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帐子外似乎多了道人影儿,知梦实在睁不开眼便不去理会,想着若是见自己没醒他便会走了,谁知人影不但没走反倒掀了帐子倒卧床上了。
“容儿,还睡着?”声音轻轻的。
熟悉的气息令知梦安了心语焉不详地了随便应了声也不睁眼。
手被握住,朱瞻基厚实手掌上的茧子蹭着她的手。
“怎么把这个戴上了?”朱瞻基抬起她的手腕。
“朱瞻基,我困着,等我睡醒了再和你说。”知梦说道。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朱瞻基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她也没听清楚。

明明是睡了很久,可一动身子却散了架似的疼,朱瞻基不在身边,一定又是去忙了,知梦下了床脚下轻飘飘的,强自镇定了会儿才稍微好了些。
殿中已燃了烛火,仍旧静静的,问了太监说皇上去仁寿宫陪太后进膳,皇上让您好生用着。知梦也没多想,因为睡得有些晕晕的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青菜就罢了。

朱瞻基开始忙了,三更半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儿,知梦虽不怎么舒服但也撑着陪着,朱瞻基让她早些去睡她又睡不着仍旧是过来陪着,朱瞻基拗不过她便也由着她。
转眼到了十月,北京的天愈发冷了,杨士奇还没从乐安回来。
孙贵妃的寿辰到了,说是朝中事多所以从简只请太后太妃和姐妹们吃个饭赏个乐就是了。大宴知梦没那个荣幸参加,倒不是孙氏没请她而是她不想到太后面前找不自在。大宴散了孙贵妃单独请了胡氏和知梦,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一些清淡的小菜,有些江南的风味。
“在江南住得久了倒也习惯了江南的味道,许久不吃还有些惦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味道还纯正,妹妹你是苏州人,看看这味道还对?”孙氏问道。
她只是各半吊子苏州人。
“还好。”知梦道,头有些晕。
又说了会儿话知梦与胡氏告辞出来月亮正好,俩人慢步走着。
“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胡氏问道。
“没有,可能是喝了点儿上脸。”知梦说道。

回了乾清宫依然很是安静,头晕得不得了,索性脸也不洗直接上 床睡了,半夜口渴爬起来倒茶却不妨被椅子绊了下,疼得知梦一咧嘴,茶已凉了知梦懒得叫人便喝了两口凉茶又回去睡了。
早起,身边还是空空的,撑着坐起来梳洗到镜前看看,脸色果然不是很好,涂了些脂粉才略略能入眼。
等到了每日里下朝的时辰朱瞻基回来了,也不与人说话便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着,很是疲惫的样子。
“茶。”朱瞻基道。
朱瞻基的茶饭点心一向是她亲自经手的,所以知梦便倒了茶端过去,哪知到了龙案前却忽然一阵眩晕,手里的茶碗没端住滑落下去摔在地上,热茶洒在了朱瞻基身上不少。
他立时睁了眼,目光中带着知梦不熟悉的戾气。
“怎么了?”朱瞻基问道,用手掸了掸身上水,仍旧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没。”知梦忙蹲下身去捡茶碗:“我再换一杯来。”
“让他们捡去,你陪我说说话。”朱瞻基如常伸手来握知梦的手,一碰到便皱了眉:“怎么这么热?可是烫着了?”
“没。”知梦说道,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整个人被他提起来抱在怀里,一只温热的手探上她的额头。
“怎么烧得这样?来人,传太医。”朱瞻基额头碰碰知梦的:“怎么这么不小心,病了也不知道传太医来看?”拥着她站起来进了暖阁,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最近烦心的事儿多没照应到你,对不起,容儿,刚才脾气急了些,你别气。”
知梦笑着摇摇头:“我气的时候你也忍着我了,你气的时候我便不理你就是。”
“嗯,别理我,晾着我。”朱瞻基轻拥她入怀:“我们不气,我们好好的相守到老。”
“嗯,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知梦轻声说道。

太医来了仔细检查过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少不得又被朱瞻基臭骂一顿,知梦靠在帐子里听着,没病,大概就是心里太累了。

 

 

