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抽泣一声:“大姐姐也是怕了,她说,若是父皇亲眼见了,仍要她嫁,她也就认命了。”
皇帝仿若漫不经心道:“她自己在课堂上把玩,这才不小心撞碎了。”
“现在大姐姐都不和我们一个学斋了,明明是萧六那皮猴子和唐七追着闹撞到大姐姐才压碎了玉佩!我知道萧六肯定不是故意的,可父皇也不偏帮啊!”景华表现得像一个受了

委屈只等父母做主的小孩子,谁对谁错不要紧,我要的是父母就站在我这边。
“好了,好了,不哭了,父皇知道了,回去就补婉华十方白玉佩可好?”
“那还差不多,大姐姐最爱白玉了。”景华拿皇帝袖子擦脸,又嫌弃绣纹硌着自己,掏出帕子擦拭。
皇帝想了想,又问:“你说,婉华的婚事该如何办?”
“我怎么知道,父皇做主就好,只要不嫁给婚前养外室的混蛋,朝中肯定还有青年俊杰的吧?”景华从袖子里掏出小巧的铜镜,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漫不经心道:“罚萧二一个

人就好,别牵连旁人。人家都说纨绔子弟坑爹,自己闯祸,一不小心就把家里人带累了,这上过战场的,坑起爹来也不手软。实际上,人家萧二老爷沙场喋血,谁知道京里的事

情啊!”
景华无时无刻不在展现自己的态度:就事论事,绝不迁怒。
皇帝感受到了她的诚恳,可皇帝就不是不迁怒的生物。
回了宫城,各回各的住处,皇帝握着茶盏拧眉不语,思考着如何处理萧二。定了大驸马人选,却一直拖着没宣布,就是想等边关将士回京喜上加喜。此次大胜,该有更大的恩典

。如今喜事变坏事,皇帝心里恼火,可理智尚在,这事与远在边关的西宁公并无瓜葛,不该为小辈的荒唐事牵连功臣。
皇帝还在考虑,殿外却传皇后求见。
皇帝猛得看了一眼高德,高德悚然而惊,作揖道:“陛下,下面人绝对不敢私泄禁中语。”
皇帝给了高德一个眼神,高德会意退下自去查证不提。
这边,皇后自然得了允准,款款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食盒的宫女。
“陛下可曾用了晚膳,臣妾小厨房的茯苓鸡汤很是一绝,陛下尝尝?”
皇帝静默不语,接过有一勺没一勺的舀着。
皇后笑着和他拉家常:“再过几日,父亲就要回朝了。父亲都七十的人了,满头白发还要上战场,北地苦寒,我接着母亲送进来的家信,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老公爷劳苦功高,这次回京,若是老公爷愿意,就卸甲修养吧,大舅兄也该袭爵了。”皇帝放下手里的勺子,想着岳父和舅兄驻守边关辛劳,也盼望岳父能在京中安享晚年。
“陛下心疼父亲,臣妾再高兴没有了。这些年,家中长辈都在外戍边驻守,子侄难免疏于教养。父亲回来好生将养身子,教养子孙,再给陛下培养一批沙场悍将。”皇后不动神

色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如说家常琐事一般讲起萧家的事情。“唉,如今萧家在京中最年长的是小二,那孩子虽也上过战场,可素来是个没成算的,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成

章法。昨天,他还进宫请安,说许多将士遗孤得不到妥善照顾。年龄小的送到慈幼局抚育,年龄大些的给他们找个活计养活自己也好。最难办的是那些年纪不大不小的女孩子,

民间这样的孩子就是一笔活钱,家族如何肯放手,不知被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小二想了个法子,把她们集中在一起,做些针线售卖谋生。脱离了不良亲戚压榨,再慢慢谋出路

。”
“这孩子,顾头不顾尾,心是一片好心,可却忘了自己是男子,和那些适龄的小姑娘走在一起,岂不惹人闲话,我都说他了,想派宫里女官出去照应,陛下觉得如何?”
“不必了,民间自有民间的活法,不是说售卖针线为生吗?有生计就不必皇后操心了。”
皇后笑容都不打颤,温婉道:“听陛下的。”
等皇后走了,高德才过来回话:“陛下,老奴无能,是管衣裳鞋帽的宫女泄露了陛下出宫消息,为陛下赶车的太监与凤仪宫大宫女乃是同乡。”
“你自去领十板子涨涨记性!至于那个嘴不严的,不必再活着了。”皇帝把折子怒掷在桌案上。
“谢陛下宽恕。”高德再拜起身,刚退了两步,又听皇帝叫他,连忙停住。
“再去查一查,婉华最喜欢什么玉饰,红翡还是白玉?”上次是皇后提议赐红翡安抚,也是皇后求情说萧六、婉华各有错处,婉华在学斋把玩玉佩,萧六才无意撞到。
“是。”高德躬身退下,退出正殿,夜晚的凉风吹着他的衣摆。高德轻轻叹息,心道:又起风了。


