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坚定,似走遍天堂地狱的布道者,她看着他的眼睛,这□裸的直视剥开坚硬甲壳,令他心生畏惧。“程景行,你知道吗?我还有一身孤勇,可以勇往直前,等待头破血流满目疮痍之日。我不害怕。因为我爱你。”
程景行说:“父亲今早离世。”
未央倾过身子,吻他落寞的眼角,微笑说:“程景行先生,预见未来吗?这件事情上,你必然是要失败的。”
屏息
之后程景行一直沉默,大约是觉得十分委屈,闭紧了嘴巴不肯说话。未央也不管他,再打开书自顾自沉迷。
四月初,榴花开过漫山遍野。一树一树绰约风姿,如她初绽的风貌,一片花瓣舒展开,在手心里,窥见一个世界的繁华流转。他想要靠近她,一朵粉嫩鲜红的花,拥抱,亲吻,继而魅影般纠缠,不分你我。可是突然不敢靠近,她身旁时光流岚,他不由自主鉴证了她的一切美好,或微笑或哭泣,一幅一幅泼墨丹青,氤氲着墨香袅袅,扇惑人心。反手来,是劫,劫初成。
夜里他突然说:“未央,你许多时候真不似十七岁少女。令我又回到少年时,正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纯粹的恋爱。惶惑不安。”
未央玩笑说:“廉颇老矣,红杏出墙?”
程景行道:“泼皮!”
未央道:“老红杏!”
程景行走过来,坐在床边,“敢说我老,不知今天是谁鼓起勇气表白,大胆说爱我,愿为这一枝老红杏奉献终身。”
未央道:“承诺从来不可靠,你是男人,难道还不了解?我只是一时情动,随口说说罢了。你居然还像毛头少年似的当真?啧啧,是我段数太高还是你太纯真稚嫩?”
他无赖,脱了衣服来跟她挤一张床,那病床四个脚高高撑着,他上来,颠一颠,仿佛要散架。“不同你逞口舌之利,总之今天你动春心,口口声声说爱我到死。来来来,多说不如一做,至多我更累一点,扛着你的石膏腿奋战。”
未央忙推他,“走开,床都被你压垮,外头还有医生护士守夜,你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程景行想起来把门锁上,又爬上床,悉悉索索开始脱衣服,“你不是说我一枝红杏?那我自然要实至名归出墙到底。乖,别乱扭,我怕不小心又碰伤你腿。”
未央抓起书砸过去,“我身上还有伤,你这禽兽!下床直走进洗手间,随你弄多久,我保证绝不打扰绝不嘲笑。”
程景行伏低做小来抱怨:“整整一个星期,只能看不能吃,我都快饿成非洲原野上被赶出领地的雄狮。天天晚上都想直接扑过来撕碎你的衣服大干一番。你看,你明明已经白白胖胖,伤口也结痂,怎么就不能舍生取义挽救我于水火之中呢?”
未央瘪瘪嘴,还是不肯,“不要,我浑身都痛。你再来,一定把我拆散架。”
程景行觍颜,哪里还有平常风度,笑嘻嘻爬过来覆上她的身子,“哪疼?让舅舅看看。”一只手已经从病服里钻进去,里头空落落无遮挡,正供他胡乱揉捏。
未央翻个白眼,程景行越来越似公交车里的老色狼,一张脸厚的过墙皮。死猪肉,开水煮个一整天也没动静。
他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顺着脖颈一路啃下来,吻到她坟起的柔软滑腻的乳房,便似痴狂,抓揉啃咬,留一道道靡靡凄艳的痕,那身子微颤,如水边扭捏的蛇,湿滑柔韧的身体缠住他,死死缠住他。
他轻咬她乳 尖她便仰头绵绵呼救,像一只纤长颈项的白天鹅。
雪白的雪白,鲜红的鲜红。
似一副戚然画卷,唯有红白两色交辉,壮烈而勇猛地盛开在眼底。那是最艳丽的一粒朱砂,滑过掌心,爱不释手。
他的手抚过她纤细妖娆的腰肢,肋骨突兀,他叹息,抬头亲吻她播散着温热呼吸的唇瓣,她头上还有擦伤,已愈合,红黑色的疤痕突兀,如战场上被血染红的泥泞沼泽。“好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想起来心有余悸,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我会怎么办……”