五十二章

查不出病因的病最是难治,朱瞻基虽嘴上说着让她安心养着,但知梦几次夜半醒来听见他轻轻的叹息声。
自己又拖累他了,也许她该换个地方住住,起码在朱瞻基把朝堂上的事理顺之前她别再拖累他,可这宫里有收容她的地方么?
忽然又想到,宫里住不得宫外还有许多的地方,不如找一处安静的寺院住着静养,离了这宫里太后看不见她便不会烦,朱瞻基也不用每日里担心了。
把这个想法与朱瞻基说了他想也未想便回绝:“好好的住那荒郊野地里的干什么?你在宫里住着我也安心。”
“你初登基有许多忙不过来的事,若总还为我操着这份心我过意不去。”知梦说道。
“不准。”朱瞻基抱抱她:“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会不安心。容儿,我前几天脾气急吓着你了是不是?”
又是这副陪小心的样子。
“没有,我不怕你,你就算有拆了乾清宫那么的火儿我也不怕,我只是想我住在这儿你便不能一心处理朝政,先朝积弊已多再加上朝中多几朝老臣难免欺你年轻,你若还心有旁骛恐怕早晚会给他们抓住把柄,朱瞻基,我不是要离了你,我只是想给你腾点时间好好坐稳了这位子,别辜负了成祖爷的期望,他老人家说过您是要做千古明君的。”知梦说道。
“容儿,我这么龙章凤姿头脑过人的皇帝做一个明君么那是必然的,当然,可能不及洪武爷和皇祖父的威名,容儿,这个你实在不必担心。”朱瞻基说道。
“明君是要旁人说的,哪有你这样厚脸皮的?”知梦说道。
“旁人说与不说我也注定是个明君。”朱瞻基捏捏她的脸:“好好养着病,我纵然不是三头六臂,可眼下这些我还不放在眼里。”
“唉,说不过你,总是你有理。”知梦说道。
“嗯,我是无理也要辩三分。”朱瞻基道。
知梦哑然失笑。

其实养病的日子与以前也没什么差别,这乾清宫本就是重地,所以很少有安生的时刻,孙氏与胡氏听闻她病了便常来看她,自然与朱瞻基见面的次数就多了。
那天胡氏来看她,见她好些了便很是高兴:“可算好些了,老天保佑。”
“劳累了娘娘这些日子总来探望。”知梦说道。
胡氏低了头:“前些日子和皇上说让你到坤宁宫与我同住,皇上没答应。”
“自入冬秋您的身子也不是大好,还要管着后宫的事,皇上是怕我给您添了麻烦。”知梦说道。
她倒是成了香饽饽,前几天孙氏也提过,朱瞻基也没答应。
胡氏点点头,看她一眼,神情复杂。
“你先歇着吧,改天我再来。”胡氏道。
知梦下床送她回来在桌边坐下,看来,她们倒是比自己大度多了,竟能容得下她与她们同处一殿之中,想必自己是做不到的。

眼见着到了年底,杨士奇终于回来了。那时知梦已经痊愈了。
朱瞻基特意命她在旁边伺候着,她知道是为了让她听了安心,果然,杨士奇说汉王已表态一定好好辅佐皇上不负先帝之托,知梦心头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些,暂且不论真假,这话听着总能安些心。
到了年底诸多事情要忙,不仅朝堂上就是一向平静的后宫也热闹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味道的热闹。
孙贵妃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太监来报的时候知梦正给朱瞻基研磨,他正画着一副狸猫嬉戏图,画好了一只大猫正画小猫,太监兴冲冲的道喜的时候朱瞻基那一笔就画歪了,小猫的眼睛戳出了好大一片黑墨,浓浓的。
知梦没停手,继续缓缓地研磨,可入眼的那一片浓墨洒在了心上一般。两个多月,正巧是她病着的时候。
“兴奋个什么劲儿?出去。”朱瞻基说道,一边揉了这画纸扔在地上。
太监本是为了打赏而来谁知道却碰了个大钉子讪讪着退出去了。
“容儿。”
“嗯?”知梦抬头瞧他。
“过来。”
知梦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他身边。
“你不高兴。容儿,我……”
“我是不高兴,不高兴自己不争气而已,朱瞻基,无论如何,你总算有了子嗣,大臣们不会总就此议论纷纷了。”知梦说道。
“我一直很小心,不知道怎么……”
难得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尴尬的神情,似乎办砸了差事的孩子。
“去看看吧,这总算是今年后宫里最大的喜事了。”知梦说道。
“不急。容儿,你放心,即便是皇子我也不会立他做太子的。”朱瞻基说道。
知梦点点头。

