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世子夫人、成侯夫人、桓侍郎夫人都给我递给话儿,如今我也享受着一家女百家求的畅快,有个好姑娘,不必多费心,端坐着自有人上前结交。”
开平侯夫人笑得畅快,三夫人忍不住羞她,“你这也像做个长辈的?这么多人,可有意向?”
“不慌,不慌,我还没问过华姐儿呢。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孩子自己喜欢。且我细瞧着,还有很多好人选呢,咱守着金娃娃,慌什么?”
“这就好。”三夫人抚着胸口,放松道:“那我就放心了。世人对女子苛刻,我只担心大哥大嫂殉国,那些碎嘴的人编排华姐儿命格。看咱们华姐儿这么受欢迎,我就知道老天
有眼,世人也不都是瞎子。”
“哼!真有不长眼的,我也不愿意把华姐儿舍出去,再高的门第都不行!”开平侯夫人有这底气,弟妹也说了,长兄长嫂可是殉国的,陛下多有惦念,说不得侄女儿出嫁的时候
,宫中还要赐下如意凤钗,风光单列一台陪嫁呢!
开平侯夫人左右看看,花棚离得远,周遭无人,又有花木隔离,才凑近小声道:“华姐儿一家女百家求,可不光看咱们开平侯府的面子,也不光是长兄长嫂遗泽,关键是她自己
性情舒朗。咱们有一说一,父母早逝的女儿家,性子总有些别扭,有的看谁都不怀好意,总觉得旁人要加害欺负她;有的容易偏激冷眼看待旁人,毫无同情心,冷漠自私;的以
此为凭仗强令别人都让着他,不让就是铁石心肠;还有的又懦弱自卑,被欺上门也不敢吭声。失了父母教导,性情不好的几率总比平常姑娘多些。咱们华姐儿不卑不亢,这才入
了诸位夫人的眼。都是主持中馈的大家主母,就爱这样撑得起事儿,又端正平和的人。”
开平侯夫人怕弟妹以为自己胡乱夸赞,把墨香的事情讲了,笑道:“当时我还担心她处置不好,自己伤心呢。哪知道她能谋善断,说下不为例,果真言出必行,让那丫头出府去
了。可也没有铁石心肠把人赶走,而是风光发嫁,又帮忙找了外任,全了与那丫头的一场情义。即便我时候知道了,又能追究什么呢?其实,我是不惮那丫鬟攀扯的,自古真心
换真心,我待华姐儿的心,还有几十年可验证。可我欢喜华姐儿的处置手段啊!从来那些轰轰烈烈、煊赫张扬的都不长久,这样平和中正、细水长流,才是居家过日子呢。”
“谁说不是。我若挑儿媳妇儿,也想要一个不动声色就把事情办了的,不喜欢到处显耀自身才干的浮夸之人。性子好,不偏激,不懦弱,这样的人,谁与之相处都舒心。”
“你说谁浮夸呢~”开平侯夫人笑点,“别人家府上,悠着点儿。”
两妯娌开开心心讨论侄女儿,把华姐儿赞了又赞,那些不好当面夸的词句现在不要钱一样往外冒,真拿景华当心肝儿一样。
两人正说的开心,突然有长公主府的侍女慌忙跑来禀告,“两位夫人,不好了,贵府千金在后院与人打起来了?”
“什么?”俩妯娌腾的一声站起来,异口同声喊道:“快带路!”
出门在外,客随主便,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怎么打起来的,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
景华和萱姐儿陪着长辈来做客,寿康长公主府的花宴默认就是个相亲宴,开平侯府只她们两个年龄合适,年轻姑娘交际也是找婆家的重要手段。按理说,长公主府这样的场合,
不会有口无遮拦的人才对,可景华就偏偏遇上了。
行酒令的时候,景华连赢三场,左都御史家的姑娘输得面子上挂不住,可不择言道:“酒令这样熟悉,别是关在家里日日苦练吧。其实也不必如此,你父母不在了,肯定嫁不得
高门,谁家不忌讳呢?寒门可不需要这些,何必日日苦学诗词歌赋,这些豪族高门才喜欢的东西。”
萱姐儿这暴脾气,气得当场拍桌子,险些上去打人,景华赶紧一把拉住,笑道:“今天听了新说辞,以往只知道行酒令是玩笑消遣,不知道消遣还分三六九等。读书是为理,诗
词歌赋不过抒发心曲,怎么到了姑娘这里,反成了炫耀才气的工具?我读得好,难道还要藏拙不成?”
