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一脸正色:“当然不是。”他顿了顿,“他什么个性你还不知道啊, 那么冷, 怎么可能一回来就特别关照我。”

熟人说:“那为什么有人说看到你们在骑自行车压马路, 还有图有真相!”他拿出手机给单宁看照片。

单宁瞧了一眼,又瞧了瞧熟人,才说:“少年, 你知道什么叫抱大腿吗?”

“………”

“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自己创造。”单宁语重心长,“可惜你现在没机会了,我已经包揽了给我们霍处做饭的活儿,没你插手的份。”

“单哥你动作可真够快!”熟人感叹,“不过也就单哥你敢和霍美人套近乎。我见了他几次,他现在比以前更冷更有气势啊,我一见到他连说话都带抖的。”

“那当然,要不怎么只有我能抱上大腿。”单宁一脸得瑟。

“单哥你也忒不要脸了。”熟人忍不住吐槽。

“脸是什么?不存在的。”

单宁有正事,熟人也没和单宁八卦太久,很快和单宁、孔利民一起离开城建处。

熟人回家了,单宁和孔利民也没再去丁专家家。

离开前丁专家就说了,晚上那个麻云轩会从外面回家,他们再过去引起对方的注意。

既然发现有地窖,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不要打草惊蛇。等明天那麻云轩按时出了门,他们再从丁专家那边将两个地下室挖通。

要是在那之前引起了麻云轩的警觉,麻云轩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抛尸!

“先回去吧。”孔利民沉默了一会儿,拍拍单宁的肩膀说。

“行,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可是你们的主场。”单宁和孔利民道别,自己弄了辆自行车福寿里那边骑。

骑到南山那一带,单宁不自觉地放缓了速度,想看看能不能碰上猫老大。他左看右看,没想到还真看到了。

猫老大正坐在半山腰一处面向大海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地远眺,那目光不像一只猫,倒像是一个人。

单宁愣了愣。

他把车子骑上半山腰,搁一边,走近那块高高的大石头。

猫老大似乎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他的到来,又似乎注意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单宁站着正好和猫老大齐高。

他顺着猫老大的视线看去,恰巧看到了远处海面上的灯塔。夜色里头,灯塔发出的光束正照射在幽谧的海面上,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看似平静的海水下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那里很危险。”单宁忍不住说,“不要再去了。”

猫老大转头看向单宁。

单宁也转头看猫老大。

现在单宁不是猫,没法和猫老大交流,只能认真地看着它。

猫老大身上的伤疤都结痂了,有些还掉了痂,但毛没长出来,看起来没以前威风。它的目光在夜里显得幽亮无比。

静静地蹲在原处看了单宁一会儿,猫老大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扭身转入苍苍茫茫的树林之中。

单宁目送猫老大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又忍不住看向远处的海。

夜幕已经笼罩大地。

海岸莽莽,海水苍苍。

单宁跨上自行车,骑回了福寿里前,放好车走了进去。这时87号的哈巴狗和86号的鹩哥正隔着墙对叫,它们见不到对方,所以哈巴狗都不知道对面和它“汪”“喵”或者“汪”“汪”交流的到底是猫还是狗。

单宁掏出钥匙进了门。

屋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

单宁打开门上楼,霍铭衍正坐那里看书。他洗了个澡才上床,挤到霍铭衍身边说:“这么早上来,不会是那云家人又来烦你了吧?”

霍铭衍瞥了他一眼,说:“爷爷发话了,不许任何人影响我追媳妇。”

?????

!!!!!

单宁暗搓搓地捏了把自己大腿,使的是狠劲,疼得他眼泪差点飙出来。他见鬼一样看着霍铭衍:“你刚才说了啥?”

霍铭衍脸色很平静,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爷爷说让我快点把他孙媳妇追到手。”

单宁:“…”

输了输了,他输了。

单宁抓住霍铭衍的手:“来追我啊宝贝!!!”

霍铭衍:“…”

霍铭衍往单宁唇上亲了一下。

单宁反客为主地把霍铭衍抵在床头,狠狠地亲了回去。他用舌头撬开霍铭衍的唇齿,灵活地探了进去。两个人口里都是淡淡的薄荷味,清清凉凉的,却又莫名烫热。

霍铭衍牢牢扣住单宁的腰,任由单宁肆意地加深这一吻。直至单宁要伸手去解霍铭衍的睡袍,霍铭衍才抓住他的手,哑声说:“别闹。”

单宁:“…”

单宁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帮你摸摸看。”

霍铭衍:“…睡觉。”

单宁说:“我觉得吧,讳疾忌医不好…”

霍铭衍:“…”

霍铭衍啪地把灯关了。

单宁也没想着一下子打个本垒,顿时歇了心思,老老实实躺回霍铭衍身边。

真要那么容易吃上嘴,霍铭衍就不是霍铭衍了!至少讨了个真真切切的吻!

