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古仍旧是要成亲,新娘仍旧是容小姐。
茱萸有点懵。
茱萸想着,容小姐自请离家多年,想必她身边无人陪伴凤古应该会让自己在婚礼之前陪伴容小姐的,可是,并没有,苏老爷自外头回来说容小姐已经回到容府待嫁。
虽不懂其间发生了什么,但茱萸总觉得不对,同为女人,她能感觉到容小姐所说“不愿嫁凤古”是出自真心本意,容小姐是意志坚定的人,那为何短短旬余过去不仅要嫁还重回家族呢?
苏老爷像拍自家那只蠢狗似的拍了拍茱萸的脑门:“人心复杂多变,不适合你,小茱。”
在婚礼之前,茱萸作为义妹到风府走了几趟,风府上下人等众多,也没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凤古也次次都忙不得见,茱萸想问问都抓不到人,心里更加郁卒。
终于到了成亲之日,茱萸和苏朝歌早早来到,新郎官凤古终于露面,因时辰还早,凤古还是平日衣衫,与往日相比,凤古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来往人多,茱萸也不好问什么,只得憋着。终于憋到黄昏时分,一袭大红喜服的凤古迎回了新娘,一顶花轿,凤冠霞帔,鼓乐齐鸣,一切显得那么喜庆吉祥。
只是显得,如果万年公主没有中途驾到的话。
自楚地回来便束起细腰,高髻广袖的万年公主一改常态,一袭黑衣,云鬓虽高叠却无半点珠玉宝石,一朵白得人冒寒气的白花斜斜插在鬓角,脸上也不复往日浓妆艳抹,素脸朝天。
看起来,万年不像个公主,倒像个寡妇。
万年之泼辣晋都人人皆知,包括茱萸在内,心里都猜想着,这一场好闹大概是免不了的了,风太师明日便会成为晋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容小姐作为太师夫人的日子以后大概也好过不了。
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茱萸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出乎意料的,万年没闹,她只是双眼含泪,一直深深凝望凤古,最后说了句“顾期,你好狠。”便施施然转身离去。
虽万年凌厉霸道,可她离去的背影却那么无力,茱萸甚至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苍凉”这个词,明明她该讨厌万年的呀。
新人入洞房,来宾也都散了,苏朝歌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牵着茱萸的手走向自家马车。
苏老爷难得一本正经,他对茱萸说:“小茱啊,不是每一份深情都能得到回应的。”
茱萸点点头,苏老爷马上又接了一句:“不是哪个女人都像你这么福气的。”
瞬间就让人想抽歪他那张自恋的脸。

☆、第89章 凤古,生?死?

凤古成亲之后,据苏朝歌说,太师似乎要像他那位山中隐士夫人学习修行,要深居简出了呢,下朝出宫后和谁也不来往,接下来的中秋节让茱萸见识到了,往年,凤古一定会在八月十四提前请她和苏朝歌过府团圆,今年苏府送过去的礼物倒是收下了,带回的话是,太师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就不请老爷和夫人过去了。
虽不知容小姐为何最终还是嫁给了凤古,也不知凤古一片真心是否令她重拾青梅竹马时的情分,茱萸只愿这些都是真的,他们两人,唯有幸福美满的结局才不辜负多年天各一方的相守。只不过,他们的团圆衬得又被晋王赐婚的万年十分悲戚。
从楚国刚归国时万年已发誓除风顾期不嫁,却又被他所据,这一次,宫中没传出万年大闹的消息,想必是彻底被凤古伤了心,认了命,就连婚期都定的匆忙,九月刚到一半,万年再披嫁衣,公主大婚,晋王都王驾亲临,朝臣一个不能漏下,她们这些朝中大员的夫人也悉数前往,苏旦就留给白老爷子带着。
茱萸怀了点私心,她想去证实凤古和容小姐是否幸福,一路上就有些话多,一直嚷着无聊不想去观礼的苏老爷终于被闹得不耐烦,抬起眼皮说茱萸:“小茱萸,就算你傻也别当容小姐和你一样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苏老爷!”