“哼!巧言令色,命硬克亲之人,也敢出门晃悠,当真没个忌讳!”提议玩儿行酒令的就是这小姑娘,她在京中也是素有才名的,本意打响名声,不料让人踩着出风头。自觉当
了垫脚石,这姑娘自然不乐意了。可再不乐意,她也不笨,听着几句话就知道景华不是寻常父母双亡内心自卑的,能任由她数落。丢下一句,“我可不愿沾染晦气!”甩袖而走
。
这一场口角,把生活在娇花暖阳中的小姑娘们都震住了,生怕景华刚才是强撑,现在要是哭出来可怎么好。不想景华轻轻一笑,拍着萱姐儿的手安慰,也是说给大家听:“别气
,别气,我早料到有人这样狭隘,没出门就想了好几套怼回去的说辞,一直没用上,今天运气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居然用上了。”
原本气鼓鼓的萱姐儿都让她逗笑了,“这种事情还有事先准备的?”
“自然!世上总免不得这样不明理的,我猜着那些新荣暴发之家底蕴不够,大约不懂我开平侯府三代忠君、马革裹尸的豪迈,可也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出现在长公主殿下的花宴上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好嘛,一句话把左都御史家的姑娘打成了暴发户,听得还留在亭子里的小姑娘都忍俊不禁。
“褚大姑娘言之有理,你放心,我是不怕所谓晦气的。侯爷殉国,只有敬佩。”
“正是,正是,我们也这样想。”
景华一一微笑回应,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事实上,景华连左都御史府姑娘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她才几岁啊,不过是丢了面子乱说几句,值当什么?
景华自觉是个大人,心态成熟稳重,却忘了她有个脾气火爆的妹妹。萱姐儿面上不说,心里却记仇呢,想方设法要给人家一个难看,她的大姐姐才不能让人欺负。
景华和伙伴们一起游园赏花,发现萱姐儿不见的时候,立刻警觉起来,又问随行伺候的丫鬟,左都御史家的姑娘何在,听说两人都不再人群视线中,直觉不好。
随口掰了个借口脱离大队伍找人,还没到湖边就听到那边传来呼救声。景华心中暗叫糟糕,萱姐儿不会真莽撞到推人下水吧。
情况比景华想的还要糟糕,她到的时候,落水的有三个人呢!
岸边,萱姐儿正托着左都御史家的姑娘推她上岸,可水中不好借力,萱姐儿力气也不够,眼见着力气不够爬不上岸。
对岸,有个王孙公子打扮的男子小跑过来,“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救个屁!没见对岸回廊上还站着几个男子,虽也着急得大喊,让人去找长竹竿和会水的婆子,可也无人敢越过回廊。
景华拎起裙角大步冲过去,大喝一声:“退回去,不必你救!”
景华一手抓着左都御史家千金的手,一提就把人提上岸,又俯身把萱姐儿拉上岸,立刻把外袍脱给她俩披着。两人哆嗦着跟小鸡崽似的共用一件外裳,好歹遮住了外露的身形,
不那么羞耻了。
“躲到树荫后面去!”景华一努嘴,挡在她俩跟前。她只脱了外裳,身上还穿得整整齐齐,也不露怯,指着那个跑过来的人道:“男女大妨,还请公子回去。非礼勿视,你的同
伴也不曾越过雷池一步。”
那人却一脸焦急道:“水中还有人啊,事且从权,嫂溺叔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迂腐!”
景华懒得理他,反手在湖边掰下粗粗一枝柳树,递给在湖中挣扎的姑娘。长公主府中的湖都是赏景用的,那姑娘也是意外落水,只在岸边较浅的地方,只是那姑娘吓得不断扑腾
,不知自救。景华只得拿大树枝打她,打了几下,她才反应过来,抓着树枝让景华往岸边拖。
“我来帮你。”那个男人又自告奋勇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走!”
