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柔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过头来,勾着左边唇角,缓缓说:“那就请李警官找到证据再谈,不过呢,有影像资料又怎样,拍到我亲手杀人还是亲手绑架?官司打起来有一万种可能,李警官年纪不小了,讲话不要这么绝对。”
砰一声带上门,留下年轻警员连忙站起来扶住长官,“师傅,你没事吧。”
李警官摇摇晃晃,长叹,差点被这女人气得脑充血。
宁微澜和邱振宇已在休息室等候多时,邱振宇从前也在大陆执业,从前相熟的警员现在已经做到副局长,凸肚谢顶,脑满非常,十分钟谈话九分钟吹嘘,真是俗不可耐。
而美人到哪里都不缺人献殷情,更何况是一位富家女,总有男人肯忙前忙后赔小心,一会问茶水够不够,一会又问是不是无聊要不要看杂志,在眼前绕来绕去不肯走,正是这位刚入行的小警察,听他自己说是警校校草,风云学长,多少女同学争着赶着要做他女朋友,可惜他是一朵娇花,不能随随便便被摘取蹂躏。
但换成宁小姐就不一样,他心甘情愿被采。
宁微澜正被缠得头痛,抬头就见余敏柔踏着尖利高跟鞋径直走来,揽着女儿微笑,嘴里却在说:“到哪都有人不自量力,白日做梦。想要做倒插门上门女婿,变着法儿卖自己,也不去过过秤,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又值几块钱。”
她显然心情不好,不然不会对陌生小辈疾言厉色。
“累了吧,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未免伤及无辜,还是早早将她送回家的好,对那位所谓的校草警员抱歉地笑笑,挽着余敏柔的手往外走。
车内气压依旧沉闷,难轻松。
邱振宇从未停止关心,细心问过谈话过程,继而总结:“有人背后指使,他们才会再去挖十几年前的案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人立誓要把余家所有人拖下水。”
状似不经意地看过身侧宁微澜一眼,她正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愣愣出神,仿佛已隔绝了世界,听不见车内谈话。余敏柔说:“谁也不是万能的主,一个暴发户杀人魔而已,有什么可怕,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别想从我手里讨到便宜。”
邱振宇无奈,告诫道:“你总是这么偏激,十几年不改,这样不好。”
“我都快死了,还管脾气好不好?阎王爷总不能气得拍桌子再赶我回来。”她善于自嘲,能开开玩笑,总算还是好朋友。
邱振宇说:“你总是这样,没办法。周律师很好,经验丰富,值得信任。”
“可是我更愿意相信你。”
“我早已经不再接案子。”
余敏柔玩笑似的口吻说:“就不能为我破一次例?”
邱振宇却在怀想往事,只余叹息,“我为你,不再上庭。”
回到余家大宅,女佣正在准备晚餐,余晋羡拄着拐杖,从二楼缓缓往下走,斜阳微光懒懒透过连片落地窗占满一整间屋。一切仿佛仍是十年前某一个宁静安然的夏日傍晚,岁月不曾苛待过谁,那时的宁微澜虽然沉默却拥有许多造梦般的关怀,余晋羡的头发还未全白,他是青山不改,松柏长青的长者,足够去和年轻人踢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而大哥勉生会缠着她说千万不要告诉外公他的女朋友是电视明星。
如果一切都还在,如果一切都未晚,现实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不会有舅母关淑和鬼一样扑过来,捶打她,口中喊着:“居然是你!居然是你!你这个扫帚星,害了勉生还不够,居然还要来算计我!你去死,你去死!”
余敏柔不耐烦跟她纠缠,一把推开了了事,“大嫂干什么,一进门就发疯。阿宁哪里惹到你,要劳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教训人。”
关淑和扶着椅子站起来,大吼:“宁微澜!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
宁微澜无奈,一头雾水,“舅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么问,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你还装傻。”关淑和瞪着她,仿佛对着不共戴天的仇敌,从前温情场面都抹去,现在被利益驱使,恨不得要撕碎了她,“今天保险公司说,他们收到举报信息,说是我和在监狱那个抢劫犯在景昌危急关头串通骗保,企图套现救市。证据就是你,是你宁微澜和抢劫犯交往过密的照片,还有你出面为他找律师的记录。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找人抢劫鼎泰,那些失踪的珠宝去了哪里,是不是就藏在你宁微澜床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安慰今天发现前几天往死里骂我的人居然是个大JP那人今天被BS挂墙透讨伐原来是个逮着谁骂谁的货……突然间豁然开朗我还是写得很不错滴!
