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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好听。”
“词呢?”
“太直白了。”
“你懂什么,这是恋人间的小趣味。”凤古又一脸鄙视。
“知道我不懂干什么还要我学,褅祭的事我都愁出白头发了。”
“这有何难?你把这曲子学好,我就教你个好办法。”凤古说道。
茱萸真的不能理解凤古这个“中年男人”的想法,出云神宫中就算只是管事的中年男人也个个都板着脸,像谁砸了他们祖宗牌位似的,太卜大人等更别说了,远远的看他们经过已经能感受到刻板严肃的气息了,按说,凤古也出自出云神宫,为何这样天差地别?然后茱萸忽然想起了神宫中凤古一直被幽禁的传说,难道是因为他如此的离经叛道?想想,似乎也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所以说,凤古现在也是要把她往离经叛道了培养?那她苦苦挣扎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和凤古一个下场?瞎?
“我不学,我还要练习祭歌。”茱萸拒绝了。
“不怕死了吗?”凤古停下拨弄琴弦的手,略偏过头,黑黑的丝带对上茱萸,如果他看得见的话,一定是在打量她,审视她。
“怕得要死,可我不喜欢这曲子。”怕伤害到凤古的颜面,茱萸还是以自己为托词。
谁知,凤古似乎并不明白。
“为何不喜欢?”
“因为,因为,太轻佻……”
“那是因为你没有喜欢过,不知道这其中美妙的滋味,你的人生太过刻板而无趣了,你觉得这曲子轻佻,难道你喜欢祭歌那种充满着溢美之词糊弄天地和祖宗的玩意?”凤古语气变得,嗯,轻佻,和他刚才唱的曲子一样。
茱萸不想回答,因为她并不是真心喜欢,只是不想惹出事端,所以面对凤古的挑衅,茱萸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比如:“可是凤古先生是神宫的人,难道不应该喜欢祭歌吗?”
凤古笑笑:“我是神宫中人没错,可你不是,你不过是冒充神宫弟子蘼芜的小丫鬟。”
茱萸吓得立刻环顾四周,发现两个小童不在,周围也无异常之后才放了放心,假装镇定的告诉凤古:“我不是假冒,我是被他们那些办事不利的当成蘼芜抓来的,他们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被黑丝带盯视感觉真是一点也不好,茱萸简直不明白,一个眼盲之人为何也能以这么凌厉的气势压人,还是用条黑丝带而已。
凤古轻声嗤笑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把琴一推使唤茱萸:“这琴因你而坏,拿去给琴师修好。”
这很合茱萸的心意,于是小心翼翼抱起琴往外走,这才发现平日里凤古抱起来毫不费力的琴发现不知什么木头做的,死重,要是砸脚上估计骨头能碎,好在她力气大,换个娇弱女子还不要哭了。出了这小小院落走了一会又一会,茱萸也要哭了,这神宫里修乐器的工匠到底住在哪里?她本想出来了,总能找到个人问,谁知这偌大的神宫,廊柱窗户的朱漆还鲜艳如新,居然没人,放眼望去,宫殿崭新,花木繁茂,杂草不生,一定有人在打理,可,人呢?
她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往回走也很远,抱着重重的古琴,茱萸决定,乱找。每个角落都走一遍肯定能找到,事实上,茱萸把自己的力气想大了,把神宫想小了,走得她气喘如牛的时候才在一处不怎么起眼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房子后面发现一道一闪而过的人影,此时就算是鬼她也得去看看。
☆、八字不合的琴
因为急着要去找到刚才那人,茱萸又横抱着古琴,走路时没怎么留意地面,结果没留心忽然多出的台阶,一下子被绊倒,膝盖狠狠摔在青石阶上,更悲惨的是,因为知道古琴是凤古心爱之物,所以在跌倒的瞬间她没有撒手反倒将琴抱得更紧,膝盖被上下夹击,几乎疼碎了茱萸的心,这样的腿脚一定也追不上刚才的人影了,茱萸只好一瘸一拐往回走。
她走回院中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还挣扎着在墙头留下一点残影,看起来很怨念,凤古坐在廊下的摇椅上,小童轻轻摇着团扇再给他打扇,凤古“看着”夕阳的方向,不知又在想什么。
“脚步这么沉重,我以为山里的野猪走错地方了。”凤古没回头,依旧施展他“听人”的神技。
茱萸实话实说,琴没修好,因为神宫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琴师了,末了又小心翼翼问凤古:“燕国的神宫不会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吧?”
