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郎没想到公主这样热情,颔首谢过,回去牵了自己的宝马出来,三人慢慢踱步走过热闹街区。看萧三郎一边走一边皱眉回头,景华笑道:“自己人,不必担心。”
萧三郎一想着才正常,公主和饶姑娘出门,不可能只有明面上这几个随从。
慢步走过城区,出了城门,几人才催马快跑,跑动之间,萧三郎不经意回头,发现后面跟着一队骑士,只看骑术放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景华和饶宗颐不停挥鞭子催马,越跑越快,根本没有招呼萧三郎的意思,欢快的笑声洒了一路。萧三郎后发先至,催马赶上两人之后,也不出风头,只控制着速度跟在两人身后
,预防万一。
几人的目的地是皇家猎场,早有甲士先到一步安排好一切。景华也不耐烦接受猎场官员的奉承,只对等在道旁迎候的几位官员颔首示意,说两句闲话,就自顾自跑马打猎去了。
景华看萧三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笑道:“萧三哥不必管我们,畅快行猎才好。”
“多谢二郎美意,我昨日才回,歇息歇息也好。”萧三郎笑着摇头。
“就是给你松松筋骨的啊!若不是照顾你,今日就安排文会诗会啦!叫你一声萧三哥,真没和你客气。论理,你也是我表哥不是?”景华朗声道,“我也是常来跑马行猎的,不
顾管我。咱们比比谁猎得多,午膳就吃烤肉。”
“恭敬不如从命。”萧三郎看着惠国公主爽朗大方,推翻了自己对二公主的固有印象。什么样的固有印象呢?在印象中,贵女总是矜持含蓄的,讲究笑不露齿,“不言而喻”,
一句话三个弯儿要你猜她的意思。惠国公主在姑母、母亲的叙述中是一个野心勃勃手腕高明的阴谋家,她不经意间推动了许多事情,导致萧家如今的困局。至今姑母还在凤仪宫
养病,四表弟也还在守皇陵。
百闻不如一见,不管听过再多传言,亲自见了才知道,惠国公主本人确实是很有风度的人,相处令人如沐春风。若是稀疏平常,谁有费神传众多流言呢?
萧三郎也曾陪着陛下在皇家猎场行猎,加上有个做禁卫军统领的族叔,对猎场的地形很熟悉。带着几个亲卫下场打了不少野味和好皮子,午餐吃得也很尽兴,小酌几杯,配着烤
肉,的确是惬意的日子。
萧三郎把惠国公主送到宫门口,又送饶宗颐回景祥侯府,送完了回到自家的时候,都快用晚膳了。
“如何?二公主可好相处?可有为难你?”刚进门,坐立难安了一天的老夫人赶忙问道。
“说的是什么话,公主身份贵重,就是为难一两句,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不能包容吗?”老国公坐在上首没好气道。
如今西宁公府是老国公和老夫人坐镇,第二代都散到边境镇守、外地做官,第三代男丁常在府中的只有萧六,以及刚回来的萧三郎。
“母亲关心则乱,三郎在边境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母亲放心就是。”大夫人扶婆婆坐下,给女儿一个眼色,让女儿赶紧劝慰两句。大夫人是这次随儿子进京的,若
是没有意外,会主持儿子的婚礼之后再回边关。
怕老夫人在京中无聊,大房的嫡女留在京中,教养在老夫人名下。萧姑娘和老夫人祖孙情深,款步上前,轻言细语几句就把老夫人安抚住了。
“公主很好,怕我这等武将不习惯京中文会诗会,今日安排的是皇家猎场行猎。公主为人疏阔,言语客气,并无不周到的地方。”萧三郎简单说了两句,又道:“今日猎了好些
野味皮子,有只火狐做成围脖祖母用着正好。”
老夫人开心极了,笑道:“我就说我家三郎人中龙凤,俊杰当世,怎会有姑娘不喜欢。”
“行了,行了,用膳吧。”老国公打断妻子,一家人移步饭厅。
吃过饭,老国公把萧三郎叫到书房说事情。萧姑娘和大夫人奉老夫人安歇后,又携手回了大房的院子。
“母亲可放心了?我就说二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当初我在宫中做伴读时就很照顾我。那时候三公主有些调皮,二公主从来不计较,还几次帮我解围。后来出了大公主的事情,事