谋杀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不过就是保险公司不想赔,找理由拖时间而已。大嫂在家休息久了,不知道外面的时事,墙倒众人推,我们家出了事保险公司也想搀和一把浑水摸鱼没什么可稀奇的,不过就是拉长审查时间,有合同在,他还敢不赔?大嫂喝口水,喘喘气,一点点小事,没必要激动成这样。”
余敏柔顿了顿,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宁微澜,仍能挂起虚伪造作笑容,继续对关淑和说教:“都是一家人,动不动哭哭啼啼喊打喊骂多没意思。勉生的案子明天就要开庭,虽然说是个无底洞,但是一家人,多大的无底洞都要填下去,大嫂你说是不是?”
一杯水送到关淑和眼前,关淑和不肯接,余敏柔也不肯放。姑嫂二人僵持许久,无声对峙。无奈关淑和虽然有一腔怨愤,却也敌不住余敏柔逼人气势,颓然接了玻璃杯放到一旁茶几上。
“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教。就算她没有勾结外人来抢鼎泰,但她实实在在跟个下三滥谈恋爱,说出去,你看看你还有没有面子出门跟人打招呼。”
嗤之以鼻,余敏柔笑,半分不让,“要说丢人,杀人贩毒进监狱都不怕了,阿宁谈个恋爱又算什么?大嫂好好养身体,闲着没事多看看报纸,上面写的比勉生自己告诉你的详尽得多。”
“你——!”
余敏柔总有本领把所有人气到心肌梗塞脑充血,关淑和的脸涨得通红,由看护顺着胸口才能喘得过气来。关淑和同余敏柔从来不对付,关淑和受正统教育,坚信女性一旦结婚就应该退守家庭,相夫教子,显然余敏柔辜负了她名字里‘敏柔’两个字,她是刚毅而坚韧的女权主义拥护者,恨不能造一个母系社会把男人都当奴隶驾驭。从前家中平顺,还可以装装样子你忍一时我退一步天下太平,现在变故突生,人人被逼出最丑恶面貌,表面的平和也再没有意义。
你不认我不义,家人同外人,利益之下,又有多少区别。
余敏柔拖着宁微澜去到二楼卧室,关紧门窗,接下来是密不可宣对话。
“你跟我说,你舅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微澜抬眼看向忽然间焦躁不安的余敏柔,眼中却并未露出畏惧颜色,她仿佛等待已久,这一出隐秘而刺痛的情事,因为冲动而不可预知,因为差异而密不可宣,然而秘密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等待着被揭晓的这一刻?
从小到达,她生长在余敏柔的强势掌控中,从未有过忤逆,而今居然幼稚得好像青春期少女,以反叛争吵为乐。
“您指的是哪一件?”
“你什么意思?”余敏柔显然惊怒,为女儿的无畏与挑衅,前几天的握手言和表露心迹全被这带着刺的笑容销毁,她皱眉,又带了厌恶。
宁微澜被这一丝丝透出的厌恶扎伤,继而无法控制地反击,一句话平平淡淡陈述不够味,一定要讲得尖酸刻薄人神共愤才有趣,于是说:“我确确实实跟这一位登报出名的抢劫犯谈恋爱,他刚过十九,足够判刑。舅妈说得也没错,他就是街头烂仔,靠恐吓砍人混日子,不务正业不思进取。至于鼎泰,我一无所知。您知道我的,胸无大志好吃懒做,除了按时分钱拿红利,其他什么事都不插手,怎么会管到鼎泰去?”