凤古说:“不知道,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好,管他燕国那么多闲事作甚。”
能不想吗?如果只有他们,算上两个小童才四个,褅祭之时,连个奏乐的都没有,那她和凤古冷冷清清唱祭歌——那可真是跟上坟没什么差别了,难道燕王的先祖们泉下有知不会哭到晕厥吗?而且,她忽然又想起来了,燕国可是把整个出云神宫的弟子们除了杀的都绑了来,如今一个都没见到,连云兮,那个被吓得有点痴傻的云兮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难道,这褅祭是把出云神宫弟子们都当了人牲?杀人啦……
想得太多把自己吓到,茱萸原本紧紧抱着琴的手臂一松,沉重的古琴掉落青砖地面上,发出“吱呀”“砰”“嗷”的声响,继膝盖几乎碎了之后,茱萸的脚背也遭受了古琴的打压,剧痛传来,茱萸疼得跳脚。
“好好一张古琴就这样惨死你手!唉,命也。童儿,且将琴抱给我,我看可有挽救的余地。”凤古倒是没责怪茱萸,只是抱琴在膝上一下下抚弄继续发出的喟叹,让人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愧疚,茱萸也顾不得疼,眼巴巴看着凤古,若时光能够倒流,她刚才就算吓得仰面躺倒被琴砸胸砸到吐血也不能让它落地摔裂。
“凤古先生,我……琴……”
“既是你害它如此,也该你来负责照看它养伤,且将它搬到你房里去,它若恢复的快,少则几个月可修,若慢大概需要个十年八年。”凤古说道。
茱萸懵了,难道琴摔裂的伤口也能养好?凤古别不是骗她吧?
“万物皆有灵性,何况这比你我活得年头都长的古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回去。”凤古招呼茱萸。
“既然你说万物皆有灵性,那你为啥说祭歌是糊弄鬼神的?也许鬼神真的听得到呢。”茱萸忍不住问道,凤古这个人实在是前后矛盾。
凤古显然没这个自觉,他很理所当然的说:“物是实体,鬼神呢?你见过?没有实体如何承载灵性?好了,啰嗦,还不快去!”
茱萸只好忍着腿疼脚疼抱着琴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放下,生怕又把伤口震裂更大,茱萸无暇仔细研究古琴的灵性藏在哪里,她现在只知道自己疼在哪儿!脱下鞋袜挽起裤腿,脚背、膝盖青青紫紫的吓人,手边也没什么药膏,只好用冷水拧了帕子敷,一边捂着帕子一边瞄那张琴,凤古说的神秘兮兮,还什么灵性,半夜不会有什么东西飘出来吧?
“磨蹭什么,出来吃饭。”凤古又在不满。茱萸赶紧放下裤管穿鞋子,敷一敷也没什么用,脚肿的穿鞋都痛。
凤古一向食不言,今天一反常态,嘴角弯弯笑话茱萸:“外面好看吗?”
“一个人都没有,凤古先生,燕国神宫怎么这么奇怪?”
“怕吗?”
“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茱萸紧张的不自觉的咬着筷子。
啪!茱萸筷子上挨了一下,她错愕的看着凤古,眼睛看不见,伸手打人倒是不失手!
“仪态!”
“凤古先生,他们不会把我们……把我们,害了吧?”
“我会无事,你就不能保证了。”
真让人食不下咽,茱萸草草把饭扒进嘴里,味如嚼蜡,怎么到底还是逃不过这一个死字呢!
因为把下场想得不那么美好,原本还勤加练习的茱萸也没了动力,唱得有声无力,连凤古教的“静女其姝”之类也跟着哼唱,不知道是因为着急上火还是饮食不对,就在神宫褅祭的前两天,茱萸的嗓子哑了,声音沙哑难听,真要去唱祭歌燕王一定把她砍了,神宫的人已经把褅祭衣服和饰物送来了,行不行都得上,茱萸的心灰得要成渣了。
在小童的催促下,茱萸试穿新衣,这沉沉的黑色压得她气都要喘不上了,小童还没眼力的直说好看,姑娘穿上好端庄,是啊,看铜镜中她灰突突的如丧考妣的脸能不端庄吗?这衣服真是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就脱下来随意放到一边,翻了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又心烦,都不知道死活呢,多记两句圣贤书有啥用?