未央定定说:“你会忘记我,很快。”
他在她星辉寥落的双眼中望见浓烈翻滚的绝望,热烫的念想几乎要将他湮没。恍然间他看到她的眼泪,满含深切的死一般沉湎的黑暗。可是嘴唇触到她眼角,却是一片干涩如常。他想说,未央,因为惧怕,所以不敢想象。但喉头如有重石倾轧,终究开不了口。
“再后来你会结婚,生子,儿孙满堂,我在漫漫青草地里,祝福你喜乐安康,福寿延绵。呵——谁叫我先爱你。注定卑微。很久以前就有人说,爱他,便低到尘埃里,再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不知从何时起,再回首已是一生过去。
一生一世的爱恋不过如此,缓缓开场匆匆结束,还没来得及谢幕,观众已经立场。
她轻哼一声,他已然进入她的身体,奇妙而安逸。再没有比此刻更美好且更绝望的时光,他在她身体里驰骋,她在他心上画沙聚米运筹帷幄。所有缱绻爱意都将远去,只有此刻为真,将永铭,必流芳。
他皱着眉,爱与痛的边缘之中逡巡徘徊,“未央,你听着,不许你胡思乱想,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如果你想是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她笑一笑,一笑置之。
他猛然间发力,将她撞得碰到呼叫铃,未央一愣,整个人都僵住,外头走廊上已经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幸好门已经锁上,若护士不用备用钥匙开门,应该无大碍。
可是程景行心黑,趁着她紧张的时段,突然动的厉害,可怜这病床一副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吱吱呀呀开始发声,像是另一个女人拉磨似的呻吟,听的人心惊肉跳。
护士已经在敲门,问:“有事吗?”还使者拧一拧门锁,未央死死盯着旋转的门把手,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
她身子紧绷,将他绞死在里头,豆大汗水一滴滴落下来,软绵绵的身子就在眼前,手里头搓揉,逼得人发癫发狂。
这当口销魂噬魄,他一下进入深处,她瞪大了眼睛,捂着嘴深怕喊出来,一双眼睛水汪汪都是春情,看得人心如乱麻,细细绵绵的痒在心头,止不住,只能索求更多。瞬时往前猛冲,杀得她要哭,一张口咬在他肩头,身子下面一片湿滑黏腻,是幽草淋淋涧边生,春潮带雨晚来急。粗粝的手指伸下去,他揉着她,一颗湿漉漉的心,叫她疯癫,咬着他的肉凄凄呼喊,生死无门。
“不,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按钮……唔……”他撞得她向后仰,再撑不住,瘫软似水。一身淋漓大汗,一寸寸揉过去,腻得滑手。他舔着她丰盈柔软的胸脯,舌尖尝到汗水咸涩滋味,像一记催 情 药,忍不住低声赞美,“妖物,要喝干我的血。”好,真是好,心甘情愿把心挖出来呈送,难怪从此君王不早朝,春宵苦短,苦短,只盼望夜夜缠绵,朝日永远沉沦,纠结的身体永不分,温暖紧致,丝缎一般的皮囊,妖精似的女人,男人心底深处的梦想。
又低声在她耳畔呼着热气撩拨,“刚才差点缠死了我。乖孩子,舅舅好不好?说,好不好?”狠狠欺负得她受不住,连连点头说好,还不满意,仍缠住要问:“哪里好?好在哪里?”
未央呐呐难言,只说:“都好,舅舅什么都好。”
他不罢休,一定要个答案,抬高了她的腿,捏起了腰,一次次闯入幽深地,难耐,她求他,他不肯饶,她便没了脾气,一连串倒豆子似的脱口说:“又粗又大又□,又长又硬又持久,满意了没有?”
