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惠心摸摸他的脑袋,挎上一只洗得发白的碎花布小包,匆匆出门。
陆慎就此与陆乔鑫之间相安无事,直到他十二岁那一年冬天,十二是一道坎,他的生日更是不祥。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当年的最后一天,杨惠心在茶餐厅洗完三百只碗之后下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弓着背在繁华热闹的街道蹒跚而行,身边人有的约会,有的买花,有的要去维多利亚广场看新年烟花,而她要去等晚班车,着急回去陪儿子过生日。
好不容易到地点下车,仍有一段荒无人烟的路程等在前方。
那一夜灯光温暖,似上帝的柔情,照亮旅人回家的路。
道路右侧有楼宇再做外墙返修,今天施工工人全体休假,个个去迎接新一年。
四周围空旷无人,就在某一个无法预料的时刻,一块水泥板越过简易木架砸在杨惠心头上,她倒地时手里还提着预备带给陆慎的小蛋糕——五块五,最低价,只有巴掌大。
如今也碎了,碎在水泥板下沿,似豆腐脑也似杨惠心的头颅。
陆慎有一只会场生日歌的音乐卡片,是隔壁桌偷偷喜欢他的女同学趁下课塞在他书包里。
这一刻他在窗台下等待晚归的杨惠心,越是等,越是心烦意乱。他将音乐卡片打开,又合上,反复听第一段音乐。
陆乔鑫更是烦,拐杖敲地面敲得砰砰响,一开口又是咒骂,“烦不烦?是不是想死?再敢打开我现在就给扔出去!”
然而他丝毫吓不到陆慎,十二岁的男孩子虽然体型瘦弱但也已经半成人,对付一位要靠拐杖走路的老年人并不难。
他抬头看着陆乔鑫,再度打开卡片。
刺耳又滑稽的音乐响起来,陆乔鑫只能继续摔东西砸拐杖。
一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陆慎从根本上看不起陆乔鑫,他甚至并不想承认他是他的父亲。
再等等吧,妈妈就要回来了。
他等到睡眼朦胧也没等来杨惠心出现。
第二天有警员上门告知他,他的母亲杨惠心因意外事件死在街边。
他木木的,依旧盯着窗口,仍然坚信母亲会在下一秒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接下来谈赔偿,陆乔鑫四处闹事,终于拿到施工方支付的三十万赔偿金,钱到账户的第二天立刻消失,陆慎彻底成为孤儿,再度被送回他所熟悉的福利院。
在这里,他遇到了立志要做大姐头的小如,讲起话来粗声粗气,却称赞他读书好,人又聪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时时刻刻跟在他身后。
仿佛是十五岁那一年,福利院内拉帮结派,男同学个个凶神恶煞,都学黑社会电影动不动砍死对方。
这类情况他总得加入一帮,于是权衡利弊与刀疤仔走得更近,谁料到他们要发神经照电影剧情设祭坛拜把子,每个人脱上衣,跪在从街尾杂货店偷来的关二爷神像面前,一人手中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还要发誓永不背叛,不然要三刀六眼,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面“随大流”,一面想,都怪电影行业畸形,全在赞颂黑社会,不知把多少有志青年带入陷阱。
但小如居然在一旁盯着他□□的上半身惊声尖叫,“陆慎,你好斯文好有型!”
