑他轻功惊人,连忙退后两尺。金无虑扑哧一笑,借机疾退,掩到金无忧身边,切断秋莹碧的攻击路线,对她说道:“你们行藏已露,不要命的只管来打。”
那剑还原成它自己。千古。
伤情与江留醉只觉眼前有剑,花非花似乎不见。剑如流水淌来,清澈晶亮,又如行云奔走,毫无阻滞,仿佛不是人使出来,而是天生如此,并非定招。伤情手中的拐突然变得极慢,愣了神似的,许久才东敲一记,西挡一下。江留醉睁大眼看去,花非花像是藏身于剑内,那内敛的剑光过处划出一个个无形的圈,而伤情的拐杖竟不能挥入这剑圈内一寸。
他看不破。伤情明白他不曾看穿她的招式,既然这些非是定招,也就无从看穿。但他想通了花非花的用意。和他交手,她不能依循常理,否则必输无疑。她只能用巧法,才会有占先机的可能。
伤情嘿嘿一笑,拐杖一变,指东打西点南撞北,既不像与江留醉动手那般大江东去,气势磅礴,也不像起先呆若木鸡,伺机而动。江留醉眼前一花,他身形如狂似颠,前倾后倒,来去翩跹,说是风中飘絮,又有根主心骨岿然不动。
花非花既顺其自然,剑招仿佛天生天养,伤情便让招式一记记如梦似醉,让她摸不着头绪。
崖风凛冽。伤情的拐杖成了迎空飘扬的风筝,看似风吹便应,其实那执杖的手才是关键。他手腕翻转,拐杖一扬三抑,欲进先退,迂回曲折顺着剑圈滑动。千古仍是不紧不慢将四周都划入剑圈之内,剑身携带了花非花凝聚的独门内力,所及处风起云涌。江留醉虽在战圈外,然则崖上地方无多,仍被那逼人劲气迫得喘不过气来。
伤情却是无碍,浑然不觉被剑光包围,拐杖犹如翻腾的羹勺,搅动一池热汤。终于,拐杖一顿,他用尽毕生功力朝剑圈中央戳去——
花非花手不停,剑光流转,剑圈换了中轴。伤情早就料到,拐杖微一提,顺势赶上,正打在剑光最强也是劲力最集中处。花非花眉头一皱,剑圈有如被刺穿了一个小孔,嘶嘶出气,偌大的防护一下瓦解。
伤情的笑容刚起,倏地消失,只因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袭人的香气,幽幽如前尘遗梦踏波而来。他一嗅到这气味顿觉不妙,花非花分明用上了灵山大师的秘术“麝檀功”。
这功法唯有长久浸润药物的人方练得成。须知麝香集诸香之最,气可透骨髓,游走经络,亦能损耗真元,引邪入窍;檀香则能调气去邪,除一切烦恼,兼通阳明之经,疏解抑郁之气。麝檀功则以麝之香攻人,以檀之味保己,中者七窍芳香气烈,却醺然若醉,意识手足无不听从对方差遣。
伤情见花非花取胜心切,连这功夫也用上,只得打点全副精神,瞬间封住口眼耳鼻七窍,同时以“锁穴”之功闭住周身诸穴,手上依旧施为,把拐杖舞了个密不透风。此时他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个人宛若一块顽石,严实得不透一丝缝隙。
千古流芳。剑尖传出的香气,令到一旁观战的江留醉也自微醺。观两人激战如饮美酒,至醇至酣,醄醄沉醉其间。这剑配了这香气,浑然天成,夺人心志于无声无息之间。花非花长剑抖动,一分分的香气悉数传到伤情身侧,犹如寻花的蝶,采蜜的蜂,齐齐往他身上扑去。
伤情暴喝一声,四肢百骸散出一股至刚罡气,密密集结成一幢塔状气墙,环绕在他周身。香气竟盘旋徘徊,钻不进去。花非花微笑,剑气一吐,激射出一道剑光,利箭穿空集于一点刺入。这情形与刚刚伤情以拐戳入剑圈非常相似,所不同的是,伤情此刻闭了七窍及诸穴,行动不如花非花自若,显得较为狼狈。
剑光被挡回。
花非花双足一点,人飘然而起,江留醉直到今日此时,方才见识到她真正的轻功,竟然状如“飞天”。云无空碧在,天静月华流。但见她翩然腾于崖上,红裳衬了斜阳混成火般颜色,配上紫剑如虹,凤凰冲天也似晕出朵朵绚烂剑花。
千古低沉地嗡鸣一声,散出万千剑光,从四面八方射向伤情。花非花不停催动剑气,漱漱落落如天花乱坠,一场剑雨当头劈下。伤情的护身罡气极耗真元,既要挡她剑招,又要防麝檀功所发香气,煞费气力。但见剑花打在气墙上,龙蛇乱窜,紫朱耀眼,花非花左手同时拍出一掌,挥出真气卸去伤情的护身罡气。
伤情凭意念感觉气机有变,真气一泻千里似无止境,终忍不住睁开双目。他双眼一睁,一缕香气伺机飘进,花非花微笑退后,竟不借机动手。伤情两眼一阵辛香刺激,已然着道。好在花非花登即停手,他身上的压力了然无踪,不由停拐大笑道:“居然输你半招!”
