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明黄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扶她站了起来,玉回抬起头,笑了:“皇上。”一个趔趄,李治便将她抱了起来直入昭庆殿中。将她放在熏笼上安顿好,才站起身环顾了一下殿中,冷眼看那丽人,冷声问道:“你让她跪的?”那丽人脸上微现怯意,忙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因为她忤逆臣妾,臣妾一时气愤才让她跪的,臣妾没有想让她跪那么久,可是臣妾中午有些醉酒,一时睡过了头,所以才……臣妾错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是吗?”李治问到,然后接着说道:“淑妃,既然你醉了酒便去外面跪着,跪到酒醒为止。”李治的话音刚落,萧淑妃的眼泪便落下来了,“皇上,臣妾知错了。您让臣妾去外面跪着,是想臣妾死吗?请皇上饶了臣妾,臣妾不敢了。”
“你也知道能跪死人?哼。”李治看看玉回,玉回冲他摇了摇头,李治便转回头去,看萧淑妃:“既然咸池夫人替你求情,朕便让你少跪一会儿,带着你的奴才们到外面跪着,朕让你起来再起来。”然后来抱玉回:“朕送你回去。”经过萧淑妃身边的时候,李治顿了顿脚步,说道:“以后再让朕知道后宫之中有谁找咸池夫人的麻烦,朕一定饶不了她。”萧淑妃忙跪地答应着“是。”
出了昭庆殿,玉回挣扎着要自己走,李治看了她一眼,说道:“朕食言让你受委屈了,玉儿,对不起。” 玉回摇了摇头说道:“她不过是紧张皇上而已。”李治冷笑道:“紧张朕?哼,是紧张她自己失宠。” 玉回轻声说道:“若非得已,谁愿意如此呢?”李治冷哼一声便不说话了,一路走回咸池殿。太医早已到了,诊治之后开了温经散寒除湿的方子,叮嘱了不可再受寒气,李治的脸色好看了些,命人取药、煎药,直等玉回喝完了药才走。
雾桐等人满脸担忧之色,又不敢说什么,萧淑妃是如今后宫第一人,连皇后她都不放在眼里,得罪了她,以后她来找麻烦的日子就多了。看看玉回睡得不甚安稳,心里都担心得不得了。
到了第二日,整个后宫都知道了萧淑妃因为得罪咸池夫人被罚跪,没过几天,咸池夫人的声名便在朝臣中秘密地传开了,都摸不透皇帝的心思,既然安置在后宫,却又只给诰命的封号,既然只是诰命,得罪她的萧淑妃却被重重责罚。于是其中又有了种种龌龊说法。雾桐等人心里也不明白,却不敢和玉回说。不过自从萧淑妃事件之后,咸池殿倒是安静了,除了本殿的人,几乎就没了人影。玉回也更懒怠出去了,每日在宫中闷坐。咸池殿以外的事情全然不关心。
快近年关,宫里都忙了起来,李治也忙得好几天才过来一会,玉回几次想提出回翠微宫,可见李治心情好,想了想便决定过了年再提。
除夕快到了,各种赏赐源源不绝地送到咸池殿,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珍禽异兽无所不有,还送了婴孩好些寓意吉祥的东西,雾桐等人每日便愁着收拾东西,玉回在旁逗弄儿子,看也不看那些赏赐。
到了除夕,宫里一派喜庆,晚上,宫城的上空便被各色各样的烟花映得灿烂无比,玉回也披了斗篷站在廊下仰头看烟火。眼前便出现了阿史那社尔的影子,上次看烟火仿佛都是梦中的事了,烟火虽美但是短暂,就如同她的过往里,那些值得记住得不过都如烟火而已。武德殿的歌舞笙乐隐隐地传来。
“皇上在武德殿大宴群臣呢,夫人。”雾桐说道。
“暮景斜芳殿,年华绮丽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霉素,盆花映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玉回轻吟道。
“夫人,您念的是……?”雾桐歪着头问道。
“先皇御制的《守岁》诗。”玉回轻声说道,然后仍旧看那烟火。大宴群臣,阿史那也在其中吧?他可曾记得那年的烟火?今时他在同谁一起喝酒看烟火……
正看着烟火,一个小太监来了,请了安说道:“皇上请咸池夫人去武德殿看烟火。皇上说了,请夫人勉力前往。”看来是不能拒绝的意思了。玉回想了想,命雾桐拿了面纱来,她不能抗旨,可是她可以带上面纱。