“说你傻还不承认!”苏朝歌斜睨着茱萸道:“今天是谁成亲?万年公主啊,她和太师什么关系怕是垂髫童子都知道!就算万年不是公主,以容小姐为人,也断不肯以自己的恩爱去伤害万年。”
“说的好像我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似的!”语气略不开心。
“你不会,但我会啊,我恨不得天天到他们家去表现恩爱。”苏老爷很得意。
虽然这话听着让人心里甜甜的,但茱萸很有自知之明:“放心,这辈子你是没这种机会的。”
苏老爷想了想长叹一口气道了声“可惜”!后来咂摸咂摸不是味道,好像又被人含沙射影指责“瞎”什么的了。
等茱萸和苏朝歌赶到的时候,都尉府已经来宾济济,凤古夫妇两个还没到,万年公主花轿进门前一刻钟两人才姗姗来迟,凤古玉树临风,容小姐覆着面纱,遮掩得只露出一个光滑额头和一双眼睛,两人并肩而立,惹得所以人都看过去,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茱萸笑着看向两人,凤古回以淡淡的微笑,容小姐那一双眼睛如在山上时平淡无波,看不知喜悲。
来不及忖度,万年的花轿已经进门,锣鼓喧天声中举行了仪式,热闹而隆重,万年公主从不是守规矩的女子,被宫女、嬷嬷们簇拥送到后院新房后,这边喜宴才刚刚开始一会儿,万年公主又光芒万丈的出现了,她卸去头顶厚重的凤冠,换了几朵怒放的花朵,只是颜色有些不吉利,紫得发黑。
众人心中所想万年终还是会大闹一场的戏码又没有出现,她笑意盈盈与一脸忐忑怎么掩不住的新郎一起给来宾敬酒,敬过王叔宣谨言及其他勋贵便到了凤古,坐在另一边的茱萸心都要提起来了。
好在,万年并没有亲敬凤古,而是转到茱萸他们这来敬容小姐,言语间就不那样客气了:“容小姐当年自毁容貌,口口声声非孟府三公子不嫁,如今首肯嫁与风太师,是因为孟三公子死在神宫容小姐也守不下去了吗?”
万年心中有气,可这样直白白不给太师夫人脸面也太失了些王家气度,就连她的新夫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免沦为同僚的笑柄。
容小姐依旧没什么表情,凤古却疾步走来,站在容小姐身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对万年说道:“内子久居山林,不善与人辨白,公主心有所疑可以问臣下,臣下定知无不言。”
万年冷笑一声:“忽然不想问了。喝了酒,头有些疼,各位卿家但请随意,本宫入内歇息一会儿。”
凤古轻扶容小姐坐下,小声安慰两句仍旧坐回去了。因万年这一场事,喜宴很快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茱萸、苏朝歌与凤古夫妇一前一后走着,眼见到府门,凤古身形晃了几晃,开始茱萸以为他只是喝多了酒,后见凤古脚步都虚浮起来,容小姐扶着他惊声问怎样,她和苏朝歌几步上前,一见之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凤古冠玉般的脸上一片火红,他扶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生生喷到容小姐面纱上,凤古的手似乎无有着落,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小心勾下容小姐的面纱,在门口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露出容小姐那张绝世倾城的脸,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伤痕。
“顾期,你怎样?”惊惧之中的容小姐并未留意自己面纱掉落之事。
前来送客的新郎一边命人去收拾最近的客房扶太师过去休息一边命人请大夫,忙忙乱乱之中,凤古嘴角噙血但仍旧坚持绝不留在驸马府,因这驸马府离苏府还近便些,于是由苏朝歌做主,用一辆上等马车将凤古夫妇“运回”了家。
苏府里一片鸡飞狗跳,比苏旦出生那会儿更吓人——因为赶来的太医院院尹说,太师是中了毒,而且是一种翻遍医书典籍也没有记载过的毒。
若院尹所言为真,那么事情很明显,有人要杀一国太师,并且决心十分坚定,不知何毒自然无法解开,命自然也就保不住。就算凶手为何人现在还不清楚,但新任的驸马已成为头号嫌疑,凤古是在他府中喝了他敬的酒还未走出他府的大门就口鼻流血,这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的嫌疑。
一直深深为凤古和苏府前途担忧的茱萸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忧虑更甚,不管是谁,能在公主成亲时借驸马的手下毒来头都不可小觑。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让茱萸不寒而栗,手脚冰凉,几乎连苏旦都要抱不住了。
前头也没好消息送过来,茱萸坐立不安。
“没经过事的丫头果然胆子很小,不是老头子说你,这位太师虽生死未卜,但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怕什么!”白圭老爷子悠哉悠哉的喝茶。
“就算太师不是我义兄,他也曾经救过我的命,于我有天大的恩情,如今他在鬼门关徘徊,难道我不该担心吗,外公?”