若是能被劝动,那男人就不会跑过来了,见景华油盐不进,他自顾自去抓树枝。
一而再再而三,景华要是不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她就白长眼睛了。气得景华飞起一脚,把那男人踢倒在地。景华一边戒备着他使坏,一边更用力拉人。
终于到了岸边,景华抛下树枝,把人从水里拉上来,那个男人却乘她们不备,扑上来想要抱住那个刚刚上岸的姑娘。
说是此那时快,只听得一声惨叫,对岸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王孙公子和闻讯赶来的夫人诰命,还有数不清的下人仆从都被着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一哆嗦。
那个男人捂着手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流到地上,溅起无数血珠。
景华感觉怀里姑娘在抖,以为她冷,可自己也再没有衣裳能脱了,对着目瞪口呆的婆子道:“快给她披上毯子啊,愣着干什么!”
第158章 未曾寄人篱下6
自古开宴会,最怕什么落水、湿衣之类的事情,寿康长公主听到消息就立刻带着人过来,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好端端的贵女花宴,怎么会见血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景华答得理直气壮,自己也接过一袭薄披风裹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实在无辜极了。“我听着有人呼救跑过来,见到我二妹正在救那个穿粉衣的姑娘,我自
然要帮着救人啊。可这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男,大老远就喊着他来救人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我都说了不用他救,他非跑过来。救我妹妹和粉衣姑娘他没插上手,非要
下水就这位姑娘,我说了两次不听,第三次直接用脚踹,他倒是扛揍,明明倒地了,却还扑上来,情急之下,我只能先保护自己了。”
“是,是,就是这样。”萱姐儿和左都御史家的姑娘也从惊吓中回魂,连忙为景华作证。
“我俩来就见她在水里扑腾,本来想救人,却被人推下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正在自救,这个人就远远跑来,意图不轨。”
景华身上没湿多少,走过去给萱姐儿整理衣裳,萱姐儿突然抱着着她大哭:“大姐姐,我再也不偷懒了,武功真的重要啊!”
景华拍拍她的脊背,叹道:“叫你好好习武不听,遇上歹人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周遭一干人等听得嘴角直抽搐,原本远远看着的公子哥们也走过来了,一碰面就听到这等惊人发言,免不得愣上一愣。
寿康长公主脸色十分不好看,问道:“你们怎在此处?内院是女客游玩的地方!”
“表姑母,我们听说湖边有垂柳婆娑,正堪入诗入画,就到湖边赏景联诗。本来只在对岸,后来听到有人呼救,才上了回廊,不过并未走到内院。那两位姑娘说的确是实情。”
其中一个公子哥站出来回话,指着萱姐儿和左都御史家的姑娘道。
一直躺在地上哀嚎,好不容易被下人扶起的倒霉男人,这才撒哑着开口:“我一片好心救人,怎落得千夫所指?我乃是举人之身,来赴明今科会试,伤了右手,就是断了功名仕
途。即便高门显贵,也不能如此欺辱读书人。此事,我定要告官,求一个公道。”他疼得脸色扭曲,唇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大夫来了没有?”寿康长公主吩咐一声,心中哀叹晦气,以她老人家的阅历,自然能看出里面有鬼,不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鸳鸯诉衷肠被人打断,亦或者哥哥心怀鬼胎
,长公主都不在意,但他们不该在自己的宴会上闹事。有许多种可能,唯一确定的是绝非意外。
可猜测是猜测,证据是证据,如那人所说,事涉读书人,没有证据,让无良文人笔杆子一歪,今日在场贵女的名声就坏了。贵女们谁背后不连着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夫没来,开平侯夫人和三夫人却风风火火赶来了,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裹着披风的两个孩子。
两人冲上去,一日揽着一个,连声的问:“我儿受苦了,不是说和人打起来了吗?怎么是落水?”
“我落水,大姐姐打了那个登徒子。”
三夫人抚着胸口道:“我的天爷啊,打赢没有?”
老成稳重如寿康长公主都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不是该问“受伤没有”吗?你们武勋人家都这么可爱吗?