第20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20
高德微微躬身,托着两本折子上前,低声道:“启禀陛下,大公主之事已查清。大公主喜爱的玉饰乃是白玉。南锣巷确有一家针线坊,乃将士妻女遗孤,无依之人所居。”
“拿过来朕瞧瞧。”皇帝伸手,高德赶忙奉上。
高德退回皇帝身后,心中尚未平定惊讶:陛下如此重视,想来此事不能善了!高德微眯这眼睛,不让眼中精光漏出分毫,说句大实话,高德比皇帝自己更了解他。陛下立志做明

君,事实上,陛下也做到了。于外朝勤政爱民、选任贤良,于内廷尊重皇后、怜惜妃妾,不因颜色偏宠。所以,以往后宫都是交由皇后照管,陛下很少过问,今日打破的不仅是

男主外女主内的惯例,更是陛下对皇后不信任的开始。
撕开这条口子,日后将放出什么妖魔鬼怪,高德想想就心惊。再想想西宁公马上就要班师回朝,想想萧家的功勋,啧啧,这宫里的太平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喽!
皇帝拿着折子一目十行,越看心里越气,看完一遍愁眉紧锁,忍着怒气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折子往桌案上一扔,靠在引枕上,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蜀锦布料,闭目思索,沉默

不语。
若是以往,皇帝只需听高德说一说结果,就会根据结果做决定。可皇帝从这一干人等的反应中,敏锐察觉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忍不住想了解全部真相。注意,是全部真相。
折子上说的很明白,婉华不喜红翡,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当年兰嫔因被人冲撞打碎一块红翡引起皇帝注意,宫中妃妾爱以此嘲笑她,所以,兰嫔和婉华是最不爱用红翡的。皇帝

努力想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选了兰嫔,只有女人才会计较这些小节,他何曾知道这些。可皇后必定是知道的,那她提议赏赐红翡就不是安抚,反是警告和羞辱。
婉华的白玉佩是怎么碎了,也查清楚了,是萧六的错。皇后在自己面前避重就轻,说的不是全部真相。婉华确实把玉佩带到了课堂上,萧六也确实不是故意损毁。这点小事,实

话实说,皇帝难道还会怪罪萧六吗?库里少那一块白玉吗?萧家少那一块白玉吗?萧六真诚赔礼,事情就翻篇了!
还有,萧二养外室的事情也查证清楚,高德把人的看管起来了。南锣巷里有战场遗孀孤女和各类无依之人开办针线作坊为生是真的,可萧二和那管事姑娘过从甚密,已在附近桐

梓林巷安置外室也是真的。
皇帝揉揉眉心,皇后的话不严不实,大公主胆怯如鹌鹑,简单事情复杂化,她们到底在想什么?皇帝深觉孔圣人之言有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萧二不想尚主,直说便是。他

是萧家人,私底下也叫一声姑父皇帝也应,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怪罪他。皇后也是,身为国母,就该对子女一视同仁。大公主也是她的女儿,不帮女儿帮外甥,亲疏不分、内外

不明!既然知道萧二不妥当,直说便是,何必弄这些弯弯绕,把事情搞复杂了。
皇帝终究始皇帝,再复杂的朝政他都能抽丝剥茧、化繁为简、一一击破,这事儿再复杂也有限,快刀斩乱麻就是。
皇帝睁开眼睛,唤道:“高德。”
“奴婢在。”高德躬身出列。
“兰嫔久侍宫闱,勤克守礼,恭贤淑婉,特晋为兰妃。你亲去宣旨。”
“是。”
“通知内廷司,准备婉华册封典礼,按一品公主的礼准备。礼部选好封号进上来,她是朕的长女,虽是庶出,该有的体面也要有。例赏加厚三成,再把母后当年留下的百合白玉