与死气沉沉的茱萸相比,见过大场面的凤古气定神闲,饭后还监督茱萸读书写字,在茱萸一声声的低叹声中,凤古终于注意到了,问茱萸是否在担心嗓子发不出声音,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茱萸不想回答,于是就应付的“嗯” 了声。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凤古问道。
这仙丹一样的话顿时让茱萸起死回生,忙搁下笔,压着嗓子问:“什么好主意?”
“就是,你不要唱了。”
茱萸垮下肩膀,这种当口要不要唱难道她说了算还是凤古说了算?
“这是什么好主意,根本就是劈头一刀。凤古先生,你跟我有仇吗?”
“当然没有,在出云山,我一个人孤凄生活那么久,现在有你做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跟你有仇!我说的不要唱,是让你只要张张嘴假装在唱,不要发声就好,我一个人唱。”原来凤古是这个。
“可你是男人啊,怎么唱女声呢?”虽然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可从头到尾都是男声的话,燕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
“我凤古歌声天下第一,模仿女声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且放心。”凤古那种自恋的劲头又来了。
没想到凤古还有这样的本领,茱萸简直要五体投地的膜拜了,若这样可行,自己就不用被砍头了嘛,一高兴,感觉身体都轻快起来了,但她没听过凤古唱女声,也不知道像不像,万一丁点不像那凤古可就是伙同她犯上,褅祭大典上犯事,也是找死没商量啊。
眼睛看不见的凤古虽然看不见茱萸的表情,但却知晓她的担忧,安慰她说:“我凤古虽然有些自视甚高,但我不做没把握的事,茱萸小姑娘,你就放心好了。”
有了他这样的保证,茱萸那颗提了好久的心终于踏实了点儿,褅祭大典那日凌晨再穿礼服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今日的事情极繁琐,茱萸穿戴好就不敢再睡,窝在椅子上打盹,她刚刚闭上眼睛小童就推门来喊她说凤古让她过去,茱萸猛然惊醒站起,根本没留意到刚才拄着胳膊打盹的时候衣袖勾在了古琴裂开的地方,她猛的站起迈步感觉到了向后的拉力,回头看时,正见古琴落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说好要小心翼翼照顾这琴,可又给摔了,而且裂口更大,几乎要裂开一半了!茱萸傻眼,这下,凤古不得吃了她啊!不行不行,不能告诉凤古,好歹要熬过今天再说,到时候凤古要打要骂她都受着,于是茱萸以迅雷之速将琴抱起来放好,看了看,又扯了条枕巾盖住,这才匆忙跑去凤古那里。凤古也已穿戴好,黑色的礼服穿在他身上连气势都不一样了,眼前的凤古不再是之前那个喜欢“胡思乱想”“回忆往事”“卿卿我我”的凤古了,虽然还是那张脸,但看起来却陌生,好像内里换了个人似的。
茱萸从来不知道,换一件衣服而已竟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被我的风采迷住了吗?”凤古的语气仍旧自恋。
“才、才没。凤古先生,你找我做什么?”不会是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没什么事,知道你紧张,喊你过来说说话。”凤古说道。
于是,气氛变得有点怪怪的,茱萸心里很有些感动,算起来,除了蘼芜,还有在神宫时认识的芳荪,凤古是第三个会对她好的人,蘼芜是内心善良,芳荪是因两人同病相怜,可凤古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就算曾被幽禁,也曾是神宫里的高高在上的人物啊,这样的人会替她着想怎么能不受触动。
“是不是很感动?”凤古毫不客气的问。
“嗯,很感动,凤古先生你真是大好人。”茱萸一边诚恳的说着一边点头。
谁知,凤古却一撇嘴:“别说我是好人,我才不是,我只是……空虚寂寞,好不容易有个小丫头陪着,不想你死那么快而已。”
茱萸福至心灵,立刻说道:“有凤古先生庇护,我会长命百岁的。”
“油嘴滑舌的。”凤古轻斥,语气却是高兴的。
☆、又shi人了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很快聊到天光放亮,外面人开始多了起来,这些人就像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明明前几天这里还是空无一人,虽然已几次经历生死,但“活生生”的大场面茱萸这还是头一遭,之前与凤古闲聊时的轻松立刻消失不见,在炎炎夏日,吓得手脚冰凉,大概脸也是惨白惨白。
褅祭,是祭祖之礼,礼节十分繁琐,今早闲聊之时,大概凤古怕她露出马脚连累旁人,于是把祭祀的过程与她讲解了一遍,典礼开始,燕王要穿祭服入供着祖先牌位的大殿,代表神灵的由大夫所充当的“尸”同样穿着礼服入殿,入殿之后,尸的地位就比国君要尊贵了,因为他代表着祖先的神灵,然后奏乐降神杀牲,用凤古的话说就是“要折腾个十遍”,在这过程中,一直要唱歌跳舞,想想凤古要唱那么久茱萸还有点担心。
有人来请两人,茱萸长出一口气,跟着凤古出去了,她个子小,凤古高她一头不止,走在他身边,就像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本有小童扶着凤古,可一出院门凤古便放开小童,朝茱萸示意:“过来扶我。”
“诶?我?”
