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花娘颤声道:“还有三个也……也……”
朱泪儿柔声道:“你放心,像杨子江那样的人,莫说已只剩下三个鬼了,就算有三百个鬼,也拿他没法子的。”
铁花娘勉强一笑,但还是掩不住面上的焦虑之色。
海东青道:“三鬼若是同时出手,杨子江的确无法抵御,只不过他们的武功虽诡秘,神智却已被药物所麻醉,反应也比人迟钝得多,所以我虽然受了重伤,还是逃脱了他们的掌握。我想,杨子江虽然不敌,至少总可以安然脱身的。”
朱泪儿道:“但我们呢?这鬼地道究竟是通向什么地方的?究竟是谁筑下这条地道的?他是为了什么才筑这条地道?”
海东青淡淡道:“这些事我们都不必知道,我们只要知道天下所有的地道都必有出口,那就已足够了。”
朱泪儿道:“但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这地道有出口呢?若是死路一条又如何?”
海东青皱了皱眉,道:“无论如何,这条地道总不会是通向九幽地府的。”
朱泪儿道:“那倒也说不定,也许这地道就是地狱的入口……”
也不知为了什么,她话未说完,自己忽然觉得有阵阴森森的鬼气自脚下卷了过去,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只听俞佩玉道:“海兄,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海东青目光闪动,道:“你要我带你去见家师?是不是?”
俞佩玉道:“不错。”
海东青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只怕不容易……”
俞佩玉道:“但我却非见他老人家一面不可。”
海东青道:“为什么?”
俞佩玉道:“我有件极大的秘密,一定要说给他老人家知道。”
他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黯然又道:“因为世上也许只有令师一人能为我解决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得去试试运气,只求海兄能为我去通报一声,我想他老人家也一定会见我的。”
海东青沉吟道:“这秘密也和东郭先生的计划有关?”
俞佩玉道:“非但有关,而且关系极大。”
海东青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俞佩玉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并不是我不信任海兄,只不过这件事……这件事……”
他嘴唇忽然颤抖起来,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海东青看到他痛苦的神情,也不禁叹了口气,道:“并不是我不愿帮你的忙,只不过家师已有二十多年未曾以真面目见人了,而且更严戒我们绝不能透露他老人家的行踪,师命难违,我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苦衷。”
俞佩玉苦笑着点了点头,颓然道:“我明白。”
海东青道:“但他老人家却说不定随时随地都会来见你的,而且还说不定已经见过你了,他老人家的行事一向令人难测,无论谁也猜不透。”
俞佩玉点了点头,似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竟想得出神了。
海东青站了起来,道:“这地道也不知究竟有多长,我们还是先找着出口再说吧。”
朱泪儿道:“但这三口箱子呢?我们为何要一直背着它走?为何不能将箱子里的人放出来?”
海东青道:“箱子里的人暂时绝不会醒,你放出他们来也没有用,还是要背着他们走。”
朱泪儿跺了跺脚,道:“好,算我倒楣,走吧。”
※ ※ ※
这地道的确是曲折幽秘,而且深不见底,幸好每个转角处石壁上都嵌着盏铜灯,灯光荧荧,宛如鬼火。
朱泪儿忽然道:“你可知道我们已走过多少盏铜灯了么?”
俞佩玉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安静下来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忽然想出一个新的问题来,而且每个问题都很奇怪。
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句话,所以谁也没有回答。
朱泪儿道:“我们到现在为止,已走过三十九盏铜灯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海东青忍不住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朱泪儿冷冷道:“你觉得不奇怪,只因你不肯多用眼睛看看,也不肯多用心想想。”
海东青冷冷道:“这只因我要想的事,比铜灯重要得多。”
朱泪儿这次居然没有答腔,只是呆呆地望着那铜灯出神。
海东青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但看了很久,也看不出这铜灯究竟有什—么奇怪之处,终于又忍不住道:“我看不出这些灯有何奇怪。”
朱泪儿道:“哦?是吗?”
海东青道:“你难道看出来了?”