朱瞻基刻意着没什么动静可太后那里一连发了几道懿旨,又是命太医好生看顾又是赏贵重物品又是调派宫女太监,直把个孙贵妃宫里弄得与胡氏一般贵重了。
只是做给你萧知梦看的而已。
没有人来跟她耀武扬威也没有人到她面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知梦知道一定是朱瞻基严令的,如此护着她也该知足了。可是说不失望难过也是自欺欺人,胡氏叶氏都没有动静偏偏是孙氏。
令儿,她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从朱瞻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很动听。
轻轻摇头,知梦觉得自己魔障了。
少年动情谁都有过,自己不能如此苛求朱瞻基。
萧知梦,你大度些,不要做那些小肚鸡肠的猜想,朱瞻基不是你一个人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你一个人的,你能为他诞育子嗣么?
“容儿?”
“嗯?下朝了?今天这么早?”知梦问道,不知道自己笑得自然与否。
“嗯。”朱瞻基在她旁边坐下头靠在她肩头:“容儿,我累了。”
“累了就好好歇一会儿,我看着你,你睡吧。”知梦放下手里的绣活。
“容儿,我们今儿出去玩,就我们俩,不带侍卫不带奴才,走。”朱瞻基说道。
“不行。”知梦拽他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京里乱,怎么还好出去?朱瞻基,还是等京里肃清了再说。”
“容儿,我心里堵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敞亮敞亮。”朱瞻基说道,做一副可怜的样子,知梦最是拿他这个样子没辙所以只得换了衣服随着去了。

年末的京城里风大天寒滴水成冰,街上走着的百姓也都缩头缩脑步履匆匆,偶尔有几个衣衫单薄打扮得便是一脸的愁苦,许是商贾旅人或者又是赶春闱的学子,虽然他们二人已是低调的打扮,但在这一片灰色当中还是有些抢眼,知梦便有些担心,朱瞻基却老神在在,饮了茶吃了饭又在街上闲逛,走的去处却是越来越僻静。
“朱瞻基,回吧。”知梦说道。
她恐惧人少的地方,那里总会有不经意间出现的坏人。
“穿过这巷子就到了送子娘娘庙,咱去拜拜。”朱瞻基说道。
送子娘娘?

知梦有些怕便紧挨着朱瞻基扯着他的袍子,眼睛留神看着四处。
巷子马上到头了忽然斜下里窜出几个人来,着黑衣又蒙着面,手里握着刀刃,反射着太阳的冷光。
他们一言不发直接围过来挥刀便砍……

 

 

五十三章

知梦虽杀过不只一人,可去从未面对过这样大刀横砍的阵仗,况且对方人多,说不怕有些自欺欺人。
朱瞻基已无暇嘱她一句“小心”了,只是将她护在左臂之内只一只右手握着软件与敌相抗。
知梦不敢言语怕分了他的心,叮叮当当声中那闪着寒光的刀几次到了她面前,好在都被朱瞻基化解了。
锐器相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朱瞻基虽武艺了得,但还要护着身边的她难免被束缚了手脚,愈发有些见了不支渐落了下风,而他的左臂仍旧紧紧环着她。
“朱瞻基,你一定要全身而退,不要管我。”知梦说道,好在袖中又有了带剪刀的习惯,即使落到他们手里也能保了自己的清白。
“容儿,大不了我们就在一处做鬼鸳鸯。”朱瞻基说道。
打斗愈发触目惊心动人心魄,知梦抬头看看朱瞻基,你舍得与我一处死我却只愿你长命百岁,否则我的弑君之罪便白白犯了。

合计了眼前的形势知梦渐松了抓着朱瞻基衣衫的手,却在此时听得远处嘹亮的一声“护驾”,朱瞻基许是也很惊讶,竟抬了头向那边看去,也因此臂上便挨了一刀,鲜红的血顺着被砍断的锦袍中流溢而出,红得刺眼。
护驾队伍迅速临近,知梦认得那其中的一个少年,是萧悦容的弟弟萧越谨。
一番恶斗知梦已不去管它,眼前满心满眼只看见了朱瞻基的伤口,一时情急知梦扯下自己的一截裙幅使劲系住他的伤口,但很快便被血染红了,知梦咬着嘴唇:“朱瞻基,你忍着些,立时就回宫了。”
“容儿,不疼。”朱瞻基说道。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你别骗我。”知梦放眼瞧去,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身还有一滩滩血迹。