“褅祭之礼如此隆重,小童等人不好进去,当然是你扶着我较为稳妥。”凤古说的理所当然。
茱萸不懂这些礼节,但是仍旧听话的过去要扶住凤古,反倒被凤古握住手。
“凤、凤……”茱萸整个人木头了。
“凤什么凤,好好看路,把我摔到你就完了。”凤古严肃说着,一点也不像戏言。
茱萸低头看路,整颗心翻腾不已,凤古的手有点凉,略带着湿润,茱萸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手不都是像刘老头那样粗糙让人作呕的,凤古的手很软很细腻,像上好的凝脂,相比之下,她的手虽然这么许久没做过粗活白净了不少,但手上的茧子还是摸得到的,而且又干,一点也不滑腻,哎呀,凤古不会在心里窃笑吧。
茱萸想着就偷偷抬头看凤古,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应该是在笑吧?
果然会被笑,这样的手还是藏在自己袖子里别惹人发笑了,想到这儿,茱萸想要抽回手,却被凤古握得更紧,他低下头,黑丝带“审视”着茱萸:“别闹。”
周围都是表情肃穆的神宫之人,茱萸是不敢做出太明显的拉扯动作,于是在凤古手掌里把自己小小的手紧紧握起变成个小拳头,这样,凤古就不知道她手心有茧子了,她得小心思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小小的得意。
跟随引路的神宫人员他们很快来到举行典礼的大殿之外,据凤古说,周天子行褅祭的地方叫太庙,诸侯国的各有名称,燕国地处偏僻,燕人骁勇却不开化,礼制上除了照猫画虎就是随心所欲,所以有了占据半座山规模的违制神宫,褅祭大礼想必也是以天子规格。
谁说凤古瞎了?这不是明明看得很清楚明白吗?
“凤古先生,你怎么知道神宫很大?”茱萸低声问。
“苏大人说的,要不你以为呢。”凤古回答。
好吧,她错了,凤古还是瞎的,可她能好好看看,虽然凤古说不伦不类,但是管它呢,一时半会她是要在燕国神宫混日子的,还是记牢靠些好。
引路之人将他们引至西廊下,那里乐器早已陈列就绪,乐师业已随时待命的表情,前面紧邻走廊栏杆的位置想必就是给她和凤古留的,离大殿近,以便祖先神灵能听得清楚吧,站了一炷香的时候,原本还透亮的天空却渐渐飘来的乌云遮挡,向远远的天际望去,好像还隐有闪电,这种天气大祭,祖先会不会生气啊?
在静默得落针可闻的氛围中,远处忽然传来寺人尖锐高亢的“国君驾到,拜!”的声音,所有人屈膝跪地的同时不自觉看向铺地黄土延伸开去的方向,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快速走来,很快来到大殿之下,中间身穿黑色祭服头戴金冠的一定就是燕王了,茱萸身量小,跪在那儿不惹眼,所以她偷偷盯着燕王看,燕王年近五旬,身材高大,有些胖,宽大的祭服都遮不住他挺起的肚子,燕王的面容,茱萸第一个想到的词是“凶”,他的眉毛|黑而浓厚,两条眉毛粗粗的长到眉峰处,然后,没了,这两条霸气带着凶悍的眉毛在整张脸上很惹人注意,此时燕王面带得色,用一种人看地面上蚂蚁的眼光扫了眼跪拜行礼的人群就双手捧着肚子进殿去了,他身后一个也穿着华丽祭服的也随之入殿,那个人茱萸见过,就是已经有过几面之缘的苏朝歌大人,此时,乐声开始响起。
“这是《肆夏》,里面开始请神了。”凤古小声跟茱萸解释。
虽然殿门大开,可他们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里面进行的仪式的,只能看到捧着各种酒樽的人鱼贯而入,茱萸年纪不大,正是爱看热闹的年纪,就踮起脚想看,凤古却把她往回拉了拉,神情有些奇怪。他这样,茱萸也小心起来,老实往凤古旁边缩了缩。此时,场中乐声稍停片刻又改奏了另一透着杀伐之气的乐曲,身穿祭服带着面具的舞者们手执玉斧、朱干随着乐声步入殿前红毯上起舞,说是舞,更像是战场上杀敌的再现,很早以前蘼芜告诉过她,祭神的时候有文舞和武舞之分,这应该就是武舞。
舞者们的面具青面獠牙,猛地齐刷刷转过头时总是能吓到茱萸,这么可怕的舞祖先神灵们真的喜欢吗?
