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不行?”皇帝挑眉问道。
“不行!”景华斩钉截铁。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走在皇帝身后的大总管都给他们笑懵了,事实上大总管一直是懵的,为贞静公主这大胆的言行,更为她如此做的原因。大太监心中有个

要命的猜测,贞静公主不会想嫁给陛下吧?之前贞静公主可是一口一个父皇,现在都改口称陛下了!
大太监一个激灵,恨自己想的太多,果然无知是福。
“听你说话是个聪明人,瞧你在边境建起的那三座城,也是有决断能做事的,怎么碰上太后就一副牛脾气。太后她老人家,哄哄就好了。”
“陛下有所不知,有些事情光靠哄是没用的。太后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大盛人,怎么讨好都无用。不然元妃娘娘怎么会把太后请出山,专给我难堪呢!”景华解释道:“太后

质朴,我闹一场,让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日后也就好了。”
老太后的心思很好猜,欺软怕硬,自己说的那些话她说不定都没完全听懂,可只看皇帝的反应她就知道那不是她该插手的领域。不知太后记性好不好,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至

少能保证安稳几个月吧。
皇帝挑眉,他也是刚知道老娘是爱妾搬出来的,怎么她就知道了。
景华看懂了皇帝表情,笑着解释道:“我伤了元妃娘娘和四皇子的面子,元妃娘娘若不想办法给我个下马威,岂不枉费这么多年盛宠。”
“你呀,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是陛下英明,才敢实话实说。”
“朕怕了你的实话实说了。”皇帝摇头,刚刚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矛盾。
“这是女人的智慧啊,陛下不懂。”
“天下还有朕不懂的事情?”皇帝饶有兴趣问道。
“当然,比如一向善解人意的元妃娘娘今天怎么不给陛下解围,陛下知道吗?”
“你这进谗言的水平还得练练啊,听闻南盛后宫复杂,你这水平怎么混出来的。”
景华被说的恼羞成怒,丢出一句:“凭美貌吧。”
“哈哈哈哈……”皇帝的笑声惊起树荫里歇息的鸟儿,也惊住了随侍的一干宫人。
“别笑了,别笑了,这有什么可笑的。”景华转身想做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和侍女玩笑,眼前的人是一国皇帝。匆促停下,身子不听使唤,脚下一绊,眼看就要倒向皇帝


“闪开!”景华下意识喊道,身子违背惯性用力往反方向倒,坚决不能撞到皇帝。
慌乱间景华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借力,好不容易没倒在他身上,脚下却咔嚓一声,脚崴了。
皇帝见她这一系列动作笑得更开怀了,“大梁不是你们南盛,就算撞到了……朕也赦你无罪。”皇帝本想说大梁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撞着也没事儿,话将出口才意识到,这是要

做自己儿媳妇的人,这么说不妥当。
皇帝动了动手腕,景华才意识到一直抓着皇帝,连忙放开,身体不稳,下意识脚上用力,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直抽气。
皇帝连忙让宫女过来扶着,他算是看明白,甭管嘴上说的再厉害,没成亲的人都是青瓜蛋子。皇帝处在这位置上,受过多少美人恩,从来都是隔着三丈远都要往他怀里摔的。南

盛教出来的女人谨守礼教,隔着衣服抓了一下手腕,现在还不自在的缩手呢。
皇帝被这一幕逗得心情大好,让人送景华出宫,不计较她顶撞太后、出言不逊的过错了。
景华保持着懊恼、尴尬的神情,被人送上马车,放下马车帘子,她的脸色才沉下来。
小透一直跟着景华,见她脸色不对劲,连忙唤了一声:“公主……”
景华一个眼神示意禁声,回了驿馆,正骨之后把脚包成个粽子,景华还不愿意在房间里带着,偏要跑到莲池边凉亭里乘凉。
小透是从小侍奉景华的,知道她的习惯,在这样开阔无人的地方,反而最好说私密话。
小透给景华奉上一盏酸梅汤,担忧道:“公主今天对北梁陛下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你猜道我想做什么了?”景华冷哼一声,“放心,我不会的。”
“奴婢不敢猜,只是奴婢私心想着,夫妻还是年岁相当为宜。况且,公主推了四皇子的婚约,不就是因为黄侧妃宠爱过甚吗?北梁陛下还有个李元妃呢,元字当封号,神仙做皇

