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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吃着小核桃,一刻也不懈怠地补着脑,“刑部那帮人你熟悉,欺善怕恶,没一个硬骨头,甭指望他们真能查案。不过这事儿嘛,本也不指望三法司会审出个青天大老爷。这个时候嘛……就该用点儿旁门左道的办法。我怀着身子,要做个实诚人,叼毒法子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啦。”
德安嘴角有短暂笑意,一闪而过,“奴才懂的,明儿找几个说书人茶楼里开架势,没等差爷来,必定传过江北去,让世子爷一辈子都洗脱不开。接连再提溜个厉害师傅,把宫里头往年专用的‘好药’都给送进去——”虎狼药,能“解燃眉之急”,也能把人身子掏空,拖得长久了,势必要内虚而亡。
云意满意地笑,越来越中意眉清目秀的小德安,身边有个得用的人,真比金山银山都可贵。只可惜大多数人都选择地底掘金,极少数人能担伯乐。
“德安大人当世无双,远超先贤。要不我也给大人许诺封侯拜相、加官进爵?你想要什么职呀?”
德安眼神里藏着嫌弃,“都是分内事,奴才不敢邀功。”
云意也不怕他听见,咕哝说:“就你这样爱推脱的才最难伺候——”
“奴才不敢——”全然是敷衍人。
云意吃两颗薄皮小核桃,终于想起正事,“陆寅知道是你了么?”
德安道:“大张旗鼓地去桐县找人,世子但凡还有电脑,知道派人去查,必定能查出来是殿下暗下重手。”
她颔首,“那就好,就怕他傻人有傻福,连生气都没机会,那可要白费了我……不不不,白费了德安大人一番苦心了。”
德安似乎已经习惯她这类没规没距的玩笑话,因此连眉毛也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殿下说的是”就算打发她。
“找机会跟你干爹递个话,守着陆占涛,别让二爷出门在外的时候给陆寅机会暗刺一刀。”玩笑归玩笑,该交代的事情一件不能少。
德安道:“奴才稍后去办。”
稍顿,他忍不住问:“殿下身体如何?”
云意忽而忧愁起来,闷声道:“时好时坏的,也不晓得足月的时候是个什么场景。”
他亦不安,“听闻长庆侯夫人擅做药膳,是极会调理人的。奴才找个名头去请?”
”长庆侯?余家人可傲气得很,未必肯为我这小小将军夫人出力。”她换个姿势,打个呵欠说,“小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如今总是困得很,早午晚都要睡,人都睡傻了。”
德安偷眼望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软趴趴靠在榻上撑不起来。她为这个孩子,比任何人都付出得更多。只一眼,心中蓦地一抽,过后自己也知荒谬,这世上最没资格心疼她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走出门时浑浑噩噩,他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奴才就是奴才,一旦忘了身份便只有死路一条。
宜安公主府,云意已经开始享受午后长睡。忠义王府的闹战才刚刚开始,陆寅气得面红耳赤,花瓶瓷器摔了一屋子,处处都是锋利的碎片,女人的啼哭声总是不停,成了凄凄惨惨场景惯用的乐曲。
“不就是死了两个贱人,竟能闹到顺天府,爷要杀了灭口偏不许,这下好了,闹到三法司会审全京城无人不知。”还剩最后一只三脚插瓶,随手握住了往门边一带,哗啦啦又是一声响,把本就瑟缩的徐氏吓得又是一抖,分明是坐在室内,却成了秋风中震颤的叶,摇摇欲坠。
“难不成还让爷跟那群刁明对薄公堂?爷是什么身份,他们算是什么狗东西!”骂也骂够了,转过脸来嫌恶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丧门星!好命都给你哭成倒霉命!”
又是惯用招数及固定套路,斗不过外人转而把怒气都往女人身上撒,谁让你是女人?位置再高身份再好仍旧是附庸,附庸便是活该忍气,活该受苦。再想起身边另一个女人,明知她身份复杂,却又抵挡不住诱惑,这一辈子女人用过这么多,唯一丢不开手的也就是这么个程了了。
但她身边遍布眼线,若有异动,绝不会无人来报。
心中暗自咬牙,一切都因顾云意那个贱*人,西陵地宫害他不死不活,到现在还不肯放过,陆晋一走便耍尽阴招,现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得意。但闹大了又如何?天底下还有谁能判他徒流之刑,恐怕就连肃王也没这个胆。
无非是想往他身上泼污水,洗不掉污名,正好给将来的“圣明君主”让位。呵——想得倒是轻巧,她乐意玩,他奉陪到底。老二不在,想要弄死她一个女人还不容易?
