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上提了提。
户部尚书出列报了一遍今年的税收和支出,算了一笔账。若是此时出兵,大约需要多少银子。对比今年盈余,不赞成出兵的意思昭然若揭。
吏部尚书唐驸马却有不同意见,这位老狐狸也没有直接反对,只是和户部尚书一样,列举了这些年培养的年轻官员和将才,这些年轻的臣子已经在小规模的战争和地方民政上做
出了成绩,若是派到边关,能最大限度保证胜利。
是战是和都有人表态了,剩下众人就放心大胆发表自己的意见。总结起来大约是武将愿意战,文臣愿意和。派系不同的官员在主战主和的大框架下还有许多不同,也许他们没有
主观为自己谋好处的意思,可屁股决定脑袋,立场从来是不可回避的。愿意战的不一定是保家卫国之心炙热,也有建立功勋张扬武功的野望。情愿和的人也不一定是贪生怕死没
有骨气,算算战和之间付出的差距,为国政者,不常要背锅挨骂吗?
景华站在御阶上,看着朝臣们威严的面容,或慷慨陈词、或老成持重,心中莫名有种当裁判的错觉。
朝臣们大概都发表了一遍看法,在军中声望最高的西宁公府萧老国公却没有开口。老国公年高德劭,被赐坐论政,他却微眯着眼睛,好似被殿中暖气熏得睡着了一般。
皇帝如同没看到老国公的失礼,转头问儿子们。
这时候是按照长幼来发言的,第一个是大皇子。大皇子已经蓄须,唇上有两片小胡子,看着沉稳可靠许多。入朝观政多年,他经手的都是无赶紧要的小事,左也行右也行,无伤
大雅。如今骤然压力加身,还没有兄弟们的发言做铺垫,实在有些就紧张。
大皇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恭敬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我大郑天朝上国,礼法正统,居中央而抚四夷,实该立下德威,令四方臣服,方显大国气象。”
“你的意思是打?”皇帝问道。
大皇子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又去看景华的脸色,他以为二妹妹一个小姑娘总要露出点什么。没想到景华只是微笑站在皇帝身边,连眼睛都没有多眨动。
大皇子补充道:“立德威虽然重要,但事情不可一概而论,凡事当以事论事,区别对待。若是关边战备不足以应对此次战役,先议和为大军争取时间才是上上之选。”
“那时就和?”
“以事论事、见机行事,灵活变通……”
皇帝不置可否懒得听了,“老三呢?”
被皇帝打断,还有许多话想说的大皇子无奈退回殿内,脑海中不停后悔,该少铺垫几句的,自己还有好几句精妙的见解没说,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一定能让父皇刮目相看。
“如今立国虽已五十载,可南方鱼米之乡收归国境才不到二十年,人心不稳。若是此时开战,粮草从何而来?去年两湖夏季旱灾、冬季冰灾,粮食减产五成,父皇连连下旨减免
税赋,若是大战必要增加税赋,百姓何辜?大战还要抽丁,比加税赋更让百姓惧怕。即便不抽丁,也要征发徭役运送军粮物资。若走陆路人吃马嚼,十石到北境只余三石;若走
水路,运河不通,工部只疏浚了京城周边行省,正是产粮地的蜀中和闽南尚未疏通,海运只存于前朝史书中,风险太大。如此算来,运粮都成困难。还有,如今已是秋季,北境
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南方士兵多不抗寒,若要战只能抽调北方士兵,保暖是一个大问题,只士卒衣物干柴又是一大笔开销。如此种种,朝廷负担太重。反之,若是以逸待劳,
据城以守,等到冬日冰雪封城,蛮人也难以攻下城池。蛮人也是人,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冻狠了自然也就退兵了。大哥说得对,若是到不得已时,还能以议和作为幌子拖延时
间。不是儿臣们不行君子之道,而是与蛮人没什么道义可讲。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此事。”
“儿臣还有一点私心,父皇圣寿将至,不值得为跳梁小丑影响大好局面。儿臣一片孝心,望父皇明鉴。”