钗给她,告诉她,朕会为她择一佳婿,日后夫妻和顺,百年好合。”
“给景华也送一份赏赐过去,这次多亏了她。罢了,朕得空的时候亲自去,她要什么自己去库里挑吧。你记着,朕空闲的时候提醒朕。”
“是。”
“萧二那边,先押下,待老公爷回京之后再做打算。别声张,大捷当前,没有为这些儿女私情影响国家大事的道理。”
“是。”
皇帝吩咐到此结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帝的主要职责的政务,心烦完这些,皇帝用了点儿羹汤,继续批折子。想做一个明君,只疼爱子女是不够的。
近几日,边关大捷,将士回朝,皇帝颇为忙碌。即便如此,他还是亲自到兰嫔宫里去了一趟,贺她晋封,也宽慰大公主。“你们就是太小心谨慎,婉华是朕的女儿,朕难道还会

亏待了她吗?日后不可再如此。”
“是。都是臣妾见识浅薄,多亏陛下圣明烛照、慈恩似海,婉华才得和顺日子。”兰妃躬身一礼,十分恭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姿容淡薄,久无圣宠,这晋位是给女儿脸面

,而女儿的脸面是险些跌入火坑换来的。如此,她更要谨言慎行,不让陛下厌弃了她,免得再有这样的情况,她连说句话都找不到庙门。
皇帝并不喜爱这样冷淡克制的妃妾,到底看在她们受委屈,兰妃又服侍日久的份上,并不怪罪。只是来得少些,赏赐多些,并没有让兰妃达成重新得宠成就。宫里都知道这是大

公主要许婚了,而且是许给萧家,皇帝个兰妃做脸面。
兰妃也并不因此懊恼生气,要生气早八百年气死了。
这件事里,皇帝观感最好的景华。皇后避重就轻误导他就不必提了,大公主虽是受害者,可皇帝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明明天家公主,一句话而已,自己为难自己到那般地步


只有景华,有情有义、不避嫌、不推脱,更不扩大事态,就事论事,把这件事控制在可控范围内,没让外人看来皇室笑话。皇帝很满意,所以,又在庆云宫多用了几次午膳。
这些内宫之事,与边关大捷班师回朝相比俱是小节,很快外朝内宫就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
西宁公坐镇北疆,打的北蛮人退避三十里,收回前朝旧城,一展我朝武功。这是留名青史的功业,自太祖开国,我朝才传到第三代,正是开疆拓土的时候。太祖立国开创伟业,

先帝拓展疆土威名远扬,当今也有封狼居胥的宏愿。
西宁公回朝之日,皇帝令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出城迎接,自己也在太和殿设宴大庆。
如此大胜,怎能不赏。西宁公加赐蟒袍、玉鞭,爵位不降等世袭三代,萧家二房老爷累功封嘉盛伯,其余将士各有封赏,金银不计其数。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以为面部有疤的青年将军。
西宁公头发花白,脸上全是大胜后的喜悦,美酒滋润得脸颊泛红,朗声道:“游击将军夏朝英武功了得,单枪匹马独闯敌阵,砍下奚万丹部小王子头颅,夺得王旗,令打溃的残

部无法以正统自居,继续裹挟本部百姓,再犯边境,着时立了大功。”
“朕看战报时,就喜爱这当世英雄,不知夏卿何在?”皇帝笑问。
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越众而出,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夏朝英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夏卿与朕详叙追击小王子的战况。”
“是!”夏朝英起身抬头,众朝臣才看清了他的样貌,身材高大魁梧,颇有将军气概。只是,他的脸上是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脸眉下直到下颚,伤口愈合后留下一条肉痕凸起

,十分刺眼,这是毁容了啊!
若是只看他没毁的那半张脸,也是英俊小生,颇附和人们对儒将的传统审美,如今却被一条凸起的肉痕毁去,如何不令人惋惜。
当即有御史起身,参奏道:“启禀陛下,夏将军面容有损,实不宜面君,请陛下降罪。”
皇帝大手一挥:“无妨,奇人异象,大丈夫以功业立世,区区面容何须计较。夏卿勿忧,与朕细说来。”
夏朝英拱手,“启禀陛下,末将帅先锋军追击奚万丹残部。小王子乃是强弩之末,护卫残兵只有八百余人。,后方有西宁公世子传令击鼓,喊杀声大震,奚万丹残部心中畏惧,