余敏柔的怒气已然到了临界点,她一病,脾气更加急躁,压低了嗓子,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训诫的话,“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到这种程度?那么烂的人你也要,不嫌脏?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到这么大为的就是让你给小混混睡?你——你不至于真的……拜托告诉我,你只是玩玩而已,没有真的陷进去。”
然而这间屋,愤怒的不止余敏柔一个,宁微澜自己也弄不清楚,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来自哪里,是对于陆满的迁怒,或是‘堕落’、‘烂’、‘小混混’诸如此类对她或者对陆满的太过贬低?时间过得太快没有机会深思,她已经反唇相讥,女人的言语总是比思想快,这是万年难解的谜题,“一个字不差,我甚至还想过要离家出走去跟着他风餐露宿睡街头,打工攒钱生孩子,做个滥赌鬼的黄脸婆,一辈子跟余家再没有瓜葛。可惜,我现在还坐在这里,顶着邱一业未婚妻头衔,跟您讨论我的往日情史,他却在牢里,坐到满脸皱纹才能出狱——”
余敏柔的手,未有迟疑地挥过来,令她住嘴。
连绵的病痛让这一记耳光失去力道,宁微澜并不躲,只直直地毫无遮掩地看着对方,眼神里交织着的是沉淀多年的怨恨与不甘,不甘于命运,不甘于父母,不甘于家庭。
可是千万种不甘,她也不过静静坐在这里,不曾真正反抗过。
宁微澜已经被钱养坏,成为一只吸血的蚊,蛀木的虫,寄生在余家,分离即死。
她这些小小的叛逆,更像一个个冷得出奇的笑话,短促而易忘。
宁微澜捂着脸平静地开口:“保险公司收到举报,多半又是霍展年在背后操作。舅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狐狸精扫把星,害苦了一家人,不如十八岁就嫁给霍展年。其实他哪是为我?他势必要将余家连根拔起,连我也不放过,一样要送进监狱。”
打完人,余敏柔又后悔,想要缓和关系,放缓了语速说:“他们没有实质证据,告不了你,保险公司那边也拖不了多久。估计只是小打小闹,吓吓你而已。”
“怎么会没有证据,那失踪的珠宝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刚好被查到在我后车厢里或是家中保险柜里怎么办?”
“这些并不是防不住,只是……阿宁,你忘了,还有重要人证没有处理。”余敏柔定定地看住她,眼中透出冷森森寒意,令人恐惧,“警方暂时还没有介入,没有盘问过劫匪和你的关系,快刀斩乱麻的最佳时机还没有过,阿宁,你要知道,如果他跳出来指认你,不管是真是假,霍展年都有本事让你把罪名坐实。他那种人,只要你露一点破绽,他就能令你万劫不复,不能不防。”
宁微澜一震,方才那一席话仿佛咀嚼透了才说:“您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
杀人,杀一个不值钱的古惑仔只需要一个电话一张支票,不见血始终不见震撼,余敏柔神色淡然,好像在谈橱窗里新进的小洋装是不是太新潮太浮躁,“勉生已经是这个样子,绝不能再让你出事。男人嘛,现在舍不得,过几个月去香港去东京去伦敦购物到过瘾,也就有心情再换一个。又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一个小混混的命,值不了你一只手包。”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去杀他,他也绝不会指认我污蔑我。”她看余敏柔,像在打量一个素未谋面的杀人狂。
“你信他?你信他在重压之下利益面前绝不会出卖你?”爱情里最薄弱的是信任,人生而多疑,更何况,余敏柔对所谓忠贞不渝的爱情早就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别傻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去抢劫,他难道没有打听过鼎泰是关淑和的产业,他早就决定跨出这一步,用一笔钱换你换自己,还等你犹豫?他拿了钱想办法提早出狱,照样一个接一个换女朋友,谁还记得你宁微澜是谁?”
“他不会……他不会的……”断断续续说出来,底气不足,连自己也不信自己。
余敏柔讥诮地笑着,痛恨着这世间的一切,“男人……几个信得过?几个靠得住?反正我活到五十几岁,从来没有遇到过。”
点头还是拒绝,相信或是背叛,抉择并不是抉择,而是将人逼到绝境的刀斧手。过往回忆是一张张画卷,接连漂浮在眼前,陆满的命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多可笑,从前爱得要生要死的恋人,今天居然要亲手扼杀。
面对一场豪赌,是堵上所有勇气去拼陆满的爱,还是就此收手,斩仓,切断所有风险。
谁能做出完美答卷。
“哥哥的案子明天开庭,他大概去忙庭审没有空管抢劫案。我需要见陆满一面,哪怕十分钟也好,我去请何律师安排秘密会面,只要肯花钱,没有办不成的。等我回来,我们再说。”
“你还是心软。”余敏柔感叹。
宁微澜说:“是,我不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没日没夜地在玩仙剑5前传无心写文啊刚玩到我最喜欢的妹子凌波死掉了,伤心死我了!!!!魔界之王龙溟和蜀山妹子凌波的爱情啊,萌死了虽然龙溟是个超级渣男,真相插他双眼o(︶︿︶)o 唉表示被游戏虐死了!!!过来虐一下你们!!!
