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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道:“开始转移了么”
“开始了,预计转移五百人。”军官道:“军方会竭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我们已经为您在伊甸园安排了住处。”
“谢谢。”博士道。
但下一刻,他看向安折:“但他得跟着我。”
“按照转移方案,您可以带一名助手。”军官对安折道:“请出示ID卡,以便我们核实身份。”
“我的助手已经不在了。”博士手臂搭着安折的肩膀,笑了笑,对安折道:“你的ID卡好像不在身边。”
安折道:“我只有上校的。”
博士道:“给他们。”
安折乖乖把陆沨的ID卡拿出来,那名军官接下了,在便携机器上刷了一下——然后他明显愣了愣。
“陆沨为了基地去往地下城,现在还没有消息。”博士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他家的小朋友还得不到避难权的话……我认为不太合适。”
军官蹙了蹙眉,走到一旁拨了一个通讯,才回到这里,道:“他可以破例转移,身份认定为您的助手。”
博士道:“谢谢。”
“你看。”走在走廊里,博士对安折道:“如果你早上乱跑,回来晚了——”
安折抿了抿唇,他看见了大厅的情形。
几十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简单排队,旁边有军方士兵看守。一位女士正激动道:“我的助手必须跟着我,我不接受这样的转移方案。”
那位军官道:“转移方案里,您没有助手配额,陈博士。”
“我的研究离不开助手,单独一个人无法完成那些工作,何况他的造诣并不低于我,也能独立主持大型项目。”被称为“陈博士”的女士高声道:“麻烦请您向上请示。”
“如果您认定失去助手后无法继续您的研究。”军官的声音冰冷无情:“您可能得留在这里了。”
短暂的愣怔后,她沉默了。
安折跟着纪博士走向另一个方向,楼上似乎也有争执在发生,他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统战大楼的一层开放了一个出口,安折在那里上了军方的重型装甲车。上车时他短暂地看见了一眼外面的景象,阳光刺眼到几乎能灼伤视网膜,干燥滚烫的空气在肺里横冲直闯,沙砾落了他一身——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到处是深深的沟壑,像是被巨型怪物的爪子狂乱地撕挠过。
周围是人们的呼吸声,这辆车带了三十个人离开。听旁边的人议论,此次转移,灯塔总共只有五百人的名额,不足全部工作人员的十分之一。
又有人问,那我们的设备和材料呢?
“我们离开后,灯塔整体断电,实验室根据重要程度进行评级,重要样本会转移到伊甸园继续保存。”有人回答道。
“哐”一声,车门落下,装甲车启动,车厢内一片黑暗和沉默,博士抓住了他的手。
安折忽然感到这场景无比熟悉。在一个月前,铺天盖地的虫潮里,他也是这样登上军方的卡车,来到第六区,接受审判日的审判。只是那时在黑暗的车厢中抓住他的手的是诗人,现在换成了博士。而那时人们能否进入第六区的标准是没有被感染,这次人们能否进入伊甸园的标准是过去、现在、未来对基地能否有足够的贡献。
无论是外城还是主城,审判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路程很短,很巧,他和博士被安排在了六楼的尽头,他曾经教孩子们念诗的地方。在伊甸园他吃到了这几天来第一顿正式的午饭,一碗土豆汤,即使没有他自己煮的美味,但在吃了几天的压缩饼干和营养冲剂后,这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了。
博士似乎心事重重,晚上的时候,安折出去替他接水。
茶水间里有人,白天与军官发生冲突的那位女士正面对着墙壁啜泣,旁边是另一位研究员,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或许灯塔能撑过去。”
“不可能了。”她声音沙哑:“地球空气含氧量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了,启动空气过滤系统后,新鲜氧气只会优先供给伊甸园。居民区、军队基地,就算是双子塔,都是氧气供应的第二序列,撑不过去的。”
这时她抬头,看到安折,轻声问:“这是谁?也是我们的人吗?”
她旁边的研究员道:“据说是检测中心纪博士的助手。”
“纪博士能带助手进来……”她喃喃道:“因为他的成果比我们强。”
“事实就是这样,”研究员说,“不要为他伤心了,假如能度过这次灾难,我们还能够培养新的助手。”
她鼻尖发红,眼眶里全是泪水,听了这话,却“哈”地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掩住整个脸庞,浑身颤抖。
“你以为……”她道:“我仅仅是……仅仅是因为我的助手才伤心吗?”
“主城的居民,在外城被炸毁的时候都庆幸自己不是被放弃的那部分,”她声音断续:“但他们还是被放弃了。我们今天能站在这里,是用灯塔其它所有人牺牲换来的……但或许明天就会失去资格,海水淹没一座岛屿,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只会越来越少,时候快到了。我们……我们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了整体人类的利益吗?”