末将紧追不舍,奚万丹残部已人困马乏。恰此时追到水边,草原上有暗河,奚万丹残部慌不择路,前锋马匹坠河,引发后方踩踏。臣趁机冲入阵中,先砍下王旗,令随从呼喊王

旗已断,天命在我大郑。奚万丹残部混战中不能以王旗为号,逐渐败落。末将又见小王子被众人护卫着从右侧退走,担心他走脱,遂上前拦住,杀了护卫诸人,混战中砍下小王

子头颅。此战乃陛下英明,西宁公坐镇后方,世子指挥有功所至,末将恰逢盛会,侥幸得胜罢了。”
“好,好,虽寥寥数语,激战情形犹在眼前。爱卿过谦了,如此英雄,当满饮三大杯庆贺。来人,赐酒!”皇帝不是以貌取人的,更不是吝啬夸奖的,当即命人赐下美酒。
夏朝英满饮三大杯,谢恩后入座。
西宁公世子与夏朝英的座位相邻,世子爷小声道:“御史职责所在,贤弟万勿放在心上。此时点明,陛下圣心在你,自然不会计较,日后也不会有人以此攻诘你。”
“世子爷放心,末将早有准备,并不在意。”夏朝英也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御史本本就有讽谏陛下的职责,参他并非鸡蛋里挑骨头。他面容有损,按律法就不该面圣玷污圣

颜。读书人科举还要按相貌分四等呢,他们武将没这个规矩,可长得好的就是占便宜。凯旋入京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儿扔帕子鲜花都朝白面小将军去。夏朝英早知道自己这辈

子不会再有靠脸吃饭的时候,陛下金口玉言“凭本事立身”就很好。
西宁公世子点头,欣慰一笑,又投入到庆贺中。夏朝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干将,世子爷年龄够做他父亲有余,十分爱才惜才,见他长处得展,入陛下青眼,也为他高兴。


第21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21
凯旋大宴,皇帝和朝臣有他们的欢喜,内外命妇也有自己的乐子。皇后后廷开了晚宴,内外命妇俱在,宗室的亲戚、立功将士的家眷,后宫妃位以上妃妾都要出席。当然,也包

括公主们。
在开宴之前,皇后已经把母亲、嫂嫂请到自己宫中,说了萧二养外室被皇帝知道,因此取消与大公主婚约的事情。
二夫人满面愧色,泪流道:“真不争气的孽障,老爷在外面拼杀,他倒扯起后腿来了。都是我管教无妨,若是连累家里,这可怎么好?”
皇后令张嬷嬷扶起她,温言道:“二嫂不要慌,你陪着二哥在北境吃苦,又哪里管得到小二,也是我这做姨母的大意,让他中了旁人算计。”
“娘娘的意思是?”二夫人悚然而惊,外朝传进来自己夫君封伯爵的喜讯都变成了大棒之前的甜枣,听小姑子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响:难道那外面狐媚女人是有心人安排的。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过问小儿女的事情?是庆云宫捅到陛下面前,连带我这几日在陛下面前都不得脸面。若非父兄大胜归来,还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呢!”
“庆云宫?那不是二公主与九皇子居所?听闻陛下疼爱两位,娘娘也十分扶照,娘娘是他们嫡母,庆云宫怎么敢?”世子夫人诧异问道。她和妯娌一起陪夫君在前线吃沙子,京

城的事情也停留在“耳闻”的层面。
张嬷嬷上前一步,叹道:“两位夫人有所不知,娘娘对庆云宫可谓仁至义尽,宁愿委屈咱们三殿下、四殿下,庆云宫的供应一向是最好的。谁知道那边恃宠而骄,仗着陛下宠爱

,素日不尊重娘娘。恐怕不止不把娘娘当嫡母,只当是抢了后位的敌人呢!”
“荒唐!难道后位只一人坐得吗?这是陛下恩旨,二公主、九皇子难道还要违逆陛下不成?”大夫人一击掌,惊愕万分、怒气冲冲。她与夫君治家如治军,军法之下,无有不服

,难以想象这等违逆尊长不遵礼法的存在。
一直端坐的西宁公老夫人敲了敲茶盏,沉声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现下要紧的是让陛下知道西宁公府从未有不敬之意。小二年轻识浅,被人骗了,让老二带到边境

