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拉住简晨烨的时候,陈姐也拉住了“杀人犯”,她也看出了我身无二两肉,肯定接不住那一掌,说不定会吐血身亡。
毕竟,打小三是打小三,赔上一条人命没必要。
陈姐冷静了几秒钟,用手梳理了一下满头黄毛,问我:“你是不是乔楚?”
我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翘楚?我怎么会是翘楚?我在哪个领域算得上是翘楚?
如果我当时反应快一点,组织语言的能力强一点,我一定会说:“你来打小三,却连小三是谁都没搞清楚,你的智商是不是随着每个月的大姨妈一起流逝了?”
可是上苍没有给我这个展示口才的机会,因为就在她说出“乔楚”这个名字的时候,对面2107的门,陡然之间,打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统一控制了的射灯,齐刷刷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我想我没有听错,的确有那么一两个白痴倒吸了一口凉气。
2107的门后,那张面孔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注视,她的声音很冷,语气很平静:“我是乔楚。”
就在突然之间,我觉得我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这些堵在门口喊打喊杀的人为什么要来找碴,也突然领悟了陈姐穷凶极恶的背后,除了被丈夫背叛的耻辱之外,还包含了一种只有女性才能感觉到的,微妙的嫉妒。
甚至,说句三观不正的话,我甚至都能理解老张为什么要出轨。
红颜祸水,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乔楚这样的女生的吧。
坦白说,在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漂亮的女孩子并不罕见,周末去街上走一圈,立刻就能明白什么叫美女如云,应接不暇,有十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但是,乔楚不属于她们其中。
她不是漂亮,她是令人过目不忘。
我确信我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她,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
回过神来之后,我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情绪,既悲愤又欣慰,还掺杂着一点儿不可思议:我跟乔楚——这其中的区别,自谦一点儿说——是云泥之别!
中年三八居然会把我认成她,眼睛瞎掉了吗?
原来她随着每个月的大姨妈一起消逝的,不只是智商,还有视力。
乔楚没有化妆,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绑成一个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脸上干净得没有一颗斑一粒痣。
谁说造物主是公平的?如果是公平的,怎么不把世界上所有的姑娘都造得像乔楚那样呢。
事实证明,她不仅有美貌,还有胆色,面对满楼道口的不速之客,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慌:“有什么冲我来,别骚扰我邻居。”
我再次三观不正地在心里为她的从容淡定轻轻地点了个赞。
陈姐这次可是真真正正地找到她的仇家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顷刻之间,她仿佛超级赛亚人附体,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她狰狞的面孔,敏捷的身手,都让我想起了曾经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饿虎扑食的场景。
好凶残,好暴力,好血腥,好可怕!这种视觉冲击可比3D电影画面要震撼多了,我简直看不下去了!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简晨烨的手臂,一颗心紧张得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制止我随时要拿起电话报警的冲动。
然而,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乔楚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处变不惊,什么叫新时代女性的基本素养。
在陈姐冲向她的那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了早已拿在手中的一个小喷瓶,对准了距离她仅有十厘米的陈姐的脸。
那个喷瓶里不是雅漾不是依云也不是曼秀雷敦止汗露,我差一点就要叫出来了:防狼喷雾剂!
想不到啊,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乔楚,居然是个小三中的战斗机。
像她这种有勇有谋有长相的小三,简直是所有正房的公敌。
从道德层面上来说,我其实应该站在陈姐这一方阵营,毕竟,小三的确可耻,尤其这个小三的态度还如此嚣张。
但不知道为什么,隔着人堆,我冷静地看着乔楚,这个我第一次打照面的邻居,心里无端地觉得,她不像是那么坏的人。
这种隐隐约约的猜测没有任何凭据,它来源于我的直觉。
说不清是防狼喷雾的威慑力,还是乔楚强大的气场,总之中年三八被迫停了下来,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原本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一下子变得被动了,而乔楚立刻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冷笑着,不卑不亢地缓缓说道:“你第一次打电话辱骂我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切事实都告诉你了。是你丈夫纠缠我,但我一直拒绝。你不仅不相信,还找人跟踪我,现在直接闹到我的住所,还在我的邻居面前毁坏我的名誉…”
她边说着,边拿出了手机:“原本想给你们夫妻都留点面子,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懒得做好人了。”
