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东西吗?不过因为小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给自己看的罢了。
景华摸摸二姐儿的头,保证道:“行,妈答应你,不让她来,你放心吧。”
二姐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灶间,刚走到四姐妹房间,就被守在房后的三姐儿拉进房间,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妈怎么说?”
“淑芬姐以后不会再来了。”二姐儿大声道。
三姐儿才松了口气,她们四姐妹都不喜欢那个李淑芬,可从小受到的教导也没有在家里做主让谁来不让谁来的资格。三姐儿这才联合姐妹们商量,最后派二姐出马试探。三姐儿
本也想去灶间听墙角,可她妈厉害得很,每回偷听都会被抓到,她也不敢了。
三姐儿放松下来才开始放刁:“还是妈疼你,你说她都听。你吃香肠了吧,我都闻见辣椒味儿了。”
二姐儿内向,妹妹这样说也不反驳什么,大姐儿却见不得这个,主持公道:“那是二妹最文静乖巧,从来不乱提要求。跟你似的,一会儿文具盒,一会儿要钢笔。咱们谁去厨房
,妈不给吃两口啊,就你会作怪。”
三姐儿有口无心,见大姐儿这样说心里也服气,只是嘴上还要嘀咕两句:“每回我打前锋,你们也跟着沾光啊。”三姐儿是姐妹里最懂得为自己争取的,可景华对儿女尽量一碗
水端平,几个年龄相近的姐妹,一人有、人人有。
三姐儿也知道自家二姐最老实不过,从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块白底蓝花的手帕递给二姐儿,就当道歉了,别别扭扭道:“给你吧。”
当天下午,李淑芬来一起学认字,再打听草药的事情,景华就不再避而不答含糊其辞,笑道:“说起草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刚开始听说一分钱一斤的时候,想着煤炭五分
钱一百斤,草药真是值钱货。等卖起来才知道,草药多少人用,煤炭多少人用?煤炭那是人家碳厂拿机器打出来的,一个人满山找草药、晒草药怎么能比。每回天不亮起来,漫
山遍野钻刺林子,只得一点点,草药又不压称,身体可受不住。所以啊,我已经决定不干这个了。”
“怎么能不干呢!”李淑芬惊讶道,你可是未来的医药界大佬啊,中医药是最容易入门的,怎么能不做。
“唉,也是我朝自己脸上贴金,难道我卖,人家就要买吗?老街药铺的老大夫身体不好,不能出诊了,他无儿无女的,接手的徒弟水平不到家,我是不敢掺和了。”景华摇摇头
,一副自爆短处的姿态道:“瞧着我好像天天往县里跑,可那一背一背都是野草,又不是金子,只能挣个辛苦钱罢了。”
“景华姐,草药很划的来啊,补贴家用正好。你家里七个孩子,也要为孩子们多备些钱。”李淑芬劝道。
“辛苦钱,不赚也行,我养猪不比这赚得多。咱们大队今年收成好,除了四百三的人头粮,还有粗粮呢,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是身子要紧。”
“采药还是不能放弃,您看家里这么多孩子好几年不得病,不就是因为景华姐你会医术吗?”
“噗嗤——你呀,真是孩子话。他们得病的时候多了,不过是好得快,外人不知道罢了。养孩子多费神啊,哪儿有不生病就长大的,我还记得大姐儿七岁那年烧得滚烫,我抱着
她,鞋都没穿,光脚小跑去县医院,一量四十度,吓得我腿都软了。”
李淑芬噎了噎,合着她是外人呗?看着未来的医药大佬放弃光辉大道,朝着养猪一去不复返,李淑芬不死心还要再劝:“那景华姐有没有想过把采草药的事情教给别人,收个徒
弟也行啊。”
景华摇头,“没想过。政策一年一变,前两年革委会说只能养两只鸡,现在是随便养,可又不让养猪,自相矛盾。隔壁公社私下换自留地,自愿自发,也没损害国家集体利益,
被抓着了还不是蹲大牢去了。前些年还说中医是封建迷信呢,谁知道以后怎么样。为了几块钱,闹这些不划算。”
李淑芬什么借口都没有了,想拂袖而去,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明面上是来学认字的。李淑芬只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什么都没捞着。
连着几天李淑芬都没来,余嫂子才问道:“那个娇小姐不来了?”