乘着肩舆到了武德殿,小太监却引着她到了高处,武德殿就在前面,这个高处一个人都没有,玉回虽然心中讶异,但也只是静静地等着看烟火。就见李治带着群臣出现在武德殿廊下,小太监们也已各站好了位置就等一声令下。玉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阿史那身上,即使在一群权贵中他也是突出的。忽然眼前便是五颜六色的了,烟火开始了,玉回感觉到李治特意看过来的目光,便对他轻轻颔了颔首。目光却仍旧看着阿史那。
阿史那社尔看着眼前的烟火,玉回淡淡的脸便浮现出来,她是不爱烟火的,嫌它美得不长久,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屋子里闷坐还是也在看烟火?叹了口气,便随了众人看烟火,蓦然却发现对面大红灯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虽然覆着面纱,但是阿史那知道那是他的玉儿……
玉回看到阿史那定定地向这个方向看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隐于黑暗之中,想了想便转身走了。说过不再有瓜葛就断得干净了吧!玉回觉得眼睛忽然就热热的……
阿史那看着她离去,直想追过去,可是他不能,这是在皇宫之中,没有圣旨任何人的随意走动都可能会被视为图谋不轨。阿史那看着玉回离去的方向,直到最后一点烟火化为灰烬……

雁字回时 重回翠微

上元节之后,玉回终于提出重回翠微宫的请求,李治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才笑着说道:“好,玉儿喜欢翠微宫便去住吧。”玉回谢了恩,命雾桐等人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宫城向翠微宫去了。仍旧住怀成殿。
怀成殿还是老样子,只是玉回的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平静了。她现在也喜欢去清风亭,站在那里远眺长安,此时才明白了当年李世民、徐充容的心情,原来在这里看到的都是遥不可及的,李世民怀念先皇后却伴侣已逝,徐充容想走进皇帝的心里,可惜皇帝的心早已满满地装了别人。而她李玉回所求的是什么?不过是一个真心对待的人罢了,可是——好遥远。
已二月天了,外面还是冷得很,山上的雪还没有化,仍旧是雪白的一片,搭配那粗黑的树干和偶尔露出的石头,从这清风亭看去完全就是水墨山水。迎面吹来的风是冷硬的,玉回迎风站着,想着昨晚的梦,雁儿,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梦中出现的娘亲叫她雁儿,在李家,李三少夫人也知道雁儿,不过那不是她大嫂吗?想起李家人诸多的奇怪之处,玉回忽然很想查个究竟,这个雁回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
“玉儿?”一声急切的喊声,玉回转过头,原来是李治,他身边还有一个月白袍的男子,细细一看,原来是洛阳见过一面的邹凤炽,看来他的生意做得还真大,连皇帝都见得到。玉回走下亭来,给李治施了一礼。李治拧着眉毛说道:“玉儿,御医说你不能受凉,怎么不听话?” 玉回低头说道:“殿里有些闷。皇上今天怎么来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因为今天有人要向朕买这终南山的树。”李治笑着说道。“玉儿说这树朕是卖还是不卖?”
玉回抬头看了看邹凤炽,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玉回淡淡说道:“树多了卖些也好,给小树腾出些空间。只不过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出得起价钱。”
“玉儿,这位邹老板说,若一树一绢,则山树虽尽,其绢未竭。”笑着往前走,玉回等人马上跟上。
“是吗?”玉回只说了两个字,便不言语了,李治要怎么样谁拦得住。
“不过,朕不准备答应。”李治说道,然后看了看邹凤炽说道:“若树都被你砍了去,咸池夫人就没有风景可看了。”邹凤炽脸上表情未变,看了看李治身边的玉回,心中暗暗纳罕:原来这位竟是如今朝野最惹人争议的咸池夫人,她身边的男子他已派人查了,是当今的右卫大将军,原本以为这女子是将军的一位夫人,如今看来却是大大地错了。不过听说这位咸池夫人是携子入宫的,那孩子又是何人的?又为何如此被皇帝看重的人竟徙居离宫?
