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温柔很多,浑身锋芒都收了起来。
新娘休息室里,景华穿着伴娘服,陪伴在程婉身边。
“我都三十多岁了,才掌握婚姻自主权,想起来挺可悲的,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反而随心所欲,早早就能结婚生子,享受家庭生活。”程婉看着镜子里盛装华服的自己,突
然有些感叹。
“果然再强大的人在婚前都会恐惧,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也不能随心所欲,她们会受制于钱、见识,只能在某个范围内挑选伴侣。你不一样,你就是想嫁给王子也行。”
“我吃多了撑的吗?程家还不够复杂!并没有被安慰到。”程婉笑嗔。
“库克是个好男人,你们已经试了这么久,磨合得足够好,一定会幸福的。”景华祝福他们。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下定决心结婚。董事会本来还有闲言碎语,我承诺我的孩子如果继承程氏,一定会姓程才没闹腾起来。我感觉自己就是古代的公主,好不容易招个驸马,
还要受诸多限制。”
“你是女王。”
“哈哈哈哈——姐,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要不是有库克,我都想嫁给你了。”
“我拒绝!别贫了,小心口红蹭到婚纱。我出去给你拿点儿好入口的点心,再饿腰也不会更细了,我真担心你晕倒在现场。”景华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了。
在走廊上,景华遇见的珍妮弗.朱,三四个助理跟在她身后,推着两排衣服,程婉的出门服、敬酒服、媒体采访的衣服,种类繁多。
“珍妮弗,辛苦了。”景华颔首致意。
“景华,你怎么出来了,是阿婉有什么需要吗?”朱小姐停下来和景华说话,挥手让几个助理先把衣服运到更衣室去,“叫我阿珍就好,听着亲切。”
“阿珍,婚纱设计得很梦幻,每个女人看着这样漂亮的婚纱都会憧憬结婚的。”
“谢谢。你在其中吗?”朱小姐问道,见她不答,又笑着自我解围:“冒犯你了吗?不好意思。”
“没什么冒犯的,只是不想折腾。阿婉这样的急先锋战士都奋斗到现在才如愿实现婚姻自由,我没有目标,自然没有奋斗动力。”景华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有些生硬,玩笑道
:“单身保平安嘛,许多妇科病都是由性生活而来。”
猝不及防,感觉有辆车呼啸而过。
“玩笑,玩笑,吓到你了。”景华连忙解释。
“不是,我发现熟悉之后,高冷女神就变成了段子手,我很高兴自己看到了这一面。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你,makelove是享受,灵魂交融,相当美妙,你该试试。”
“你倒是享受其中。”
“唉,我也没办法啊。可惜我这行设计师男男女女都同性恋居多,好像小众性向有更高超的审美情趣,我都不知道这种偏见是怎么形成的。我一个异性恋在设计圈好怕被歧视,
模特里也有好多同性恋,我生怕哪天和某个男人抢男人,还是算了吧。如果有好资源,我会介绍给你的,八块腹肌九头身那种哦~”
“少来,你也没少享受生活。”景华打趣。
“为什么不呢?我可不是谈性色变的修女,也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享受这一切。”朱小姐收了轻浮玩笑的神色,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真掉
下悬崖而不自知。刚去法国的那两年挺苦的,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
“我是什么都没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阿婉选择请你做婚纱设计师,也一样是看重你的能力。”
朱小姐笑笑,不和她争辩,不是就不是吧,她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好。
“我要去给阿婉试衣服了,回见。”
景华继续往外走,大堂里,程父神色冷淡得坐在主桌上,以他如今的地位还能在主桌上交际,但他并不开心。程父原本乌黑的大背头变成了驳杂的灰白色,不知道是真的“一夜
白头”,还是不愿意再染发,现在他没有必要对外展示年富力强的形象。
看见景华过来,程父的脸色相当难看,景华也不理会,径直出了大厅,刚走到门廊,又碰见了谢敏。
“你怎么在外面,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吗?”景华问道。
谢敏在外面透气,见她来了,神色复杂道:“铁巡的判决出来了,盗窃国家机密、充当间谍,数罪并罚,判了十一年。”
“哦。”景华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同情他。”
“只是有些怅然,二十年的青春啊。”
“别怅然了,我看见博然在到处找你。”景华不怀好意道。博然是个歌手,不知道怎么认识了谢敏,不顾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一直在追求他。双方年龄、阅历、生活圈子差距太
大,现在谢敏见他真和老鼠见了猫差不多。
被人狼狈追着到处跑的谢敏狠狠瞪了景华一眼,“为什么请他当演唱嘉宾!”