后也艰难呢。公主在咱们皇宫看的还不够多吗?若是嫁给皇子,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若是嫁给北梁陛下……”
“若是……有个李元妃算什么,权势能让一个妙龄少女嫁给七旬老翁,更别说北梁皇帝英明神武、战功赫赫,乃当世一等一的英雄。”见小透还要劝谏什么,景华摆摆手,“放

心,我想通了,不会做什么的。”
景华没说是怎么想通的,小透也不问,知道自家公主不会做糊涂事就够了。
怎么想通的呢?因为皇帝寿数不久了。
那一跤景华的确没打算摔到皇帝怀里去,可那也不是真的意外。景华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是想给皇帝把脉而已,当初在宫里学医术是为了自保,医术于她而言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景华不知道只凭把脉多少大夫能探出寿数,但是在她这里,望闻问切之下,一个人的身体仿佛赤裸得展现在她面前。
皇帝只有十年左右的寿数了,再多天才地宝堆积,也多不出几年。以往征战积累的暗伤,如今做了皇帝也弥补不过来。如今的北梁皇帝是开国之君,先帝乃是追封,生前只称王

而已。尚在草创的北梁,很多时候需要皇帝亲征。
如果皇帝的寿数还有二十年,即便只有十五年,她都愿意拼一把。可是如今皇帝年寿不永,她即便今年嫁给皇帝,明年就诞育子嗣,等到皇帝驾崩的时候,她的孩子也只有十岁

出头,如何与年富力强的皇子们对抗。子弱母壮,又是嫡母嫡子,还是别国血统,北梁宗室会不会为了朝堂安稳挥泪大义灭亲?
况且,北梁皇帝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像她的父皇,“至情至性”,只谈感情,就能以此夺取朝堂权柄;可北梁皇帝骨子里是帝王,与他谈利益他觉得理所当然,感情又打动不了

他,可自己又有多少利益值得北梁皇帝退让呢?
若是娶了自己,北梁皇帝在辈分上天然低大盛一头,国家实力不会因此而减损,可名义上总是要缺少些什么的。为面子争个头破血流的时候多了去了,北梁皇帝凭什么认栽?
这么多不利因素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荆棘险阻,景华无法说服自己去冒险。
又是时间啊,景华心想。在大盛皇宫的时候,景华想要多一点时间,让自己快点长大,可以保护母妃,可母妃终究还是死了。在荆门的时候,景华祈求上天再给自己几年,不必

来大都夹缝求生,如今她还是来了。现在见识了北梁几位皇子的德行,景华希望天上若真的有神仙,就睁眼眷顾一下自己吧。
世上不会有神明的,景华的悲伤,是克制的、限时的悲伤,她只给自己莲池亭边这短暂的两刻钟。
“小透,去找杨陌来。”景华擦干眼泪,吩咐道。
景华今日在宫中壮举,皇帝已经下令封口了,可还是有不少小道消息传出,各家府邸都关门说起了悄悄话。
大皇子府,裘轻先生捂着自己的胸口,心存侥幸的问道:“大殿下真的就这么说了?连臣私底下的嘱托都说出去了?”
“是,一字不漏,先生放心,我记性很好,重复没有错漏。”
裘先生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知道大皇子就是这么个狗脾气,他一定以为大皇子是在嘲讽自己。
“殿下,臣还说过女子娇弱,不能直来直往,需要委婉些,您怎么不听呢?”
“那可不是一般女人,你没瞧见她在球场上拼命的样子。她不一般,不是先生说的吗?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正常说话。”
如果把怼人当成正常说话,我真不明白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在宫里生存下来的。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后宫清明,才能让大殿下这样的活得这么滋润。裘轻心里的吐槽都快溢出来了

,可他面上还要崩住,问道:“公主可有生气?”
“没啊,她挺客气送我出来了。”大皇子不知道裘先生在担心什么,把景华在宫里的作为讲了一遍,道:“先生别担心她生气,她连皇祖母都敢顶撞,父皇吩咐禁卫军拖人下去