单宁老实了一会儿,还是又燥又热。

肯定是因为这鬼天气!

实在是太热了!

单宁悄悄地挪到霍铭衍旁边,感觉一挨近就特别凉快。他大胆地把手搭到霍铭衍腰上,接着腿也缠到了霍铭衍腿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巴着霍铭衍。

霍铭衍睁眼看他。

单宁面不改色:“太热了,你身上凉快。”

霍铭衍不吭声,由着单宁缠在自己身上。

单宁喜滋滋地补充:“冬天换我把你捂暖,我可是纯阳之体,热乎着呢。”

霍铭衍:“…好。”

两个人没再说话,一夜好眠。

*

第二天天一亮,单宁就出了门,时刻和孔利民保持联系。

为了不引起那麻云轩的注意,早上依然是先由单宁和老成开着车在西香街附近巡逻。

等到麻云轩九点多照常开着车从路口出去,孔利民才带着人先在西香街路口和西香街13号附近隐蔽好,以防麻云轩突然回来,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单宁则去了丁专家家里。

丁专家准备先从地下室挖出一条通道,看看旁边的地下室里是不是藏着人。如果判断无误的话,应该可以先把那小孩救出来。

施工工人很快过来了。

他们看了孔利民的证件,都表示可以配合。两张图纸并在一起一看,经验丰富的施工工头说:“两个地下室约莫相隔五米,挖个通道应该不成问题。”

施工工人有专业的机器,整个地下室没花几天就开挖成型,肯定可以赶在麻云轩回来之前把通道挖好。

几个工人照着图纸分析了一番,找出了最佳的挖掘位置,把机器通了电就开挖。

单宁和孔利民在旁边等着。

丁专家也站在一旁。

单宁时而想到分析报告上那些残忍至极的施虐手法,时而想到孔利民说起的那一家人的情况,心里有些焦躁。

单宁以前见过不少这样的小孩。

他们父母外出打工,自己住校或者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或孤僻或叛逆,无心向学,喜欢在外面游荡,有时甚至会故意闯祸去引起别人的注意。可这样的小孩有时又很容易被打动,只要对方稍稍下点诱饵,他马上会全心信任对方。

孚于剥,有厉。

相信对你怀有恶意的人,容易遇到危险。

这个卦象对上了。

麻云轩这人永远衣冠楚楚,他有车也有房,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魅力。他精通心理学,常年与目标群体打交道,很熟悉目标群体的心理状况,能够迅速判断某个目标是不是适合的下手对象。

有的小孩家里不管学校也不管,消失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人会发现。即便目标的失踪被发现了,他也有充裕的时间把目标抛尸灭迹了。

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周,还来得及吗?

单宁看着那渐渐成形的狭窄孔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马上要打通了!

这时孔利民腰间的联络器响了起来。

孔利民马上和那边通话:“怎么了?”

那边说:“目标车辆过桥了,好像往西香街的方向开,不知是不是要回家。”

孔利民看着只剩机器上显示的剩余厚度,咬牙说:“继续挖!”他又对联络器那边下命令,“和交警那边联系,先设卡拦截他一会儿,这边马上可以了,我先过去看看!”

那边应道:“好!”

这次行动孔利民挑的都是他底下的人,从不质疑他的命令,马上结束通话去联络交警那边,让交警立刻在西香街附近的路口设卡。

单宁腕间的玉八卦再一次轻轻震颤起来。

打通了!

最后一层泥土被推到了通道另一边。

孔利民对单宁说:“我过去看看。”说完他顾不得通道里都是泥,直接从通道钻了过去。

即便孔利民身手了得,这五米还是爬得有点艰难,毕竟通道很狭窄,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

另一边的地下室黑漆漆一片。

孔利民啪地打开头上戴着的探灯。

“呜呜,我、我会听话,饶了我…”微弱的啜泣声从一角传来。

孔利民转头让灯往角落里照,浑身的血液一凝。那里蜷着个少年,他被关在个黑色的铁笼子里,浑身赤裸着,身上都是凄惨的伤痕。被灯一照,他往笼子一角退了退,瑟缩着哭泣:“不要拍我,不要。”

孔利民自己也有孩子,看到这少年的惨状,恨不得把那王八蛋千刀万剐。他马上和外面的人通话:“拦下目标了吗?”

“拦下了!”那边说出另一个情况,“孔哥,他车上载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看着不像他的亲戚。你看他会不会是他找到的新目标?”

“妈的。”孔利民骂了句粗口。瞧见笼子里那少年更加害怕,孔利民边上前把笼子上的锁链弄开边说,“马上逮捕他!我找着人了!他地下室里真藏着人!”

“明白!”那边利落地结束通话。

孔利民心里一阵愤怒。

转向那满脸害怕的少年之后,孔利民压下怒火,没直接靠近,而是拿出证件说:“别怕,我是巡警,我是来救你的。”

少年泪眼朦胧地看向孔利民。

他根本看不清孔利民拿出的证件。

少年哭着问:“真的吗?”