他心中已有了主意,要一劳永逸,取她性命。任徐氏如何哭,如何苦求,通通置若罔闻。
谁晓得未来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波折都不要紧,对云意而言,只要他顺利入套,她自然玩一出瓮中捉鳖,但究竟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第103章 诱因
壹佰零三章诱因
“那丫鬟霜儿也就十二三岁年纪,原就是在王府里当差的。殿下嫁过去,一时缺了人手才将她提拔起来。老子娘都是王妃陪嫁,只不过近年来不大得用,便落得些零落差事。若是有心人要查,那可都是清清楚楚,没得文章可做。”红玉搬来个小杌子坐在塌下,一面说话,一面给云意捶腿,她身子重,小腿渐渐浮肿,下地都难,“早些时候因骂了她,在院子里墙根儿下躲着哭,让程姑娘身边的钱老婆子瞧过一眼。听德宝回话,钱老婆子把霜儿叫到跟前儿说了好一会子话,现如今霜儿跟着咱们到宜安公主府,这几日找机会出去好几回,想来是又搭上线了。”
云意躺得僵了,慢慢挪一挪地方,听门帘外抖落细微脚步声,绿枝端一碗温热的牛乳进门来。她鼻子灵得很,大老远闻着那味儿便反胃得厉害,摆摆手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让绿枝赶紧送出去。
红玉站起身给她拍背,再端热茶来给她压一压。缓上好一会才舒坦下来,再吃一粒酸梅,总算能开口说话,“这孩子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托生,竟这样折腾人,这几个月倒比往常几十年还难熬。等他出来,可真要找二爷好好教训教训——”
红玉笑,“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说孩子话呢。小少爷富贵无双,自是文曲星托生,将来呀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云意轻轻抚过凸起的小腹,眼神中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与温暖,“只求他平安和乐,哪敢奢望其他。我一生起起伏伏,多少辛酸多少繁华历尽,到头来才知道,世上最难的原是平安二字。”万般无奈,万般伤怀,一时出神,缅怀往日种种,不由得悲从中来。
红玉见她面色凝重,赶忙另想一计,将她的注意力再引回陆寅。“想来那霜儿已让钱老婆子买通,正等着暗地里监视咱们呢。虽说提拔了她在院子里近前伺候,但奴婢早让蓝漪时时刻刻盯着,再说了,绿枝是惯常细心的,殿下的饮食起居没人插得上手,如今就等殿下适时‘出巡’,等他们消息。”
云意晃了神,双目呆滞,但到底还能听进去,慢慢回她说:“碧峰山齐云寺后,有一山谷易守难攻,可称天险。京城各处布防严密,要调人并非易事,我估摸着陆寅至多调动六百余。再而他未将女人放在眼里,恐怕至多带三百人上山。只盼二爷给我留的这二百齐颜卫,别都是绣花枕头,打起仗来不要让我太过失望。”
说完还是觉着不妥,找绿枝要了一碟子酸得掉牙的淹萝卜,吃起来竟不嫌酸也不知辣,一眨眼就消磨了一整盘。
红玉劝上三回没得用,还是说回正事,“您说……万一世子爷不上钩不去齐云寺,那该如何是好?”
“他那样恨我,必要亲手拿住我才能罢休,哪有派旁人上山自己坐守家中的道理。”她长舒一口气,总归胃里没再反酸水,能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要真不上钩,也不要紧,前路已经铺上了,再换个招数就好,收拾人的办法一箩筐,原在宫里学会的,我还没使呢,正好找他试试手。”
午后的散漫配着冬天暖融融日头,让人昏昏欲睡,只想放下心事去与枕头床褥亲近一回。恰时绿枝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德安大人到了——”
红玉与云意相视一眼,起身来,一边走一边扬着嗓子提高了音调说道:“殿下歇着呢,正巧他来,我有话问他。”再拉了绿枝一道出门,“走,咱们院儿里说话。”
绿枝点点头,忍不住往长廊上往一眼,没吭声。
不多时院里便起来争吵声,红玉难得强硬起来,脆生生的嗓子车轱辘似的不停,“原就是个好事儿,偏就你,整日里疑神疑鬼,什么都做不得,连出个门都要管三管四,知道的说你是殿下跟前办事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厉害官老爷,能管起殿下的事情来。”
德安声音依旧平平,但亲近人听得出来,语调又往下沉,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道理,竟能拿到殿下跟前说嘴。齐云寺地处偏僻,碧峰山山道艰险,再是灵验的菩萨,能只得殿下如此冒险一行?”