“皇上,您……”玉回停住脚步看李治,李治便也停下来看着她说道:“朕说了玉儿不爱听的话了,翠微宫就在这山上,朕如何能卖这树?玉儿不要生气。” 玉回微微摇了摇头。一行人便继续向前走。一个宫女来到面前,给李治请了安,便向玉回说道:“夫人,小公子醒了。没见着您有些哭闹。”雪槿说道。玉回眉毛微蹙,向李治福了福身道:“皇上,玉回先告退了。”李治点点头,玉回便急匆匆走了。
“凤炽,别问朕她是谁?朕不会告诉你的。”李治笑了笑,说道:“这翠微宫你是第一次来,可惜有些不是时候,到了四月份来看山上的桃花很美。”
“那不知道草民还有没有荣幸来看桃花?”邹凤炽笑着说道。
“你呀,当朕不知道?你那些人面桃花不比这翠微宫的美?”李治调侃他。
“草民的桃花再美怎么比得上皇上翠微宫的这一株淡菊?”邹凤炽看着李治说道。李治挑了挑眉毛,又笑了,说道:“这淡菊还是要长在终南山中才更美。若入尘世会浊了她的灵秀。”两人便都笑了。
玉回回到怀成殿,抱着儿子哄了一会儿,小婴孩才不闹了。玉回看着怀里的儿子,他的轮廓越来越像阿史那了,李治早晚会知道的吧?到时候又该如何?轻轻吻了吻儿子的脸颊,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儿子受到一点伤害的。
“夫人,刚才与皇上同来的是哪位大人啊?”雪槿端了热茶给玉回问道。
“怎么问起他?”玉回喝了口茶问道。
“因为他刚才一直盯着夫人您看。”雪槿说道。
“别胡说。他是谁都与咱们无关。”玉回放下茶,“把我那个紫檀木的算盘找出来。”雪槿答应了去找东西了。
拿着算盘,玉回不停地拨弄那珠子,想藉此回忆起些什么,可是除了算盘声她脑袋里什么也想不起来,玉回便放下算盘,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不舒服。那些记忆似乎就在这石板下压着,可是这石板要怎么挪开?
“雾桐,当年我刚到行宫的时候就是你们伺候的吗?”玉回问正在旁边给婴孩缝衣服的雾桐。
“是啊,夫人。当年我们本来不是在清暑院当差,忽然有一天太监副总管亲自挑了我们几个到清暑院当差。过了一旬左右,夫人就被送来清暑院了。”雾桐回答道。
“当年送我去的是长孙大人?”玉回看到雾桐点头便接着问:“那当年我的情形如何?诊治御医又是谁?”
“夫人当年入宫的时候是昏迷着的,似乎是病得极严重,诊治的人,并不是御医,是长孙大人带来的一位大夫。不过,奇怪的是,后来夫人的病逐渐有了起色,那大夫便不来了,改由孙御医接手。”雾桐说完,看了看玉回:“夫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雾桐,我入宫之初就是这个名字吗?”玉回问道。
雾桐摇了摇头,玉回的心便一紧,却听到雾桐说道:“夫人,您病着的时候长孙大人并没有告知我们夫人的名字,后来夫人逐渐好些,认得人了,长孙大人才吩咐我们以后称呼您为玉回小姐。”
玉回点了点头,“送咱们来长安的陈亦是在皇上面前当差吗?”
雾桐仍旧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跟夫人一样从前也没有见过他。”雾桐答着,心内奇怪,夫人好端端地问这些旧事做什么?