,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样的人,我那几句话吓不住她。”
裘轻捋着下颌短须,点头沉吟:“若是如此,倒还能再试一试。”


第108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1
“属下还有一件私事想求公主恩典。”等景华吩咐完正事, 杨陌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她,解释道:“北梁有新政, 不管是大盛、南楚, 还是西羌的人,想来北梁求取功名,

不必重头开始,只要有文书证明,之前在本国考取的功名也算。还有两个月就是秋闱了, 属下也想去试试。属下在大盛已经得了秀才功名,一应文书自然是齐备的。可是想考秋

闱,还得几人结保, 属下初来乍到, 不敢胡乱结保,以免节外生枝。除了结保之外, 就只能请三品以上大员写荐书了。属下思虑良久, 只得厚颜来求殿下。”
“是大梁,不是北梁。”景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是否为他签字, 反而先提醒道:“既然要在大梁做官, 以后就把这些都改了吧。”
杨陌当然能找别人做推荐, 单说使团正使毛大人的品阶就很高, 身为大盛皇亲国戚,身份不比景华逊色。况且又是男子, 签署荐书名正言顺, 要知道在官场上, 受贵妇人推荐入

朝,总是显得不够清白。景华当然也明白杨陌如此做的原因,他以及他相依为命的哥哥都是景华倚重的干将,杨陌愿意把这份关系绑得更紧些,以此宣誓忠诚。
所以,景华看过他自己准备的荐书之后,笑着放下,重新写了一份:“用词太过谦虚,用这份。”
杨陌看着新写的荐书里堆砌的溢美之词,心中感动,抱拳谢过。
杨陌刚走,就有人来通禀大皇子来了。景华十分惊讶,“他怎么来了?”如今自己还处在“妾身未明”的状态,几位皇子都懂得避嫌,大皇子怎么会来。
尽管心中有万千猜测,景华还是客气请他进来,并且主动开口搭台阶:“只是崴脚,小伤而已,居然劳动大殿下过门探望,您实在太客气了。”
“嗯,我回头让人给你送跌打损伤的药来。”大皇子却不借着台阶下,十分耿直的表明自己事先并不知情。“我本来是找你去猎场跑马的,看你昨天那么高兴,应该喜欢骑射吧

。”
“自然是喜欢的。”大盛女子以柔弱为美,喜欢骑射的人极其稀少。在景华的印象中,只见过一位将军的夫人喜欢骑射,明明得到丈夫的称赞,却要被那些闲人嚼舌根。所以,

景华即便在舅舅在熏陶下会骑马,在宫里也并不会表现出来。
“可惜,你脚崴了,只能等等了。”大皇子想了想,“就算脚崴了也不能一直待在屋里,你想出去走走吗?”
景华一头问号,“大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太医嘱咐要静养,恐怕不能陪大殿下出门赏景。我表兄毛随之就在隔壁东院,我去请他过来陪客。”
“不用,就找你。”大皇子摊手,“裘先生交待,有些话要在风景秀丽的地方说,使馆也就外面荷花池子勉强算吧,我们出去说。”
“为什么?”景华发出灵魂质问。请问,两个只见过几面,且上次不欢而散,关系尴尬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到外面说话,见鬼的风景秀丽,她的脚还伤着呢。
大皇子见景华不动,吩咐侍立旁边的小透和阿宝:“去抬春凳来。”两个侍女不动,他就问景华:“要不,我抱你过去。”
抬春凳干什么,杀猪吗?景华拿他没办法,吩咐外面的粗使婆子过来抬自己坐着的凳子。“抬这玫瑰椅就行。”
到了莲池凉亭里,景华又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想娶你,你愿意嫁吗?”
景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你说在风景秀丽的地方说这些话是裘先生叮嘱的,或许,你想娶我也是裘先生谏言的?”
“当然不是,我虽倚重裘先生,可娶妻这种事儿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的。”
“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你怎么又来,堂堂皇子,不觉得丢脸吗?你又不是非我不可,何必呢?”
“原来上次是拒绝的意思吗?我以为你真在考虑呢。我觉着你这话说的不对,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非我不可、非你不可,时间合适、人合适,看对眼了,就是一辈子。等成亲了,