“留下活口。”朱瞻基下令。
无奈那唯一一个被抓住的却立时也毙了命,血自嘴角流下,知梦知道,这是所谓死士,汉王府中也有所养,他们会誓死为主子尽忠到最后一刻,若被俘便一定会一死以保主子。
这些死士……
知梦心惊。
但愿不是朱高煦。成祖爷保佑。
朱瞻基端着胳膊还命侍卫们查验这些人的身份,还是侍卫与知梦齐齐劝说了才留下他们仔细勘验回头禀告自己才被侍卫们扶着踢开了一处医馆的门撵了人出去好歹算包扎好了止了血。侍卫们早已去弄了新的衣衫来,知梦扶着他到内里换衣服,眼见着他的唇色有些白。
知梦不晓得说些什么好,此时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
“容儿,你刚才松了我的衣衫。”朱瞻基说道。
“没,我若松了你的衣衫便只有死路一条,我又不傻。”知梦说道。
“我看你是傻的。”朱瞻基右臂环她在怀里:“容儿,你答应过我不离了我要好好在一起的。”
“我也答应了自己,在你我之间我必然会选择你活下去。”知梦说道,头靠着朱瞻基的肩头:“朱瞻基,我知足了,真的。”
天下女子有几人能得一个男人生死相许?她何其有幸。

回了宫,因为朱瞻基严命此时不得泄露半字所以宫中倒也无人知晓,朱瞻基因平日便多留宿乾清宫此时也无人觉得有异,只是苦了那老太医每日里辛苦着假扮太监来换药生怕露了马脚。大约是母子连心,朱瞻基去给张太后请安的时候老太后几次都问他是否有恙在身,朱瞻基便支吾几句“也许受了风寒”之类的糊弄过去。
将息了大半月总算慢慢结了痂,不过,虽太医用了上好的药膏,但那伤口此时看来仍旧十分丑陋。
此时灯下,知梦正依着老太医的叮嘱为朱瞻基换了干净的药布,那狰狞的伤口便横在眼前。
“还疼?”知梦问道。
“疼,疼得厉害。”朱瞻基用了可怜兮兮的口气:“女菩萨,给些甜头吧。”
知梦一指点在他额头:“病了不好好养着,如此没正形,也不怕人笑话。”
“怕甚?这是皇帝内宫,谁敢来扰了皇上娘娘的好事?”朱瞻基说道,涎着脸凑近知梦小声说了句话,知梦的脸立时红了。
“明天扯动了伤口看太医不告到太后面前,到时候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知梦话未完便被朱瞻基单臂抱住扑在床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兜着就兜着吧!”朱瞻基说着顺手放下了幔帐,将春光笼住。

眼瞅着就大年了,各地的贡品源源不断送进宫来,朱瞻基总是挑着觉得知梦会喜欢的留下,余下的才命海涛看着挑拣了给各宫送去,可这礼品里却有一样非给孙氏莫属,那是太后娘家亲戚寻访高人得到的保胎良药。
朱瞻基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只让海涛送去给孙贵妃。
海涛偷偷拉了知梦在一旁:“夫人,奴才觉得这东西奴才去送倒不如您亲自去送的好。”
“为何?”知梦问道。
“您想啊,一来,这是国舅家送来的,您若亲自去送放低了些姿态想必太后还会高兴些,奴才说句您不爱听的,皇上为了您与太后没少争执,其实太后也未必是计较您什么,兴许就是怕您将来专宠后宫令皇上少了子嗣,您也知道,皇家最怕的便是这个,若您去送便表明了您不介意其他妃子孕育龙嗣,太后能不高兴?二来……”海涛瞧她,一脸讪笑:“奴才这句兴许您又不爱听。”
“你说。”知梦道。
“自皇上登基以来甚少流连后宫,幸得恩泽的妃子更是少之又少,想必后宫对您的怨恨自然不少,此时正巧孙贵妃有了身孕,您去又拉近了关系又……这保胎药自然是奉皇命送去的,妃子们见皇上如此重视自然对您的敌意便少了。”海涛说道又觑她一眼:“这第三……”
“这第三是皇上也不为难不必总是担心着我不高兴是不是?”知梦说道。
“夫人明鉴。”海涛说道。
“我去送,不为别的,只让皇上少操这些不必要的心也值了。海涛,你把东西拿来我送过去。”知梦说道。
“东西甚是沉重,还是奴才来搬。”海涛说道。