“对了,雾桐,你帮我留意着,过些日子会有个叫武媚的来翠微宫,她来了你便带她来见我。”玉回嘱咐道。也许武媚知道这一切也不一定,她是先皇身边伺候的才人,知道的事恐怕不少吧。
“是,夫人。”雾桐心内更疑,却不敢问。
玉回也不作声,脑中把各色人都想了一遍,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雁字回时 告别(1)

又过了十几天,玉回用过晚膳正翻书,雾桐进来回话说武媚今日进宫了。玉回忙放下书,道:“请她进来。”雾桐出去了,不一会带了个同样穿着宫女衣服的女子进来了,头上包着纱巾,低着头站在玉回面前行了礼说道:“武媚见过夫人。”玉回点点头,对雾桐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小公子也该睡了。”等雾桐等人下去了,玉回才说道:“才人请坐吧。”武媚谢了便坐了。
“武媚不知要如何报答夫人的恩德。”武媚低眉说道。
“客气了,若不是为了今日重返宫廷,你当时也不会替我筹谋吧?”玉回亲自起身倒了茶放到武媚面前,“虽然你替我筹谋的出路并不是我喜欢的,但却是最直接、最安全的。”
“夫人既明白,武媚也不必多说。不过武媚他日一定会报答夫人的。”武媚抬头看玉回,那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报答?你要如何报答?先皇的妃嫔你能做些什么?”玉回看着她问道。
“所以,武媚还需要夫人的一臂之力。”武媚看着玉回,眼里写着志在必得。
“何必呢,在我看来,感业寺的日子才最轻松也最舒心。”玉回淡淡笑了,想起了语瑶。
“人各有志,夫人。夫人做得到不慕富贵,可是武媚做不到。”武媚喝了口茶说道。
“也对。人跟人怎么会一样。”玉回仍旧是淡淡地笑着说道。
“夫人如此着急命武媚来见,又遣退下人,是有要紧的事要和武媚讲吧?”武媚问道。玉回点了点头。
“对我是要紧,对你,未必。”玉回看了眼武媚才接着说道:“关于我,你知道什么?”
武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夫人是想问这个。恐怕现在不只夫人,很多人都想多知道夫人一些呢!”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武媚,你想办法托人送我回来不会就是想让我终老翠微宫吧?”玉回脸上表情不变。
“其实,关于夫人,武媚知道的不多,在夫人来翠微宫之前,武媚从来不知道有夫人的存在。不过,在知道了夫人的名讳之后,武媚知道了一点。”武媚顿了顿。
“一点?是什么?”玉回有些心急。
“夫人的名讳是先皇御赐的。当年我还是当值宫女,那一天轮到我和其它九个人值夜,长孙大人很晚求见皇上,很小声的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便御笔写了几个字命我拿去给长孙大人,我偷偷看了一眼,是‘李玉回’三字。当时不以为意,可是等夫人翠微宫伴驾之后我便知道当初皇上为何御笔亲题了。”武媚一口气说完。玉回皱着眉毛,长孙大人,长孙大人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护卫陈亦是什么人?”玉回问道,她知道武媚一定听得懂。
“他?是先皇的御前护卫,不过先皇经常命他做些不方便官府调查的事。”武媚说道。玉回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挪开自己心上这块大石的人是他。
“谢谢你如实相告。”玉回说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你要想清楚,皇上后宫那个战场你是否真得要去。”
“谢谢夫人关心,不过武媚不能与夫人相比,从今日起武媚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除非~~~~”顿了顿她低声说道:“除非武媚情愿做白头宫女。”
玉回看着武媚刚刚长了寸许长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你决定了,我便帮你。算是报答你的筹谋之恩。”
“武媚可以帮助夫人更高一步。”武媚笑着说道,果然是妩媚。
“不必了。”玉回直接回绝,她是皇上的堂妹,皇帝的做法不过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后宫的骚扰。不过连武媚都如此想,皇帝的做法看来确实有些不妥。“以后你便在我身边委屈些日子吧,这也是你见到皇上的最快的方法。”
“谢夫人。”武媚跪在地上说道。
“起来吧,我让雾桐带你去安顿。”玉回叫了雾桐带她出去了。
待她下去了,玉回便看着茶杯出神,连武媚知道的都如此之少,看来她这个叔叔对她的“保护”还真是密不透风啊?当年入宫之时自己极重的病症又是怎么回事?在那之前自己又是以何种身份存于世间的呢?长孙大人知道,可是他一定不会告诉她的,看来只有问陈亦了……
武媚来到之后不到十天,听说玉回身体有些不舒服,李治又来到了翠微宫。玉回得到消息,便急忙让武媚装扮了在身边照顾。李治细细地问了她的病,玉回本来也没什么大碍,便说了不妨事。中途,玉回借照看儿子的借口出了含风殿,果然见陈亦在外面持刀挺立,仍旧是一身黑衣。玉回便走到他面前。
“陈护卫!”陈亦忙答道,“是,夫人。”
“陈护卫洛阳相助之恩,不知如何报答。”玉回笑着说道。
“夫人言重了,保护夫人本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护从不周还望夫人恕罪。”陈亦抱拳低头说道。
“陈护卫,我有些事情不明白,还望陈护卫如实相告。”玉回平静地说道。
“属下恐怕不能……”陈亦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能?”玉回直视陈亦,“陈护卫既然不能说,我便亲自问皇上去,你看如何?”