自然就是一家人。”
“殿下的意思是,不论娶的是谁都行吗?”
“还是要挑的,人品不能坏,模样不能太差,家世也要有。”
景华之前一直觉得大皇子耿介粗直的样子是装的,现在听他这么说,景华后知后觉意识到也许他说的真是实话。
“只要做了殿下的妻子,殿下就会付出尊重,给予包容和庇护,是吗?”
“是,只要她不过分。”
“什么是过分呢?”
“就那些,七出什么的,比如不孝顺长辈、残害子嗣、背叛我出卖我之类的。”
景华长出一口气,“那殿下可不该选我,昨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顶撞了太后娘娘。如今我还是友邦公主,太后娘娘不和我一般计较,陛下也愿意包容。日后我成了晚辈,按

理不该这样。可有今日的嫌隙,太后恐怕不喜欢我,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依然会向昨天一样。我不会忍,我这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这段话说的有理有据,又留有余地,景华心里很得意,终于把画风转给自己熟悉的领域了。一向说话绕三个弯,信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人,被大皇子带得尽打直球,真是不习

惯啊。
“昨天是皇祖母故意找茬儿,谁都明白啊。不忍就不忍吧,我瞧你嘴皮子挺利索的,应该吃不了亏。”
“殿下不觉得这是不孝顺吗?”
“所以你以后少惹皇祖母生气,皇祖母很好哄的。实在不行,皇祖母常年住在行宫,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
“我不明白,殿下为何要退让呢?我这样不好……”
“啧啧,你这女人,还拿乔上了。你若成了我王妃,让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景华哭笑不得,“不是拿乔……好吧,我拿乔,我拿乔,那殿下生气不,是不是不想谈这个话题了。”
“谈,当然要谈。你承认就好,果然你们女人都口是心非。我想娶你,嫁不嫁,你给句准话吧。”大皇子坐端正,一副等待最后结果的模样。
“殿下~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景华看他这样子,叹息一声,也认真起来,“我还有问题想问殿下。”
“你问!”
“殿下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来,你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吗?就算必须当面说,你其实也可以乔装打扮、晚上出行,总之,是能避开旁人耳目的。”
“避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大皇子莫名其妙,想娶媳妇儿这多正常啊,多上门两次应该的啊。
“我若是没有嫁给你,你不尴尬吗?”
“不尴尬,上回就说了,你就算不嫁给,也是我弟妹,都是近亲。”
景华觉得自己和大皇子完全是两套思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问道:“我是个善妒的人,之所以不嫁给四殿下,就是因为他偏宠黄侧妃。我若是嫁给殿下,也不愿意殿下有

内宠。我希望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当然,我对他也是一心一意的。”
“那你要给我生儿子。”
“什么?”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我刚才漏听了哪一句吗,怎么突然就开黄腔了。
“我可以不要妾室,但你要给我生儿子,没有儿子不行。咱们兄弟都还没有子嗣,我是长子,长孙也该从我府里出。”
景华惊讶抬头看他,觉得他在暗示长子长孙的政治地位,可看来看去只看见大皇子理直气壮毫不躲闪的目光,仿佛这就是天下至理。无关政治朝堂,天下人都该遵循这个道理。
“这么简单?”纳妾是男人的权利,景华说这话其实有故意激怒、将他军的意思,没想到景华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在大皇子这里这样轻描淡写。
“要多复杂,本来就是,只要你生了儿子,我还要庶子做什么。嫡子本来就比庶子尊贵,当然你要是能多生几个就更好了,儿子嘛,多多益善。”
“打住,先打住。”景华摆手,车别开得太快,她的脑子已经被甩到车轮底下,还没捡起来呢。
“那你现在府里的侍妾怎么办?”
“发嫁出去就完了。军中多少弟兄娶不上媳妇儿,我陪一份嫁妆,多的是人想娶。今天打发回娘家,明天就能嫁出去。”
“我是大盛的公主,天生的,没法儿改。你要是娶了我,若是有人因此攻讦你,我无法为你辩驳。”
“决定要娶你,这些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用再说,我早知道。”
“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开战,你的立场会很为难。”
“父皇马鞭所指,既我刀兵所向,不为难。你的亲人,我尽力保全,保全不了,你也别怨我。”
“我不愿意只待在后院,我还有三座城要管,我会联络商队,会训练士兵,会与外人有交往,不能专心致志只在府里照顾你。”
“你还会巡视士兵?是你们南盛传过来的法子吗?你和哪位将军学的?”
“大殿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我之所以娶你,不就是看中你能干吗?娶了你,我的封地就多出三座城,你当然要管,派旁人接管容易出事儿,你的嫁妆自然随你怎么打理。”
所以,在大皇子的思维模式之下,自己所担心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是吧?那自己之前的纠结算什么,杞人忧天啊!
景华怔怔看着大皇子,一时不知如何下决定。突然,她看见转角处有人探头探脑,找到岔开话题的办法,景华连忙让小透去把人叫过来。
“什么事?我招待大殿下这样重要的事情,贼眉鼠眼的,没规矩。”
那侍女跪在地上磕头,战战兢兢道:“奴婢该死,只是二皇子殿下着人送了一盒伤药过来,说消肿止疼有奇效,还送了一只鹦鹉,能背诗、学人说话。传话说怕公主伤了脚,在