“为了整体人类的利益。”
她躬下腰,剧烈地喘息着:“这个时代在杀人,但人类本身也在杀人。”
“但你必须接受,陈清博士。”研究员轻声道:“作为得利者,我们没有替他们哀悼的资格。”
“我知道……我只是,作为和他们一样的人类同胞,情感上难以接受。”她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勉强笑了笑:“还是你想说,我们也没有拥有情感的资格?”
“……我不知道。”
他们不再说话,安折的水也接好了,他抱着杯子走出了茶水间。一抬头,他看见瑟兰的身影在走廊一侧一闪,开门进到博士和他的房间去了——于是他加快脚步,想去和瑟兰打招呼。
门没关,一线微光透了出来,安折右手搭住门把手,刚想推门,却听里面的瑟兰道:“安折在哪?”
“和我一起转移了。”博士道:“你找他么?”
“他一直跟着你?”瑟兰道:“我刚刚接到应急反应部的电话,D1344实验室准备转移的重要样本消失了。”
“消失?”博士说:“那个和陆沨有关系的样本?那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如果它先死亡后凭空蒸发,我不会感到惊讶。”
安折心跳猛地加快了,他手指颤了颤,迅速转身来到走廊另一侧。
“并不是,”瑟兰道:“反应部找我的原因是仪器上记录了几条早上六点的操作信息,操作人是上校。安折在哪?我得找他。”
“他去接水了。”博士道。
“谢谢。”一声门响,瑟兰走了出去。
安折站在拐角处的墙壁后,他握紧了手中的水杯。
他知道有一天会被发现,但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茶水间里那两位研究员见过他,很快,瑟兰就会往这里来找——他不能被找到。
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后,安折望向走廊四周,寻找能够用到的通风口,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一旦变成菌丝——衣服、ID卡都只能留在这里,作为确凿的证据。
他胸膛起伏了几下,短短一秒钟内做出决断,转身朝这条辅助走廊的尽头杂物间跑去。那里有个半开的小门,通往应急楼道,那里不会很快被找到——楼梯在22层有另一个出口,他和莉莉走过一次,只要找到原来那个露台,就能离开这栋建筑——或者,或者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但必须离开6层,越远越好。
安折顺利找到了那个小门,他进去,来到那个阴暗的楼梯间,开始向上爬楼。这地方好像离建筑的外壁很近,风声巨大,并荡起悠长不绝的回音,空气很热——是会令人类窒息的湿热。
黑暗中除了风声听不到别的,他撞上了一个矮小的东西。
安折的第一反应是这里潜藏着非人的怪物,但是下一刻他的手指摸到了光滑的人类的头发,听到了小孩子恐惧的剧烈喘息声。
他迟疑了一下:“莉莉?”
“安折?”莉莉也喊了一声。
“是我。”安折道。
“你来了!”莉莉道:“我……我听说双子塔开始转移了,我正想去找你,司南呢?司南转移了吗?”
“我不知道。”安折说:“他们说重要的样本也会转移过来。”
说出这话的下一秒,他忽然想起,现在异种和怪物能够无接触感染了,灯塔不一定会让司南进入伊甸园。
但莉莉好像松了口气:“司南肯定很重要。”
她惊魂甫定,靠在楼梯上好一会儿,才又道:“你也来找我吗?”
“没有,”安折思索措辞,道:“我来这里躲一下。”
“有人在抓你吗?”莉莉问,她又道:“这里很安全的。”
安折知道莉莉是个和其它人类不一样的孩子。
“我在这里待几天,”他摸了摸莉莉的头发:“可以不要告诉其它人吗?”
下一刻,楼梯间亮如白昼,刺眼的白色灯光打在了他和莉莉的身上,莉莉下意识尖叫了一下,往他身上靠,他伸手护住了这个小女孩,然后抬头。
雪亮的灯光处,站着一袭白色长裙的陆夫人,他们在灯塔有过一面之缘。
陆夫人身边是两位打着强光手电的伊甸园工作人员。
“莉莉。”陆夫人温和的声音微带责备,她明明是对莉莉说话,目光却看向安折,轻轻道:“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在乱跑?”
第49章
莉莉小声道:“对不起,夫人,我只是有点担心司南。”
“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么?”陆夫人朝她伸手,莉莉乖乖离开了安折,过去被陆夫人牵着。
上次在灯塔见面的时候,陆夫人戴了口罩,安折只能看见她的眼睛,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这位夫人的五官,她五官的线条柔和,眉毛弯弯,但微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微微抿起,又为这温柔的长相增添了一分坚定的英气。陆沨长得不像她。
但是,莫名地,安折觉得她的五官和莉莉有些肖似。如果说整个基地的人们都由伊甸园的胚胎长成,而所有胚胎都来自伊甸园中的女性,那莉莉确实有可能是陆夫人血缘上的小女儿。
这样看来,莉莉见到陆夫人后果断离开他,去被夫人牵着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她是夫人的幼崽而不是他的幼崽,这个世界上只有孢子永远不会主动离开他。
安折看向陆夫人,他不知道陆夫人会对他采取什么措施。
只听陆夫人问:“他是你的朋友么?你来通道里找他?”