三皇子想来是做了一番功课的,说得很全面,很能支撑他主和的观点。
尔后几位皇子的发言大同小异,他们事先都没接到消息,即兴作答太考验捷才。有个现成的模板在,几位弟弟在三哥的观点上增减,不功不过。
最后,到了九皇子。
皇帝听儿子们说车轱辘话已经听烦了,以手支额,撑着脑袋歪在龙椅上,漫不经心道:“最后了,小九~”
九皇子之后再无皇子列席,不是皇帝没有其他皇子了,而是其他皇子都没到。十皇子八岁夭折,十一皇子年岁更小,最小的十五皇子还在襁褓。
小时候,景华看着兄弟姐妹的排行,总怀疑母后受到针对,不然怎么就二皇兄夭折了。后来才知道,皇家夭折的孩子是不序齿的,二皇子因为是嫡子而破例。皇子们七岁的时候
为其打造身份玉牒,七岁已经是养住的年岁了,十皇子是意外中的大不幸。这俩是皇帝名下唯二夭折而序齿的皇子。
剩下的皇子年纪太小,不够资格论政。或者说,不够资格争夺太子之位。正是皇帝考察储君人选的时候,每一个问题都不是寻常对答,是对储君的考验。
“儿臣主战,一切困难都能克服。”九皇子的话掷地有声,把微眯着眼睛假寐的朝臣都吵醒了。皇子们再有见解也不过孩子,在朝臣老狐狸看来有许多不成熟之处,可在陛下考
校儿子的场合,他们只有假装每个皇子龙孙都是金口玉言。
九皇子是第一个把战、和挑明的人,他的观点和他一样年轻锐利,锋芒毕露。
“论战力,西北有大姐夫,东北有西宁公,此二者皆国朝良将,屡立战功,深受将士爱戴,对蛮人作战方式、北境地形都十分熟悉,麾下也俱是百战之师,若是开战,不弱于人
。”
“论粮草,北境也有军屯,若是开战,需要朝廷从其他地方补足的粮草并不多。只要把战事控制在第二年开春之前,不会影响当地春耕。补足的粮草也不需要从蜀中、闽南这样
远的行省调用,从京畿周边行省调用,所用军粮与明年赋税抵扣。其他行省按比例增加,以补足明年总体赋税即可。明年没有大战威胁,施行起来更从容。”
“论人心。我朝初立,若是容忍蛮人一次次劫掠百姓,恐人心尽失。我朝既为教化礼仪之邦、威加四海,德传万邦。自己底子不够硬,凭什么立中原待四方来朝。”
“儿臣想用这一场大胜,做父皇圣寿最好的贺礼。”
完美,和三皇子的观点完全争锋相对。
抛开那些和稀泥的、耍太极的墙头草,和立储一样是战是和,结论也将从他们中间产生。
朝臣们看出了皇帝考校皇子的深意,一个个修了闭口禅,只当自己是哑巴。
皇帝没好气看了一眼这些老狐狸,令众人退下。
殿中只剩景华,回宫之后,她每日在宣正殿尽孝,如今许多皇帝的命令都通过她传达各级,所以,此次议事,她才能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用膳过后,皇帝进了补药休息,景华还是没有对大战发表任何看法。皇帝笑问:“你倒是不着急?”
“女儿当然不急,总有人会出来陈述厉害,有人出谋划策,最后不过是一人决断而已。”
皇帝一怔,继而大喜,哈哈大笑道:“好见解,好心性,若为皇子,可做储君矣。”
第47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47
“阿姐,父皇如此赞誉,是主战的意思吗?”庆云宫,九皇子紧张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暂时先不想这个,想要战,只是当时临场发挥的几个理由还不够,写一份具体的条陈呈给父皇才好。我要了中密库的令牌,有什么需要的机密
资料,你自去看吧。”景华把一块乌金令牌交给九皇子,心中暗自感叹,他们姐弟身边环绕的都是年轻人,伴读家中父祖之类的又不够信任,条陈多半只能自己参详。若是身边
有萧老国公这样的精英人物在,还愁什么?
“可父皇赞誉你可为储君啊。”九皇子还是有点想不开,这肯定是看中他们姐弟的意思,至少也是主战的倾向。
“你可真好骗。若为皇子?我是皇子吗?既然不是,说点漂亮话又怎么了?我说若是母后还在如何如何,能让母后死而复生吗?乞丐说若我做的宰相如何如何,你就把他当宰辅
对待吗?不要钱的便宜话,要多少我说多少!再想想父皇私下与我说的话,怎么突然成了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
九皇子沉默,难道高高在上的陛下、金口玉言的陛下,还要用这种小手段混淆视听吗?
