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遥看着施晓然,低声道:“我把她打发走了,关舵主主管锦州分舵,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又不是逼你把她打发走,再说,你也不曾问过她的意思,怎么知道她就高兴你把她送走?”

“她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你不高兴我就在意,所以顾不上那么多。”顾北遥揽过她的腰,“不要生气好不好?这里吵吵闹闹,歌舞也没什么看头,我们早点回去。”

施晓然失了兴致,抿着嘴点了点头。

顾北遥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施晓然离开了宴席。

腊月的夜晚是有些寒气的,灯笼挂满长廊,大多以红色为主,像一朵朵笼着淡淡烟雾的红云,在特殊的地方也会有七彩琉璃灯,画着福禄寿三星的吉祥画,空气中浮着腊梅的暗香,幽幽淡淡;远处的喧哗声越来越远。

两人并着肩,一路走过,隐隐罩罩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一起,交叠成一人。他侧着脸温和问道:“冷吗?”

施晓然摇摇头,“不冷。”

“要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你就说出来。大哥说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不能什么话都说,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玄妙。不过我就想你每时每刻都是欢喜的。”

施晓然带了些许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没有生气。”

顾北遥轻轻一笑,“后天就是除夕,你那里过年都是怎么过?要是有特别的事要做的话先提出来,也好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我那里过年越来越没有气氛,也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年夜饭,然后看歌舞表演。挺没意思的,入乡随俗,这边怎么过就怎么过。”

“到时请个戏班子来唱唱戏,也热闹一下。元宵的时候安城有灯会,我不能陪你去看,要是想去的话多带些人。”

“今年不想去,找几个工匠做几盏花灯挂在沉华殿就好,等明年你再带我去吧。依云二月就成亲了,在吴州,我能去吗?”

“那时我应该在解毒,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备份礼送过去表示一下心意。”

施晓然闻言黯淡了几分。

顾北遥轻叹一口气,“实在想去的话就去吧,吴州还算安全,我安排一下人手,不要待得太久。我若闭关排毒也不能将你困在七阳宫,你晓得我会担心你就好。”

施晓然淡淡展颜,停了步,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

顾北遥不明所以,轻问:“怎么了?”

施晓然一脸恬静安淡,将手慢慢放在他的腰上,头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淡淡的声音:“北遥,和你在一起,很好!”

他也伸出手搂住了她,也不管暗影中是否藏了人在偷看,只觉这样便是很好,安安稳稳。

良久,顾北遥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天冷,路还远,我带你回去。”

“嗯。”施晓然闷哼一声。

顾北遥抱起她,移形换影,向沉华殿而去。


过年的那些事
除夕那天,顾南远送了她一块令牌,笑道:“大过年了,不知道给你包什么样的红包好,还是拿着这个看有什么顺眼的自己去取。这块令牌只能你自己使用,七阳宫大部分地方都能出入,也可以调派几个人。”

施晓然接过,腆着脸道了谢,回到顾北遥身边时脚步轻盈,心中暖意融融,不是因为令牌到底有多大作用,而是顾南远的心意,他说话的时候不像运筹帷幄气势凌人的七阳宫宫主,更像普普通通温和良善的大哥。

那晚燃了爆竹,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硫磺味,是过年的气息;所有的灯笼全部点上,彻夜不熄,将摘星峰的宫殿映得宛如九天宫阙。还搭了戏台,戏子扮相端庄大方,鲜艳夺目,唱腔圆润凝华,台下一众仆从侍卫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迸发出笑声。施晓然虽然听不懂,但也觉得生动有趣,比起越来越商业化的春晚来得有形有色。

楼上隔间放了火盆,顾北遥还给她的椅子上铺了厚厚的褥垫,一旁的小火炉上煮着茶水,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腾,小桌上是点心瓜子,施晓然倚在他身边眉眼弯弯,咯咯笑个不停。对戏曲她看不懂,问了几句发现顾北遥除了知道是哪个故事,跟她一样完全不懂唱腔调子之类,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兴致,对着戏子的装扮头饰、步伐动作评头论足。

顾北遥眉舒目展,嘴角笑涡时隐时现,他不喜欢热闹,往年这个时候他通常也是一个人呆在沉华殿中,看一屋烛火燃尽。戏子依依呀呀的腔调散在空气中,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过年是个欢快的节日。

除夕按照习俗是要守岁,彻夜不眠,故而这晚的戏也唱到了深夜。施晓然起先兴致很好,信誓旦旦地说守到明天天亮,过了子时之后两眼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最后还是顾北遥将她抱回了沉华殿。

过了两天她又去泡了温泉,身上的疤痕很淡很淡,泡的全身通红后,她又抹了药,相信再来两回定会看不出来。穿衣出来后发现天空发白,沉云堆积,旁边的丫头忙道:“这是要下雪了!”

“要下雪了啊!”施晓然喃喃自语,下雪的冬天是充满韵律的,对着山上雪景带了几分期待。

一路往回走,绕过花园小径,转过长长的回廊,却瞥见一旁的大道上走着两个人,熟悉的眉目,熟悉的身段,一把短刀背在身后,施晓然愣愣看着,先是惊讶,后是怀疑,有一瞬间的窒息,像是被堵住的水流,突然冲破堵塞之物,自由流泻,她突然奔了过去,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不可置信道:“白九,你还活着!”