他低头看自己,上半身完完全全是麻将牌里的“白板”,不知她欣赏水平在何处。
至少他自此入会,有所依靠,还多一个江湖诨号——老七。
听起来倒是很来劲。
然而他只会读书,以及耍阴招,实在名不副实。

第24章 出海

第二十三章出海
一股暖流从南向北攀升,天气似乎又回到春夏之交的时候,暖融融的风不断催促你脱掉外套换上薄衬衫与牛仔裤。
陆慎的工作突然间闲下来,留在书房的时间大幅减少,更多时候手把手教她做蛋糕,学《人鬼情未了》,搞得整个厨房都是奶油和蛋液。
阮唯顶着一张花猫似的脸说:“从前我曾经计划好多次,一定要毁掉你的厨房,看你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急得发疯。”
“然后呢?”他挽着袖子,亚麻衬衫依然干净,除却面颊被阮唯抹上的白奶油。
“我放弃,现在我觉得没惊喜,七叔对我的宽容程度越来越高,根本没有挑战性。”
“你已经挑战我很多次,次次都比毁厨房更严重,后果……你自己最清楚。”
“好好好,我知道你最擅长教育人。”说完抛个媚眼过去,可惜修炼程度不够,不见妩媚,只有滑稽。
但陆慎照单全收,“你过来。”
她的服从性自他手底训练,他说来,她便照做。走入他敞开的怀抱,但口中说:“你手上好多奶油,不要沾到我衣服上。”
陆慎笑,两只手臂仍与她的连衣裙保有一定距离,“头仰起来。”
“干什么……唔……”
原来是要吻她。
见她眉眼活泼,便忍不住心痒心动,要吻住她、困住她,才能心安。
这个吻浅尝辄止。
阮唯仰着脸双手抱住他后腰,笑呵呵地问:“七叔,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陆慎不做正面回答,他预备回到烤箱前看一看温度。
无奈阮唯不肯放开他,缠着他一定要等他答,他没办法,伸手在她脸上一抹,把奶油抹了她小半张脸,趁她愣神的功夫脱开身,转背又听见他低低地“嗯”上一句。
阮小姐终于满意,擦干净右脸之后从背后抱住他,张嘴就咬在他肩上,他还未开口,她已然松开牙齿将嘴唇贴住他后颈,低哑地,带着些许纯真的魅惑说:“My S,你是我的了。”
“你确定?”陆慎问。
“当然,多大的S我都吞得下。”
“你很厉害。”他表示肯定。
“你好冷漠。”她严重不满。
“先去洗脸。”这位洁癖缠身的男士终于受不了,目光从她脸上扫到脚下,建议说,“去洗脸换衣服。”
“嫌我脏?”
“是的。”
“好无情。”
“听话,自己挑衣服。”
她于是顺从地离开厨房,经过客厅茶几时瞥见昨天的早报,A1头条是力佳出售在即,“小江”无路可去。
她一时好奇,拿起报纸看详细报道。
记者称长海内部大小江恶斗,小江式微,一退再退,而现在大江要趁江如海昏迷之时出售力佳就是要打掉小江最后一张牌,而江如海醒不醒得来还要两说。
失去力佳,江至诚又是废柴,小江手上一点筹码都不剩。
陆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忽然间开口问:“在看什么?”吓得她差一点握不住报纸,回过神,魂都从天花板上绕一圈。
阮唯把报纸递给他,喃喃道:“继泽的状况似乎很不好。”
陆慎却把报纸一叠,重新放回茶几上,“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力佳我有股份,届时召开股东大会,我该怎么投票?”
“你可以不去,就当弃权。”
“我这么窝囊?”
陆慎笑,“不想你牵扯太多。好了,去换衣服,天气好我们出海钓鱼。”
他一句话就将岛外斗得你死我活的场面轻轻揭过,仿佛真的愿意放下一切陪她永远生活在鲸歌岛上。
但名利场即是胜负场,没有人甘心放弃。
气温不高,但阳光温暖,正是出海晒一晒的好天气。
他们乘小型游艇出海,船上只有陆慎与阮唯两个人,他掌舵,她……望风。
“七叔不怕我再跑一次?”她光着脚吃着葡萄在舱内走来走去。
而陆慎在兼顾方向,稳稳把住□□,抽空回答她,“你如果想再跳一次,我不阻拦,但我保证不会停船或者跳下水救你,你只能选择游回岛上,现在离岛大约十海里,你考虑清楚。”
他说得出,做得到,根本未将她的雕虫小技放在心上。
而她似乎也已经在他的轮番教育下放弃抵抗,从身到心,选择臣服。
阮唯背过身开始换衣服。
先一件一件地脱,脱得光溜溜一件不剩,再而穿上“老古董”为她准备的连身泳衣,轻轻松松去甲板晒太阳。
等她晒够了,小憩一觉醒来,发现陆慎戴着遮阳帽穿着T恤和大花裤衩在甲板上钓鱼,土得可怕。
“你在干什么?”她坐起来,明知故问。
陆慎不理她,专心当他的姜太公,要一心一意钓鱼。
阮唯不甘心被如此忽视,挪到他身边盯着他那根杆问:“这里应该钓不到龙虾的,七叔,你不用这么认真。”
陆慎还带着墨镜,完全就像一大早到海边钓鱼钓虾的老伯,正扶一扶帽檐,郑重地告诫她,“没有龙虾也有石斑鱼,凡事认真做才有好结果,先一步放弃则百分百是失败收尾。”
她皱眉,纳闷,“你讲话为什么总是这么有道理,句句都是名言。”
他正经回答,“因为经历多,看得多,自然懂得多。不过不要紧,你不懂的,七叔都会替你想。”
“我该说谢谢?”