为什么不能!反正景华从来不把皇帝当神仙,再英明的皇帝也是人当的。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穿这一点,景华相信三皇子会看穿,至少他身边的谋士团会为他拨开迷雾。
如同景华所说,重要人物都会压轴登场。自从边关战况入京,陆陆续续有人求见皇帝。当然,这个消息范围保持在上层知晓,有面子的单独求见的,放到外面已经是一方人物。
比如,文襄侯求见过陛下。作为我朝第一个文人封爵的,文襄侯祖上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谋士,思虑之深,世所罕见,那是真正以天下为棋局。
景华试探着打听文襄侯与皇帝的谈话,意外的轻松,轻易打探到了:文襄侯主和。
当初以为朝堂就是六部尚书、三法司和各位武将的天下,到了关键时候才发现,每一位在帝都屹立不倒的,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每个人对皇帝都有自
己的影响,他们汇聚成各种力量,影响皇帝的决定。
而这些人中,暂时没有萧老国公的身影。
文襄侯的话传出去之后,主和的人更多了一些,景华很担心,面上绷得再镇静自若,心里也是紧张的。可萧老国公一直没有入宫,景华就可以压制着自己,每天早上写三遍克己
,对手还没有出牌,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直到皇帝主动召见了萧老国公,而这对翁婿的谈话,却一点儿也打探不出来。
景华遗憾之余越发肯定,外界能得到的消息,都是皇帝让流传出来的。
“公主,该去宣正殿侍奉了。”琉璃轻声提醒。这些日子,公主日日在宣正殿伴驾,这样的殊荣,连皇后都不曾有。事实上,自从战事消息传来,宣正殿只接受凤仪宫和庆云宫
送汤水点心,大浪淘沙,事实证明储君之位皇帝只考虑在三皇子和九皇子之间。
“好,就来。”景华从书案后起身,中密库的文卷都是机密,不能带出,她要把记住的东西誊抄下来,相当耗费精神。
琉璃上前扶着,奉承道:“陛下最看重咱们庆云宫,九殿下有您帮衬必有大造化,凤仪宫可没这份恩宠,能日日在陛下面前说话。”
“别自满,谁还没个帮手了?”景华笑着让她真理衣裳配饰,被簇拥着走出大殿。跟着的都是心腹,又在自家宫里,纷纷奉承起来,自家两位主子的辛苦她们都看在眼里,若是
能宽慰一二,她们也高兴。
到门外秋菊傲霜,开得泼辣热烈。景华突然笑容一滞,“琉璃,你刚刚说什么?”
琉璃疑惑,还是笑着重复:“说陛下疼爱您,连缂丝这样的好东西都先紧着您。”
“不是,不是这些,之前的,之前你说的哪句话。”景华皱着眉头,她总觉得某句话触动了些什么,可是刚说过的,她又想不起来了。
琉璃连连重复了几句,景华都说不是。
一旁青玉建议道:“公主,快到时辰,不如您先去宣正殿,奴婢们把刚才的话录下来,等您回来再看。”
“不,就现在想,你们都想想自己说过的话。很重要,一句也不要落。”
公主宁愿耽搁去宣正殿的时间也要找出这句话,几个大宫女不敢怠慢,相互提醒着回忆刚才的谈话。
“对,就是这句,‘凤仪宫可没这份恩宠,能日日在陛下面前说话。’”景华终于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了,怎么感觉这场争斗中,自己的存在感那么强。不是三皇
子和九皇子的争斗吗?为什么哪里都是自己?萧老国公和皇后难道没有伴驾的荣耀吗?他们为什么不去?