她解开手机密码,翻到短信页面,然后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这里面有她老公认识我之后发给我的所有短信,请你们自己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清楚,到底是谁不要脸,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最后四个字被她说得掷地有声,霎时间,整个楼道都安静了,除了满脸通红的中年三八之外,其他人都争先恐后地把头凑了过去。
八卦的热血在我身体里沸腾,要不是简晨烨英明地拦住了我,恐怕我也挤进人堆里去共襄盛举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拿着手机的男人抬起头来,嗫嚅地说:“陈姐,要不你自己看看…”
陈姐犹豫了一下,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从那人手里接过了手机,慢慢地,她逐字逐句地翻看着那些令自己难以承受的短信,脸色从通红渐渐转为惨白。
我都不忍心看她了。何必呢?亲眼看到丈夫在短信里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百般示好,这无异于在自己的胸口上捅刀子。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在街上看到一句相似的广告语,这种痛苦和耻辱都会被反复地加温加剧。
余生里的每一天,短信里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深深扎在心脏里的小刺,永远不会遗忘,也不会消失。
真的不用考证了,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已经明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乔楚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不要脸的人,不知廉耻的人,不是她。
胜负已分,没有人再说话了,没有人再叫嚷着要讨个公道了,陈姐之前的威风已经全然不见,此时,她形同丧家之犬,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乔楚乘胜追击:“今天就请你们大家给我做证,我乔楚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为人处世绝对问心无愧,将来他们夫妻之间再有任何矛盾冲突,统统与我无关。如果再有人来这里闹事,就不是防狼喷雾这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时,她顿了下,又补上了最后一句:“三教九流的朋友我都不缺,你们真要想怎么样,我奉陪到底。”
那群人走的时候灰溜溜的,也许是自知理亏,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人还点头哈腰地向她道了歉。
等人走光了之后,乔楚这才收起她那不可侵犯的倨傲,走过来,半是惭愧半是歉疚地对我们连声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请回吧。”简晨烨的情绪全写在了脸上,他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邻居印象糟透了。
乔楚假装没意识到简晨烨的敌意,转过来问我:“你们刚搬来吧,有空过来坐,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呆呆地看着她,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变换了好几张面孔。
过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回答她:“我叫叶昭觉,这是简晨烨。”
她点点头:“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但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的生活都被折腾得一团糟的时候,我仿佛还是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她在那天的喧嚣过后,展露出来的笑靥。
我想,任何人都难以不被她的笑所打动吧。
我的意识,在那个瞬间,有片刻的空白。
是的,一切都源于那个清早,我们被命运以恶作剧般的方式带到了彼此面前,而后我们的悲欢离合,便被这股力量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都在想,那个早晨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风平浪静的生活只维持了两天,在我原本打算好好庆祝一下乔迁之喜的周末,邵清羽又给了我一份巨大的惊喜。
周六那天我一改邋遢本色,早早地就起床,准备开始挑衣服。
在拉开简易衣橱的拉链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本来就没多大的衣橱里还有很多的空间,藏个人在里面都没问题,一年四季就那么几身换洗衣服,无非就是A衣配B裙,B衣配C裙,C衣又配A裙,配来配去又配不出一朵花来。
想起邵清羽卧室里那个连女明星都会嫉妒的巨大的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谁要是躲在里面五分钟,保准会窒息。
我有点心酸。
决定好要穿的衣服之后,我便去洗了个澡。
刚刚还有点沮丧的情绪,在花洒里喷出热水的那一刻立刻转为了感恩。
人哪,一定要懂得知足啊,比起当初满身沐浴露泡泡,只能裹着浴巾等来水的时候,现在我几乎可以说是生活在天堂里了。
然而,这种感恩的心情,在我拿出那个超市打折时二十多块钱买的吹风机准备吹头发时,又无情地破灭了。
摁下开关,它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是停电了,还是接触不良?我傻不啦叽地用湿漉漉的手指头去摁插头…差点电死我了!
便宜货就是靠不住!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拿个大铁锤来锤烂这个破吹风机。
水还在顺着发梢往下滴,床上睡得像猪一样的简晨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失去了女朋友,我站在原地想了几分钟,决定去找对面的美女借吹风机。
乔楚打开门时已经化好了妆,我再一次被惊艳了。
与前两天素面朝天完全不同的风格,眉毛是时下最流行的黑直平,眼睛只画了简单的眼线,嘴上涂着浓艳的大红色唇膏。
她穿着一件丝绒质地的上衣,领口很大,两根笔直的锁骨特别明显,目光稍微往下移几厘米就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沟,最重要的是那件上衣是深紫色!