这边歌舞暂歇的时候,有小祝牵来一头纯黑的小牛,拴在石柱上,燕王在随臣的陪同下从大殿步出直奔黑牛而去,茱萸忍住想低头的冲动,她怕血,对她这个有过可怕生死瞬间经历的人来说,血代表着死亡,那头小牛,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环顾着四周,牲畜有灵,大概它也感知到了杀气,所以有些烦躁,前蹄轻轻的触地并扭动着脖子试图挣脱缚住它的绳索。
但凡不是狠心的人,此情此景都会心生怜悯,茱萸也不例外,她抬头看凤古,如果她现在像凤古一样看不见多好,罢了罢了,低头闭眼,假装看不见吧,反正她也救不了那牛,除非她想当人牲被燕王杀掉肢解。
虽选择不见,但耳朵却不能抬手捂住,因此,牛儿挣扎的哞哞声、被刺伤疼痛而忽然提高的无奈惨叫还是一点不漏的听进耳朵里,这声音还未结束立刻被另一种杂乱的惊慌失措的声音取代,是人们的惊叫,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茱萸睁眼抬头,她以为是牛临死之前拼了力气挣脱惊吓到这些贵人,没想到却看到比这更恐怖的情景。
肥胖的燕王双手捂着脖子,脸涨成了紫红色,嘴巴大张着,似乎要说话,可嗓子里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刚才还沉静肃穆的参加典礼的官员们,此时有的已退至很远,有的正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任凭燕王肥大沉重的身躯痛苦的扭来扭去几乎要摔倒,而旁边,那头脖子被捅了一刀正放血的牛,因为按住它的人撒手跑开失了禁锢开始到处乱跑,所到之处,除了一阵阵尖叫还有喷洒出的血迹,茱萸他们这边离杀牲处比较近所以也不能幸免。
“凤、凤古先生……”茱萸虽然不懂权谋,但也知道在这样盛大的场合燕王出事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看看吧,这就是杀戮。”凤古声音似乎还带了些笑意,让茱萸更加惊魂不定。
停留在大殿中充当燕国祖先神灵的“尸”的苏朝歌从大殿中疾步而出,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已轰然倒地的燕王身上,茱萸只听他大喝一声:“护驾,传太医。”
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纷乱场景里,苏朝歌大踏步走向燕王,费力的扶起他,此时燕王还未死,双手颤颤巍巍的比划着和苏朝歌说着什么,茱萸听不见,似乎苏朝歌也听不真切,耳朵靠近燕王,神情却茫然,苏朝歌摇晃着燕王喊着:“国君,您要撑住,太医马上就来。”
可惜,燕王没有等到那一刻,他一直不停比划着的双手颓然落下,死不瞑目的望着上方风雨欲来的天空。
“燕、燕王……死,死了?”茱萸结结巴巴说道。
“应该是。”凤古语气里倒听不出一点害怕。
事情还没有到此为止,太医没来,一队全副武装能有几百号人的军队冲了进来,将现场团团围住,刚才乱窜乱跑的达官贵人们也被看住不许乱动,在全场都肃静得听不到一点杂音之后,一个茱萸从未见过的男人在众人护卫下走了进来,他个头中等,身着甲胄,头上带着的盔甲将脸遮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完全看不到长相,不知是什么来路。
只见他拔出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燕王尸首前,冰冷的剑尖直直指向抱着燕王尸首的苏朝歌,以为又要见血,茱萸这回抬手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