莉莉和安折对视,她狡黠的目光转了转,对陆夫人道:“他不想回去,我可以请他去做客吗?”
“我们可以请安折吃晚饭,他们的东西好难吃。”她又道。
安折明白这个小女孩是想要帮助他躲藏下面的人的搜查,但他并不认为陆夫人会答应,毕竟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太过诡异的一件事。
但出乎他的意料,陆夫人竟然道:“好。”
莉莉“哇”了一声,道:“夫人今天真好。”
陆夫人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直很爱你。”
莉莉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我也喜欢夫人。”
——安折就这样被带到伊甸园的二十二层了,这里的气氛安宁,走廊的音响放着柔和的音乐,雪白的墙壁上绘满图像,都是花朵、蝴蝶、蜜蜂、云朵或圣母像之类的东西,与外面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宽敞的走廊和大厅里,安折也遇到了别的女性,她们全都穿着洁白的长裙,披散着乌黑或栗棕的头发,面容宁静,见到陆夫人的时候对她友好地颔首致意。
在公共食堂的小隔间里,安折吃到了二十二层的晚饭。是加糖的牛奶、半只烤鸡和一碗蔬菜玉米汤。
吃完饭,夫人道:“该把你的朋友送走了。”
莉莉对她撒娇:“再让他待一会儿。”
夫人纵容她的要求,道:“那和我一起去浇花。”
于是莉莉拉着安折的手,穿过雪白的大厅,来到了另一处圆形的房间。安折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房间里郁郁葱葱的红色与绿色,这个房间的中央被砌成一个几平米大小的花圃,里面郁郁葱葱开满深红的玫瑰。
“我的爱人以前会给我从野外带来一些种子,”陆夫人对安折道,“后来陆沨也会做这件事,我记得你那天和他待在一起。”
安折点了点头。
“他很少愿意和别人离得很近。”陆夫人拿起了放在花架上的银色水壶。
就在此时,安折的余光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他下意识转头——是这个房间的电视屏幕,没有人按遥控器,它自动打开了。
“应急反应部消息。”播报员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与此同时,屏幕上打出了安折的半身照片,“紧急抓捕该名嫌疑人,如有目击者,请立刻提供行踪消息。”
安折的身体微微绷紧,方才那长达一个小时的安宁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仍然危机四伏,他看向陆夫人。
却听陆夫人轻声道:“别怕。”
陆夫人的行为总是出乎安折的意料,他一开始以为夫人是基地规则坚决的拥护者,现在看来并不是。
安折:“您……”
“我不会帮你脱逃,但也暂时不会把你交出。”陆夫人微笑。
安折问她:“为什么?”
“他们总有很多理由抓捕一个人。”陆夫人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她低下头,给她的玫瑰花丛浇水,那晶莹的水珠滚落在深红色花瓣的边缘,而后从碧绿的叶子上跌落下去,落进土壤间:“比如四十年前,他们抓捕了我的母亲。”
安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好像很想讲一个故事,他遇到的很多人都想给他讲故事,好像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些值得追忆的往事一般。
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玫瑰花的芬芳环绕着他们,莉莉摘了一朵下来,她将花瓣从萼托上剥下,攥在手心,然后将它们向空中一抛,纷纷扬扬的花瓣就一场雨一样,落了下来,洒在她的头发和身上,也有一片落在了陆夫人的发梢。
“人类四基地,两万三千三百七十一名女性零票否决通过如下宣言:我自愿献身人类命运,接受基因实验,接受一切形式辅助生殖手段,为人类族群延续事业奋斗终身。”陆夫人用很轻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安折曾在莉莉口中听到过的那个《玫瑰花宣言》,只是,比起小女孩清脆欢快的声音,她的语调显得低沉。
“这条宣言被删去了一句话,一个前提条件,”陆夫人道,“在拥有基本人权的前提下,接受基因实验,接受一切形式辅助生殖手段。除此之外,宣言的发起者还与基地达成了共识,由女性来管理女性。”
她手指触碰着玫瑰花柔软的边缘:“不过,那是将近七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切都好像还有希望。人类命运就摆在面前,只要我们能够延续,事情就会好起来……假如我是当时的两万三千名女性之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所有人都在牺牲,我愿意为人类利益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那时候,胚胎的离体培养技术还没有成熟,孩子要在母亲体内待够至少七个月,基地希望为了更多的人口数量,她们的子宫休息时间不要超过十五天。”陆夫人抬头望着钢铁色泽的天花板:“生育的任务过于繁重,她们全部的生活都被破坏掉了,生命也在流逝。她们希望基地能够放宽要求,但是没有人同意。”