红玉不忿,“原不知多少达官贵人上山祈福,怎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蜀道艰险难于登天?都说齐云寺的菩萨灵验,尤其是求子安胎,真真万试万灵。殿下如今日夜揪心,你就当给殿下求个安心,也不该如此推三阻四。当差的不好好当差,反倒担起主子的职,山路又不是没走过,京城里一亩三分地你不清楚?哪有什么崇山峻岭,单就是这么个碧峰山,撑死了高不过望风塔。”
“殿下的身子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自有大夫来断,大人当好差事是正经,听说长庆侯府厉害得很,说来说去就指派个灶头丫鬟来给殿下调理身子,这里头是长庆侯太傲气,还是大人办事不尽心,敷衍打发呢!”
要紧的事都说个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错漏。绿枝咳嗽一声,上来劝说道:“好了好了,都是为殿下着想,哪有你们几个这样争来吵去的,没得给殿下添堵。”
红玉反问道:“我说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德安不再理会,转而问绿枝,“殿下可醒了?早晨起得晚,如今这时辰若还睡着,夜里恐怕难入眠。”
绿枝点了点头,说道:“时辰不早,是该叫起了,奴婢这就去请。”
“不必了,我来了,自然由我伺候。”德安拂袖,双手背在身后,兀自往正屋去。
红玉看绿枝一眼,也跟在后头进了屋。
屋子里熏着甘松香,弥散着近乎中性的干爽利落。为了挡风,纱帐落了厚厚两层,再有暖烘烘地龙烧得正旺,因而更像是四五月的气候,舒适宜人。
云意被叫起来,没半点力气,软软靠在德安肩上,让他惊了一惊,提着罩衫的手僵在半道,不敢放下,亦不敢回头。
她打着呵欠,半眯着眼问他,“你说……陆寅会去么?”
德安傻得可怜,原本多么伶俐一个人,这一回竟然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等得不耐烦,把脑袋从他背上挪开,正经坐直了,迷茫道:“想来多半要中套的,他一贯蠢得很。”
“是……殿下说的是…………”他忙不迭站起身,抖开罩衫披在她肩上。头都要埋到胸膛里,没正经睁眼,敷衍着伺候她将衣裳穿好。再扶起来,绕着三足鼎熏香炉慢慢走。
云意半个身子靠在他手臂上,人还没醒透,挪着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从前也不知道,怀孩子竟这般难受,早知道…………”顿了顿,没能照着原意说出口,“早知道也没用,都是废话。”
德安打起精神,陪着千万分小心,每一步都盯牢,唯恐她歪歪斜斜扭了脚,“长庆侯府来了个丫鬟,在调理孕妇上很是老道,要不让人接到厨房里试一试?”