“这回我真是无辜的,阿婉请的,她是真不知道这层关系。”景华耸肩,目送谢敏逃走。说实在的,要是博然只是眼馋谢敏的身体,想追求刺激,谢敏不一定会这么躲他。偏偏
谢敏遇见一个本质上和自己相同的人,他们都认真对待感情。
他年明月不得圆,移将今夜照梨花,所有人都在大踏步向前。
景华笑得开怀,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好,好,我连夜飞回来,不要动,我亲自过来核实。这么多年,终于出成果了。”
第98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
“公主,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婢女小金跪地哀求,自从丽妃娘娘去了之后,公主就这么呆愣愣的坐在窗边,不哭不笑,小金真的担心公主伤心懵了。她家乡就有个婶子,
儿子夭折后也这么呆愣愣的,后来直接疯了。
景华愣愣看着窗外风景,宫闱的景色一成不便,可她突然有了新鲜感。仿佛以前看这些都隔着一层薄纱,现在更能见到本源。
“去端点儿粥水来。”景华吩咐婢女。
“是,是,奴婢马上去。”小金一听说公主愿意进食了,喜极而泣,连跑带跳得出了殿门,看见外殿伺候的內侍才想起来宫中规矩,擦干眼泪,端着步调去御膳房取膳食。
好久没有正经吃饭,景华用了些白粥配小菜,感觉有三分饱就停下,压抑着进食的欲望,怕把肚子给撑坏了。景华把屋中凡是带字儿的都翻看了一遍,看到自己曾经写的批注,天真
得惹人发笑。一个时辰之后再吃一回,因在孝期,这些简单的粥水,茶房的小炉子上就热了,不必再麻烦御膳房一回,平添是非。
一直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景华缓了两天终于感觉缓过劲儿来了,吩咐道:“小金、小银来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父皇。”
两个女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公主终于想通了。丽妃娘娘被人诬陷与侍卫通奸,公主也被提前赐予封号品级,将要和亲北梁。幸亏丽妃娘娘聪慧,拼死一击,
不但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污名,还让陛下对公主存了一份怜惜。
之前公主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会,现在终于想通了。去求一求陛下,有死去丽妃娘娘的遗泽,肯定就不用去和亲了。听说北梁人茹毛饮血,都是吃生肉、喝马奶的
野人,使者的胡子比头发多,身形魁梧,比宫里文质彬彬的侍卫长大人高出两个头,可怕极了。
“妆容淡些,眼角加些红痕。”景华对镜端坐,指挥小银给自己上妆。
“公主,现在宫中已经不流行愁啼装了,梅妃娘娘新创的冷梅妆……奴婢妄言。”
“照我说的上妆就是。”景华对婢女并不苛责,但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上妆完毕,换上绣纹简单、颜色素淡的宫装,景华带着婢女去给父皇请安。还未到正殿,就听到远远传来丝竹之音,小金见公主面露疑惑,小声解释道:“这是梅妃娘娘在跳舞
,梅妃娘娘就是原来的何美人,原本不得宠,后在御花园梅林间跳了一曲,陛下称之为梅仙舞,火速晋封。这才三个多月,跳了三品六级,已是梅妃了。”
景华光顾着伤心母妃被冤枉、自己的处境堪忧、母妃去世等等事情,几乎没关注父皇后宫,没想到依旧这样风云变幻。
景华点头,神思却飘远了,连她这样养在深宫的女子都知道,这个时辰应该上朝议政才对,父皇居然在正殿欣赏歌舞。北梁虎视眈眈,西羌厉兵秣马,南楚的小朝廷已成气候。
以往只知享受,这些危机就在眼前,居然视而不见。
景华来之前,是想把近些日子所思所得禀告父皇的,折子已经拢在袖子里,如今看着架势,恐要慎重。难道朝中没有刚直果敢之人劝谏吗?