“自愿签订《玫瑰花宣言》的女性以及此后诞生的所有女孩,为这个宣言献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我们太需要人口了。灯塔和军方这样认为,主城和外城的大部分人都这样认为,连管理女性的女性都这样认为。”
她的语调温柔,这种温柔似乎能够勾起情感的共鸣,安折静静听着,他看见莉莉也安静地坐在了花圃的边沿。
“为了争取基本人权的保障,她们发起了一场抗议运动,是在四十年前,我的母亲是那场抗议运动的发起者——她好像也是《玫瑰花宣言》最初的几位发起者之一。”陆夫人笑了笑:“但所有影像和文字资料都被销毁了,那时候,我还太小,记不住太多事情。只能想起有一天晚上,统战中心的士兵闯进了我们的家门,她把我锁在房间里,再然后是一声枪响……我看见血从门缝下流进我的房间。再后来,我就被送进了伊甸园。”
“他们终于发现,只有将生育资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于是他们删去了宣言中的那句话,新一代的女孩子们被集中在一起,由伊甸园教导长大,她们从小就牢记自己的职责,也不接受另外的教育。这样,基地不必担忧生育率的下降,也不会有女孩会因为不间断的生育而感到丧失人权的痛苦。”
她看向周围的墙壁,却又像是透过墙壁看着整座人类的基地:“我为此感到痛苦,但又知道我的痛苦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在这个地方,每一秒都有人死去。人类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的唯一手段就是将自己变成一只整体的生物。不同职责的人是这只生物的不同的器官,灯塔是大脑,军方是爪牙,外城的人们是血肉,建筑和城墙是皮肤,伊甸园是子宫。”
安折看着她,她仿佛读懂了安折的目光,道:“我从未怨恨这里。”
她俯身抱起了莉莉,莉莉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只是经常困惑于一点,”她手指轻抚着莉莉的头发,道,“我们抗拒怪物和异种,抗拒外来基因对人类基因的污染,是为了保存作为人类独有的意志,避免被兽性所统治……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的所作所为,全部违背了人性的准则。而我们所组成的那个集体——它所做的所有事情,获取资源,壮大自身,繁衍后代,也都只能体现兽类的本性。人类实际上没有任何不同于外界怪物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大脑的灵活,给自己的种种行为赋予了自欺欺人的意义。人类只是所有普通的动物中的一种,它像所有生命一样诞生,也即将像所有生命一样消亡。”
陆夫人的眼睛有种死寂的神采:“人类的文明和它的科技一样不值一提。”
她不再说话了,抬头长久看着天花板,安折看见她的手掌按在一个深色的旋钮上——然后轻轻一转。
天花板上防止辐射的金属板轰然打开,这是伊甸园的顶层,玻璃外就是无垠的天光,夜晚是太阳风暂时停歇的时候,寂静的暮色和银河一起倾泻而下。
安折轻声道:“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或许真的会有审判者不必杀死自己同胞,士兵不必在野外牺牲,伊甸园的女孩子们也重获自由的一天。
“不会了。”陆夫人道:“这个世界彻底坏掉的时候快要到了。”
“莉莉,”她转向怀里的小女孩,道:“你想飞吗?”
安折看着她温柔的侧脸,听到这句话后,他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寒气。
只听莉莉抱住她的脖子,声音清脆,问道:“可以吗?就像司南那样吗?”
“可以的。”
这一刻,安折终于完全明白了司南让莉莉回到伊甸园的用意。
——与他们那时的猜测截然相反。
回到伊甸园,并不是因为伊甸园安全。
第50章
莉莉从陆夫人肩膀上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瞳看着安折,她的眼睛里一直有一种特殊的色泽,雾沉沉的,让安折响起深渊里的生物。其实22层的每一位夫人和女孩都有这样一种不谙世事的神态,假如有审判官在这里,或许会断定她们并非真正的人类。假如一个人一出生就在伊甸园里,终身不能离开,那这个人与外面的人类一定有不同之处。
安折的脑袋忽然微微一痛,那种波动——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远远不如他深夜里所感受到的那样宏大而恐怖,具体得多,也近得多了,仿佛源头就在他的身边。
他看着陆夫人,光线变幻,他在夫人的眼瞳里看到了一点似是而非的虹彩:“您……”
安折后退几步,他身后是每个房间都配备着的红色报警铃:“您不想做人了吗?”
陆夫人怔怔望着他,一颗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
“人类不会有希望了。”她道。
安折道:“等陆沨回来……”
他话音未落,陆夫人忽然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眼泪从她眼里不断落下,她整个人在颤抖,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那样颤抖,右手捂紧嘴巴,只发出不成句的断续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