“不来了,她家里也忙。”
说起这个,余嫂子就撇嘴:“无事忙!她做啥能有长性?在家里也是个甩手掌柜,不知道将来祸害谁家呢。她嫂子可是和我诉苦好几回,在家里饭不做、屋不扫,下地就更别说
了。家里爹妈一说,就嚷着嗓子说重男轻女。呸!真重男轻女能让她读初中,咱们大队多少男娃儿都只小学毕业。一起学认字就看出来了,冬天冷不来,开春了冻手不来,隔三
差五家里忙,就她嫂子讲的,她能忙啥?”
“嫂子,咱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出去可别说。”
“放心,我能没数儿?看我这一年忍她忍的,出去再没露过半个字。”余嫂子是真的有生活智慧,别管她们怎么看李淑芬,在外人看来,她们三个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体的。在李
淑芬还一起学认字的时候,说她的酸话,自己又算什么人?
“我突然想起个事儿,你家大姐儿明年也要初中毕业了吧,你是什么打算?她成绩好不好,能上中专不?”余嫂子笑问。
“平时成绩还不错,冲刺冲刺,上中专有希望。要是考不上中专,考高中也行,等读了高中,再考大学。反正我家八辈贫农,根正苗红的,也没顾忌。”中专好,包学费、包分
配,上学时还有粮油供应和补助,毕业后还有"铁饭碗"和干部身份。
“你可真舍得。”余嫂子赞叹,就是对男娃儿也少有家里这么大方的。他们村里人自然觉得考上中专是大好事,学校里也要成绩最好的孩子才能上中专。可她家文书说了,要是
中专真那么好,怎么城里人都盼着上大学。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供不起。上中专的话,两年就能出来工作补贴家里。上大学要先读两年高中,考不考得上另说,不是谁家都有
这样的条件,让孩子赌一个可能。
景华笑道:“能有什么办法,她是女孩子,多读书,才能找个好工作,日后成家也方便。男孩子我倒舍得他去外面闯荡,女孩子只能多疼点儿。”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你倒是重女轻男。”
“一样重,一样重。男孩儿女孩儿都叫他们自力更生、掌握一门本事才好。我恨不得个个孩子都读书成才,咱们农村人读书成才是最好的路。实在不行就送他们去学一门手艺,
女孩儿学裁缝,男孩儿学泥瓦匠,总归都要有一技傍身。要是有门路,我还愿意送小五、小六去当兵,部队管得严,孩子送去也能成才。”景华凑近,小声道:“余文书要是有
门路,帮我留意着。小五小六还小呢,附近公社有孩子去当兵就帮我打听着,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成,我给你留意着。你家小五才几岁,你倒是想得远。”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没办法啊。”景华嘴上无奈,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余嫂子也是一样的想法,“谁说不是,我家小子闺女读书上不灵光,可性子好,听话又勤快,等我和老余再攒两年,就慢慢给他们说亲。”
父母对孩子的规划总是美好的,而且带着一厢情愿的意味,但不能否认这是父母在有限的见识内能为他们找的最好出路。
日子最不经过,随随便便就混过去几年,今年大姐儿要中考,景华早从老师那儿拿到景华初中两年的成绩,按照她的水平帮她估分,再打听往年中专的录取分数,在家里写了十
几页的报考指南。
一切顺顺利利走过了考试、估分、择校,只等着录取通知书来,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却是二姐儿哭着跑回来:“妈,他们说通知书不是大姐的,他们说大姐作弊。”
第126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8
“来了,来了,杨建君她妈来了。”
出了两个学生争一张通知书的事情,办公室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多数是学生,也有少数学生家长。景华眼尖,还看到学校附近的住户也来了,那几个爱看热闹的性子是
出了名的。
景华挤进去,就见大姐儿哭得直打嗝,靠在三姐儿身上,站都站不稳。景华走过去,把大姐儿揽进自己怀里,回头打量着和她争通知书的人家,也不和他们搭话,反而问老师:“张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儿?”