戍卫,改了就是好孩子。娘娘,您要站准了位置,陛下对大公主愧疚,您要更愧疚;对庆云宫喜爱,您更要施恩。先前您做得很好,朝野内外,无人不闻贤名,怎么突然被带歪

了步子呢?”
“母亲……”皇后想诉苦,道理她都懂,只是做不到啊!看着先皇后的女儿享用最上等的,自己的儿女反而落于人后,这比她在祭礼上行妾礼更让她不能忍受。
西宁公老夫人在两位儿媳之前知道消息,等她派人打探到时候,南锣巷已经被陛下的人看守起来,她也没有打草惊蛇。今日趁此机会,更要劝谏女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忍字心头一把刀!娘娘,世上的道理就这么简单,做得到的登上山巅,做不到的沦为踏脚石,您要稳住啊!”
皇后心里苦,心说这日子还不如做贵妃的时候呢!
当然,能与陛下并肩而立、享臣民跪拜的时候,皇后是不这样想的。
皇后和娘家人说话,等到大宴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才整装出门。刚到门口,就见守门人跪地请罪。
“三公主带着萧姑娘和李姑娘在门外站了一阵儿,不让奴婢通禀,奴婢不敢隐瞒,求娘娘恕罪!”
皇后看了一眼张嬷嬷,让她处置,时辰快到了,她不能耽搁。
张嬷嬷恭送皇后离开,把守门人拉到一边问清楚,温言道:“娘娘命你不能让人窥视,公主令你不能通禀,可你也不能傻站着啊!多亏没有傻到家,知道事后和娘娘说一声。知

道你委屈,可咱们做奴婢的,能从两个主子的命令之间走一条路才算本事。日后再有这种情形,只管大声通禀,你是娘娘的奴婢,就算是三公主,也不会为难你。真有事儿,嬷

嬷给你担着呢!”
张嬷嬷先教导了宫女,然后快步赶上要去参加宴会的三公主,把三公主和萧、李二位姑娘请到旁边,掰开揉碎细细说了道理。三公主不情不愿应下,萧、李二位姑娘也表示会规

劝公主。张嬷嬷叹息一声,让宫女整个宴会上都盯紧了三公主,不能让三公主出了大殿,不可让她闯祸。幸亏听到的都是实在亲戚,若是让外人知道娘娘的谈话……张嬷嬷失笑

,凤仪宫又不是筛子,也就三公主仗着是娘娘亲女,才能听一耳朵,旁人还没靠近凤仪宫,就被打出去了。
整个宴会三公主都很老实,让张嬷嬷松了口气。
要说三公主真听话吗?那可未必。
公主们的席位是挨着的,三公主不愿意和两个姐姐一起说话玩笑,等到下令各得其乐的时候,三公主就跑到旁边看歌舞去了。张嬷嬷派来的宫女不让出殿门,三公主悻悻只得看

歌舞取乐。
周围一圈都让给三公主她们,凤仪宫亲生的女儿,谁还会和公主抢地方呢?
“不过一个庶出公主,居然还嫌弃二表哥了。庆云宫狗拿耗子,算计二表哥,这口气不出,我实在不甘心。”三公主愤愤道。
“公主,前朝刚有大胜,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娘娘自有计较,咱们听娘娘的就是。”萧姑娘温言劝道。
“表姐,那可是你亲哥哥,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吗?”三公主怒道。
“他们男儿家的事情,我们贸然插手……”
“算了,你不顾兄妹情义只想着自保,我和你多说什么?”三公主把脸侧到一边,不和萧表姐说话了。
萧姑娘无奈,看了一眼李姑娘,李姑娘颔首,眼神示意自己会劝的。萧姑娘退开些,把舞台让给李姑娘发挥。
李姑娘是西宁公世子夫人母家姑娘,和三公主说起来也是亲戚,她吸取同伴的教训,也不规劝公主息怒,只点评歌舞,说些外面传进来的消息,逗公主开心。
前面宴会陛下赏了夏朝英御酒,后面也听说了,皇后还让口齿伶俐的小太监,复述了夏朝英的话,听得殿内女眷惊呼连连。这本是为凯旋武将设的庆功宴,宴会上,武将家的女

眷自然占主场。那些随夫婿驻守、厮杀的女眷趁机讲起沙场故事,场中人听得聚精会神。
三公主抓重点的本事却不一般,她也听得聚精会神,然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个绝妙主意来。
“今天宴会,六表哥他们来没有?”三公主问李姑娘。
“来了的,和四殿下坐在一起。”李姑娘也关注着前面的情况。
三公主左右看看,见总啰嗦她的表姐已经和外祖母、舅母她们坐到一起,拉着李姑娘,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不好吧?万一……”
“没有万一!不过吓吓她,出口气,你再畏畏缩缩,我亲自去了。”三公主作势要起身,李姑娘赶忙拉住她。
“别了,别了,张嬷嬷叮嘱了,今日宴会结束之前,您不能离开。我去传话吧。我只是去传话,做不做的成,公主都收了这心思,好不好?”李姑娘家里不如萧姑娘家世厚,自