景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曲终了,乐声停歇,大太监才端着笑眯眯的和善脸请她入内。
“儿臣参见父皇。”景华入内大礼参拜。余光瞥见梅妃就端端正正坐在皇帝旁边,未曾避让,一截裙子还在皇帝腿上,很明显她刚才坐在哪里。
“贞静来了,快起来吧。你不好好在宫里守孝,来见朕有什么事儿啊。”皇帝漫不经心叫起,手还把玩者梅妃的发丝。
贞静是皇帝不久之前给景华的封号,封一品公主,和亲北梁。当然,在正式文书中不会这样写,只会用华丽的辞藻占口头便宜,称为下嫁。
“父皇明鉴,女儿不日远嫁,日后恐见不到父皇……”
皇帝不耐烦皱眉,“你不想嫁过去?”
景华再一次调整策略,斩钉截铁道:“女儿愿意!女儿是父皇亲封的贞静公主,受百姓供养,自当以家国为先。父皇以往何等疼爱女儿,如今能为父皇分忧,女儿心中,既喜且
忧。喜能尽绵薄之力,为父皇尽孝;忧远嫁异国,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
皇帝这才放开梅妃,笑着走下台阶,一把扶起景华:“好孩子,朕就知道你明白朕的苦心。朕也是没法子啊,你们姐妹中就你读书做多,最明理,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槽点太多,一时无法开口,景华抿嘴一笑:“女儿早就想来给父皇请安,只是母妃仙逝,女儿怕冲撞父皇,一直等到头七过了,送母妃离开,才敢来父皇跟前尽孝。”
“对,对,你母妃也太刚烈了。朕就是随便说说,她居然弃朕而去了,朕每每想起,心头都痛得不行啊。”
“父皇勿忧,母妃泉下有知,得知父皇已为她沉冤昭雪,必定安慰。只是女儿不日即将远嫁,日后恐无法为母妃尽孝,女儿想守过七七之后再行出发,还请父皇恩准。”
“准,准,你多陪陪她。”皇帝连忙答应,却不提一句自己也去上柱香表达情意。
梅妃被冷落一旁,眼珠子一转,笑着开口道:“公主有孝在身,倒不好在陛下跟前走动,万一气运不协,冲撞陛下怎么办?”
“天子神威,百邪不侵!”景华斩钉截铁放下这句话,又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对皇帝哭诉:“父皇明鉴,母妃芳魂早已登上极乐,即便尚存人间,母妃对父皇一片倾慕之心,岂
会伤害父皇。”
“是啊,是啊,丽妃多好的人啊,回旋舞当世一绝,她去了,朕再也没见过如此好的回旋舞。你放心,朕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皇帝回忆着丽妃生前音容笑貌,眼泪滚滚而下
,哭“爱妃”哭得真情实感,立刻给了景华一大堆赏赐。
即便早有准备,景华也在惊讶不已,父皇不愧外朝后宫“至情至性”的评价。
景华的目的已经达到,依依不舍参拜后离开。望着景华消瘦的背影,皇帝感性得擦了擦眼泪,对侍立一旁的大太监道:“给贞静多送些药材补身体,可怜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
“唉,朕这心啊,凉凉的,好好的女儿就要嫁去北梁了,以前阖家团圆的欢快日子一去不复返矣。梅妃,你也回去吧,朕不想再看梅仙舞了,这时候该听折腰才对啊。叫柳嫔来
,她的折腰舞跳得最好。”
梅妃本以为今天都是自己伴驾,没想到皇帝神来一笔,她和柳嫔素来不睦,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可梅妃也不敢说什么,温柔谦恭退下,出了殿门见景华还没走远,立刻快步追上
奚落。
“这不是贞静公主吗?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行礼。”
“梅妃娘娘,”景华颔首致意,笑道:“父皇已封我为一品公主,梅妃娘娘只是二品。不过,您是庶母,我自然尊敬的,您先请。”
景华让出路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你以为你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装可怜就不用去和亲了?妄想!”
“梅妃娘娘慎言,嫁到北梁乃是为国分忧、为父皇分忧,我心中只有欢喜和不舍,哪儿来的颠倒黑白。我的婚事是父皇亲自下令,梅妃这么说是质疑父皇的决定吗?”