现场又是一片闹哄哄,寿康长公主不耐烦做青天大老爷,直接叫人报官。
伤人见血,这算得上刑事案件了。京城是个复杂的地方,刑事案件牵扯到的管辖衙门也是错综复杂的。普通老百姓的事儿,归帝都府尹管,可京城贵人比百姓多,根据身份和社
会关系,还有可能牵扯到刑部、大理寺、宗人府。更特别的时候,有可能连鸿胪寺和暗中的谍者机构都要搅和进来。
所以啊,寿康长公主她老人家是不乐意管了,她甚至很愤怒,要给这些胆敢在她赏花宴上闹事的人一个教训。竖起一个牌子千难万难,砸招牌却是一夕之间,若是她的宴会上,
出现“贵女落水、公子相救、互许终生”的丑事,以后谁还敢来?真当满京城的人都是傻子吗?
帝都府和刑部都派了人来,初步记录下涉事人的姓名身份,又请示了寿康长公主,得到审问园中仆人的许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各家诰命贵女、公子王孙自然不能就待在园子里等结果,各自归家。
马车上,萱姐儿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讲了,“郑蛮儿那个傻子我本想瞅着她落单了,给她几下,让她知道话不能乱说。守着她净手出来,为她领路的丫鬟却不知不觉跑不见了,我
想着正好,省得旁人看见。没想到她溜溜达达走到湖边,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湖里泡着了。不过我听见了呵斥声,好像她看见有人推之前那姑娘下水。”
“已经打听出来的,被人推下水的是越侯府的三姑娘。照你这么说,郑姑娘看见推明姑娘的人了?”开平侯夫人问道。
“我,我也不确定,我到的时候,郑蛮儿已经在水里扑腾,当时只顾着看她,哪里还顾得上看旁的。郑蛮儿那妮子不识好歹,我不计前嫌救她,她还拉我下水。后来咱们都被湖
中水草缠住,力气不济,要不是大姐姐,可能就淹死在湖里了。”
“你还敢说,肯定是你端着架子要人家求你才救,想报一箭之仇,是不是?”景华瞪她一眼。
“我不过装装样子嘛~大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萱姐儿拉着景华的袖子摇晃,嗓音甜得如加了三斤糖。
“你想给她个教训,是为了维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教训也要讲方法,你约人比武、斗茶,堂堂正正打败了她,她吃亏还不能说,难道不好?行鬼祟手段,最容易把自己
也牵扯进去,这回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是,大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真的,真的。”
景华气得翻白眼,这套认错的词真是顺溜,从来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你以为多说两个“真”字,我就看不见了眼里的不服气了?
开平侯夫人和三夫人冷着脸坐在一边,看着长姐教妹,两人眼中都是笑意。可冷脸还是要摆的,不然萱姐儿还以为自己闯的祸小呢!
有官府介入,主人家寿康长公主又不包庇,真相很快水落石出。起因是越侯府三姑娘身边丫鬟被人买通,推她下水,那个跑来救人的男子是她表兄。表哥表妹,又在光天化日之
下有了肌肤之亲,成亲自然顺理成章。只是再也想不到买通三姑娘丫鬟的是谁?是她的大伯母,也就是越候夫人。
说起来,三姑娘的处境和景华有些像。她也是父母早亡,依伯父而居,只是她没景华的运气,遇上正直宽厚的亲人,在越侯府过得如小透明一般,如今还要被亲人算计。
萱姐儿和郑蛮儿完全是无妄之灾,那丫鬟推人下水被人撞见,乱之中也把郑蛮儿推进去了。萱姐儿过去的时候,丫鬟看着对岸的表少爷快到了,不敢耽搁,一溜烟跑没影了。也
幸亏她心有顾忌,不然萱姐儿也要被推进去。
只是想算计一门婚事,险些出了人命。大家闺秀向来身子娇弱,阳春三月,湖水依旧冰冷,也就萱姐儿这样常年习武又会游泳的才能好这么快。据说左都御史家的郑蛮儿回去就
发了高烧,如今医学不兴,高烧可是真能死人的。
回家之后,萱姐儿更黏景华了,“大姐姐的话就是至理名言啊!该学泅水,果然外面算计咱们落水是常用手段!该好好学武,下回要是再遇上,我也能学大姐姐,一脚把人踹翻
出去!”
“你还盼着下回呢!”景华没好气道:“等你把家训抄完三十遍,才有下回出门呢!慢慢抄吧!”