“不用谢。”他抿嘴一笑,又变成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然而直到下午他也没能钓上来任何一点货物,既没有石斑鱼,也没有龙虾,只能吃苏楠准备的三文治配红酒。
阳光弱一些的时候,阮唯决定下海游泳。
入睡前站在栏杆边叮嘱陆慎,“你不要趁机把船开走。”
陆慎点头,钓鱼钓的昏昏沉沉。
阮唯接着说:“也别想趁机耍阴招。”
“你放心。”
有他正面承诺,她才放心入水。
但不知从何时起,曾经拼了命也要挣脱枷锁的人,现在居然要求他千万不要解开她手脚上紧紧绑缚的铁链。
习惯是慢性毒,潜移默化。
她的游泳水平马马虎虎,因儿童时期就有专人训练,因此几乎算是本能。没过多久就憋住气下潜,消失一阵再浮上水面,不小心呛水还要咳嗽一阵。
但陆慎丝毫不担心,绳子在他手上,不怕风筝乱飞。
没过多久,他的吊杆终于有了起伏,他忙着收线,没见到石斑鱼,反而目睹她虽鱼线浮出水面,笑着对他说:“恭喜你,吊到一条美人鱼。”
陆慎也弯起嘴角,望着她,眼神温柔如今时今日款款起伏的海面,“美人鱼还会说中文。”
“何止呢,我还会说英文和法语。不过,这位先生,你到底要不要吊我上去啊?”
“吊你上来,我有什么好处?”
她转一转眼珠,抬起下颌说:“你抓到了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听起来不错。”
“你还要考虑?”
他放下钓竿,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握住她湿滑的手臂,一用力拉她上来。
而阮唯仿佛真的长出鱼尾,两条腿无力,上半身全都贴在他身上,她的唇,离他的皮肤只有一点点距离,她勾起嘴角一阵坏笑,并向他宣布,“我是你的了,My Master.”
“是我的什么?”
“是你的小奴隶,永远是。”
他终于满意,坐在他钓石斑鱼的椅子上,等她带着海水的咸和腥,慢慢爬上他大腿,再像海妖一样用美好的面庞勾住他双眼,舔一舔嘴唇,吻他冰冷淡漠的唇。
她正在取悦他,用柔软的舌尖,鲜嫩多汁的身体,已经生涩浅薄的技巧。但却令他喉头攒动,方寸大乱,他横在她腰上的手臂陡然间收紧,力道大得令她疼痛难耐。
是痛,又是瘾。
直至他放开她,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陆慎声线喑哑,大拇指指腹反复摸索着她饱满鲜红的下唇,感慨说:“阿阮学坏了。”
她偏过头,坏得理直气壮,“都是七叔教得好。”
“彼此彼此。”
她笑着,依进他怀里,右耳紧贴他胸口,听一阵有力的心跳声,轻轻说:“我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嫁给你。”
他不说话,等她说,“因为你太有耐心,只要你想要的,没有得不到。”
他似乎低头亲吻她发顶,继而问:“阿阮也是?”
她闭上眼,坦然承认,“是的,我也是。”
没到傍晚就起风,陆慎只好提前返航。上岸前阮唯被勒令换回那套长袖深蓝连衣裙,下船时少不了抱怨,“既没有龙虾也没有石斑鱼,晚上是不是要挨饿。”
陆慎牵着她跃过甲板,敷衍地应了一声,“不会饿着你。”
“那吃什么?难道说……吃我呀?”