冷香
全城翘首以待,景昌少东余勉生买卖毒案今日开庭。各地媒体记着集聚本区法院,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长镜头当成高射炮,对准大门里走出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必须捕捉准确,人人肩负主编叮嘱一定要挖到最新最快信息,为大众服务,也为薪资工作奔波。
开庭第一天最是无趣,检方宣读案卷资料占去一上午时间,但新闻如果无聊起来,谁还会挤出忙碌时间阅读。记者便对准检方辩方律师,出席家属,推推搡搡,话题尖锐,没有新闻也要制造新闻。
这里的热闹簇拥,与吸烟室里逼仄压抑空气,似天壤之别,镜头切换,让人一时眩晕,不知身在何处。
这房间大小相当于一间浴室,却不够浴室明亮,只在接近房顶处开一座狭长天窗,窗外灰蒙蒙天空,阳光消失无踪,连头顶一盏老旧日光灯都快失去唯一功能,像一位垂死挣扎的病人,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喘上一两口气,努力而艰难地活着。
是谁手中伟大而纯净的爱情,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握不住,她看着他的脸,一道染血结痂的伤疤,从眉骨蔓延到尔后,被岁月告知,对他的依恋无以为继。
新的伤疤总是不牢固,一不小心渗出血来,沿着狂放轮廓一路向下坠,不回头。
陆满不在意地笑笑,打架受伤,砍人搏命,这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不受伤才是值得注意的事,他与她不同,那么那么多不同,相爱时似飞蛾扑火,烧灼了双眼,只看得见美好,却将所有束缚抛却脑后,分开时似把连体人撕裂,骨肉分离,血流满地,痛过之后的彻底清醒更让人绝望。
原来,原来这一切不过一场戛然而止的梦。
你醒来,甚至不知何时拥有过这样一个旖旎却壮烈的梦。
“有没有烟?”陆满问。
宁微澜从黑色菱格包里找出半盒大卫杜夫,陆满要点烟,她拿的却是画着旗袍仕女的火柴盒。
谁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时间突然凝滞。
他嘴里含着白色滤嘴,微微垂下头,漆黑如墨的眼恰恰映出她纤细苍白的指尖,捏着一根细长红头火柴,将要划出一场细微烟花会。
他不看她,她亦不曾回望。
一切恰似海岸边初遇时,他认为她矫情做作,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将他看作一只被丢弃的垃圾袋,沉睡在装得过满的垃圾箱边,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突然间,陆满闷声笑起来,仿佛听到看到一个天大笑话,乐不可支,笑得胸腔震动,渐渐超出心脏负荷,疼痛无以复加,昨日昨夜苍白不可追忆。
他说:“我一般也就抽红塔山金白沙,打火机一块钱一只,上面画着各种裸女。运气不好买到个劣质超乎想象的,打火的时候还会爆炸。哈哈哈——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有个哥们,他妈的最喜欢收集这种打火机,买不起色*情杂志,就只好每天晚上对着打火机手*淫。靠,亏他视力好,那么小的图,老子可看不清。每天早上起来房间一对卫生纸,好像公共厕所,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你看,连你手上一支火柴棍都敢摆出轻蔑姿态,鄙夷他的粗俗与不堪。
她爱他什么,他又为什么爱她?这课题奥义深邃,足够写一篇学术论文。
“别笑了——”长长的叹息,透出的是深切的无力,力不从心,无处入手。
陆满叼着那根烟讲话,品尝着烟身未被点燃之前的丝丝冷香,一颗心坠进深渊,痛苦着呐喊着,怎么还不到底,怎么还在下落,要被折磨多久才能得来一个痛快了结。
“怎么?老子笑一笑都要请示批准啊?哈!就要笑,你不知道这里才最刺激,每天晚上有人叫救命,打不过就要老老实实撅屁股给人操。不过呢,正经打架老子从来没输过,别看我脸上挂了彩,跟我动手那个杂种现在还躺在医疗室动不得。哎,我跟你说,昨晚上打完架居然有个小白脸跑过来要献身,哈哈哈哈哈……老子对男人屁股没兴趣——”
最终由一记耳光结束这段荒诞讽刺的剖白。
嘴里的烟被打掉,陆满依旧笑着,指着自己泛红的左脸说:“来来来,再来一个,用点劲,手臂抡圆了扇过来,最好一下把我扇成失忆,扇成神经病,再也不认识你宁微澜是谁,那我才要谢谢你。”