“夫人请不要难为属下。”陈亦又抱拳。
“我并不想难为你,只是想知道一些事关我以前的事,这个不算过分吧?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查出来。只是不想费这个力气。”玉回说道。
“夫人请问,若不能相告之事,属下……”陈亦犹豫着。
“好!我绝不逼你。请你告诉我,我与洛阳李家有什么关系?”玉回问道。
“夫人,这个……属下只能告诉您,您曾与李家有关系,但是自从入宫之后便没有瓜葛了。”陈亦说道。
“还有,当年我病得极重,陈护卫可知道是什么病?”玉回接着问道。
“属下不能说,请夫人原谅。”陈亦答道。玉回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问道:“那么,当年为我诊治的大夫陈护卫可知道是谁?”
“属下不知道。”陈亦干脆说道。
“不知道?”玉回笑了,“陈护卫,我只见过你两面,两次都在洛阳,不过这两次足以让我知道陈护卫的职责了。若陈护卫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问谁了。”玉回说道,看到陈亦不自在的脸色,玉回接着说道:“长孙大人派人为我诊治的大夫究竟是谁?”
“请夫人别再问了,先皇的旨意,任何人不能再提及此事。”陈亦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陈护卫。”玉回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站住,没有回头问道:“洛阳的事皇上都知道了吧?”
“是,向皇上禀报是属下的职责所在。”陈亦说道。
“我知道了。”玉回慢慢地往含风殿走,李治全部都知道,那他会不会惩处阿史那?玉回担心地想到。回了含风殿,李治正在看那案上的牡丹,武媚在不远的地方垂头侍立。见她进来,李治便又笑着与她说话。玉回淡淡地应付了。李治过了午时便回宫了。

雁字回时 告别(2)

玉回看看武媚的神情,心下了然,也不多说什么径自回怀成殿休息了。洛阳李家?入宫之后再无瓜葛是什么意思?玉回想不通,只想亲去洛阳查个明白。第二日便修书一封命人送进宫,既然李治全部都知道,那么就直说好了。
过了两日,才有顺义亲自带了李治准她去洛阳的口谕,不过李治要她以咸池夫人的身份由宫中护卫护送方可。
稍稍准备了一下,玉回带了雾桐、雪槿同行,雨樱和武媚留下料理怀成殿的大小事务。护卫是由宫里拨来的,护卫统领是陈亦。玉回见了,便明白了李治的意思。保护是其一,怕是她若处理不好,陈亦便会亲自动手替她处理了吧?
队伍行了两日方到洛阳,玉回仍住清暑院,清暑院这两年已萧条了许多,玉回命人大概收拾了一下便住下来了。如何去查,玉回心里已明白,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登门,然后做个了断。这应该也是李治的意思。否则就不会派陈亦来了。打定主意,玉回便选了日子去李府登门拜访。
李府门前
李府从上到下的主子们都在门口等待,不时有小厮来回跑着观看情形,终于有个小厮跑回来回话:“老祖宗,咸池夫人已快到了。”
不一会,一辆华丽的马车向李府门口驶过来,马车周围是二十名骑马的劲装护卫,各个表情肃穆。车停稳,护卫们动作划一地跳下马,车后的两个人到车后抬了充当下马石的长凳放在车一侧,然后便退到原来的位置了,一个干练的女子掀开帘子先下了车,四处环顾一下,才又掀开帘子道:“夫人,到了,请下车。”车中先伸了一只手出来,外面那女子忙伸手扶了,里面的人才弯了腰出来,慢慢地走下车,来到正低着头的李老太爷面前,施了一礼道:“咸池今日打扰,老太爷亲自出迎,咸池实在担当不起。”不止李老太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女子:她挽着高髻,头顶是一朵白色的牡丹,头发两侧都是钗、钿之类,耳朵上垂着凤衔珠的精致耳环,身上穿着淡青色窄袖上襦,肩搭白色披帛,下着描有金花的红裙,裙下露出绣鞋上面的红色绚履。不是李玉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