“该!”白老爷子说道。
该……不听前言,一定以为白圭和凤古有仇。
“小茱萸,你是在怕风太师一命呜呼会连累到朝歌吗?”白圭问道。
一命呜呼什么的这时候听起来不是一般的刺耳。
茱萸点点头:“义兄和苏朝歌都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他们都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的那是王八。”白老爷子不屑的哼道。
苏旦睡了,茱萸不想跟白老爷子在这儿抬杠,于是抱孩子回去放下了。
晋王命人送来千年雪莲,太医们匆匆喂凤古服下,那神情,仿佛死马当活马医,太医们凑在一处又陆陆续续开出许多方子,熬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又有拿着颤颤巍巍的银针针灸的,看着就很是吓人,如此折腾了十几个时辰,太医们擦着额头的汗出来,说太师吉人天相加上千年雪莲续命,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太师身体损伤严重,怕是一辈子要躺在床上了。
凤古又稳定了两天,太医们终于允许容小姐和茱萸进去探视,凤古仍旧昏迷不醒,面色诡异,隐隐中似乎透着青气,胸膛也几乎没有起伏,茱萸壮着胆子去探他鼻息,呼吸微弱,好像随时都会断掉。容小姐一言不发坐在床边,仿佛一尊雕像。
“容小姐,太医说义兄没有性命之忧了,假以时日应该会醒来的。”你莫要太过担心——这话茱萸自己也没底气,不好空口白牙瞎劝。
“苏夫人,你不必宽慰我,我自己心中有数,人生人死是命定,我想得开。其实这样也未必不好。”容小姐语气淡然。
再多说一句好像也没什么用,茱萸索性悄悄退出,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回到内院,正巧苏朝歌也刚回来,他告诉茱萸,晋王下令一定要追查毒杀凤古的凶手处以极刑,此时朝中腥风血雨,首当其冲的便是新驸马杨冲,整个杨府,连看门的聋子老头都被下狱严刑拷打,终于有人招出是杨冲介怀万年公主对凤古的深情,命他们高价买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在众目睽睽下下毒。晋王震怒,不顾万年哭诉,将杨府上下杀了个精光,但这样也无济于事,因为凤古仍旧昏迷不醒,太师之职责完全不能履行,朝臣一番上书,晋王不得不另指定人选兼领国师之职。
凤古出事之后,茱萸明显感到朝臣们立刻断了与苏府的熟络,就连往常内眷们诗会花会也再不发帖子给茱萸,偏偏这时,一封告密信莫名其妙出现在晋王案上,大书特书之前晋伐燕时,苏朝歌这个燕国旧臣不止一次牺牲晋国士卒性命故意输给燕国,导致一场仗打得旷日持久,晋国折损严重,这告密信就像打开了蓄积已久的水闸,洪水凶猛奔流而下,大有毁灭一切的架势。
不管这些是真是假,晋王总归对燕国曾经身处高位的臣子有所顾忌,于是便召去苏朝歌,一番褒扬嘉奖后——让他回府修身养性去了,美其名曰要为风太师奔走。
凤古昏迷,如今都城中宣谨言风头无两,再无人与他作对,去年被差到远方城邑的宣墨箴也重被召回京城,重任大祭司之职,据坊间所传晋王后宫秘辛事,奸臣詹起的两个孙女大小詹氏也被放出冷宫又宠冠后宫,她们那被贬去守城门的爷爷也回到了京城,虽再不是幸臣也算从蛮荒之地捡回了一条命——这些都不是茱萸刻意打听来的,街坊巷里都知道。
前往晋都的官道上,几辆马车缓缓前行,天阴沉的厉害,远处有闷闷的滚雷之声,蘼芜悄悄撩开帘子一角看了看,远处群山起伏,在乌云的笼罩下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不过一年时间又要折腾回晋都了,想到京中那位莲太妃,蘼芜就觉头顶隐隐作痛,除此之外,还有……想到宣墨箴,蘼芜又长长叹了口气,自从小产之后,她和师兄的关系变得冷淡,离开京城之后,因她想好好做他的妻子所以一直努力缓和着两人的关系,也略有进展,近来却不知为何,师兄的脸却一日冷似一日,甚至时常夜宿书房,就算回房也时常不过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蘼芜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他不喜,可他不开口她便无从得知。记忆中那个板着脸但却软心肠的师兄好像已经彻底不见了……
想得太过聚精会神,马车到驿馆停下蘼芜才回过神,伸手一掀帘子,立刻被冰冷的雨水淋到,蘼芜缩回手等丫环们撑起伞,人影憧憧中,她看到宣墨箴高大的身影被下人们簇拥着进了驿馆,蘼芜心酸眼热,生生憋了回去。

☆、第90章 转折了

赋闲在家的苏朝歌每天招猫逗狗遛孩子,一直不太强壮的苏旦成了他训练的目标,每日风雨无阻带着“上蹿下跳”,茱萸倒觉得这样平淡日子也好,如果凤古也能醒来,能够从晋国这场争夺中全身而退的话。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相守更幸福的呢?