孔利民说:“真的。”他半蹲到笼子面前,“来,过来,我把你抱出来。”

少年小心地往孔利民的方向爬了一下,脚上的铁链当啷作响,上面带着黑色的尖刺,刺得他脚踝流血,但他还是爬到了孔利民够得着他的地方。孔利民脱下了制服外套,披在少年身上,把少年抱了起来。

少年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感觉到外套上的余温,他的眼泪唰地涌了出来,蜷在孔利民怀里不动了。

这时单宁也从通道爬了过来。

孔利民想要说他两句,又怕吓到伤痕累累的少年,只能赶紧让人叫救护车过来。

人找到了,也不怕麻云轩杀人抛尸了,孔利民叫人直接把外面的门弄开,将少年带出地下室。

外面亮堂堂的,和地下室的阴暗截然不同。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

孔利民把少年放到急救床上。

少年睁开眼,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却善意的面孔。

少年哑声开口:“他、他杀人…”

孔利民瞳孔一缩:“什么?”

少年哭了出来,身体微微发颤,说出自己亲眼看到的过程:“他杀了人,藏在地下室的墙里面。”

孔利民半蹲到急救床上:“好孩子别害怕,都过去了。现在先送你去医院,会没事的。”

少年乖乖闭上眼。

孔利民站起来,目送医护人员把少年推走,心情沉重地回到地下室。

单宁正站在地下室的另一面墙前。

玉八卦一直在颤动。

一个女孩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她已经哭了很久很久。

单宁蹲到她面前。

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都是眼泪:“爸爸来找我了吗?”

单宁喉咙发哑。

“没有吗?”女孩说,“没关系的,爸爸那么忙。妈妈不在了以后,爸爸总是很忙…没关系的。”

“他找你了。”单宁说,“他找了你很久,很担心你。”

“真的吗?”女孩欣喜地看着单宁。

“你看,我穿着制服。”单宁说,“他报警了,让我们一定要找到你,所以我们才找过来。”

“呜呜,”女孩哭了起来,“可是我已经死了,我被那个坏蛋杀了。”

单宁沉默。

“我想到外面去。”女孩说,“我想要到亮亮的地方去。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单宁将手轻轻覆在玉八卦上。

“谢谢你。”女孩慢慢从单宁眼前消失。

单宁没和孔利民说话,起身就往外走去。

他从大门走到了外面的街道前。

等离西香街13号足够远了,他才把女孩的魂魄放出来。

女孩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向单宁。

单宁看着她清秀的脸庞。

女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知道爸爸没有来找我。”女孩说,“我上次偷偷去看了,他有新家了,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对不起。”他说谎了。

“谢谢你。”女孩说,“能离开那个地方,我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哥哥你长得真帅!”

少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阳光之中。

单宁不知道她算不算无怨无憾地离开。

他低下头,看见第一点并不明显的星芒在玉八卦上闪烁。

单宁往回走,又遇到了那个遛狗的老太太。

老太太问:“小伙子,怎么弄得满身都是泥?”

单宁钻过通道时和孔利民一样沾了一身泥土。

单宁摇摇头,说:“没什么,刚才有点事要办。”

单宁快步回到西香街13号。

孔利民已经让人在西香街13号附近拉起警戒线。

单宁钻进警戒线,径直回到地下室。孔利民正让人研究墙面新旧不一的痕迹,准备砸开墙找少年所说的尸体。

单宁说:“我来。”

孔利民看向他。

单宁上前用力在墙上砸了几下。

很快地,一只细细的胳膊从墙里露了出来。

尸体腐烂的气味也冲进所有人鼻间。

第三十章 喝醉酒

单宁手微微发颤。

刚才还出现在他眼前的清秀少女, 已经化为一具腐尸。她手脚都被捆着, 像是蜷在墙壁里一样, 应该是生前就以这样的姿势被杀死。

单宁放下手里的开墙工具。

“畜生!”孔利民咬牙骂道。

其他人也愤愤不平。

单宁不是专业人士,没参与接下来的取证。

他被孔利民赶了出去。

单宁走出西香街13号。

丁专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 注视着单宁年轻的脸庞。

单宁现在的模样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头发上站着点湿漉漉的泥土,制服上也满是泥污。

丁专家说:“难受?”

单宁点头:“难受。”

“世上的坏人很多,可怜人也很多。”丁专家看着幽静的街道。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安宁的地方会是作案场所, 也不会想到那个衣冠楚楚的邻居会是个虐待狂和杀人犯。丁专家说,“人性是最复杂也最难捉摸的。”

“我知道。”单宁看着从树叶缝隙洒落地面的阳光,“谢谢您, 丁专家。”

丁专家没有应声,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

过了许久, 丁专家才转过身说:“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单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