萱姐儿这回行事莽撞,虽然没有出大问题,可开平侯府人也不能纵容她。萱姐儿最不耐烦静坐写字,被逼着抄家训,真是苦不堪言。
两姐妹对坐逗趣,丫鬟却来禀,说越侯府来人,请姑娘们出去见客。
越侯府?两姐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该是左都御史家里先来致谢吗?
两人换了待客衣裳出去,见的却是大理寺少卿夫人。
“这是越侯府的姑奶奶,你们称呼明夫人就是。”开平侯府人指着人介绍。
“快快免礼,厚颜登门,只为致歉而来,姑娘们快别多礼,可羞臊死我了!”越侯府只有如今的越侯和落水三姑娘早逝的父亲两个男丁,现在宁愿让早早出嫁的姑奶奶代表越侯
府,也不让当家的侯夫人出来交际,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明夫人撸下手上两个镯子,给景华、萱姐儿当见面礼,两人看看开平侯夫人点头,才笑盈盈行礼谢过。
见她们接了,明夫人才略感安慰,其实表礼早有准备,这双带着自己体温的镯子是表亲近来了。大家都是武勋出生的勋贵,真有什么也能一床大被掩过去,但绝不能让外人看了
笑话。
“夫人,我这回上门,真是羞得抬不起头来。越侯府的内务,连累贵家姑娘了,我那犯了癔症的大嫂已经归于佛堂养病,我不敢提原谅二字,厚颜上门致歉,求您看在咱们武勋
之家同气连枝的份上,饶她一回。”
第159章 未曾寄人篱下7
开平侯夫人已经得了一份压手的礼单,自家姑娘也有自作自受的意思,也没揪着不放。“明夫人快快起来,折煞我了。说句实在话,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快坐!”
明夫人拿帕子沾沾眼睛,颤声道:“幸得夫人明理,我听说了这事儿也恨得咬牙切齿。大嫂也是名门闺秀,金尊玉贵养大的,不知怎么就贪图二弟留下的薄资,都是被小人挑唆
坏了。我已经接了三丫头到我府上住,她身子弱,而今还病着,等她好了,定让她上门拜谢救命之恩。”
“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习武之人该做的。明夫人也别担心,我们不会往外说的。”
明夫人苦笑,如今说不说的还有什么意义,现在满京城还有谁不知道越侯府长嫂贪图小叔家资,算计侄女清白的丑事吗?不知多少人编排了三姑娘在自家受虐待的段子,捕风捉
影到处传唱。各家女眷既瞧不上越侯夫人的贪,又瞧不上她的蠢。算计人都不知道在自己府里,闹到外面来,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明夫人却还要点头领情,这事儿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等时过境迁,自然淡忘。可要事情淡化的前提是苦主不能再追究。自家侄女自己好好抚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外姓人家就
只能仗着老脸来求情了,也是一辈子体体面面的贵女,明夫人当真羞得抬不起头来。
简单说明了情况,明夫人利落告辞。
前院书房,开平侯也送走了越侯,为表不挂怀,还特意在门口目送越侯兄妹马车走远。
“俩孩子呢?”开平侯回了后院只见夫人,连忙问道。又见奴仆们搬东西嘈杂,“这又是干什么?”
“越侯府送来的赔礼,我做主给俩孩子分去了。”
“萱姐儿闯祸,该只给华姐儿才是。”开平侯皱眉道。
“华姐儿肯吗?”开平侯夫人也赞成自家女儿该受教训,可她们姊妹情深,华姐儿不可能自己独占好东西。
“罢了,由着她们小姐妹吧。方才我见了越侯,才几天功夫,打击得背都佝偻了,他也是上过战场的宿将,没被敌人打败,反而摔在了内宅。可见修身齐家何等重要,老话说妻
贤夫少祸果然不错,晚上再却给父母上柱香,感激两位老人家给我挑的贤妻,家三代受益啊。”
开平侯夫人忍俊不禁,啐他一口:“老不正经!”
一场风波里,有人看热闹,有人引以为戒。景华和萱姐儿则各自收获了好朋友,郑蛮儿病好之后,被母亲压着来赔礼加道谢。郑蛮儿的蠢话被家里知道了,没等病好又添一重伤
,郑大人是左都御史,持身最正,哪里容得女儿这样无知放肆,就是老来女也不行!