“呵——”她冷冷勾了嘴角,鄙夷道,“不识抬举。”
德安道:“原也是奴才办事不利——”
“有你什么事儿?拿着我的名头去请人,长庆侯府却瞧不上咱们。”她如今怀着孩子,脾气见长,不常与身边人发火,遇上外人倒不留情,“什么下作玩意儿!既无军功又无建树,全靠家中女儿一个接一个送进宫,才有了今日地位,没成想余庭此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德安一连声安慰道:“殿下息怒,为这等人,不值当。”
云意嗤笑道:“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就要他余庭登门相求。那样头赶紧的,送回去,他长庆侯当谁是乞丐破落户,就一个烧火丫头打发过去。”
最吝啬有好吃的捂住不给的人,她这一回气得厉害,连晚饭都懒得吃。勉强喝一上半碗汤就让人通通撤走,叫人点灯铺纸,重新折腾她的话本,这回写玉仙痴情挽留,但抵不过□□,到头来满纸泪,全是废话,
她慢慢等,等到时机成熟,德宝的消息都是喜报。才在十一月初一,已近初冬的日子,看蓝漪换上她惯常穿的衣裳首饰,观音兜遮住半张脸,由红玉与绿枝一左一右贴身伺候着,出门上了马车,徐徐走向城郊碧峰山。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云意坐在沉闷的屋子里,喝着芳香四溢的牡丹白茶,琢摸着自己也算得上心狠手辣,要取人性命从来不作片刻犹豫。
但胸有成足又如何?世上有意外才有精彩。
第104章 事败
壹佰零四章事败
茶是尚好的茶,果子是精挑细选的盘碟,屋子里暖融融返春可扑蝶,案上一尊青花乳足炉绘青花鹦鹉牡丹图案,栩栩如生。再有袅袅香烟,如白雾如旧影,婀娜妩媚曼妙多姿。
身边一位青衣少年弹一曲梅花三弄,琴声清雅,正和上初日落雪、梅香满园。
最后一个音落,少年“断弦”谢知音。
云意搁下茶盏抬眼看,原来少年不是少年,是不辨男女往日旧人。看窗外暮色四合,怔怔道:“你说这时候……碧峰山如何了?”
德安双手抚七弦,垂目望琴轸,“打起仗来最难估量,有时难过人心,着实猜不中。”
“罢了,又不是生死局,着急做什么?”
“不是殿下的生死局,却是世子爷的。”
低头看,案几上鹅掌鸭信多酸辣,与琴音之寂寞清高反倒不配。
她腰后枕着厚厚两个松软大枕,极舒心地偷着懒,望向书生打扮的德安,略想了想,在江北见面那一日起,他似乎就做如此装扮,算不得宫人也没个正经主子,只得如此。但脱了宫服曳撒,少了阴沉女气,反多了潇洒风流。
“晋恒伊作笛《梅花三弄》,董庭兰擅弹《胡笳》,两宋自上而下无不以能琴为荣,夷中、知白、义海、则全多少大家,怎到了咱们这光景,反倒凋零没落,可见连好曲好琴都是讲运势的。”
德安略拨弄两声弦,与她说道:“殿下喜欢哪一曲?”
云意边想边说,“大约是《渔樵问答》,升调问,降调答,曲意深长,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乃,隐隐现于指下。迨至问答之段,令人有山林之想。【注】”
德安没回话,起了第一个音,低头弹起来,正是《渔樵问答》。
入冬之后少日头,天黑便只剩雾蒙蒙一片,寒风吹着,雪籽下着,分明是个暖酒围炉的好时节,也正巧有人如此应景。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顾云音自添一杯,与陆寅饮尽了,轻笑道,“这样好的时节,上山做什么?漫天的鬼神、任是死缠恶斗,比不得炉边一壶酒。”
陆寅这一刻丢开了早先嫌恶与偏见,能平心静气与他原本瞧不上看不过眼的顾云音共度良宵。他性子阴沉,笑也似阴险诡谲,杯中酒晃上一圈,眼睛里仍透着怨毒,这一下活生生是个恶妇,“酒是好酒,但不知今夜等不等得来仇人血肉,与公主分食共饮。”
顾云音略皱了眉,随即再化成了笑,“我那妹妹打小儿精明,如今又是双身子,正不知如何精贵,哪能真真以身为饵,亲自去了碧峰山?自然是哪一个丫鬟奴才假扮,为的是引世子爷上钩罢了。”
“殊不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偏只有她会步步设陷,步步为营,爷就不能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可见你这妹妹也不过如此,成日里高估自己,低看旁人。”他一仰脖,干干脆脆一杯黄汤灌下肚,放下酒杯仍旧是白得发青的一张脸,一看就是内耗不止,体虚难捱,“且让她吃一回教训,明白明白爷是哪一路人,她又惹不惹得起。”