除此之外,茱萸对即将归京的蘼芜也很是期待,过了一年,不知蘼芜高兴些了没有。
这日,茱萸去风府探病,凤古仍旧昏迷着,瘦削的厉害,双颊都凹了下去,容小姐重又覆起面纱,露出的眼睛里也仍旧一派淡然,茱萸坐了坐,感觉府中下人少了不少,与前时相比冷清许多。
容小姐了然,淡淡说道:“树倒猢狲散,历来都是这个道理,没什么伤心。”
容小姐想得开,茱萸也没什么好劝,略坐了坐就上车回府,行至半路,想起出来时苏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给他买东市上买烧鹅,茱萸难得出来,买好烧鹅路过布料店,想起苏旦那小了一截的裤子便打算去扯几尺布,一进店,一打眼瞧见一匹十分素净的布料,想着穿在苏朝歌身上会不错,正拈着布料细看,冷不防被唤了一声:“苏夫人?”
茱萸扭头定睛一看,怕谁来谁,这可不就是那位莲太妃?茱萸忍不住腹诽,就算流亡晋国,可好歹您是位太妃,每天到市集转悠真的好吗?
莲太妃也伸手来摩挲茱萸看上的布料说道:“年纪轻轻的还是穿鲜艳颜色好看,这些寡淡的适合我们这老人家。”说的茱萸都不好意思买了,讪讪的放下布料,打算和莲太妃虚应几句就走,没想到莲太妃却兴味盎然,一会儿扯着她问这个颜色一会儿问那个花纹,茱萸小心翼翼答了也猜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最后,本意要来买布料的茱萸和芳儿两手空空出了门,莲太妃的丫环抱了好多,几乎要顶住下巴。
“听苏夫人的口音,和蘼芜一样,也是来自出云山吧?”莲太妃问道,一双凌厉凤眼紧盯着茱萸。
说起蘼芜,茱萸终于觉得脑子里的弦不那么紧绷了,这位莲太妃虽然看起来不好相与,但她收养了蘼芜,心地应该还好吧?
“嗯,我和蘼芜都来自出云山。”
莲太妃忽然停住了脚步,语气略急迫的问道:“你住在出云山什么地方?”见茱萸有些骇然模样,莲太妃不自然的笑了笑,“苏夫人别怕,我年轻时候未进燕宫之前也住在出云山,离开近三十余载,十分想念而已。”
早说嘛,吓她一跳,茱萸也笑笑答她:“我很小父母便相继离世,被神宫一位婆婆带回神宫,长大了做些杂役。”
“神宫?哦。”莲太妃语气里有明显的失望,茱萸不知道为什么,当然,她跟莲太妃不熟,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说完了这些,原本还算热情的莲太妃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面若寒霜,推说累了便走了,搞得茱萸莫名其妙,不过她可没再多想,一扭头重回布料店还是把那块寡淡布料扯了几尺。
回到苏府,只见苏老爷也苏旦并排坐在正房门槛上,俱是两手托腮眼巴巴的模样,见她回来苏旦飞奔而来拿走了吃的,苏老爷脾气比较大,一扭身回房去了,临进门还送了茱萸一个“秋波”,茱萸见惯不怪——苏老爷要是哪天正常了她才要请大夫来呢。
茱萸说了遇见莲太妃而晚归之事,苏朝歌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在太师府上忧心如焚忘了归时,对了,我的烧鹅呢。”
烧鹅应该在丫环那儿,待喊芳儿来问,芳儿说刚被少爷拿走找苏长年他们去了,意思就是这鹅大概也和以前各种吃食一样有去无回了,苏旦之“与人同乐”行为和他爹真是大大不同。
就在这事后没几天,听说宣墨箴和蘼芜已经回京,茱萸正愁烦没什么机会见到蘼芜就有请帖送来,虽这帖子如及时雨一般,但因为送帖的是姬元瓒、过寿辰的是莲太妃——她就不那么想去了,到时他们母子加上陪同蘼芜回去的宣墨箴在旁,她和蘼芜大概连交换几个眼神都很难,于是想着要回绝,还没想出什么理由,白府来人禀告说老爷子病了。
不管真病假病,理由算是有了,于是只得歉意的派人前去姬元瓒处说明,茱萸和苏朝歌带着苏旦急急赶赴白府。
此时姬元瓒处,蘼芜轻移脚步跟在宣墨箴身侧,不时偷偷瞧他两眼,宣墨箴仍旧冷冰冰的,比往日更甚,入内只见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正躬身行礼向姬元瓒说着:“……所以我家老爷和夫人前去探病无法前来,特遣奴才前来向九公子和太妃娘娘请罪。”