己底气也不足,不敢拒绝三公主。
为贺大捷,取消了宵禁,可也不能彻夜狂欢,非明君之相。皇帝估摸着时间宣布结束宴会,诸位大人、官眷各自退场。
大部分人是有福气的,顺顺利利回家歇息。有些没福气的,走到一半听闻御花园传来喧嚣之声,过去一看:大公主落水,今日出了大风头的新晋将军夏朝英救人。夏日衣衫轻薄

,这,这,这算怎么回事儿?
皇后反应非常快,走得慢的官眷得了凤仪宫训示,只当自己今晚喝醉了,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西宁公一家也别出宫了,连带着新鲜出炉的嘉盛伯也一起去了宣正殿。
三公主跪在最前面,萧二紧随其后,夏朝英也湿哒哒的跪在一旁。
只要皇帝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三公主邀请大公主同行,到了荷花池把人推下水,之前又令伴读传话,唆使內侍传唤夏朝英到荷花池,三公主呼救之时候,夏朝英自然要入

水救人,然后就是没福气的官眷看到的那一幕了。
“孽障!”皇帝一拍桌子,李家姑娘不是什么硬骨头,三公主为什么加害大公主说得一清二楚。也是事先不知情,不然李大人也走不脱,也得跪在宣正殿,这才是真坑爹呢!
西宁公七十多岁的人了,气得手直抖,起身下拜:“老臣教子无方,萧家出了这等败类,实在是,实在是……”
西宁公是真吃惊,家里老妻知道消息没来得及通知她,皇后也没想让老父亲操心,以为这是内帷小事,不必惊动父亲。
皇帝一惊,赶紧上前两步,把老国公扶起来,安慰道:“岳父千万别伤心,孽障不懂事,与你何干?”
“家有孽子不懂事,朕与岳父同病相怜。夜深了,你老人家先回去休息。大舅兄,快送岳父回去,这些糟心事,朕来处理就是。”皇帝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看老国公满头白发

还在为国征战,就不该伤他的心。
西宁公更明白,陛下没有把萧二的事情当庭挑出来,是给他家留面子呢。谁知道,三公主来这一出,萧姑娘也姓萧,李姑娘也和萧家沾亲带故。
西宁公在心里叹气,罢了,至少陛下不会要了孩子们的性命,罚一罚,教导懂事了,以后才不至于闯出更大的祸事。
西宁公世子奉着老父亲出了宣正殿,在半路捧着老母亲、妻子、弟妹和妹妹一行匆忙赶来。
“陛下震怒,还望娘娘劝陛下勿伤身子。不孝之子,任打任罚,萧家绝无怨言。我等外臣,不能留宿宫中,就先回去了。”说完,向皇后妹妹行了一礼,奉着父母、带着兄弟出

宫。


第22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22
庆云宫。
“公主,小竹亲眼所见,萧六公子把內侍推下枯井,这是为掩饰他吩咐人引夏将军到水边的实证据啊,要不要……”
“什么都不要做,只当不知道!”景华斩钉截铁道,“父皇并非可欺之人,这件事与我们庆云宫无关,不要去打听消息,不要擅自行动,听清楚了吗?”
琉璃被她的严肃感染,深深福礼:“奴婢记住了。”
景华颔首,让几个心腹之人下去,萍嬷嬷和柳嬷嬷住在同一个院子。夜深人静,周遭并无伺候的人。在分别的路口,柳嬷嬷担忧道:“公主还是太心软,若是把萧六的事情报上

去,陛下必定震怒。”萧六只凭一个姓氏,就甩不脱干系。有萧二养外室欺骗皇室在前,凤仪宫更是责任重大,西宁公府再大的功勋也要打折扣。
“陛下早已震怒,再多加一根稻草,压不死骆驼,反逼得兔子跳墙,如何是好?皇后娘娘曾宠冠六宫,护住自己的孩子,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何不把萧六公子留在四皇子身边

,这样一个好人,比咱们费心安插进去的钉子还管用,求之不得呢!”萍嬷嬷勾起嘴角,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阴森:“老姐姐,咱们公主的心思,不是你我可揣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