“哼!看你嘴硬到几时!”梅妃在口头上没讨到什么便宜,甩袖而走。
在回寝宫的路上又遇到几位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还有皇后嫡女。景华暗自叹息,宫里的消息怎么传得比飞毛腿还快。
“景华妹妹,可怜见的,你终于肯出来了,父皇怎么说,你能不远嫁和亲吗?”
“五皇妹,我受封一品公主,得父皇疼惜,并没有什么可怜的。”景华有些不耐烦。
“唉,是了,你现在是受封的公主,哪里是我们这等没有封号的能招惹的。三姐,你可是嫡公主啊,都没受封。”
“若非我与善国公世子早有婚约,为人不可背信弃义,这次和亲该是我去的。委屈妹妹替我,我该谢你才对。”三公主一点儿没受挑拨,反而真行了一礼。
“没什么替不替的,都是父皇的女儿,为国分忧罢了。”景华淡定还了一礼,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愿意和她们打机锋,点头示意,快步离开。
“嘴上说的好听,不知道晚上躲在被窝里哭成什么样子,瞧她眼睛都是红的,还想骗我们呢。”
“好了,少说两句,到底是姐妹。”
“就你会做好人,当着她的面儿怎么不说,当初举荐和亲人选也有你的,你怎么没去?丽妃娘娘是受谁诬陷,以为推出个不受宠的婉仪就算了,当宫里人都是瞎子呢!”
“你血口喷人,丽妃娘娘的案子父皇金口玉言早有裁定,说了宫中不许议论,你居然抗旨。”
“两位妹妹都冷静下,咱们不是在说景华妹妹吗?怎么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我听说北梁人都粗鲁野蛮,景华妹妹是嫁给北梁四皇子的,四皇子的母妃最受宠,被封为元妃,可
他已经儿女双全,内宠颇多,这样嫁过去,景华妹妹要受苦了。”
“这有什么,景华妹妹背后有朝廷撑腰,北梁蛮子难道敢宠妾灭妻吗?大都再怎么荒凉也是一国之都,不会让景华下地耕田的。”
“三妹妹,你好坏啊,怎么能这样说。下地耕田,那不是农妇吗?这等粗鄙之事,说出来污耳朵呢!”
“我说什么了?要我说这也是缘分,景华妹妹行四,四皇子也行四,马夫之女所出,嫁给蛮子也挺合适,上天早就注定了这段姻缘啊。”
公主们的议论声并不小,开头几句景华也听到了,小金小银惴惴不安得偷眼瞧公主脸色,生怕她忍不住在宫道上哭了起来,若真是这样,明天宫里又有新笑话了。
景华也在思考,以往她十分羡慕嫡公主,有名分、有宠爱,如今再见,她却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再受宠的公主在父皇心里也没有地位,若非皇后娘娘见机行事,善国公府有些势
力,父皇不愿意惹麻烦,这次和亲真的就该是她去了。不过景华也没有怨恨,一个池塘里竞争的游鱼,各凭手段罢了。
景华到了宫里还是神情淡然的模样,小金都有些拿不准了,轻声唤道:“公主,您要是生气就打骂奴婢吧。”
“我忙着呢,没空打骂你。你去把咱们宫里的人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景华吩咐道。
不一会儿,宫人奴婢就全集中在外院廊下,景华被小金扶着坐在上首椅子上,笑道:“我已受封贞静公主,不日远嫁。你们从小跟着我,主仆自有一段情义,北梁路途遥远,这
次去了就回不来了。我也不愿意做离人骨肉,让你们背井离乡的事情。有谁家里有长辈要奉养、有儿女要照顾、有亲人脱不开身的都和小银说一声,我不仅不责怪你们,反而要
给你们发一笔赏银,谢你们这些年尽忠。”
奴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站出来,景华补充道:“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不说,我就都把你们带去北梁了,和亲也是要有陪嫁的。”
人群骚动更明显了,一个小內侍突然跪倒在地,不知是自己出来还是被人推出来的,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出完整。
景华声音温柔,脸带笑意:“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小桌子。”
“小银?”