“杨建君妈妈啊,是这样的,今天来了一份通知书,写着是给杨建君的,可他们两个都叫杨建君,这不就争起来了吗?”张老师说着,把压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录取通知书的递给景华
。
景华知道的比这还清楚一些,路上二姐儿已经讲清楚了。多亏她们今天来得早,邮差刚把县一中所有的录取通知书送到老师这里,那家人就来通知书,说叫杨建君,一下子就让三
姐儿听出了不对。县一中虽然是县上的大中学,可初二也只有一个班,她们从没听说过有人和大姐重名,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冒领通知书的事情,立刻警戒起来。
多亏三姐儿主意正,也豁得出去,见老师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立刻大声喊起来,把同学们都招来,陪着孩子来拿通知书的大人也来看热闹。堵在一起,这事就绝了悄无声息解
决的可能。三姐儿寸步不让,这家人没走成,才让二姐儿有机会叫景华来。
“杨建君同学,根据你的本人志愿,经xx省教育考试院中等学校招生办公室批准,你已被我校护理学专业(工种)录取,专业代码02,请携带本通知书,到校办理缴费注册手续
,逾期两周取消录取资格。”下面是录取学校和审批单位的公章,只有姓名,没有身份证号,连个性别都没写。怪不得出了那么多冒名顶替的事情,实在是通知书漏洞太多了。
随通知书寄来的还有一张油印的通知单,写着报名时间、缴费等注意事项,能表明录取人身份的也只有姓名和地址。关键是为了方便孩子们领通知书,地址都留的学校,根本分
辨不出。
景华看通知书、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观察他。杨干事此时就有一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他原本想把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办了,所以谁都没说。他打听的很清楚,杨建君
只是公社下头一个生产队的,一点儿根基没有,只要他打个时间差把通知书领走,他们只会以为自家孩子没考上,根本不会往有人冒领通知书上想。杨干事给老师也送礼重礼,
可从来没说过这件事一个字,不过是打好关系,大家心照不宣。杨干事秉持着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才是秘密,谁也没透露,只想悄悄把事情办了。
杨建君是个非常中性化的名字,为了儿子,杨干事冒险了。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场叫破,杨干事还能稳住,拿出的城里干部的威严来压人,本想快刀斩乱麻。没想到一个农村丫头真有两份胆色,护着她姐姐就是不退,这才等来了景华。
杨干事看到景华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原本已经在心里勾勒好了对方家长的形象,本以为是个蓬头垢面、身材臃肿、衣裳脏乱的农村妇女,这样的人只要摆架子一压就能解决。没
想到杨家妈妈穿着得体,白底碎花衬衣配黑色裤子,头上的高马尾还绑着蝴蝶结帕子,和他们单位的女干部一样。不是说只是守寡多年的农村妇女吗?
“张老师,我家二姐儿和我说有人污蔑建君作弊,说这封录取通知书不是她的。这录取通知书上只有名字,没有身份证号,地址又写的学校,实在分辨不出来,先放一放。事情
一件一件解决,先说作弊的事情,张老师觉得呢?”
张老师长叹一声,“杨妈妈说的对,杨建君我教了她两年,也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是谁说我女儿作弊的?”景华环视一周,没有人答话。景华就看着三姐儿,问道:“你刚给听到没?谁说的?”
三姐儿有了母亲撑腰,气势更盛,“王枝儿,你刚刚不是喊得最大声吗?”
“不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对,对,是刘巧告诉我的,刘巧,你别跑啊,是你告诉我的!”
“你拉我做什么,也不是我说的,是徐圆圆和我说的。”
“我没有!我也是听王玉梅说的。王玉梅?王玉梅呢?”
几个女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推脱,没一会儿就推到了王玉梅身上。此时,站在最外围的一个男生高喊,“王玉梅在这儿!”