“嗯,吃你。”说得好正经,眼神坚定,仿佛今晚就要那她下锅炸。
她气大,又一张嘴咬在他肩膀上,咕哝说:“吃你!”
陆慎回过头淡淡看她一眼,再看他被她口水“玷污”的白衬衫,眼神嫌弃到了极致。
她向前一迈,匆匆躲开他,且声明,“我绝不会给你洗衣服。”
陆慎何曾指望过这些?
他跟在她身后走入玄关,一进门电话铃声响得突兀,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的声音却大得透过手机传进阮唯耳里。
“七叔,这次我死定了!没可能了,力佳一定被卖给北创,谁都救不了我!”
是继泽。

第25章 软化

第二十四章软化
北创含国资,南下发展原本就带政治色彩,力佳又是本埠覆盖面积最广网店最密集的零售商,既然北创要吞就不会存在资金不足的问题,只要继良出价合理,对方百分百接招。
又听说已经找到幕后持股人江小姐,她手中百分之七力佳股权,难怪继泽记得跳脚,电话声大得惊人,透过手机机身传到阮唯耳里。
陆慎避开她,走到书房内安抚暴跳如雷的江继泽。
独留阮唯在客厅,窗外黑沉沉似一块裹尸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茶几上的早报再次闯入视野,她似乎挺陆慎提到过,继泽在长海没职位,卖掉力佳,他连领薪水都难。
阮唯拿起报纸,将头版头条从头至尾认真再读一遍。
两兄弟斗得那么厉害,到最后都便宜了小报记者。
等陆慎从书房出来,脸色算不上好。想来也是应当,重压在身,又不是超人,谁还能轻轻松松出海钓鱼。
但他控制情绪的功夫一流,面对阮唯仍然和风细雨,更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清蒸石斑鱼好不好?”
“哪来的石斑鱼?”
“下午老周送过来。”原来无论他钓鱼成果如何,已经做到有备无患。
他放下手机,就要绕到厨房为她准备晚饭。系上围挡,刀背敲晕红尾石斑,小刀剖开鱼腹,内脏都清空,干净利落似外科手术。
阮唯抱胸站在案台对面,忍不住问:“继泽怎么样了?事情很糟糕吗?”
“嗯。”拿掉缀余部分,两条红尾石斑已经处理干净,正被他搁在洗碗池内冲水。“继良基本已经胜券在握。”
“那如果我……如果我投反对票……”
“零散股东当中还可以争一争,又因为你作为力佳最大股东态度模糊,继良仍有可能拿到三分之二多数。”
“那怎么办?”
陆慎从葱姜蒜的碎末当中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这次换她着急,“你不要和我打哑谜,我总不能看着继泽倒霉,更何况……更何况你们人人都说继良是幕后黑手,如果他胜了,我岂不是更加危险?”
陆慎继续在碗碟上铺一层厚厚的葱姜蒜末,再将两条石斑盖住佐料,蒸鱼油稍后再放,过煮易酸。
晾她一阵,他放下玻璃钢锅盖,打起燃气才说:“我其实并不想你为这些事牵扯过深,他们两兄弟要斗那是他们的事,你应该有更多时间享受生活。”
“所以……七叔会保护我?”
他淡淡瞥她一眼,并不否认。
但她说:“不能太自私,我如果不帮忙,继泽一定恨我一辈子。”
陆慎擦干净双手,走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双肩,突然有些突兀地问道:“你很喜欢继泽?”
他盯着她,似乎在从她的眼睛里探寻真相。
阮唯被他看得后怕,但仍点头,“我记得他虽然调皮,时不时欺负我,但实际上陪我的时间最多,对我最好。而且我觉得……”
“什么?”
“我觉得他比大哥单纯。”
陆慎听完,忽然间笑开了,抬手轻轻碰她面颊,似乎是感慨,“阿阮很懂得用心看人。”
“我看错了吗?”