后也多有安慰。”萧姑娘柔声道,说句实在的,若是真娶二公主做嫂子,萧姑娘觉得挺好。
“这才是惠国最可怕的地方。你与三公主血脉相连,却偏向她这个与萧家为敌的公主,难道不是她的手腕本事吗?”大夫人低低叹息。
萧姑娘抿嘴不说话,母亲总说二公主与萧家为敌,可设计大公主落水的人是三公主,既不是二公主挑拨的,有不是二公主告发的,这怎能怪到二公主头上。萧姑娘在宫里时时小
心、处处留意,生怕坠了西宁公府的威名,奈何陪伴的是一位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想想饶宗颐和李娴儿,只需用心功课,二公主自能带着她们在陛下跟前露脸,如今京中名声
最盛的闺秀是她们啊。
大夫人摸摸女儿的头,都是天之娇女,三公主的确不懂事了些,难怪自己女儿有怨言。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大夫人告诫道:“许多事情咱们不能只看小恩小惠,站在不一样的地
方天然就有不一样的选择。你是个聪明孩子,慢慢会想明白的。”
“是,母亲。”萧姑娘温柔福礼,她虽然暂时想不明白,但也不想和母亲争论。母亲常年在边关陪伴父亲和兄弟们,在京的时候少,何必与她争执,惹她生气呢?只是不知母亲
会留多久,这个月该到给四表哥送东西的时候了,想到四表哥,萧姑娘又有些觉得母亲说的对。四表哥那般可怜,不正是因为有人行刺二公主和九皇子吗?转念又一想,似乎也
怪不到二公主和九皇子,四表哥说自己是无辜的,是为人所累。这话他只和自己说过,萧姑娘也猜到是受谁所累。自己怎么也是非不分起来,难道长大就是长成自己曾经最讨厌
的样子吗?
萧姑娘心事从从,左右摇摆,都没注意到大夫人爱怜关切的目光。
第39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39
宫里,皇帝稳坐钓鱼台等着女儿和他说萧三郎的事情,听闻他们跑马行猎十分开怀,皇帝心里满意的同时又有些酸溜溜的,自己捧在掌心的明珠,就这样便宜别的臭小子了。
可一等二等还是没等来女儿,皇帝就有些疑惑了。不管喜欢不喜欢,总要有个说法啊。
皇帝忍不住把女儿叫过来问,景华一脸惊讶道:“折子上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我都还没见过其他人,无从比较啊。”
“不是……”皇帝仔细打量女儿,发现她惊讶不似作伪,好笑道,“你这孩子,还没开窍呢!朕是问你可满意萧三郎。”
“满意啊。可女儿也说了,没见过其他人,无从比较,说不定下一个更满意呢!”
皇帝后知后觉自己措词不当,“朕的意思是,你是否倾慕萧三郎。”
“这……”景华眉头紧皱,一脸为难道:“父皇,你也太难为我了。倾慕总是对着比自己强的人,萧三郎还没好到需要我仰望吧?”
皇帝噎住,照这个理论,天底下还有公主能倾慕的人吗?不论嫁给谁,都是下嫁。皇帝摇头,还是没开窍。男女情思,不以地位、才干、贤愚而区分。
“今日,父皇宣我去考校功课,还嘱咐我旁敲侧击问一问姐姐,心中有无驸马人选。”庆云宫中,景华和九皇子对坐下棋,九皇子把皇帝的嘱咐直接了当说了。
“父皇连你这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了?”景华笑着继续走棋,在萧三郎之后,景华又陆续见过几个折子上的人选,虽低调行事,也没有刻意隐瞒,惹得西宁公府老夫人发了好大的
脾气。是,相看双方各自挑选是人之常情,但你总要做出个面子来。或许以往都是西宁公府站在高位挑拣别人,如今自己的儿孙被人挑选货物一样货比三家,萧老夫人直接请了
太医。倒是老国公稳得住,虽也不虞,但还会安慰孙儿两句,静等事态发展。
在皇帝这边看来,就是女儿见过许多人,依旧没有定下来,难免着急。
“阿姐可不能吊我胃口,看你这般胸有成竹,必是心中早已定计。”九皇子凑近追问。
“我有什么定计,咱们的人接触三妹一直受挫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才不信阿姐把希望都寄托在三姐身上。”九皇子撇撇嘴,心不在焉道:“是我错过了什么吗?阿姐还有什么布置我没发觉?”