景华闭眼思索片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端起温柔的笑容,往宣正殿而去。
若要做储君,应该接受旁人辅佐,可若是枝强干弱,皇帝怎么看?萧家很聪明,萧老公爷真的把为人臣子的本分做到了极致,他把自己和嫁入皇室的女儿分开,把萧家和皇家分
开。真是一位有智慧的老人啊。
可他能这样做,自己不能啊。后宫中没有长辈为援,外朝也无外家做臂膀,若是自己也撒手不管,小九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他们姐弟一体,小九失败,自己也将沦为鱼肉。
所以,就算知道了萧家刻意回避的原因,景华也不能学。
皇帝连萧老国公都召见过了,事情也到了拍板的时候。
午膳过后,皇帝带着景华在花园散步,伺候的人都远远坠着,在这紧要关头,至尊父女的谈话谁都不敢偷听。别说偷听了,宣正殿的宫人恨不得离得更远些,就怕听到一鳞半爪
,日后突然从天上掉下个莫测之祸来。
只有高德微躬着身子,隐形人一般站在旁边。
“你说人人出谋划策,只需一人决断,如今有决断了吗?”皇帝笑问。
“父皇说笑了,普天之下能决断的,只您一人。”
“是吗?那你也说说,想如何影响朕的决断。”皇帝的话很直白,与宫廷里一句话三个弯儿的风格十分不符。
“女儿自然是主战的。那些主和的想法我都知道,也细细分析,试图带入主和的观点,可不甘心啊。父皇,我朝立国不久,真的一统天下也不过这一二十年的时间,蛮人这个时
候挑衅,若是避而不战,国威何在?蛮人不是圈养的狗,是贪心不足的财狼,议和通商,那些送出去的刀枪,总有一天回打回我们身上。就算有困难,勒紧裤腰带也要打,事关
国威国运,不能用钱财衡量。”
“钱财不足以衡量,那将士性命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素日出宫看着乞儿都要施舍两个馒头,如今倒不在意旷野枯骨了?”
这是指责吗?面对皇帝的话,谁也不敢想得太浅,景华稳了稳心神,道:“我拟了一份战后抚恤的条陈,父皇看了吗?我会看着户部和兵部播下的抚恤金,让每一两银子都用在
将士身上。我已经让妇幼互助会做好准备,将士遗孀遗孤的抚恤,她们会补足朝廷不能关照到的细微之处。若是还不够,我名下的商铺所出,银钱都用到抚恤上,边关重建,我
亦可支援。”
“还是想打,你的权欲之心,比男子还强些。”
景华脸色僵住,先前只是暗讽,如今变成明嘲了。
景华不说话,皇帝又道:“你在宫中,处处爱争个第一,如今在朝政上也这样?一纸命令下去,千万人的性命寄托于上,这也由得你争强好胜?”
沉默了一会儿,景华轻声道:“儿臣以为,这是父皇希望的。”
“哦?朕何时说过?”
“父皇令我独立一宫,给我和小九前所未有的殊荣,难道不是想我们原嫡一派和凤仪宫一派比一比?父皇要为天下挑选最优秀的继承人,我要保住自己和小九的性命。父皇,您
不能一边递刀把我们往战场上推,又一边指责我们为何要出手,何其不公?”
“朕逼你上战场?呵呵,也逼你构陷姊妹了?婉华落水那晚,萧六指使的內侍是怎么死的?你们遭遇刺杀,明知是老三所为,怎么老四出来定罪,你倒不吭声了?心怀怨怼,连
带着朕呢!”
这样的指责,与宣判死刑有何分别。就是一直知道这些消息的高德也保持不住谦恭的神色,下意识慢了两步,他也不想卷入皇家至尊父女的争端。
被宣判的景华却没有立刻跪下请罪,连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一天在脑海里已经模拟过很多次了,每次想象推演都比不上现实中父皇给她的压力大。第二只靴子终于的掉下
来了——皇帝是明君,皇帝不可欺,即便侥幸瞒住一时,也无法瞒过一世。
“萧六表哥指使的内侍是他自己杀的,见死不救才是我做的,而我从不觉得自己错了。至于四哥,成全他的孝悌不好吗?四哥是直率人,远离这些纷争也好。若是只有我自己,
我怕也要学大姐姐和四哥,明哲保身,远离喧嚣。”
“皇宫在你们眼里是龙潭虎穴吗?”皇帝冷冷问道,旁人这样想可以,可儿女也这样看,做父亲的难道不悲哀吗?
景华却不答,反而说起闲话:“幼年读史书,刘子鸾当时年方10岁,临死时对左右悲泣道: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这样想过。后来才发现,这样的
悲音都是失败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以天下供养一人。有本事的人,谁没有这样的上进心?”