江留醉看得出神,忘了叫好。花非花却无得色,收了剑,略带忐忑地望了江留醉一眼。她分明赢了,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呆立。伤情看她的神态顿时了悟,叫道:“来,来,再打过,不许使这投机取巧的功夫!”
花非花道:“真要打,当然打不过你。”伤情大笑摇头。
江留醉叫道:“伤大哥耍什么无赖,输便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以后再赢过。既然分了胜负,你我两个输家一同罚酒!”抱起酒坛斟满两碗。花非花不晓得他是借酒消愁还是真的洒脱看开,怔怔走近了盯住他望。江留醉抬头看她一眼,笑得坦然:“喂,你是不是眼馋?叫声好哥哥,我便分你一碗喝。”
花非花诧异一笑:“你几时…学会贫嘴?”
“我天生油嘴滑舌,只不过从来当了你的面始终正经罢了。”这一回,江留醉真心赞叹花非花的武功心智,忘了要自叹不如,只觉她赢了比自己赢了更令他高兴。
伤情笑道:“如今酒喝多了,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说了?”
江留醉认真点头:“正是。非花,从今后我绝不在你面前假装好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你看可好?”
“如此说来,你先前都是糊弄我?”花非花板了脸道。
“不是不是。”江留醉急忙摇手,“以前怕你小看我,老是逞强,又有些短处怕你见了不喜。可我这人就这样子,现下你该最熟悉不过,我也不必刻意藏了性子。跟你在一起,本就什么话都可说出来…”
他还待一一剖白心事,花非花脸上飞红,瞥了伤情一眼,阻住他道:“好了,我明白。你一说就是一堆,还喝不喝酒?”
江留醉笑道:“你呢,跟我干一碗?”花非花倒满一碗,与江留醉轻碰一记,酒水在碗中欢快地跳着笑着,打破了暮色将合的沉寂。
一记梆子敲破夜的宁静。
蓝飒儿眉头一皱,金无虑的举动所站处不偏不倚,恰恰令秋莹碧无法顺利出手,看来这两个捕快武功的确不低,只是话说得太满。她冷笑不已,方想开口,秋莹碧望定金无忧,缓缓问道:“你不走?”
金无忧道:“阁下做过的事,总要有个交代。”秋莹碧淡然一笑:“是么?”蓝飒儿耐不住性子,叫道:“啰嗦什么,要打便打,怕你不成!”擎出一对玉帘钩,在月色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秋莹碧用目光阻住她,对金无忧道:“你既做捕快就该查个仔细。无凭无据抓人,莫要误了大事。”金无忧见她若有所指,心中一动,金无虑也不想打架,忙道:“这话在理。兄弟,我们有证据没有?”
蓝飒儿冷笑道:“废话!”对这既不打又不放人的局面失去耐心,喝道,“你们俩是哪里来的捕快,报上名来!”
金无虑提起一颗心,手里暗自取了暗器,只待秋莹碧一说就出手,拉了金无忧先走为上。金无忧念及冷剑生及秋莹碧话中之意,心思活络了些,不想平白交手,便道:“你们…也罢,我便花一日辰光查明两位这几日的行踪,若真犯了案,改日定向两位讨教。”
秋莹碧道:“多谢。”示意蓝飒儿一同离去。蓝飒儿满腹狐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好说话,见她走得甚急,只得加速赶上。
蓝飒儿走了片刻,越想越不对,忍不住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金无忧、金无虑。”秋莹碧神态悠闲,仿佛说着两个不相干的人。
蓝飒儿闻言大怒,“是他们!金无忧居然还活着,怎不杀了他?”见秋莹碧不言不语,越发觉得错失良机,顿足道:“不行,此人不除,大事都要被他坏了。”
秋莹碧淡然道:“他见着你和冷剑生的事,只怕早告诉江留醉或其他人,你杀他又有何用?你我能自保便可,不相干的事何必揽上身来操心?”蓝飒儿一怔,兀自气结,想得恨了,手上玉帘钩一挥,把地上砍出一道深凹的裂缝来。
等确信牡丹、芙蓉二人已走,金无虑急忙拉了金无忧骑上快马,到客栈要回行李。他生怕那两杀手改了主意,绕皇城行了大半圈,沿路不断急抽马鞭,跑了好一阵,金无忧只觉头也绕昏了,喊他停下。两人行到僻静处弃了马,重新易容,换过衣衫鞋袜,改过所有行头。
一切忙完,金无虑心中气闷,咒骂道:“等你伤势尽复,我非要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尤其是那个红衣!”
金无忧道:“你什么也别说,从芙蓉身上偷了什么,给我瞧瞧。”
金无忧老脸一红,嘻笑道:“你又看穿了,嘿嘿,眼光不赖嘛。”摸出一封信来。金无忧一见是信,掠过一丝忧思,夺来便看。金无虑笑道:“秋莹碧居然没有揭穿我们,奇怪,奇怪。好在如此,不然芙蓉定会防我。”
金无忧长叹道:“那种情形你居然还敢下手,真不知讨打还是找死。唉,我想你怎会如此乐衷逃跑,原来是为了它。”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沉生涩,“我写封密函,你立即替我想法送入宫中。”
金无虑看他面色凝重,敛了笑容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金逸也许还活着。”金无忧沉吟地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