就在这个时候,柳嬷嬷悄无声息进来,沉默福礼,恭声道:“启禀公主,接触三公主的钉子已经引起皇后怀疑了。”
“嗯,让她收手,晾几天然后继续,把凤仪宫的视线牢牢锁在三妹身上。”景华头也不抬的吩咐。
“阿姐,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就是。父皇一直没有放弃与西宁公府联姻,萧三郎目前也是最好的人选,再不想办法,难道还坐等婚事落定不成。”
“慌什么,他好的的,我选我的。婚事嘛,父皇不是让我挑个可心的吗?可心是什么?标准在哪里?情爱一事,最不讲道理。人人都瞧王孙公子好,我偏爱诗人才子又怎么了,
说不定瞧上个一无是处的乞丐呢?”景华心想,我那些话本子不是白看的。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富家小姐一定要爱上一无是处的书生,眼瞎一般看不见书生的无礼无耻
。
“阿姐用不喜欢倒是可以推脱萧三,可终究要选一个的。”九皇子皱眉,“我盼着阿姐找一个如意郎君,可如今这情况,选了不知根底的人于我们只能是拖累。若是婚后才得知
阿姐的打算,恐成怨偶。阿姐离宫,我也举步维艰了。”
“我暂无意嫁人,而今这些,我也没有瞧得上,不止是为你。”景华淡淡安慰一句,又道:“真拖不过去了,就学四皇兄去守陵吧,找个高僧、真人批命不能早嫁,父皇信不信
无所谓,反正我信了。难不成真压着我去拜堂吗?这么多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九皇子十分愧疚,都是为了他,才让姐姐的婚事如此为难。正在自责,九皇子低头一看棋盘突然惊叫起来:“阿姐,你什么时候吃了我这么大一片。”
“在你魂游天外的时候。”景华笑了。
大龙眼看就要死了,还下什么下,九皇子把棋子扔到罐子里,撒娇道:“看在我逗阿姐展颜的份儿上,阿姐告诉我是怎么打算的吧?不然我今晚上要睡不着啦!”
景华慢条斯理分开黑子白子,“不是你说的吗?萧家不仅有精明睿智的老国公,还有天真烂漫的萧六表哥。那本人选折子给了我灵感,排在前面的差不多都做过伴读,于我选婿
是这样,于兄长们选妃也是这样。萧表姐给三妹做伴读的时候进退有度、仪容甚美,被三妹连累了才不得已归家。若是两人早有情愫,萧家也是合适的结亲人选,父皇有什么不
同意的呢?”
“三皇兄一心借妻族势力壮大自己,不会如此不智。”九皇子皱眉。
“是啊,可还有四皇兄啊。四皇兄这样为母亲、兄长顶罪的冲动之人,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萧六表弟是为自家姐姐和表兄传递情义,最讲义气;四弟落魄中有亲人关怀,难道
不开心吗?就是日后闹出来,他是为母亲兄长顶罪的,想必母后和三皇兄也不好意思怪罪他。至于萧表姐的亲情关怀,到时候是不是亲情,该由父皇来判定。”
“都说堤溃蚁穴、气泄针芒,古人诚不欺我。萧老国公治家之严犹如治军,谁能先到萧六如此天真呢?”九皇子忍不住叹气。
“这个道理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当初看到三妹我就发誓不能把你养成她那样的性子,看到萧六我也从来都是引以为鉴,老国公夫人溺子如杀子。”让祖母宠爱这么多年的萧六,
性子又哪里是老国公的黑脸能吓住的。
“我有今日,全赖阿姐之功。我生而丧母,若非阿姐倾心扶助,恐怕早已泯灭在这深宫。”九皇子起身一礼,他是真的感激姐姐的照料,他小时候的事情,女官一一记录下来,
都和他说过。自有记忆以来,最亲密的也是姐姐。几次病危,若非阿姐照顾,他不过是有一个不幸夭折的幼儿而已。
“你我姐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可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我也要把话说清楚。我们姐弟携手与凤仪宫争斗,你以为关键在什么?”