“回公主,是去年分到咱们宫里的。”小银翻了一下册子,躬身应道。
“嗯,赏他二两银子,以往自己积攒的东西也许他带走。站到旁边去,一会儿有人领你们去内府重新分配。”
见出列的人没有受罚,剩下的人就放心多了,陆陆续续有人出列表明自己有难处,不能继续服侍。
景华之前就给他们找好了尽孝恋家之类的理由,顺水推舟放走了三分之一的人。
剩下的人景华也不说什么,日久见人心,她宫里还算太平,母妃生前管的很好,如今背井离乡的大难就在眼前,走点儿人也理所应当。
“你们留下,我心里高兴,一人赏十两银子。如果有现在没想好的,以后想通了,想离开我也不怪你们。不过,留在我这里一天,就要忠心干事一天。小金、小银、小珠、阿宝
会带着你们清点我的嫁妆,都仔细些。”
景华不去找离开宫人的麻烦,留着观望的人也终于放心下来,敢去请辞,景华同样赏银放人,倒在宫里有了仁慈的名声,这是后话不提。
远嫁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人手、财物是最基本的。景华没工夫理会宫人奴婢的小心思,大面上不错就行了。现在她与宫妃、姊妹都没利益冲突了,没人会不开眼来为难她。
景华日日去父皇跟前请安,绞尽脑汁想新鲜玩意儿吸引他的注意和怜惜,趁机求了去藏书楼抄写书籍作为陪嫁的。当然,为此前朝也有一番争论,宫中藏书大多都是孤本,若是
流入北地,岂不是资敌。也有老臣说“有教无类”的话,表明我们是天朝上国,施舍北梁蛮子一点儿,他们也看不懂。还有大臣强烈反对,万一公主抄了中密库的行军地图之类
怎么办?那是要亡国的啊。
总之吵吵了两天的结果是,景华可以派人抄写,但必须经过检查。景华在宫里撒银子,书法好的宫人内侍都愿意挣这份实惠,后来有前朝清贫官员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悄悄表示
愿意抄书换取酬劳。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谈银钱呢?他们只是怜惜公主远嫁,帮公主的忙罢了。
景华几乎一天召见一次内府准备嫁妆的官员,嫁妆包括金银珠宝、奴仆侍从、书籍工具、匠人护卫,还有马匹和少量兵器。景华如今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陛下又是“至情至性
”的人,兴致一来,总会赏赐很多东西,景华每次都卡着上限要,已经积攒了不少东西。
宫中主子们见景华不但不躲在殿内痛哭,反而到处照耀,心中实在不忿,可身边总有明事理的人劝说。“冰山而已,日出即化,至多再忍她一个月。”如此,一个即将远嫁和亲
的公主在公里居然如鱼得水起来。
“公主,游击将军求见。”景华正在翻看账目,小金近前躬身回禀。金银珠宝四个大宫女都没有离开,依旧对景华忠心耿耿,丽妃在泉下亦能欣慰三分。
“谁?哦,请他进来吧。”景华一时怔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会来求见的游击将军只会是小舅舅。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一个青年大步上殿,他与当世推崇的白皙、文弱、谦谦君子不同,身材魁梧、气质硬朗,还不等他行礼,景华立刻道:“小舅舅免礼,坐。”
“微臣外出刚回,给公主带了些特产。”许斌给景华使眼色,示意她挥退宫婢。
景华从善如流:“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舅舅说说话。”
等宫婢鱼贯而出,景华才道:“小舅舅放心,我已经筛过几次了,身边人都是忠心的。”
“忠心就不至于看着你被选为和亲公主,不向外求援。我不过跟着去边关巡视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姐姐是怎么回事,我不信那冠冕堂皇的病亡,你和我说实话。”
“小舅舅走后不久,母妃就被告发与侍卫有私情,那个侍卫供认不讳当场自尽,母妃和我也被幽禁在寝宫。母妃向外祖父和舅舅们求援,他们各处奔走,毫无作用。当时北梁使
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宫中迟迟不肯定下和亲人选,使臣也很生气。之前父皇选宗室女封公主被使臣拒绝,点名要真正的公主,父皇无奈便定了我。母妃当时已收集了证据,只
是没有机会呈报父皇。我得封号谢恩的时候,母妃趁机伸冤,父皇当时喜欢周婉仪得很,母妃为了逼父皇彻查,当场撞柱……”
“嘭!”许斌一拳砸在桌案上,“姐姐何等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人诬陷,陛下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真是……”许斌深吸一口气,陛下再怎么糊涂也不是他能评
论的。“然后呢?”