“所以——”
“名利场什么时候不是刀山火海,即来,无悔。”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皇帝怒极反笑,斥道:“好大的胆子!”
景华被训了好几回,现在已经能稳住心神了,严肃认真的看着皇帝,“父皇既赞我胆大,那我再说几句大实话。昔日鲁肃劝孙权,‘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
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江山是我们自家的江山,臣子们可以屈膝迎奉新主,大不了家族换了嫡庶主疏,
我们自家呢?男子斩草除根,女子被当做战利品赏赐给新贵……儿臣不愿见此情景,愿为父皇分忧。”
见多识广、屡经风浪的高德都被吓住了,双腿战战不敢动。高德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心想不愧是九五之尊,果然能容天下,听得这样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居然面色平静。
“你能做什么?”皇帝问。
“儿无所有,只一个公主身份可堪说道。大军阵前,其他无需儿臣担心,诸位将领所忧虑者无非父皇圣寿在即,此时开战伤父皇颜面。儿臣愿为使臣,安诸位将士的心。西北有
大姐姐和大姐夫,自家人无此顾虑。若是开战,东北军中更加惶恐,儿臣请往。”
说完,景华直愣愣抬头看着皇帝,把自己的野心就这样不加掩饰的展现出来。因为三皇子是主和的,东北军乃是萧家执掌,他们会因此踟蹰吗?景华愿意做个吉祥物,安抚他们
的心。景华也不避讳对萧家的忌惮与觊觎,是啊,我与大姐姐交好,现在我要把手伸到东北军中了。
第48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48
是夜,九皇子伏案看完了那些文书,起身走到窗边,抬头仰望漫天繁星,自言自语道:“阿姐该到边关了吧?”
“算算日程,该到了。”蒋女官在其身后接口,劝道:“深秋露重,殿下当心吹了冷风。”
“无妨,看看外面,歇歇眼睛。”
蒋女官无奈,只能捧了一盏热茶过来,请他暖手。
九皇子呷了口茶,吩咐道:“阿姐留下的女卫里,先生帮我挑几个随侍身侧吧。”
“是。”蒋女官有些忧心,难道宫中不安全?不过蒋女官没说,只道:“女卫中佼佼者不仅武艺了得,规矩也是一直教着的,并不费事。”
“嗯,天晚了,先生去休息吧。”
“殿下也该休息了,公主临走时还交代,心疼殿下太过劳累。”
九皇子颔首,“阿姐关怀,我记在心里,先生放心。您先去休息吧。”
蒋女官这才退下。
第二日,九皇子身边就多了两个面生的宫女。如此关头,人人瞩目,她们的身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该知道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自从惠国公主到边关之后,皇帝就把九皇子带在身边教导,三皇子也一样。众人也心知肚明,这是在考验两位皇子。
在皇帝面前,三皇子和九皇子自然保持着兄友弟恭,离了皇帝眼前,没必要装相,免不了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九弟果然年纪小,离不得姐姐照料。”三皇子挑眉斜眼看那两个宫女,笑道:“二妹妹若有什么交待,你可一定要照办啊。”
九皇子懒得理他,歪头示意身边人跟上。
“九弟一言不发,莫不是心虚。刚才在父皇面前剖白兄友弟恭,如今连个面子都不装了?”三皇子在身后扬声问道。
九皇子回头,“嗯,不装了。”
见九皇子走远,三皇子暗中恼怒,老九这般应对,显得他像个喋喋不休的小人,没有料想中刺激到人,反而把自己弄成了上蹿下跳的小丑!哼,虽然选的地方没有人,但心里还
是不爽。
三皇子长长吐气,等气头过了,也觉得自己太着急。这样的言语老九肯定不是第一次听说,无论语气多恶劣、神色多鄙夷,他也不一定能被激怒。
三皇子以为这是例行嘲讽,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对和睦兄弟天家典范。没想到第二天小朝会的时候,三皇子抢着先拱手,这回居然成功了。九皇子神神在在站着颔首受了,再施施
然回礼。不像平时你抢着给我拱手,我抢着给你作揖。
皇帝讶然问道:“又闹什么呢?”