“你后悔了?”她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问。
陆满勉强牵了牵嘴角,惨淡而落寞,再没有从前某时某地,星空一样璀璨纯白的笑靥,“对,我后悔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就是被你宁微澜当白痴一样耍。在你心里,我陆满是不是一只大玩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丢就丢?我以前还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现在我懂了,我他妈彻底懂了,你们这种人眼睛里怎么会有爱?你们的爱都给了钱,剩下的不够分,怎么会留给我,陆满,一个死穷鬼?宁小姐,我谢谢你肯花时间这么玩弄我。”
“啪——”
她果真抡圆了胳膊,给了陆满一记爆发力十足的耳刮子,打得他耳根震动,耳膜空鸣,整半张脸都麻木无知觉。
“怎么样,这一次够不够劲道,是不是足够把你打清醒,不再在我面前继续发神经。”
“呵——”他低笑,整个人陷进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打得好,打得真他妈的好——”话未完,人已经凶狠地扑上去,一把将她按在模糊地辨不清颜色的墙壁上,就着眉骨上低落的血,哺进她嘴里。
似夙世的仇敌,行进中的猎手,在唇齿间小小方寸之地纠缠撕咬,谁也不愿轻易放过了谁。
她的恨在心中煽风点火,鼓动着她在他干涩的唇上咬出一道流血的伤口。
如同骤然间收束的风雨,疼痛并未引来他变本加厉的报复,他的温柔出乎意料,忽而放缓节奏,徐徐含住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双唇。
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变作相拥而泣的离愁别苦。
紧得不能再紧的拥抱,近得不能再近的心跳,却相隔着千山万水,难以跨越。
陆满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而她已然厌倦了这样反反复复无边无界的相互折磨,仿佛被关进牢笼里,看不见天日,等不到未来。
不如快刀斩乱麻,对,就像余敏柔口中说,快刀斩乱麻的时机还没有过。
“陆满,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抢鼎泰,别再跟我说谎。”她推开他,现实摆在眼前,即使她愿意为他吃糠咽菜,攒三个月薪资买一件外套,被老公小孩拖累成黄脸婆,也不可能嫁给高涵的儿子。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也许根本就不是金钱地位,而是互相心中放不下的负累。
“你想问什么?也不必要拐弯抹角。”
那就摊开来,坦白讲,不怕谁伤谁,反正已经满身狼藉,“前几天保险公司收到匿名举报,有证据显示我和你背后勾结策划抢劫案,以求巨额保险赔付。你给我一个解释,是谁指使你去抢鼎泰珠宝行,抢劫来的珠宝又在哪里,又是谁,对你我的关系知道的这么清楚,手里还有一大堆偷拍证据。这个人,你我都清楚,是不是?”
陆满反问,针锋相对,“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和谁勾结,拿了钱故意陷害你?”
他的眼神锐利,让人无法对应,但宁微澜半分不退,干巴巴语调顶回去,“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不然你为什么会千挑万选选中鼎泰?市内比鼎泰更大更豪华的珠宝商行不算少,更凭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警察抓住,还有抢走的珠宝毫无音讯,一个个疑点堆砌,我不得不这么想。”
“所以呢?”陆满失笑,一把抓住她瘦削肩膀,将她整个人拖到身前,捏着她下颌,迫使她扬起脸,对上他写满愤怒的双眼,“所以呢!你说啊!说啊!”
他的声音陡然放大,震得她脑中空白,下意识地退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满,同发怒的霍展年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