“彻查之下,母妃自然洗清冤屈,只是我和亲事情也板上钉钉。”
“姐姐蒙冤身死,陛下就不曾抚慰吗?”
“追封贵妃。”
“父亲和大哥、二哥没为姐姐喊冤?”
“外祖父升二等伯,大舅舅、二舅舅官升两阶,大舅母进宫劝慰我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第99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2
“姐姐是蒙冤而死的,姐姐是蒙冤而死的!”许斌在屋里转了两圈,狠狠强调这一点,“陛下难道一点儿抚慰都没有吗?”
对许家的那些恩典,与其说是抚慰和愧疚,不如说是把景华打发去和亲的封口费,只要受害人不跳出来说陛下薄情,又还有谁愿意出头呢?御史?别逗了,朝中真有诤臣,大盛是
如今这模样。就算硕果仅存还有良心的臣子,人家会为了前宠妃的事情出头吗?许家是因为内宠而兴起的,如今这样,在人家清流眼中,只怕落得个理所应当。以色侍人者,色衰
而爱迟,攀着裙带关系上位,因后宫争斗落败不是正常吗?
可许斌不甘心啊,姐姐明明是蒙冤的,她的亲女就该受到抚慰,比如更多的尊荣、更好的封号,而不是甩烫手山芋一样,急匆匆发嫁他国。
“小舅舅,小舅舅,母妃的棺椁已葬入妃园,我在宫中设了牌位祭奠,你想去上柱香吗?”景华看他如困兽一般在屋中转圈,转移话题道。
许斌长叹一声:“是该去看看。”
景华带着许斌去了后殿的正屋,宫中规矩多,卑不动尊,又有皇帝偶尔驾临,丽妃的牌位连供奉在正殿都不合适。景华把后殿收拾出来,刚好走了一批宫人,这边全布置成灵堂
了。
许斌顿足捶胸,行礼祭拜,眼泪止不住的流。许斌与丽妃年龄相差最大,但姐弟感情最好,不过出门一趟,回来姐姐就成了神龛上的牌位,换谁也接受不了。
许斌跪坐在灵牌前的蒲团上,添了几张纸钱,闷闷坐了一会儿,又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丢进火盆里。他也不说折子里写的是什么,不论是什么,如今都没用了,姐姐在天有灵,
烧给她也一样。
灵堂只有这甥舅二人,宫人已经习惯景华时不时来守一守,不敢进来打扰。
“景华,你和舅舅说实话,你愿意去和亲吗?”许斌把景华拉到自己身边跪下,“姐姐看着呢!我不能让你去那虎狼窝。舅舅在外面有些人脉,护送你离开绰绰有余,不能过如
今这样富贵的日子,可衣食无忧是一定的。日后再嫁给心爱之人,不必做这任人摆弄的棋子。”
“舅舅?”景华下意识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说胡话呢?我走了,外祖一家怎么办?”
“我回来之后,爹和大哥、二哥都不与我说实话,我在外面打听不出来,才进宫见你。我本是外男,能见你托了多少关系。算了,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表姐嫁给了东海王,
生下子嗣,如今许家也算与皇室联姻,若真有什么,至多官爵保不住,性命无忧,家中钱财丰腴,足够一家子过活。”
“舅母怎么办?”
“放心,你舅母是个血性之人,我回来四处奔走她都赞成的,还是她出的主意让我进宫来见你。”许斌定定看着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点头,我还需布置一番。舅舅保证
,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追兵怎么办?”
“皇城中这些公子兵难道还会亲自追击吗?下面军备废弛成什么样子,我这次去边关才亲眼见过。边关这等要地,居然克扣成性,饷银到兵士手中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为了
养家糊口,兵士只能种田开荒、走私货物,区别是治军严格的将军麾下有组织的干,无人领头的单干。从朝中到军中,侈靡颓废,哪有一点刚健模样。”
景华理好袖子,郑重道:“多谢舅舅为着想,可我是愿意嫁过去的。”
许斌急了,“你是不是怕连累家里,你不用怕!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危险的。那你是觉得对不起陛下吗?景华,陛下推你去和亲,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别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