原本已经在人群外围的王玉梅一愣,被让开的同学展示出来。
“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王玉梅也想学前面同学推脱,“是,是曹丽丽说的。”
“胡说八道!我来的时候已经闹起来的,我和我爸妈一起来的,还有徐哲、江思思,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曹丽丽一口否认,人证也纷纷附和。
王玉梅见机非常快,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知道不能推脱,立刻轻咬下唇,眼泪刷刷往下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说杨建君同学和别人争通知书,觉得她破坏咱们一
中的形象,心里不痛快就随口说了一句,也许是作弊呢?我的意思是录取通知书有人作弊,才会重名,结果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成杨建君作弊了。越传越广,我也怕啊,才不
敢站出来说。”王玉梅擦了擦眼泪,哭得直打嗝,不停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杨建君同学,请你原谅我。我有口无心的,我也不知道流言会传成这样。”
大姐儿在家里做惯了包容的那一个,下意识就要说没关系,被景华一拉才反应过来。
“王同学,你先别哭,这么多人看着,我一没打二没骂,声音都没高几度。你这一哭,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不是谁哭的大声谁就有道理。”
王玉梅也豁出去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杨建君同学,我给你道歉了,请你原谅……”
景华把几个女儿拉着站到旁边,不受她的礼:“我不过实话实说,你这又是哭又是跪的,我一个乡下人是在没办法。张老师,这学生膝盖头怎么这么软,传出去肯定说我欺负人
。天地良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她就跪下了,我是在不知到怎么处理,张老师,你来吧。”
张老师也黑了脸,什么时候都讲究膝下有黄金,随随便便给人下跪,父母祖宗蒙羞不说,他这个老师也抬不起头来。
“王玉梅,你先起来,事情说清楚就是。知道你是无心之失,杨建君同学原谅你了。”
景华不介意张老师越俎代庖,也愿意让王玉梅装可怜成功,说来说去,景华先说这件事的原因,只是拖时间而已。
“妈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突然,二姐儿在外面高喊。看,警察来了,根本不需要她分辨什么,警察会查清一切。行的端做得正,就有这样的底气。
“谁报的警?!”王干事大吼一声,回头一看,两个穿着上白下蓝警服,戴蓝色大檐帽的男民警分开人群走进来,头上的大红色国徽熠熠生辉。
“我报的警,警察同志,我要举报这个人冒领我女儿的通知书。我女儿叫杨建君,整个班就她一个人叫这个名字,这两年班上的成绩单我都有,从来就没有重名的。突然冒出个
重名的,不是冒领通知书是什么?”
“胡说八道,我儿子大名就叫杨建君,平时瞎叫的都是小名。”杨干事色厉内荏道。
“行了,行了,都别大小声,到派出所去说。”民警是很有经验的,先把人镇压住,立刻问出当事人、重要证人是哪几个,一起带到派出所去。
在警察出现的那一刻,杨干事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头上的冷汗一直没停。他只是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小干事,要真有大本事,直接在邮局就把通知书扣了,还能搞今天这一出?杨
干事的倚仗不过是打个时间差,自己是政府工作人员、是城里人,那些农村人很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就结束了,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敢和政府的人对着干。
对,就是利用他们的胆怯。这些泥腿子,身上没有半点儿见识,一切对政府的认知都是戏文和乡间秘闻,也不想想,要是每个大官的家庭都和地摊文学里的西门大官人后院一样
,他早就下台了;政府若真是官场小说里的勾心斗角、欺压良民、毫无公道,早就被推翻了。
杨干事能钻的空子就是利用农村人对城里干部的敬畏,世上处处都是墙壁和台阶,有形的壁垒好打破,无形的壁垒经常耗费人一生光阴都在墙那边打转。等你打破了那层壁垒才
发现,原以为是铜墙铁壁,结果只是一层白纸。
事情很好查,杨干事在考试前没多久才给儿子该了名字,公安局户籍科有记录的。警察何等见多识广,这样的小案子,两天之内就全部查清楚了。连王玉梅几次污蔑杨家几个孩
子都查的清清楚楚,在家长和老师的见证下,勒令她道歉。
“首先,我要表扬三姐儿,三姐做的好!遇到事情不退让,胆子大、有谋略,能护着姐姐,妈妈真为你骄傲。妈妈奖励你五毛钱,为你勇敢、聪明、爱护姐姐。”
“三姐儿这次真让妈妈刮目相看,妈妈一直怕你太文静,怕你受人欺负却不敢吭声。这次你跑回来通知妈妈,又一个人去找警察叔叔,为了保护姐姐变成一个战士,妈妈为你骄
傲!也奖励你五毛钱。”
“四姐儿这么小,却能记得清楚那些人说姐姐的坏话,站在姐姐跟前保护她,世界真棒!也要奖励!”