九皇子不必思考,脱口而出:“在父皇。”
“是,在父皇。这样的争斗真的只是与凤仪宫一系吗?皇长兄的庶子已经出生,长子长孙,你得明白,你若是想要脱颖而出,是与所有兄弟的斗争。宋母妃、赵母妃难道不想自
己的儿子更上一层楼?舒母妃、惠母妃年轻力壮,难道甘心一个妃位老死宫闱?如秦妃,没有皇子的妃嫔想生皇子,这才是人之常情。所以……”景华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在夜
风中更显冰凉:“这不止是与凤仪宫的相争,不止是与兄弟们的相争,是与父皇相争。”
“我们揣摩父皇的心意,从他手中获得权力、获得宠爱,借此活得更好。你要看清楚这一点,不要抱有太多无谓的感情。从你差点高烧病死我就明白,父皇的宠爱并不是一成不
变永远可靠的。你也要早日明白这一点才好。”
“日后,若有一天,你到了父皇的位置上,记着当初你是怎么做的,不要为别人的套路所迷惑。”
“是。”九皇子闷声答到。他终究还小,心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在深宫中打磨得坚韧不催,忍不住问道:“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有纯粹的感情吗?”
“当然有的。比如我和你,至少现在,我盼着你好,越来越好。除开利益,我们之间还有血脉。”
九皇子沉默,他日日演着父慈子孝的戏,自己也入戏了。嘴里说着我不会真的濡慕父皇,可心已经不知不觉敞开了。
“可阿姐最关心父皇的身体,常常叮嘱御膳房做养身的膳食,每次去佛寺道观,总会给父皇求平安符、供长明灯。”九皇子忍不住道,他想说,这样的你,心里也濡慕着父亲吧
。
“主幼国疑,因为你年幼,所以我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久到你能入朝观政,久到年长的皇兄已经成为父皇忌惮的存在,成为父皇隐形的敌人。只有这样,你的机会才是最大的。
翻开史书,年长帝王和他的皇子是什么情形,想想秦皇、想想汉武。”所以,那些温情脉脉背后都是利益考量。
九皇子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他以为,他以为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即便夹杂着算计,总有一点儿是真的吧。
景华偏开视线,不忍心再看。总要经历这一步的,权利场上,左右摇摆,不能下定决心,就是覆灭的开始。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你是你,我是我,你该有不一样的想法。你可以试一试,若是能找到真心托付之人,我亦替你欢喜。羡慕,并衷心为你高兴。”景华补充一句。
最终,景华还是心软了,她的弟弟还这么小,对人性抱有希望不好吗?民间常有父慈子孝,臣子中常有兄友弟恭,也许他有这样的幸运呢?
可在这宫里,又有谁值得试一试呢?
第40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40
听谭女官、蒋女官汇报完事务,景华紧握狼毫,继续运笔,如今她襄理宫务,又有妇幼互助会,还间杂着禁卫军等内军的后勤事务,十分忙碌。
谭女官和蒋女官相互用眼神示意:你说~不,还是你说合适~不行,还是你说吧。
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景华也并非苛责的主子,什么是值得她们把眼皮子官司打到景华跟前呢?
景华敏锐发觉她们的欲言又止,笑问:“两位女官可是有事要禀,但说无妨。”
谭女官和蒋女官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谭女官站出来,谨慎道:“九皇子今日有骑射课,汗湿衣襟十分辛苦,小厨房备了雪梨银耳汤,公主可要去演武场瞧瞧?”
景华失笑,她知道这两位女官是为什么了。“没这个必要,以往我也少到演武场上送粥水,自有宫人去做。”在九皇子刚去读书习武的时候她去,是为了当面了解同窗伴读,毕
竟她与几位年幼弟弟的交往不深,如今事情早上了正轨,无需多此一举。
“我知两位女官的心意。我与小九并无嫌隙,二位放心。有什么事情也直接禀上来,不要顾及我们可能心情不好,可能意气用事。心里是情绪是有两分,可脑子还在,不至于误
了正事。”景华放下毛笔,坐直身子严肃道:“你们看这花几上的兰花,曾也是长在深山幽谷之间,入了宫中自然有了富贵气象。同一种花儿,养在不同地方,养出不一样的脾
性。再看窗外牡丹,牡丹与兰花都受人喜爱,都植在庭中,可也从来不是同一种习性。”
“同理,小九是小九,我是我,我们亲姐弟,感情亲密,可也不是容不得不同。牡丹爱雍容,兰花爱清幽,谁又能说雍容错了,还是清幽错了。”景华笑道:“你们啊,太紧张
了。既然把事情捅到我跟前,想必私底下琢磨许久了。也把我今日的话和诸人分说一二,我与小九很好,大家不要担心。”
谭女官看公主语气和缓、逻辑严密,想来自己心里是拿定主意的,没有左右摇摆也没有生气忧虑。这就好。
蒋女官忍不住想起当天,公主和殿下交谈之后沉闷的气氛。他们商谈的时候无人在场,等宫人们进屋收拾东西都时候,九皇子突然沉重道:“阿姐,我不这样想。”公主却愣了
愣,才冷淡道:“那就试试吧。”
在宫里的人,谁不是人精子,最擅长揣摩人的情绪。两人只这两句话露出的冰山一角,足够让人心惊。更何况后续几日里,两人交流变少,相处时气氛冷淡,几个心腹都忍不住
猜测是不是吵架了。可他们年轻人吵架都这样克制吗?连在心腹跟前都不露分毫?