深紫色,又名天堂地狱色,驾驭得了那是女神,弄巧成拙就是村姑。
“怎么了?”乔楚好像是在问第二遍了。
我回过神来,为自己感到羞愧:“噢!没什么!我的吹风机坏了,想找你借用一下,待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她笑了笑,转身去房间里把吹风机拿出来给我:“你先拿去用吧,下次有空再还。我等下要出门,刚刚给你开门太着急了,裙子还没穿。”
我这才注意到她两条腿的确是光着的,上衣的下摆刚好遮到臀部,这样若隐若现的性感弄得我一个同性都差点要喷鼻血了。
吹风机拿到手里时,我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这款吹风机我曾在网上看到过,标价两千多,不记得是能吹出什么离子…我猜可能是钱离子吧。
哎,周围都是有钱人,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等我基本梳妆打扮完毕了,简晨烨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刷牙,飞快地洗脸,飞快地穿上衣服,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分钟,然后他理直气壮地问我:“你弄那么好看去相亲啊,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你个头!
为什么这个世界充满了这么多的不公平?
男生只要洗把脸就能出门了,女生不在脸上涂个好几层就不敢见人;有些人一顿吃三四碗都不会发胖,有些人喝杯水都能转化为脂肪;有些人拥有一个跟我的卧室差不多大的衣柜;有些人的电吹风比我的贵一百倍…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失控。
拉开梳妆台右边的抽屉,有一个黑色的丝绒袋子,拉开拉绳,两个耳钉落在了我的掌心里。
经典的双C标志下面缀着珍珠,这是我唯一的一对耳钉,正品Chanel(香奈儿)。
我平时轻易不会戴它,因为我怕弄丢,如果弄丢了它我说不定会去死。
买它的时候,我在公司里还没过试用期,它的价格相当于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但我一咬牙,刷了卡,输密码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滴血的声音。
没有办法,这是我的虚荣,也可以说是我的底线。
我可以只有一件名牌单品,但它不能是山寨货。
出门之前我给邵清羽打了个电话,叫她快点出门别磨蹭,她在电话那头很得瑟地对我说:“放心吧,我开车过去,很快的。”
得瑟什么啊,有钱了不起吗?
不好意思,我又仇富了,事实上,有钱就是了不起啊!
不知道别的有钱人是不是也像邵清羽这么不守时,反正当我和简晨烨在餐厅的位子上坐了半个小时之后,她还是没有出现。
在服务员给我们添了六次柠檬水之后,连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很想用华妃娘娘的那句话来问邵清羽:你知道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吗?
电话刚拨通,邵清羽就在那头歇斯底里地喊:“昭觉,我要杀了蒋毅你信不信!”
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情况,又听见她的吼声:“摁什么喇叭,没看见红灯啊,我赶着去杀人都没你急,你是赶着去投胎啊…”
真是听不下去了,邵清羽她爸要是知道自己家的千金在外面是这么个德行,肯定会停掉她所有的信用卡。
我挂断电话,很严肃地看着对面跟我一样饥肠辘辘的简晨烨说:“喝光你的柠檬水吧,饭吃不成了。”
几分钟之后,邵清羽的车停在了路边,我和简晨烨已经饿得只能互相搀扶着走到车前。
车窗降了下来,她的脸上没有歉意,也没有眼泪,只有一种骇人的冰冷,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简晨烨,我要带昭觉去有点事,你去不方便。改天我再请你们吃饭,向你们赔罪。”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有些为难地看着简晨烨,原本是打算庆祝乔迁之喜的,这下可真的泡汤了。
简晨烨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说:“你陪她去吧,我去买些好吃的,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不就一点零食吗?我看着简晨烨的脸,居然感动得有点鼻酸。
这么多年来,我一事无成,灰白的人生涂满了潦倒的笔画,有时候回望这一路的艰辛和坎坷,缺失从未被弥补,丧失也未带来任何获得,我想我可能一辈子就只会这么失败下去了。
但是每个静谧的夜里,我听见枕边均匀的鼻息,只要我想起多年前,校园里那个鼻青脸肿对着我笑的少年,我便知道,命运终究是不算太亏待我。
上车之前,我特意把耳钉摘下来交给简晨烨让他带回去,虽然我还不知道邵清羽要带我去干什么,但感觉一定是大场面,我就这么点值钱货,不谨慎点不行。
我刚上车,车门还没关死,邵清羽就一脚油门猛踩下去,我的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撞上了挡风玻璃。
赶紧系上安全带,只差几天就要发这个月的工资了,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便宜了老板。
一路狂飙,邵清羽一句话都没说,我看着她脸色那么差也不好问什么,虽然她跟蒋毅之间分分合合的戏码隔三岔五地就要上演一次,但我敢断定,这次不同于往昔。
我跟邵清羽相亲相爱多年,一起睡过觉,一起洗过澡,她屁股上那块胎记都给我看过,彼此之间可以说根本没有秘密,要不是有蒋毅和简晨烨这两个活生生的人证,不知道多少人会误会我们是一对les。
但纵使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不仅仅是生气,不仅仅是震怒,我想应该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于绝望的东西。
一定是出大事了。
在一个酒店的门口,她把车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在我心里不断积攒的不祥的预感,在这个时候几乎全部得到了证实,没等我说话,邵清羽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我无法挣脱。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昭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必须陪我去。”
我本能的反应是想要拒绝。
我知道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毕竟这是她和蒋毅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事情牵扯到第三个人,也应该是楼上某个房间里的某个人,而不应该是我。
“这样不好吧…我毕竟是外人啊,万一…场面难看不说…蒋毅会恨死我吧…”我结结巴巴,胡言乱语,连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完整。
邵清羽的手更用力了:“昭觉,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任何人——今天,我求你。”
说完,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我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害怕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我听得都想哭了。
她是邵清羽啊!