郑蛮儿来赔礼,景华自然不会介意,一个小姑娘而已。郑蛮儿如今脑子里全是景华一手把她提上岸的英姿,如今哪儿还有刁蛮千金的气质,眼里全是星光,看景华和看倾慕之人
差不多。
不过,要论关系好,还是郑蛮儿和萱姐儿,两个都是小辣椒脾气,却意外相投,虽然说不了几句就要呛起来,可旁人劝架她们还要联合起来怼人呢。当真是见不得、离不得,说
开了,关系更亲近了。
明三姑娘则不一样,她含蓄很多。被姑姑带来道谢,她私底下又谢了一回。
如今明三姑娘看起来还是纤弱之姿,可脸上已有薄薄红晕,不像初见那样惨白。长辈们在前厅说话,她们小姑娘被打发到院子里闲逛,郑蛮儿和萱姐儿早跑没影儿了,明三姑娘
郑重其事行礼,“多谢褚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就算没有我,你也性命无忧。”
“话虽如此,可被人轻薄,与丧命无异,自然要谢的。”明三姑娘以为人家谦虚,又一次行礼。
“我的意思是没我多管闲事,你也能处置得当,你会泅水,不是吗?”
明三姑娘愣在当场,没想到大人们都没看破的事情,却被自己的同龄人点破。明三姑娘这才害怕起来,是不是有更多人看破了,只是比褚姑娘沉得住气,又与自己没有交集,才
没点破?
“真正不会泅水的人落水,是无法大声呼救的。一沉一浮,几息之间,就会完全沉下去。不能等我救了小妹、郑姑娘,再拿树枝救你。”景华冷静平淡,“你的事情,本与我无
关,只是我妹妹单纯,你不招惹她,我自然不会随口乱说。”
明三姑娘苦笑一声,人家都看穿了,死不承认也无用,自嘲道:“褚姑娘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样阴谋算计的人,谢褚姑娘点醒之恩。我日后定离令妹远远的,不借此事攀附。”
“阴谋不阴谋的我倒不在意,你的处境我也有所耳闻,看着人在泥潭里还要嫌弃人家挣扎不体面,没有这个道理。只是,我不能让我妹妹染了一身淤泥,你也要体谅我才是。”
明三姑娘看着景华冷淡的脸庞,喃喃道:“真好。你和堂妹感情真好。”
景华看她也不是满心黑暗、内里扭曲的人,愿意多说几句,引她到小轩里坐下。
“我说这话,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我自己过的快活,真不敢想世上还有虐待侄女的人,还是在咱们有爵人家。一个姑娘,能吃用多少?出门不过一副嫁妆,养好了,于家族
也是助益。又不是寒门陋户,指着侄女儿换钱财。”
“褚家门风好,是你的幸事。我却没这样好的运气,母亲临去前也这样和我分析的,可谁能想到大伯母就是爱金银财帛,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搂在自己手里。我在明家的日子倒
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难,到底伯父还看着,只有肯出银子,大伯母也肯松松手。这些年,我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大伯母抠得差不多了。只是我及笄在即,大伯母为了聘礼,居然要
把我卖给她的娘家。”
“不是说那个登徒子是你表兄吗?”景华好奇。
“是大伯娘娘家的表兄。”明三姑娘轻叹,“不怕褚姑娘笑话,我家里的丑事,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呢?闹出来对我也有害处,可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也是迫于无奈。”
这话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可景华深知女子立身不易,世人也常拿有罪论套无辜受害者。景华这才挤出笑容:“是我刚才话说重了,你也有你的难处。”
明三姑娘摇头,“是我该受的,与人无尤。”
景华很好奇,这样一个屡遭恶意的姑娘,对自己的人生有何规划,因此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找一个不介意越候府内宅混乱的人家吧。”明三姑娘不置可否。
“若是再遇表里不一之人呢?”急切脱离原生家庭而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未来夫家身上,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若真眼力不好,难道还不能及时回头吗?如今困局我都破的,日后还有什么能难住我呢?”
只这一句话,景华才真的愿意与她相交。之前种种,或许都有不同解读,但能说出这样话的姑娘,必然明理睿智、见事明白,不是一味依傍旁人的菟丝花,也不是浑身尖刺的小
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