大家是在担心,才推了两位女官出来试探。
谭女官和蒋女官退出大殿,谭女官问道:“蒋姐姐可放心了?”
“谭妹妹若是放心就不会这么问我了。咱们给明王殿下请安去吧。”
等试探过九皇子态度,两位女官才真正放松下来,九皇子与二公主一样,都十分克制和平和。这不是生气,也不是赌气,真的只是方法手段不同的小分歧而已。
景华这边一直拖着与萧家的婚事,几个折子上的候选人,也没有下文。眼看着事情就要拖不下去了,皇陵那边终于出事了。
“居然有人敢在皇陵行窃?”皇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行窃还是盗掘?皇陵卫干什么吃的?老四呢?他可有受伤?说!”
一个“说”字含怒而出,怒气仿佛实质一般扑面而来,吓得本来就跪在地上请罪的官员直接匍匐于地,战战兢兢道:“臣有罪!臣万死!”在皇陵动手脚,向来是抄家灭族的大
罪。于普通人而言,骂人“掘你祖坟”也是生死大仇。
皇帝怒不可遏,他心里想起史书上那些靠挖掘帝王陵墓筹集军姿的一方诸侯,想起流传于民间的盗掘皇陵的故事,仿佛自家父祖的尸骸就暴露在旷野之上,任人指点。这是何等
耻辱!我朝开国才三代,就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冒犯皇家威严?难道在他的治理下,皇室已不得人心到如此地步?
皇帝大步从御案后走出来,一脚把那请罪的大臣踢倒在一旁,“说事!皇陵如何!”
“启禀陛下,是有人盗挖皇陵外的松柏。愚民无知,盗挖松柏种在自己祖坟已期庇佑,皇陵守卫森严,愚民不能入,他们只能盗挖皇陵卫驻所的松柏。后来,后来有奸商以为这
是发财的机会,组织青皮混子入皇陵盗掘,越靠近皇陵价格越高。陛下息怒,臣已审过,这股青皮混子是第一次混进皇陵内,之前盗掘都都是卫士驻所松柏。”
皇帝微微松口气,不是大型有组织有预谋的活动,不是为盗墓去的,那些愚民期盼皇家庇佑而已。“那你说静国公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请罪的大臣又把头埋得更低了,“静国公奉命护卫皇陵,与这股匪徒正面交战,略微受了些轻伤。”
“嗯,老四还算用心,高德,赏。”皇帝心想,怪不得如此担忧惧怕,原来是伤了皇子。天潢贵胄受伤,下面人自然战战兢兢。
可面对皇帝陛下的宽容和煦,请罪的大臣并没有放松得站起来,而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他咬紧牙关,在嘴里转了千百回的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可陛下不可欺啊!他不报皇陵
卫也会报,知道的人不少,他而今在御前,好歹能为自己分辨一二,若是由别人报上来,那可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启禀陛下,静国公与匪徒交战之时,误伤了西宁公府萧姑娘。”
不过误伤……不是,萧家姑娘为何在皇陵?皇帝看着大臣抖成一团,心中咯噔一声,不好打预感越来越强,难道事涉阴私?侧头看向同样一脸惊讶的高德,吩咐道:“叫皇陵卫
进来回话。”
天降横祸的皇陵卫也是倒霉,他不知道陛下知道多少,他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回禀陛下。
原来皇陵松柏被盗掘并不是重点,因为那些青皮混子只敢盗掘卫士驻所偏僻之地的松柏,并谎称这是真正皇陵里的松柏骗无知老百姓。皇子受伤也不是重点,因为他只是轻伤,
擦破点儿油皮罢了。青皮混子作贼心虚,凭胆子和蛮力做事,又岂能与常年习武的卫士相比。重点在碰上青皮混子的时候,四皇子和萧姑娘正单独相处,并打发了大部分侍卫,
才会受伤。
自古阴私最伤人,牵扯进皇家阴私,性命就在顷刻之间,怪不得那久经官场的大臣也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面色铁青坐在龙椅上,握着扶手咯吱作响,沉默许久才道;“都退下吧,管好你们的嘴。”
皇帝没有“龙颜大怒”,也没有拍案而起,甚至没有当场做决定。这是他面对重大问题时候的态度,不要轻易下结论,不要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皇帝太知道自己一道命令下是
多少人的性命和命运。即便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还是气得直喘气。
老四被发配到皇陵是思过的,可他在老祖宗坟前干的是什么阴私勾当!这也就是自己儿子,换了旁人早打死了!