屋里闷得慌,送给公主逗趣解闷。奴婢不敢惊扰公主,是二皇子府的属官一再催促,让奴婢尽快禀告公主。”
多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二皇子殿下,不像大殿下,突兀的跑来,说这些突兀的话,让人下不来台。
景华挥手让使女退下,转头对大皇子道:“我嫁!你去向陛下请旨吧。”
有二皇子的对比,才知道大皇子担当、坦荡的可贵。别管二皇子是怎样的温文尔雅、细心关怀,大皇子只“能担事儿”这一条,就甩出他三条街!
八月十二是上上大吉的日子,大梁大皇子和南盛贞静公主的婚礼就选在这个吉时举办。大梁内务司尽心尽力操办婚礼,这是大梁立国以来第一场皇子的婚礼,务必尽善尽美。之

前大皇子娶妻的时候,大梁还没立国呢。
景华搬出使馆,住到了自己新买的院子,杨陌很能干,在忙碌房屋修缮、操持婚嫁礼仪的同时,居然还考上了举人。名次不高,但已经是举人了,就是解元不会把第几名顶在脑

门上。人家一个管事的学问都这样好,倒让知道消息的人高看景华一眼。果然南方人擅长读书,不是谣传。
大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迎亲,身后八位迎亲使雁字排开,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之外,还有大皇子先王妃的弟弟、南王的长孙、赵国公府世子和吏部尚书家的

幼子。只这迎亲实的场面,就足够轰动整个大都。
皇家这一代第一位皇子成亲,大梁正式立国之后的第一场大喜事,宫里宫外的人都暗暗憋着一股劲儿,一定办得圆圆满满、体体面面。
使团由毛随之领头拦门,南北婚俗差异很大大,但拦门的规矩讲究是想通的。拦门的时候为难得越狠,说明对自家女儿越在乎,拦门的过程也是新姑爷全方位展示才华的过程。

毛随之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婚礼了,知道怎样拦门才能让参加婚礼的人都知道新姑爷是如何才华横溢、文武双全。
来文的,大皇子早就背下了十几篇催妆诗,使团的人也提早打听过,大皇子不善诗文,有这样的诚意已经足够了。来武的时候,就是大皇子一个人秀翻全场。弯弓射箭百步穿杨

,军中小将挑战来者不拒,最后逼得小将们一拥而上,也没拦住大皇子。
迎亲使们看已经挤到一起了,也招呼着各自随从,冲开别院大门,任由彩纸、花瓣淋了一头、一身,帮着大皇子冲进内院。
大皇子抱起景华就走,惊得喜娘在后面喊,“拜别父母,还没拜别父母呢!”
大皇子低头问景华:“要拜别父母吗?”
“放我下来,要拜。”景华站在门口,冲着南方拜了三拜,不理会喜娘频频回头看厅堂内供奉的座椅,朝大皇子微微伸出手来。
“哦吽——嫂子要牵手了,嫂子要牵手了!”五皇子低头起哄,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大皇子笑得灿烂极了,一把抱起景华走到院外,亲自扶她上了轿子。
皇子妃规制的大轿,八人抬着,稳稳当当,一路从别院到皇子府,喜乐声飘满沿途街道。前面开道的侍卫往路边人群里撒混着铜板、饴糖、荷包的喜钱,喜得无数人哄抢,赞南