朱泪儿道:“不错,我越看越奇怪,越想越奇怪,简直奇怪极了。”
海东青道:“怪在那里?”
朱泪儿撇了撇嘴,冷笑道:“你既然觉得这种事不重要,为何还要问?”
海东青只有干生气,却无话可说。
铁花娘虽然满腹心事,此刻也不禁觉得很好笑。
她已发觉朱泪儿最大的本事就是逗人生气,那实在比她下毒的本事还要高明得多,男人遇见这种女孩子,话说得越少越好,最好是不说话。
但朱泪儿也有克星,一遇见俞佩玉,她就会变得乖极了,因为俞佩玉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
朱泪儿得意扬扬地一笑,道:“地道里有三十九盏灯,至少就有四五样值得奇怪之处,你若也肯像我一样多动脑筋,也会想出来的。”
俞佩玉微笑道:“女孩子的确比男人细心得多,我虽然一直在动脑筋,却还是想不出来。”
朱泪儿笑得更开心了,道:“我们已走过三十九盏灯,却仍未找着出口,由此可见,这地道一定很长,这么长的地道并不多是吗?”
俞佩玉道:“实在不多。”
朱泪儿道:“这人筑了条如此长的地道,想必有他特别的用意,他若只是想为自己留条退路,随便在哪里开个出口都可以,为何要多费这许多工夫呢?”
俞佩玉神情也凝重起来,道:“不错。”
朱泪儿道:“开辟这么样一条地道,至少也要花三年五载工夫,杨子江出道还未久,这条地道显然不是他开出来的。”
铁花娘道:“会不会是他的师父?”
朱泪儿瞟了海东青一眼,道:“绝不是,否则这人怎会不知道。”
铁花娘点了点头,朱泪儿又道:“他既然肯花这么多的工夫来开辟这地道,就绝不会没有目的,既然有目的,行事就一定很秘密,杨子江又怎会知道这秘密的呢?”
铁花娘道:“也许这条地道是很久以前就开辟了的,直到最近才被杨子江无意发现,开辟这地道的人也许早已死了。”
朱泪儿道:“不对。”
铁花娘道:“为什么?”
朱泪儿道:“外面那茅庐想必是和这地道同时建造的,你总该看得出那茅庐并不陈旧,建造的日子绝不会超过十年。”
铁花娘道:“但茅庐随时都可以翻造……”
朱泪儿道:“茅庐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这条地道的,并不是为了要住人,所以根本没有翻造的必要,何况,这些还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铁花娘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朱泪儿道:“是这些灯。”
铁花娘道:“灯?”
朱泪儿道:“不错,灯,我问你,像这样的一盏灯,若是不加油,可以燃多久。”
铁花娘道:“普通一盏灯,若是不加油,点一晚上灯油就尽了,这盏灯虽然比普通的大些,最多也不过可以燃一天一夜而已。”
朱泪儿忽然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这些灯不分昼夜,都在燃着,一直没有熄火,由此可见,每天都必定有人来加灯油;”
她眼睛里闪着光,接道:“但杨子江最近根本不在这地方,可见加灯油的人绝不是他。”
铁花娘动容道:“那么,加灯油的人会是谁呢?”
朱泪儿沉声道:“也许就是开辟这地道的人,也许是他的奴仆,无论如何,这地道中必定还有别的人,我们虽没有看到他,他却说不定正在暗中窥伺着我们。”
灯光闪烁,地道中的寒意似乎突然重了。
铁花娘忍不住四下瞧了一眼,那些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是不是真有人躲着向他们偷窥狞笑?
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我的胆子怎会越来越小了。”
朱泪儿道:“女孩子嫁了人之后,胆子都会变小的。”
海东青道:“就算这地道中真有人,对我们也绝不会有恶意,否则杨子江怎会叫我们进来?”
朱泪儿冷冷道:“那倒说不定。”
她不让海东青说话,又道:“也许连他都不知道这地道中是否有人,他只不过是在无意间发现了这茅屋,茅屋中又恰巧没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