他被她逗得猛笑,倾倒下来,躺在她身上不住地笑,乐不可支。
居然笑的十分钟有余,汗涔涔的身子还不肯走开,黏糊糊缠过来,小心翼翼避开她受伤的右脚,将她揉成一团塞进怀里搂着,也不顾她推搡,自顾自逍遥快乐,唇边还挂着笑,说:“乖孩子,你真是好。好极了。好得要了我的命。”
第二日一大早,忙活的像个老妈子,拧了帕子给她擦身,又顺道揩一把油,病发里尤其暧昧,似易燃品,一丁点火星子就燃情。
他正要凑过来,电话就响,未央抢先一步按下通话键塞给他,程景行无奈,只好接起来,眼睛还瞪她,却是含了笑,放在手心上宠着,恨不得折起来塞进衣兜里时时贴身带着。
他说:“知道了。”便挂了电话。从行李箱里挑了件内衣,指挥她,“举起手来。”
未央道:“我不过是腿伤了,两只手明明好好的,我自己来就是。”
程景行已经十分专业地给她套上去,还要捏一捏,感叹:“发现没有?长大了,你得换一号。叫秘书给你买。我喜欢暗紫,你呢?”
未央简直要晕厥,“你这样真像带女儿。”
程景行已经在给她扣衬衣扣子,头也不抬地说:“那也不错,你叫一声爸爸,更有禁忌快感,要不?今晚上咱们试试?”
她最终无语,只得保持沉默,程景行将她打扮妥帖,抱上轮椅。
未央问:“要带我去哪?”
程景行将轮椅推出门去,说:“去见一见林成志,还有,你母亲也来了。说要与我们会面。”
未央迟疑道:“我们?”
程景行说:“不错。”
未央道:“她会不会因为我害死诺诺而要杀我泄愤?我还吊着一条残腿,一定打不过她,不,我不去。你们有什么话自己谈妥,不要扯上我。”
程景行失笑,安慰说:“未央,不是你害死她。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会怎么自责,但许多事情,我原先是对你太苛刻。未央,不许你记恨我。至于你母亲,她来其实是为了林成志。”
未央陡然间紧张起来,忙问:“她要做什么?”
程景行道:“谁知道?也许旧情复燃,私奔天涯海角。父亲已经过世,再没有人阻止他们。就算有又怎样?你知道吗,你与二姐很是相像,狠心起来赛过男人,从不拖泥带水,够决绝。”
却又低声叮咛,更带了些细不可闻的恳求意味,“未央,你答应过不再离开。乖,不要食言。”
番外:盲
二月十四日,晴。
前一天与男人分手,他是流浪的风琴师,在城西的俄式大教堂里埋头谱曲。所有人都称他艺术家,有人玩笑,有人轻鄙。他说最爱我的手,纤长,白皙,柔若无骨。我只是笑,他说微微,亲爱的微微。在床上覆盖我身,一寸寸膜拜似的亲吻我的指节,最终含了我的食指在口中,像个不餍足的孩子。
后来世伯来将他领走,他抱着他的手风琴说,微微,下回我扮古惑仔。
下回?
我摇一摇手,与他告别,再没有宋启修的消息。后来他从政,升官发财日进斗金,结婚生子春风得意,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苏说,今天情人节,程微澜怎么能没有人陪?
她拉我到红帜——城中新起的夜场,女人们的天堂。软香红土,繁花似锦。
我遇见他,盛放在花名册中朝晖似的眼眸清澈的笑意。我伸手压住这一页,苏抬头看我,一心明了。
领班说,这是晋文,今年二十一,是红帜的红得发紫的人物。
苏说,就是他了。
苏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扔给领班。
我记得苏说过,世上最动人的姿态不是耳语亲吻,而是散钱时的派头。
领班满脸含笑,说一定让程二小姐满意。
人人都知我身世。
程二小姐多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许再说愁苦,不然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呵,我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
不就是钱?多少钱能足够幸福。
苏说,你同宋启修在一起五六年,什么都玩过了。算啦,他要走他的路,再玩下去大家统统完蛋。微澜,你忘掉他。宋启修完全神经病。
苏翻着花名册,自己也点一个,男人叫慕然,剑眉星目,十分英挺的长相。
苏喜欢男人,充满力量能够依靠的男人。而我被掌控太久,更倾向于做首领。苏和我是不一样的女人,可是苏与我走的同一条路。苏比我幸运。
晋文白皙漂亮,秀雅好似邻家小妹。
我带上满满一提包的钞票,我很寂寞,渴望欣赏当我恩赐时旁人惊羡的眼光。程微澜也只有这些能让人羡慕了。
我点了最贵的香槟,晋文说谢谢,他的脸那样好看,明明污浊泥沼里爬起来,却要生出一副白莲皎洁,细长的眼,少年似的纯白笑靥,总令人回望年少时,匆匆走过的背影。难怪那样多人爱煞了这张脸,这细细白白的皮囊,秋水凌波的眼,十丈红尘,众生色相,沉沦的欲望里翻滚,妖魅世间,百鬼横行,却躲不过这样一张干干净净清澈透明的脸孔。
纯洁。我笑,指着晋文对苏说,你看,他最会骗人,这张脸多纯洁。哪里有牛郎的样子?