“大姐儿,这次你就没有几个妹妹表现得好,但妈妈不怪你,事发突然,一下子懵了是很正常的。但你稳得住,没被大人逼问几句就认怂,要不是你立得住,妹妹们再帮忙也扶
不起来。妈妈也为你骄傲。”
景华最后总结道:“一家人就要这样团结,兄弟姊妹相互扶持,大姐儿考上中专,给弟弟妹妹做了好榜样。你们也要向大姐学习,争取考上中专。等明年小五上学,监督他好好
学习,他要是不听话,就和我说,我来收拾他。”
一直在家里玩儿,坐着也躺枪的小五无辜道:“妈,关我什么事儿啊!”
景华横他一眼,“为了庆祝大姐姐考上中专,今天吃大餐!红烧肉、椒麻鸡、圆子汤、粉蒸肉……”
第127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9
“你二姐还是不吃饭?”景华问忧心忡忡的三姐儿。
“嗯,一点儿都没吃。”三姐儿把碗筷端出来,让景华自己看。
“行,还停有骨气的。”景华拨开三姐儿,往她们姐妹几个房里去。二姐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见景华进来了,满含希望的看着她。
景华再也想不到,在自己的教育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互许终身。开始,景华想温水煮青蛙,只表明自己不赞成的态度,不做强硬要求。心想没有阻
碍的感情反而慢慢就淡了,这对小恋人就以为景华默许,行事越来越高调。后来,流言开始多了,景华手段强硬,二姐儿就玩儿绝食来了,以为这样能威胁人呢。
“我和你说的清楚,张晓满不是个好对象,好人家不会拉着你十四五岁的姑娘谈对象。你也去他家里看过,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我说这些你觉得我势利眼,那我就退
一步。家庭条件不好,本人上进、父母开明也可以,你觉得他父母开明吗?”景华再一次和女儿讲道理。养孩子真的太难了,尤其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叛逆期,遇上“心爱”
的人,家长反对,几乎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景华有心想让她试试张晓满家里的生活,保准她后悔,哭着喊着要回来了。可这不是条件不允许,没遇上开明通达的未来亲家吗?张晓满的父母偏心小儿子,看见大儿子扒拉到
一个家庭条件不错了,喜出望外,天天撺掇,只盼着二姐儿和他儿子直接私定终身。最好不用出彩礼,不用给儿子置办分家的房子、田地,直接把人光棍分出来就行。生米煮成
熟饭,不担心景华不妥协,她还有好几个女儿没出嫁呢。
世情就是如此,在农村,一个女儿的名声坏了,一家子的名声都跟着不好。因此很多手段不好使,景华这才体会到,感情对决断的拖累。换任何一个局外人都能快刀斩乱麻,可
正因舍不得、有感情,才成为别人压制你的砝码。
“这话,我说最后一次,我不同意。你明天就上学去,张晓满家我去说。”
躺在床上的二姐儿立刻情绪激动得反驳:“我喜欢张晓满,你不是说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当对象吗?你和大姐说的我都听见了。”
“那是你大姐,她读着人人羡慕的中专,有补贴、有工资,出来包分配,她就有资格选个自己喜欢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弃我不会读书,我要是会读书,你就不会这样说我。”二姐儿趴在枕头上哭。
“之前你护着大姐儿,我夸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才两年不到,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当初文文静静、乖巧听话的,按部就班读上去,就算成绩不好,考不上中专,考上高中
我也给你读。就算什么都考不上,我也能送你去学裁缝、学做饭,总要给你一门手艺傍身。”
“凭什么大姐能当国家干部,我就只能当个裁缝厨子?”