“三哥昨天拉着我说,私底下是兄弟,在朝中却都是父皇臣子。儿臣受封郡王,理应受这一礼。也是三哥尊崇父皇的一片心意。”
呵呵,这句话里槽点太多,三皇子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愣神的功夫皇帝已经开口:“随你们吧。”
九皇子也施施然走到队列最前面,之前他装兄友弟恭一直站在三皇子身后,现在他用爵位说事儿,自然能站到最前面,就是三皇子现在撕破脸也来不及了。
三皇子是真生气了,他可没忘老九的郡王爵位是怎么来了。自己折进去一个亲弟弟还不够,现在居然又跳出来恶心人。
三皇子正暗暗调整心态,小朝会议事已经开始了,不是礼仪象征的大朝会,人人都歌功颂德。小朝会是真用来解决问题的,有大臣率先开启了边境战事的话题。
边境如何了?比朝中大臣们预想的要好。
西北那边是大公主驸马坐镇军中,他是凭本事从战场厮杀出来的,又有皇亲身份做后盾,这些年早就把麾下士兵训练的如指臂使。东北这边有西宁公这样的沙场老将统领,又有
惠国公主监军,也不该有什么问题。
东北军中,新收到战报,西宁公起意召集将领通报消息、决定下一步作战方略,叫亲兵去请惠国公主。
亲兵已有经验,在公主帐中没找到人,径直往伤兵营那边去了,没找几个帐子,听到琵琶声,循声找到人了。
只见公主和她的两个女官被围在中间弹琵琶,旁边点着篝火,围着的伤病身上都裹着纱布,要么手边放着拐杖,要么胸前吊着手臂。
一曲终了,一个脸被纱布包得严实的伤兵道:“公主,小人想听《西洲曲》……”
“稀粥?我还干饭呢!你已经听了一首,还敢说话?”
“就是,就是,公主崩听他放……胡说,咱们都爱听小调,《山花儿开》就不错。”
“滚!你又是那根葱,凭什么……”
围在最前面的几人争着说话,惠国公主一个轮指琵琶乍然作响压下诸多声音。“这是给用心锻炼人的奖励,按着名单来,该到谁就到谁。明天也好好练,还有奖励。咱们虽残缺
肢体,可心志不灭,一身功夫还在,比寻常人还强些呢!”
亲兵是见过这个阵仗了,抢在众人之前挤进人群里,朗声道:“公主殿下,大将军有请。”
惠国公主笑对众人道:“欠王猛的竹枝词明日补上。”
“公主殿下,小人就是王猛呢!小人现在不爱听竹枝词了,就爱西洲曲。”
惠国公主扑哧一笑:“把脸包得再严实,王猛的声音我也听得出来。”说完排开众人,往帅帐而去。
身后传来众人的讨伐声:“就是,就是,兰将军你脸包上就不要啦?好好的军帐不躺,和咱们大头兵挤大通铺做什么?还抢着点曲子!要不是军中不能以下犯上……”
“来啊,来啊,你犯一个我瞧瞧,让你一只手!在你王老爷手下走得过三招吗?”
能挤在一起听琵琶的都是关系亲近的同好,和他斗嘴的几个士兵对视一眼,突然扑了上去。大家都是伤兵,半斤八两的区别。王猛被突然袭击扑到在地,嗷呜嗷呜叫了起来。
惠国公主入了帅帐,诸位将领已经等着了。
西宁公起身相迎,把她让到主位。
“萧舅舅太客气了,如何当得。”
“公主乃天使,代表陛下,自该上座。”西宁公依旧客气有加。
两人照例相互谦让几句落座,各位将领开始汇报军情。
惠国公主虽然坐在上首位,但一向只听不发表意见的。众人汇报完了,自然要上头拍板,西宁公说什么,公主就听什么。“萧舅舅所言甚是。”“我也这样认为。”“甚好,都
听舅舅的。”
一口一个舅舅,叫得比亲甥舅还亲热。
感觉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景华抬头看去是坐在西宁公左手边的宋嘉仁,微微一笑颔首致意,见宋嘉仁下意识躲开,景华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
一场会议就这么愉快结束,景华第一个起身告辞。不必问,她继续回伤兵营。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在帅帐中的只剩几个心腹。宋嘉仁第一个开口道:“大帅,公主日日泡在伤兵营,又从营外请了许多妇人,都归在军医名下。如今公主在伤病心中声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