慕然说,晋文刚来不久,不懂事,程小姐您多多包涵。
慕然也要来帮他解围,晋文,他有好人缘。
晋文向我道歉,局促不安,全然是令人怜惜的模样。
我揽着他说,晋文,不要改,你这样最迷人,永远都是这样最好,包你成红帜头牌,日进斗金。
他们都在细细啜香槟,我叫领班跑一趟,搬来两瓶五粮液。
苏说,微澜你怎么了?别疯了,为了宋启修那样的神经病?不值得。
我抱着瓶子猛灌,为什么人人都觉得喝醉一定有理由,伤心伤情?不,我只是觉得渴望宿醉时混沌无状的观感。为什么我一定要为宋启修醉倒?
我躺在晋文身上,他领子里有一股漫漫青草香,像是小时候,母亲领着我们在公园小山坡上野餐。
处处都是茵茵绿草,一片鲜嫩多姿的春色。
他说,微澜,你怎么哭了?
微澜,微澜,在叫谁?
我傻笑着说,晋文,等你有钱了,也可以去养小姑娘。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爱?爱值几个钱?没有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苏和慕然已经走了,我窝在晋文怀里,哭得昏天黑地。他替我擦眼泪,他抱着我说,微澜,不要哭。微澜,我爱你。
最终他送我回家。
他的手帕沾满了我的眼泪和鼻涕,手帕留在我手里。
三月三,地菜煮鸡蛋。
生活空泛,灰暗,三月凋败的花。
宋启修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中,张着嘴,高谈阔论,他剃了头,换了容颜,不再与我游戏。他说要走遍欧陆,作夜幕中歌唱的诗人。他热衷于自由,光,爱,和欲 望。他说绝不做傀儡,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让他们统统在黑夜中微笑着死去!
他说微微,嫁给我,让我们一同去流浪。
可是转眼间他公布婚讯,已有美丽贤惠的未婚妻。
恍然间明了,终有一天我们都长大。
终于结束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涩恋情,我只觉得卸下重担,无比轻松。
苏说,我知道你们终究会分手。你看当初多么热烈,最终是落寞散场。
恰时她已与慕然交往热烈,以胜利者和过来人的口吻对我说教。我不肯听。我恨她恨得牙痒痒,我要出去疯。
夜里再去红帜,我一人独闯,未预约,这样的举动其实危险,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利。我遇到晋文,他似换了一个人,在三四个老女人之间游离调笑,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他身上,他是国王。
我不该赌气,后来想起真是后悔,后悔得连连哀叹。
我踹翻了其中一个女人的椅子,高扬了下巴俯视这一圈寂寞男女,我指着晋文说,这小白脸今天我包了,一个月。谁敢碰就是在找死。
她们不敢说,不敢怒,她们惧怕,自然不是怕我,是怕我父亲,怕我满手血腥叱咤风云的好爹爹。
我叫经理来,写好支票给他,我说我要包下晋文。
至始至终,晋文面无表情。
他似木头人,没有观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抓他去酒店开房,是是是,我想男人,想念温暖健壮的身体,我满心惧怕,黑暗或孤寂,漫长无边的苦痛岁月,不知何时结束。
不,不要靠近,我只需要拥抱,不,不要做 爱,我买下你,只为一个怀抱。
我说,晋文,抱着我。
于是他抱住我,抱紧我。
我说,晋文,哄我睡觉。
他便唱清甜小调,他说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也唱这样一首歌。
我问,晋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聊特别傻?