皇帝还是不敢信、不愿信,又派了心腹內侍过去核实,万一是那些大臣大惊小怪看错了呢?
皇帝嚯得起身,在屋中转圈,驴子拉磨一般。虎毒不食子,我朝对皇子向来宽容。当然,前两代都忙着打天下,太祖立国之后,天下还有大片地方不归属我朝,就是当今也是上
过战场的。那时候,性命相托,真的只有自家人才是最可信的。可惜也就是那个时候,真正的手足俱折在了战场上,而今的皇子们很难有当年既是兄弟又是同袍的感情。
皇帝在屋里拉了半响了磨,气得午膳都没用。
没过多久,高德轻声回禀道:“陛下,二公主求见,带着食盒来的。”
皇帝猛然抬头,道:“你通风报信的?”
高德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婢哪儿敢啊。陛下向来喜爱二公主敬上的药膳,二公主与御膳房的人熟悉。陛下未用午膳,惊得御膳房惶恐不安。二公主想来是担心陛下龙
体,这才送食盒来的。”
皇帝轻叹一声,压抑住满腔愤怒叫人进来。
景华笑盈盈行礼,让拎着食盒的几个宫女上前,自己亲自碰触汤羹菜品摆好,把皇帝拉到餐桌前做好,又亲自给他布菜:“这道山药汤用的是怀山药,能直接入药的,做成汤羹
色香味俱全,父皇尝尝?”
“这炸糍粑瞧着金灿灿的,多喜庆。父皇别看它是油炸的,可一点儿都不上火,外酥里糯,沾点糖浆,吃的人心里都甜呢。”
有女儿做小棉袄,一边轻声细语的宽慰着,即便不说正事,皇帝的心情也慢慢缓和下来。随着她的话吃了不少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心里的郁气也派遣得差不多了。
皇帝笑道:“哪里用得着你布菜,坐下一起用吧。”
“女儿用过了的,父皇安享女儿的孝心就是。”景华执意不坐,笑盈盈继续服侍皇帝用餐。
皇帝长叹一声,“还是你孝顺,老四只知道气朕。”皇帝气愤得把皇陵的事情说了,久不见女儿说话,回头一看,景华却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顶着皇帝奇怪的目光,景华解释道;“父皇执意与西宁公府联姻,现在有了四哥和萧表姐,就不用我嫁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除夕,除旧迎新,大家都窝在家里玩儿手机了吧?要开心哦~
这章卡了我三天,真的,不能逻辑自洽是写不下去的。我和二公主一样担心把弟弟教得多疑,又担心弟弟天真受到伤害。站在二公主的角度行文,带入她,心里的纠结和她一样
多。真累!
第41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41
皇帝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景华。
沉默有时是最有力量的表达方式,皇帝一身气势,配着阴沉的脸色,吓坏了向来得宠的惠国公主。
景华双唇蠕动,瑟缩了几下,手情不自禁缩回袖子里,颤巍巍探出两个手指揪住袖口,指节泛白,看父皇还是不说话,才小声道:“我不喜欢萧三郎,父皇见其他驸马人选也不
太高兴的样子……”
“之前为何不说?”
“我……我不敢。”景华见皇帝收了一身气势,身形陡然一松,说话也流利起来了,“父皇说西宁公府劳苦功高,应该联姻的。我想大姐姐没成,就该轮到我了,萧家这一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