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啸风说道:“既然如此,我不便耽搁你们啦。大叔,请你把住址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就行啦。”
张大颠笑道:“也不用这样着忙,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话问我的,反正现在已经有了蒙姑娘给我们带路,路上可以减少许多盘问的麻烦,咱们多谈一会,也不碍事。”
谷啸风道:“我正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问大叔。听说有几位客人来了你家,他们是谁?现在是否也和你一同搬去和敝岳同住?”
张大颠道:“想必是我徒儿告诉你的吧?说起来这几个客人你都是认识的,他们是石棱和邵家的全家四口:父亲邵元化,儿子邵湘华,女儿邵湘瑶和邵湘华的未婚妻子杨洁梅。”
谷啸风大喜道:“我正是从邵家出来的,找不着他们,想不到他们已经在你那里了,我这一去,可正是一举两得。”
张大颠道:“不过邵元化和他的女儿前几天又离开了。你只可以见得着石棱和邵湘华夫妻。”
原来邵元化是为了躲避辛十四姑向他寻仇,才搬去和张大颠同住的。他见了张大颠,得知辛十四姑已被囚在黑风岛上,但她后来又逃出来的事情,他可还没有知道,因此他和张大颠、韩大维相聚几天,就带女儿离开了。邵湘华是石棱的亲生儿子,父子已经相认,邵元化也就把他交还石棱了。不过邵湘华为报养父之恩,还是姓邵。
谷啸风大为高兴,说道:“想不到来到苗疆,竟有这样的一个意外机缘,可以和好朋友相聚。对啦,我还没有问你呢,家岳的病好了没有?”
张大颠道:“好叫你欢喜,你泰山大人的伤早已痊愈了。本来他已准备离开苗疆的,就恐怕你来找他,彼此错过,故而留在这里等候你来的,你又是怎样碰上这位蒙姑娘的?”
谷啸风道:“她是辛十四姑的徒弟,我在邵家碰上她们师徒的。现在她已经知道那妖妇是个坏人了,故而决意背叛本师。”当下把日前的遭遇说了出来,有些不便告诉张大颠的就略过不提。
张大颠笑道:“令岳武功早已恢复,又有石棱和他一起,那妖妇若是找来,只有自讨苦吃。”
谷啸风道:“就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大颠说道:“说得有理,这妖妇手段阴险毒辣,确是不可不防。”说至此处,注意到谷啸风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安,于是跟着就问他道:“你在挂虑什么?有话要问我的,尽管说吧。”
谷啸风问道:“佩瑛来过没有?”他见张大颠说过了那几位客人,却始终没有提到韩佩瑛,心里已知有点不妙。果然便听得张大颠说道:“佩瑛侄女也来了吗?我可还没有见到她呀!”
谷啸风道:“她动身在我之前,按说是应该到了的。”
张大颠安慰他道:“这么远的路,或许她在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那也不足为奇。而且你已经知道她没有碰上辛十四姑,想来也不至于另有什么危险的。”
谷啸风道:“你刚才说有一伙坏了踏入苗疆,他们是谁?”
张大颠说道:“还没有知道清楚。昨日有一个和我相熟的苗人告诉我,他在深山采药,发现三个陌生的汉人,其中一个是头如巴斗,身高丈许的巨人,或许他说得有点夸大,不过像这样一个身材异乎常人的巨人,在江湖人物之中却只有一个。”
谷啸风道:“你以为是乔拓疆的副手钟无霸?”
张大颠道:“不错,我是猜疑是他。不过,听说乔拓疆正在江南和史天泽合伙,钟无霸又怎会到这里来呢?”
谷啸风说道:“史天泽已经战败,乔拓疆那伙海盗和他一同遭殃,也差不多是全军覆灭了。啊,这三个人恐怕就是史天泽、乔拓疆和钟无霸了。但愿佩瑛不要碰上他们才好。”
张大颠道:“那个发现他们的苗人,并没见到女子。”
谷啸风忐忑不安,说道;“你没有找过他们?”
张大颠道:“他们躲在深山密林中,要找他们谈何容易。我只能先去通知蒙峒主,叫他加紧提防。近日又有官军要来侵犯苗疆的风声,我是怕这伙坏人特地隐藏在苗疆与官军配合的,不过,现在咱们已经知道是史天泽这伙人了,这点倒是无须顾虑了。”
谷啸风道:“但史天泽这伙人可比官军更难对付。他的余党若然陆续来到,难免不在苗疆捣乱。”
张大颠道:“是呀,所以我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通知峒主。对,你也应该早点去见你的岳父了,还有什么要说么?”
谷啸风道:“我想要知道的都已知道了。现在只请大叔把地址告诉我就行啦。”
张大颠道:“好,我画个地图给你看,比说给你听清楚得多。”
谷啸风一直在和张大颠说话,不知不觉就忽略了蒙赛花和那少年,此时方始发觉他们早已走过一边,也正是蹲在地上,那少年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大字。
原来蒙赛花在听到他们谈及韩佩瑛的时候,心里又是辛酸,又觉没趣,暗自想道:“他一心一意都在他的妻子身上,我在旁边,他恐怕都忘记了。唉,我又何必再去惹他讨厌。”
那少年对蒙赛花甚有好感,很想逗她说话,可又不敢。蒙赛花忽地对他一笑,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可还没有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少年道:“我是个孤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的。跟了师父之后,师父姓张,我也就姓张了。师父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啊,蒙姑娘,你认得汉字么?”