他笑一笑,不说话。
我已经睡着了。
那一夜无梦幻,醒来时晋文的胸膛依旧温热,他看着我睡,看着我醒,晋文的眼瞳温柔似水,我沉醉,如饮一瓶龙舌兰酒。微醺,晕眩,光怪陆离。
他说,微澜,你梦见什么?睡梦中还在哭闹。
什么时候他开始叫我微澜,微澜,微澜。
以前他叫我微微,他们钟爱于给我许多莫名其妙的名字。我没有办法。
我喜欢他叫我微澜时温柔气息,令我感觉被爱,被包容,这样很好,很好。即便我们连亲吻都不曾有。
可是我记得他,晋文。
他记得我么?没有关系,我也从不在乎。
三月十五,雨绵绵。
苏和慕然分手,苏说,我要去阿姆斯特丹,微澜,你不要胡闹。
苏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微澜,趁还年少,我要去流浪,你要加入吗?
我摇头,她明明叫我不要胡闹,自己却要背上背包远走他方,伯父怎么会饶过她。
可她依旧走了。
我有些难过,独自在窗前喝咖啡喝到接近呕吐。去见晋文,慕然却在门口拦住我,他红着眼睛,一身挫败,我开始佩服苏,她永远有这种力量令男人疯狂。无论是国王或是牛郎,没有男人躲得过她的魅力。我承认我嫉妒苏。
慕然问我,苏呢?为什么不见我?
我说,苏去了阿姆斯特丹。她要去流浪。
慕然说,苏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头说,你不要等了,等也是空等,她回来就要与青梅竹马结婚。你们没有未来。苏爱很多人,也许爱你,也许不爱。
我将隐隐恨意宣泄在慕然身上,晋文来握我的手。
真没有想到,最后角色颠倒,晋文游刃有余,而慕然弥足深陷。
晋文说,最开始苏已经交代过,不懂事的少年更能打动你。
我不肯说话,窝在他怀里装睡。
晋文说,微澜,我同时与二十个女人交往,我是店长的骄傲,红帜的招牌。
他说,微澜,别睡了。跟我说说话。
于是我同他说宋启修,十六岁时我们一起逃学,我用背包同一个流浪汉交换小提琴,宋启修背着他的手风琴,牵着我在教堂外演奏。
神父说,进来进来,有面包。
十七岁时我们约好要去匹兹堡看极光,我的背包里藏着氢化钾,我们说好第一束光乍现时,一起死。手牵手,抱一团,死后也要人知道我俩是一对。
可惜还未上飞机就被抓回来。宋启修对着我大喊,微微,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死在一起。
晋文问,后来呢?
我说,他下个月结婚。
晋文便不说话了。也许他在同情我,或是耻笑,谁知道?
我问晋文,苏比我好吗?
晋文抱着我,紧紧。他说,微澜,我不知道,微澜,你永远不必与任何人比。
我便笑起来,不是在笑他,而是嘲笑我自己,居然相信一个牛郎的绵绵爱语。我的智商降低,若苏还在,一定说,微澜,你缺少男人。
三月二十三,阴,夜风微凉。
我开始同时与许多不同种类不同面貌的男人交往。他们各有各的好,男人的好,需你细细体会。这很好,我没有再想起晋文,也许他也在与不同的女人约会,哦,不,我差点忘记,我已经包下他,这一个月里他要做的不过是等我的电话,枯坐,等待,他只有我,可是我根本不愿想起他,这是耻辱。
他不过是牛郎,最下贱的男人。
从酒吧里出来,人影绰约,我已经醉得分不清南北。伙伴不知去了哪里,也许继续欢乐,无人知我退场。
可是晋文站在对面,他穿着蓝色竖条纹衬衫,他走过来,抱住我,让我贴近了他的胸膛。他说微澜,你怎么喝的这样醉?
他已然将自己当做我丈夫,劝慰说,女孩子家,真的不该这样喝酒,万一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我推开他,你是谁?要你管,你不过是牛郎。花钱就能买回来的下作东西。
我看见他青白的脸色,在朦胧夜色中苍白到透明,我心中酸涩,却骄傲得不可一世。我宁愿他转身离开,除了苏和宋启修,从来没有人受得了我的脾气。我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生。从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