“没有。”
陆慎不再说话,对此讳莫如深。
蒸锅水沸,热气上涌,是时候下蒸鱼油,再蒸三分钟,可以关火上菜。
陆慎开大火抄芥蓝,再切角瓜,成细丝,加生抽同切得碎碎的小红椒,还未开吃就知道一定是新鲜爽口让你舌尖湿润,味蕾发颤。
她与他面对面落座,享受共分一张桌、同食一盘菜的缘分。
陆慎替她夹一筷鱼肉,淡淡道:“我有一个小小建议,你有兴趣就听一听,没兴趣就当我自言自语。”
“我听。”
陆慎随即说:“凡事两手准备,一方面是股东大会,一方面还有中汇银行保险箱。”
阮唯停住,疑惑道:“七叔的意思是……”
“如果你在股东大会上投反对票,我怕继良不理智,再对你发难。假设保险箱内真如吴振邦所说,至少我们还有后招。”
“七叔觉得可行吗?”
“有风险,但值得做。”
她咬住筷子,仍然犹豫。
好在陆慎并不逼她,反而说:“你慢慢想,不出现也不要紧,这件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不要有太大压力。”
她一阵好笑,调侃道:“七叔这个样子,好像教导主任在做考前动员。”清一清嗓子,学起陆慎来,“虽然一生胜败在此一举,但同学们千万不要紧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考不好大不了重新投胎嘛。”
陆慎强调,“阮小姐,我再和你谈正经事。”
“我知道。”但她也愁的很,“但我不想和继良正面起冲突,我好怕他们。”
“谁?”
“舅舅和继良。”
“你不想出现,签一份委托书即可。”
“委托谁?”
“你自己挑,找一个你信任的人。”
她略感委屈,“那还不是只有你。”
“挑我是委曲求全?”可恨他心中明明很得意,嘴上却仍然傲得厉害。
“不是……”看在石斑鱼的份上,她退一步,“这世上我只信任七叔。”隔了许久才感叹,“也似乎只认识你一个。”
饭后,她又想起重要事,“可是我根本不记得保险箱钥匙和图章放在那里。”
“那就需要你本人去取,核对签名及证件。”
“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
他洗碗时闲闲望她一眼,粉碎她自由美梦,“会有保镖及吴律师和你一道去。”
“那你呢?”
“去股东大会替你投票,开完会再带你一起回来。”
“难道都没有自由时间?我还想去看看外公。”
陆慎大发慈悲,“可以考虑拐去医院。”
阮唯欢呼雀跃,一激动跳到他身边,在他脸上狠狠亲上一口,逼得他都想躲,但无奈双手泡沫太多,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任人宰割。
她一双手吊在他后颈上,一双眼亮晶晶望着他不说话。
他便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柔声问:“阿阮笑什么?”
她吊着他晃来晃去地问:“七叔,你一定不要骗我,不然我真的去跳海。”
他眼底一黯,继而说:“你放心,但你先让我做完收尾工作,不然一个字也不答应你。”
“好吧好吧,我去看电视。”不得已放开他,一面上楼一面嘀咕,“从没见过这么爱做家务的人,不该叫你七叔,叫七嫂才对。”
厨房那位却有顺风耳,下一秒抬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她加快脚步,一溜烟钻进卧室。
陆慎做事效率极快,第二天就已经有律师拟好委托书,全权委托陆慎在股东大会上代为投票。
阮唯不看内容即签字,比他预料中的更加干脆。
委托书一式两份,一并存放在陆慎书桌抽屉内。
陆慎临时有电话要接,阮唯则去打开书房电视,智能电视平台自动回到最近一次订阅节目,屏幕闪现“韩剧频道”,放的是唯美偶像剧。
她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陆慎居然躲在书房看两个韩国人磨磨蹭蹭谈恋爱?这简直是人间奇谭。
因此决定冒一次险,等他打完电话回来一定认认真真审问他。
还有什么能比变态更变态?
陆慎面海站在庭院内,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很低,听他说完才开口,“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陆慎道:“有医院出具的权威评估报告,确实是阶段性失忆。”
“性格还是老样子?”
“最开始很大疑心,一旦卸防又太容易相信人,其实还是不够成熟。”
“她就是个孩子,被你们绕来绕去的,不放弃才有鬼。”
他略微上前走几步,迎着风,头脑随昨夜骤降的温度变得异常清醒,“嗯,善良和单纯是最大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