蒙赛花道:“识得不多,你过那边写给我看。”此时她正在黯然神伤,故此特地藉故躲过一边,以免老是听得谷啸风谈他的未婚妻子。
那少年道:“师父给我起的名这叫做石痴,石头的石,痴是痴心妄想的痴。”
蒙赛花道:“石头的石字我认得,痴心妄想的痴字我可不认得啦。你写出来给我看。”
张石痴笑道:“这个字笔划很多,我学了几天才会写的。”
蒙赛花看他在地上写了,心中忽生感触:“他写的是个痴字,唉,我对谷大哥可不也正是痴心妄想吗?”
张石痴抬起头来,见她一副如痴似呆的神气,不觉怔了一怔,说道:“咦,蒙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张大颠笑道:“他们两个倒似乎很谈得来呢。啸风,我抢了你的向导,你不怪我吧?”
谷啸风笑道:“你给我画这地图,可比向导对我更加有用。蒙姑娘和你同行,我也可以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张大颠道:“哦,你在担心什么?”
谷啸风道:“蒙姑娘放走我,那妖妇若是追来,我可无力保护她,岂不是连累她了。”
张大颠似笑非笑地看着谷啸风说道:“如此说来,我把蒙姑娘带了去,既可以解除你的烦恼,对她又有好处,这倒是一举两得了啊!”话中有话,谷啸风听了不禁面上一红,但心里对张大颠可是好生感激。
原来张大颠惯于游戏人间,看似疯疯癫癫,其实却是深通世故的。谷啸风乃是去见岳父的,带了一个苗峒公主同去,纵然韩大维不说什么,谷啸风自己心里也有疙瘩。是以张大颠为他着想,才找个藉口将他和蒙赛花分开,倒并不是他非要蒙赛花带路不行。
蒙赛花痴痴的看着那少年写自己的名字,忽地听得张谷二人似乎在谈论她,抬头一看,只见张大颠正在向她走来。蒙赛花道:“张老前辈,你说我什么?”
张大颠笑道:“没什么,你知道了我徒儿的名字了吗?”
蒙赛花笑道:“他教我认识了一个很难写的字,现在我可以叫出他的姓名了。”
张大颠道:“很好,你知道了他的姓名,此后就好称呼了,咱们走吧。”
蒙赛花道:“你等一等。”解下一个绣有孔雀的荷包,递给谷啸风道:“这个绣荷包我们苗族人看见了都知道是我的,你带在身上,倘若遇上麻烦,你可以拿给他看。”
谷啸风接过绣荷包,心中暗暗为她祝福:“张大叔的徒弟和她倒是非常合适的一对,但愿他们能缔连理。”当下谢过了蒙赛花,便即分道扬镳。
韩大维所住的地方是罕见人迹的荒林,谷啸风走了一天,都没有碰见一个人。幸好他记牢了张大颠画的地图,才不至于迷路。
第二天入山更深,但见一处丛莽密青,荆棘满道,山茅野草,高逾人头。谷啸风正行走间,忽听得后面有拐杖点地的声音,他躲在茅草丛中看出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辛十四姑。
辛十四姑也发觉了前面有人行路,但她只是隐约听见了谷啸风走路的声音,却还没有看见他。
辛十四姑一声冷笑,飞快追来,说道:“你们没有胆量见我么?好呀,你们不出来,我可要放火烧了!”正是:
深入苗疆寻爱侣,风波叠起苦难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惊见荒原来玉女
相逢陌路斗强仇
谷啸风屏息呼吸,心里想道:“且待她真的放火再说。”
谷啸风藏身之处,方圆数里之内,黑压压的都是高逾人头的山茅野草,倘若当真放起火来,火势定然蔓延得十分之快,辛十四姑轻功再高,只怕也逃不出火海。
辛十四姑提起竹杖,一面走一面在乱草丛中拨打,人没发现,却有两条长蛇受惊窜了出来,辛十四姑险险给蛇咬着,大怒之下,把两条蛇打死,“咔”的一声响,擦燃了火石,喝道:“我数到十下,你们再不出来,我非烧死你们不可!一、二、三、四……”
当然,这也还是虚声恫吓的,她高举火石,数到“七”字之时,一阵风吹来,她生怕真的烧着了茅草,连忙捻熄了火苗。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人喝道:“哪里来的妖妇,竟敢在这里放火烧山?”声音宛如金属交击,十分刺耳。
辛十四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裳褴褛,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手中挽着一个水桶,从林子里走出来,看得出是个汉人。他挽着满满的一桶水,走路仍然走得很快,桶里的水也没溅出半点。
辛十四姑不觉心头微凛:“这人躲在苗疆,不知是何道路?”但她自恃武功高强,虽然知道对方武功不弱,却也不以为意。当下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便向那人飞掠过去。
那人看见辛十四姑脚不沾地,竟似御风而行,在草上掠过,也是不禁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是面对面的碰上了。辛十四姑停下脚步,冷笑说道:“你敢骂我?你是什么人?”
那人也冷笑道:“你敢对我无礼,你是什么人?”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我本来要杀你的,念在你愚昧无知,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否则我还是不能饶你!”
那人好似听得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似的,哈哈哈大笑了三声。辛十四姑怒道:“你笑什么?”
那人揉着肚子大笑道:“我生平杀人如芟草,你居然用杀人来恫吓我,这不是可笑之至么?”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你笑够没有?我问你,你可有看见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人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能够帮我找着她们,你的性命还可保全。否则,嘿嘿,一时三刻之内,我就叫你笑不出来!”
谷啸风听了她这说话,不由得好生诧异:“原来这妖妇倒不是来捉拿我和赛花的。那两个女人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