盛果然富庶。
高举的火把烧焦了路旁的树木,一抬抬嫁妆目不暇接的从别院抬到大皇子府,首位相接,第一台进门了,最后一台还没出门。
定下婚期后,许斌又送来了许多礼物,他虽是做舅舅的,送景华出门却有着老父亲的心态,欣慰又难过,生怕景华带得嫁妆不多,让人看轻了,使劲儿往嫁妆单上添置。大梁内

务府也要为贞静公主置办一份嫁妆,事关朝廷颜面,自然尽善尽美。再加上景华自己带来的东西,凑了这么一大堆。
大梁皇子成婚都在自己府邸,皇帝皇后并不出席,只对着空置的座位行礼,等第二天往宫中拜见。
三拜之后,送新人入洞房。吵嚷喧闹的闹洞房、打趣嬉笑的却扇诗、滚床童子赖在床上吃干果不起来,林林总总,热闹又喜气。
等到大皇子敬酒完回来,景华已经卸下沉重的凤冠和繁琐的妆容,换了一身大红色家常衣裳,坐在床边等他。
“大郎要用些好克化的吃食吗?”景华迎上前问道。
“你叫我什么?”
“大郎?殿下不喜欢,您有字吗?或者我就叫您殿下。”
“父皇取了字,维张,战国名将王翦的字,父皇最喜欢的武将之一。不过我挺喜欢你叫我大郎,除了母妃,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父皇都不这样叫,其实我先前还有几个哥哥,

长到十岁的都有,后来夭折了。”大皇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这样的话他不设防,随意告诉了新婚妻子。
“大郎喝点儿醒酒汤,日后还有好长的日子,大郎可别听厌烦了。”
大皇子就着景华的手喝了一小碗醒酒汤,却不让景华离开,顺势拉着她的手道:“日后你就是大皇子妃了,等我封王,你就是王妃。从此,咱们就绑在一起了,死了也葬在一起

,最后变成两个牌位并在一起,供子孙后人凭吊。”
嗯,新婚之夜,说我对你最好的承诺,是两人一起变成牌位肩并肩。这样的情话,也只要大皇子能说出来。
景华笑笑,多神奇啊,从此她就是大皇子妃了,有了明确的归属,人好像就一下子有了根。日后大皇子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们会慢慢磨合,会生儿育女,会有许多旁人不知

他们知的秘密,会一起携手到老。
这一天到来之前,景华对这个人选有无数想像。等和大皇子走到这一步,才发现事先所有预想都是无用的,看到这个人,你就知道怎么做到了。
一夜好眠,本以为不好意思、难以入睡,谁知水到渠成。
第二天一早,侍女早早叫两人起床梳洗,今日要入宫拜见长辈。景华麻利梳妆好,又叫人来再清点了一下礼物,万无一失才坐下歇息一会儿。
“怎么还坐着,该走了。”大皇子精神百倍,起床之后先去练了一套刀法才回来洗漱。
“有点儿累,歇一歇。”景华揉了揉自己的腰,其实腰不是最痛的,大腿内侧的皮肤火烧火燎的疼才是最尴尬的。
大皇子有些得意的扬扬眉,“受不住了。”
景华不设防,脱口而出:“比骑马还累。”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累。”天,我在说什么,我只是刚刚在想腿上不舒服,和当初骑马急行军的时候很像,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哦,想骑马我在城郊有猎场,当然,屋里骑也行。”大皇子笑得揶揄。
“闭嘴吧!”景华没好气瞪他一眼,大步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停下等他,新婚夫妻不走在一起,意头不好。
皇帝很给景华这个和亲公主面子,在太后的慈宁宫等着新婚小两口拜见。皇帝身侧分别坐着太后娘娘和大皇子生母淑妃,李元妃这个平时最靠近皇帝的人都要推后一步,坐在淑

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