往孙贵妃宫里来,门口的太监宫女们不知都忙什么去了,竟没有一个人,殿中的宫女告诉知梦贵妃娘娘去奉先殿上香还未回来,知梦让海涛放下补品只说改日再来便走了。
出了门知梦有些后悔,她知道,在宫中,有了身孕的女子因为有了筹码便常干些诬陷他人之事,如今这补品离了手若有什么问题便难说清了,海涛听闻她的担心便劝她:“夫人,这您有何担心?这补品可是国舅府进呈的,谅谁再胆大又敢与太后过不去么?”
知梦放了些心。
想到孙氏在奉先殿,离此处也不远,不如与她知会一声才好,知梦与海涛便向奉先殿来了。
奉先殿的门掩着,但仍挡不住香烛的味道。
正欲叩门却听得里面的抽泣之声,虽压抑但也听得到,同时还有宫女的劝慰声。
“娘娘,您别哭,此时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龙嗣着想啊,有了龙嗣又有太后娘娘在您还怕有什么过不去的?”宫女道。
“傻丫头,我不是哭,我是高兴,终于我也能为皇上做些什么了,虽比不上圣眷夫人做的,但好歹也算出了力。”孙氏的声音。
“娘娘,奴婢有句心里话一直没敢说,就怕您多了心思,那萧夫人做了什么?不过就是海涛胆小她下了手而已,咱皇上在宫里若不是得您处变不惊的遮掩怎能如此快速掌握宫中、京中局势?到头来,皇上倒是把功劳都算在萧夫人身上了,您的那些担惊受怕倒是提也不提,如今您怀了龙嗣,皇上才来看过几次?想当年在东宫的日子……唉,娘娘,您也别往坏处想,左不过那萧夫人是不能生养的,皇上再宠着又能怎样?”
知梦一个晃神差点就要往那门上扑去,好在海涛眼疾手快扶住了。

 

 


五十四章

知梦扶着海涛的胳膊只觉得周围都在旋转,不过她很快便定住了心神,缓缓睁眼,眼中已不复有一丝波澜。
拉着海涛悄悄退得离殿远了些让海涛前去通报。
海涛担心地看她一眼才躬着身子前去拍门说圣眷夫人求见贵妃娘娘。
里头有了些微的响动后殿门开了,表情平静的宫女开了门,里头孙贵妃正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

知梦看着眼前这张脸,成熟的明艳之美,比之身子骨永远不大好而过于瘦削的胡氏看着健康许多,又因在宫中多年,比之小家碧玉的影妃便又多了份沉稳,不似影妃那般喜形于色。
“这么冷的天妹妹怎么来了?”孙贵妃问道,虽笑着,但仍旧看得出不很自然,眼角还有丝湿润没有隐去。
“国舅府送来了安胎的良方,皇上本要晚膳时一并带过来给你,可是忽然又有了交趾的特使来见,皇上怕来不及便命我送来。”知梦说道。袖中的手种种地捏着铁环,只是,如今的铁环已不复当年的光滑,那些镶嵌的珠宝玉石实在有些硌手。
孙贵妃谢过了又诚挚邀请她去她宫里坐坐,知梦推托有事让她好好养着便告辞了。

回乾清宫的路上知梦只字不言,海涛跟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回了乾清宫,朱瞻基不在,知梦便捡起出门前的伙计忙活着。
手里虽忙着心却一团乱。
她不是初入宫禁的天真少女,她知晓女人们惯用的手段,说的话自然也都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若是影妃怕就信了,可她是萧知梦,所以她会分辨,而正因为会分辨所以才心里一团乱,此时她执拗信了那句“他未离宫而是身在孙妃宫中布置大局”。

朱瞻基在朱高炽暴崩不到一个时辰便及时出现,这一直是知梦心里的疑虑,从醒来后见到他她便疑心着,并且暗暗盼着那不是真的,于是,这几个月来她选择把这长在心里的小疑团忽视,朱瞻基对她太好,她几乎都要忘了。如今却有人生生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