“你这是挑字眼儿啊!行吧,你挑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早张晓满家里说去。”
“我是你的女儿,可不是你的奴隶,你要敢去,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包办婚姻,封建残余!”景华刚要走,二姐儿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吼道。
看着景华回望过来冷冰冰的眼神,二姐儿瑟缩了一下,又挺起胸膛,不和封建家长妥协。
景华在心头一叹,大约每个家长在面对叛逆孩子的时候,都以为言语能说通,或者饿几顿、打几下能让她幡然悔悟。气头上,不懂事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后果。
“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你这是端碗叫妈,放筷子骂娘啊!”景华冷笑一声,“我也把话放在这儿,你要张晓满处对象,成,我们断绝母女关系,你爱嫁谁嫁谁,嫁天上神仙我
也不沾光。”
“断就断!”二姐儿嗓子都喊劈叉了。
“行。”景华收了暴怒之色,脸色平静的出去了。
等景华一走,三姐儿、四姐儿、小五、小六、小七立刻从旮旯角落钻出来,围着二姐儿担忧的看着她。真是一鸣惊人啊,平时不声不响的二姐儿,叛逆起来,谁都挡不住。
三姐儿担忧的看着她,皱眉道:“二姐儿,你干啥和妈吼,要是妈真不让你回家,你怎么办?”
二姐儿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可还是不愿意低头,那是她的爱情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心跳如鼓、甜似蜜糖。
等到晚上,景华从外面回来,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件事情:“二姐儿,你今天说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是说说就算,还是下定决心,你现在认错,妈还能原谅你。”
二姐儿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很好。”景华脸色平静的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这是大队开的证明,证明你我母女关系就这样断了。我生你、养你、花了不下几千块钱,但这钱我不问你要。养不教父之过
,是我没教好你,我也有错。可以后你也不能继续花的钱、住我的房、吃我的饭,我自认没本事教你,你走吧。家里的衣裳、铺盖、钱财,都是我的,你不许带走。三姐儿,去
给她拿笔签字就能走,到时候爱和谁谈对象就和谁但对象,爱骂谁就骂谁。”
三姐儿吓懵了,拉着二姐儿赶紧让她服软:“妈,妈,二姐儿就是没想通,你别往心里去,我劝劝她。”
二姐儿也全程一张呆滞脸,好像根本没听懂发生了什么。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女的,这话听着恩有道理,说白了不就是仗着父母心软吗?
景华已经软硬兼施,和她苦口婆心分析过利弊,饿她几顿让她长教训,都没用。其他更激烈、更显眼的手段不能动,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只能选这条路了。她不止一个孩子,还
有其他孩子要教育呢。
四姐儿、小五、小六也知道事情严重性,都哭着求景华、劝二姐。只有小七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什么,见哥哥姐姐都哭,她也哭。
景华抱着小七哄她睡着,抱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笔,放在桌子上。“签了断绝关系,认错一切照旧。”
景华预估的没错,二姐儿执拗的脾气一直隐藏在乖巧文静的表象下。只见二姐儿甩开三姐儿的手,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
二姐儿签的时候一往无前,签完了眼泪却止不住,看着大红的印章直掉眼泪。
“行了,今晚就走吧。留你吃一顿晚饭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就走,不许收拾东西,家里什么都是我置办的,既然不是我闺女,就没资格用,你们姊妹弟兄也不许送。”景华话
音刚落,二姐儿就冲了出去。
景华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哭成一团的几个孩子:“以后你们的零花钱都先停了,别想拿钱接济别家人。”
孩子们被这样的变故吓得噤若寒蝉,鹌鹑似的规规矩矩回房,一向最调皮捣蛋的小六也默不吭声跟着回房。
家里少了一个人,日子好像也照过。景华把小七放到原来四姐妹的房间去,大姐儿已经去读中专了,可她的床和柜子还留着,二姐儿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放到杂物间,摆上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