那个整天得瑟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邵清羽,那个衣柜跟我的卧室一样大的千金小姐,那个顶着烈日陪着我到处找中介看房子的活雷锋,那个在我差点饿死的时候偷偷往我钱包里塞钱的好姐妹…我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叶昭觉,你连这么点事都不肯干,你还是人吗?
我抽出手来拍拍她的脸:“我陪你去,别怕,有我呢。”
我们走进酒店大厅,邵清羽连前台都没去,径直走向了电梯,看样子是她早已经知道房间号了。
不知道她的消息来源于何处,我也没问,既然决定陪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场面,那不管多尴尬,多难堪,我都会扛住。
反正我是无名小卒,闹得天塌下来也没人认识我,而邵清羽…这么多年了,只要事情涉及蒋毅的忠贞,她从来都不在乎会不会丢脸。
高中时,有一天蒋毅班上一个新转来的女同学胃痛,蒋毅便去帮她买了份早餐,说起来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早自习刚过,这事就传到了隔壁班的邵清羽耳朵里。
仔细想想,传递这些八卦是非的人,并不见得是真的把邵清羽当朋友。
只是她那时太过引人注目,锋芒毕露,明里暗里很多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才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起关于蒋毅的事情。
在那所高中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邵清羽,唯一的弱点就是蒋毅。
第一节课刚下课,邵清羽就冲到蒋毅他们班上,拿着一盒酸奶,站在那个女生的面前。
那个女生刚转来没几天,还没领教过邵清羽的厉害。
她起先有点惊慌,但迅速镇定下来,问邵清羽:“你是谁?有什么事?”
邵清羽不喜欢啰唆,只喜欢用行动回答问题。她打开盒子,对准了那个女生的脸,干脆果断地泼了过去。
让人震惊的是,那个女生没有还手,也没有躲,甚至连拿本书挡一下都没有。
她很冷静地承受了这场由一份早餐引发的灾难。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酸奶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时,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像两口幽深暗黑的井,静静地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一幕,我是后来听在场的人说的,当我从教室里跑到走廊上看热闹时,事情已经发展至高潮。
邵清羽追着蒋毅打,他们在走廊上不知疲倦地跑了无数个来回,整层楼都轰动了,大家纷纷抢占有利位置进行围观。一部分坏心眼的同学还火上浇油地为他们呐喊助威,声势浩大得甩出开学典礼十条街,把楼上楼下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蒋毅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头也不回地推了邵清羽一下,然后灰头土脸地跑进了教室。
邵清羽可能是早已经习惯了扮演胜利者的角色,做梦也没想到蒋毅会还手,脚下一滑,身体一倾,整个人竟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助威声一瞬间变成了惊呼声,邵清羽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台阶上,在那一两秒的停顿中,我们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蒋毅,我…”
脑震荡之后的邵清羽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可以每天睡懒觉还不用上课,好爽!
我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去医院看她,本来想在路边随便摘几朵月季,终究还是觉得太过丢人,只好含泪去花店买了一束马蹄莲。
站在病房门口时,我看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侧影中透着几分寂寥,这个画面里的她,跟那个泼辣彪悍的邵清羽,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她家里太有钱了,也许养不出这么骄纵专横的脾气来吧。
床头放着一个大柚子,我拿起来就开始剥,不管邵清羽想不想吃,反正我想吃。
看得出她心情非常差,我也就懒得跟她寒暄了:“你干吗这么小气,只是一份早餐而已,有必要那么赶尽杀绝吗?”
她从鼻孔里冷笑一声:“头一次只是带早餐,以后慢慢地就是帮着打扫卫生,上课换位子坐在一起,放学顺路一起走,再往后,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柚子的清香弥漫在原本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我掰下一块果肉送到她嘴边,她轻轻地躲开了:“叶昭觉,你不明白。”
我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重要的话在这后面。
“我被抢走的东西太多了,我怕了,我不想连蒋毅都被人抢走。”
回想起来,那是邵清羽第一次那么开诚布公地面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