所以,苏公子和茱萸不会来了吗?蘼芜有瞬间的失望,但也不过片刻——即便来了也说不上两句话,还要防贼似的,有什么意思,何况她也不想让茱萸看到自己憔悴失落的样子。
莲太妃是个性子奇特之人,自从不喜蘼芜便一分笑脸也不愿意给,自两人进门、献寿礼到寿宴结束一直冷着脸,饭毕也立刻推说头疼回房歇着去了,姬元瓒请宣墨箴到书房一叙,留下蘼芜一人尴尬独坐客厅,虽然跟着丫环,但因宣墨箴近来的态度也不敢跟蘼芜表现太过“知心”,低眉顺目的站着,陪着,一时寂静无声。
伴着窗外瑟瑟风声,蘼芜终于忍不住拿起手帕拭泪,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小被弃,心慕的公子娶了茱萸,就连自己嫁的丈夫也原本以为是踏实可靠的,没想到不过年把时光就冷若冰霜,她的人生,好失败,想到这些眼泪便止不住。
蘼芜不想一会儿让宣墨箴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他本已开始厌弃她,她不想让境况更糟,于是擦擦眼泪吩咐丫环先准备马车送她回府。
蘼芜回到宣府刚刚洗好脸换了身衣裳就听丫环们说着“给大少爷请安”,眼泪几乎又要忍不住,再听到宣墨箴一声冷酷的“下去”把眼泪吓了回去。
宣墨箴脸似乎冷得更甚,带进一股让人胆颤的寒意,在他的注视下,蘼芜声音小小的喊了声“师、师兄!”
不知是她楚楚可怜的表情还是饱含怯意的声音,宣墨箴眼眯了眯,嘴唇抿得更紧,在蘼芜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竟转身离去了,稍晚些的时候去问安,年轻的婆婆白嫣拉起她的手与她说宣墨箴要纳妾,下个月进门,蘼芜笑得勉强,笑容到回房后再也维持不住,扑到床上无声痛哭。
宣墨箴要纳妾的事茱萸很快也知道了,是回白府探病的白嫣说的,茱萸不大开心,说没想到宣墨箴看起来像正经人,骨子里却是这样,苏朝歌“哼”一声道:“正经人?哪里像正经人?难道你忘了自己当年为何身陷宣府?若不是我深入虎穴狼窝救你,早被宣墨箴给……哼哼,他这就叫人面兽心。”
茱萸往他怀里窝一窝,十分赞同:“还是苏老爷你人好,人面人心。”
“错,其实……”苏朝歌手不老实起来,一边贼笑,“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
苏朝歌身体力行让茱萸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面兽心,茱萸困得眼皮有千钧重的时候听到恍恍惚惚听到苏朝歌说:你是猪我是兽,绝配。茱萸想打他,抬不起手,想着明早再算账。
后来,很久以后,茱萸一直有点恍惚,她记不大清楚那个“明早”到底有没有跟苏朝歌算账,她只记得苏朝歌都没来得及换下中衣就被带走了,不太明亮的天光里,苏朝歌的衣服那么白,那么刺眼……
第91章 真相
等抓人的官差悉数走了干净,芳儿和另个丫环才松开刚刚拼命拽住茱萸的手,两人惊慌失措的跪在茱萸面前流眼泪,茱萸心慌得厉害,整个人不停的抖着,芳儿轻轻唤了一声“夫人”,茱萸狠狠掐自己手背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把能去求助的人想了一遍,算来却只有白老爷子和凤古,凤古如今昏迷不醒,只剩白老爷子。打定主意,茱萸吩咐芳儿命人去备车,用冷水冲了把脸,迅速换上衣服前往白府。
到白府时,白府的下人正用清水泼扫门前青石地面,看这安静阵势当是不知,茱萸跳下车,等不及下人前去通报急急奔去找白圭,白圭没见到,半路上被白大老爷拦住了,大老爷似乎有些不耐烦:“茱萸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你非要一大早见老爷子?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病好没几天,被你又给吓着怎么办?说吧,到底什么事,看舅舅能不能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