他这一番话说完,自己舒心得意,顾云音却暗地里鄙夷个透顶。若不是她出言相告,他哪能想得通其中关节?眼下说不定正被埋在碧峰山山谷下,被齐颜卫杀个七零八落性命难保。
草包就是草包,再怎么拉拔点拨也没指望。
顾云音仍是笑,缓缓道来,“这本就是宫里惯常的招数,再简单不过的连环扣。先叫人着急了跳脚了把帐都往她头上算,恨不能当即就一刀杀了泄恨。人越是恨,越是冲动。再有个线索往上攀,便更顾不得了,顺着杆儿往她套里钻。世子爷若真去了,可真就是正中下怀,事事都如了她的意。”
她身上一股子细细绵绵苏合香,追寻过去,源自屋中一尊博山香炉,是个千年古物,原本是坤宁宫的摆件,不知怎的让陆占涛收拢起来,塞到长泰公主府。
陆寅哼哼一声,眯着眼把她从头打量到尾,没半点恭敬。顾云音却没放在心上,只管抿着酒,任他鉴赏。
陆寅道:“谁知你是不是连环扣,与她玩一出假假真真、虚虚实实。”
顾云音心底骂一句蠢货,面上半分不显,“自那一日九华殿遇刺起,我与她已是水火不容。虽说后来追根溯源牵扯上王妃娘娘,但此等伎俩,明眼人如何看不出来?必是她与陆晋二人狼狈为奸欲使你我鹬蚌相争,她去坐收渔利。”她与陆晋之间的私怨半点不提,她是如何勘破,如何想明,全然一笔带过,也就拿来糊弄糊弄陆寅此等人而已。
但她若想成事,便需要盟友,陆寅就是不二人选。
进而冷冷笑道:“她不仁我便不义,不过是斗个你死我活罢了,二十几年都如此过来,害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好,好气魄——”陆寅击掌相贺,“公主有此决心还怕不能成事?陆某愿倾力相助。”
顾云音盈盈举杯,“云音此番,先行谢过。世子爷惊才绝世,他日必成大业。”
这话旁人说都不过尔尔,但她不同,她是前朝公主,是见识过内宫繁华先帝举止之人,谁人说都是奉承阿谀,偏是她,听进耳里一字字都当了真。
他饮着酒,昏沉沉想来,父王迷恋顾云音并非偶然,就连老二那个大老粗,不也沉迷温柔乡?顾家的女人,天下第一等的尊贵,确确实实不同。
另一方,琴也尽了,心也尽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如今也难有此意境。”她心痒痒,想趁着天色与落雪,饮上一杯,也恰好有人陪,有话絮。
蹬蹬蹬,先一步有人快马来报,自后门匆匆入府。德安亲自开门去迎,原来是个叫竹山的小厮,这两年跟着德安办事,让调*教得极懂规矩。身上虽还沾着尘土,气也未喘匀,先跪地隔着将将支起来的六扇门屏风行上一礼,“奴才竹山,见过坤仪公主。”
云意愣了愣,许久未曾听过坤仪二字,险些将如此风光无二的封号都丢到脑后。
“免了,起吧——”
这声儿似溪流淙淙,自山涧清风下流过。让竹山听得没了魂,膝盖打跌,站也站不稳。
德安知她心中所急,代她问道:“碧峰山上情形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竹山咽了口水,连忙答:“山上山下都是按吩咐准备妥当,本该是万无一失。谁晓得山上早有埋伏,对方来了个前后夹击,虽说咱们占着高地,但也难以一敌百,现如今是……”
“是什么?”问的是德安,厉声低喝。
竹山知他脾气,吓得头皮发麻,“如今可说是兵败如山倒,奴才往回赶的时候卓力格图大人正下令撤退,粗略看来齐颜卫死伤过半,就是几个姐姐也都…………”
德安道:“都如何?谁教你如此回话,再敢支支吾吾仔细扒了你的皮!”
竹山赶忙答:“听闻蓝漪、白霜姐姐一并没了,红玉姐姐受了重伤,都被接去备好的庄子里暂避。”因绿枝留在府中照顾她饮食起居,万幸躲了过去。
闻言,德安心中一凛,不由得望向屏风后头一个疏淡朦胧的影。大约是僵在当下,怔忪无声。
他再问德安后续事宜,尸首如何处理,齐云寺如何交待。竹山一一都答好,事事都按原计划处置妥当。
他便挥挥手,打发竹山退下。自己个绕过屏风,走到云意近前来,少不得叹一声,出言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不必如此忧心,输了便输了,过几日再出一计、从头再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