她的力气很大,指甲由于用劲过大而泛白,疑惑、惊讶、激动在心中奔腾不息,似乎为了证实站在前面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幻影,她甚至使劲摇晃着他。

被她抓住的人的确是白九,他身形一颤,先是讶异,继而也是欣喜,“是,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兴奋如浓厚的云化雨而下,却又夹杂着不堪回首的悲伤,施晓然语无伦次,一阵酸楚,几乎落下泪来,“真的是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施姑娘,你,你先放开。”白九可是谨守男女之防的人,接受不了施晓然如此的热情,少年面上泛出薄粉。

施晓然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脑神经被激动冲击,嗡嗡作响,这么久,虽然她不提起,但那是她见到的第一场杀戮,像是火红的烙印烙在心上,无论是风吹还是雨润都会激起一片疼痛,除却时间,别无愈合的办法。少年的微笑化作尘埃,而此时,他竟得以复生重现,没有什么词语可以描述她心中的激动,像是久病之人得到一颗仙药,她双手似铁钳般牢牢抓住,生怕下一刻就会消失,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伤心了好久,你还活着,还活着……”

白九却芒刺在背,他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二宫主面如冷霜,一双眼冷冷扫过施晓然抱着他的两只手,顿时浑身血液凝滞一般。白九拉了拉她的衣服,“施姑娘,你先放开,二宫主来了。”

无奈施晓然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到你被打下悬崖,脑子里总是忘不掉……”

白九不敢把她的铁爪拔下来,看着二宫主步步逼近,面上寒冰越结越厚,他急了,一张脸越发涨得通红,“快放开。”

半晌,施晓然才从激动中平复,松了手,“我太高兴了,你竟然没事。”

白九趁她松手,连忙后退两步,欲哭无泪道:“二宫主,不是我!”

施晓然回头才看到顾北遥已在自己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你看,白九没死,他还活着。”

“我知道。”顾北遥淡淡道。

“你知道怎么不说,害我一直好伤心。”

顾北遥伸出手抹了她眼角泪花,“我也是前两天才知晓,没想到你这么在意,竟然哭了。”

施晓然把他的手拉下,双眼含了水光,潋滟生波,缓缓道:“我是太高兴了,我一直以为他死了,眼前总会浮现那日的屠杀场面,和白九也算熟,总是忘不掉他那时的样子,就像噩梦一样。”

她不想再说下去,转头看向白九,“你怎么没事了?”

白九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天我被打下悬崖,幸好被挂在一颗老松树上,当时就晕了过去。过来爬了上来,因为受了重伤,迟迟回不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施晓然清风霁月一笑。

顾北遥也看了一眼白九,不冷不热道:“伤痊愈了再练功,以后多小心。”

“多谢二宫主关心!”白九硬着头皮答道,只觉全身一半置于烈焰之上,一半又沉入冰窖之中,心中宽面条泪,施姑娘,被你害了。

“你这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施晓然嗔道。

“回来以后事务较多,也没想到施姑娘如此挂心在下。”白九小心回道,虽然二宫主气场强大,但有人记挂自己的生死恰如冬日暖阳,照得心口暖洋洋。

顾北遥不想看他二人继续攀谈,扶着施晓然的肩膀,和声道:“回去吧,外面风大。”

“我还想和白九聚聚,”又半道改了口,“算了,以后吧。”

她对白九笑道,“改天再去找你!”

话刚落音,顾北遥便拉着她往回走。

施晓然脚步轻快,觉得眼前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白九还活着,这是过年遇到的最好的一件事,北遥,你说是不是?”

顾北遥抿着唇,点头“嗯”了一下表示同意。

“这个年高兴的事还是挺多的,听说要下雪了,好事成双,好事成双!”施晓然偏着头看他,语调欢快,“记得你说,七阳山下雪风景很美,是不是?”

“还不错,看这天快了。”

“是不是今晚就会下?”

“说不定下午就会。”

“那太好了,等雪积厚了,我要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就在沉华殿的院子里。”

她面上带了粉色霞光,双眼泛着秋日湖水的清澈明净,顾北遥被她感染,微微勾了勾唇,“随你,不要着凉就好。”

果然如顾北遥所说,下午雪花纷纷扬扬而下,飘飘洒洒,如羽毛轻舞,又似柳絮飘摇,轻灵洒向人间。施晓然穿越之前见的雪不多,又生在嘈杂城市之中,雪花一落地便被人踩在脚下,汽车一碾便成了一汪污冰渣水,即便是积了一星半点也难见纯洁之美。但这七阳山的雪便多了韵味,落地无声,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纷扬之中。

她未撑伞,在纷飞的雪花中徜徉,六瓣雪花落在衣襟上,薄薄的一片,每个菱角都见得分明,水晶般透明清澈。有些粘在她长长的头发上,墨黑中透着一点白,灵动秀美。

顾北遥慌忙撑了油纸伞罩在她头上,“哪有你这般玩法?不怕生病么?”

“我哪有那么娇弱?你总是以为我没习武就娇弱得一塌糊涂,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女子体质本来就弱,没习过武更容易生病。”

施晓然不理,接了一片雪花,“北遥,你看,是不是很美?”

顾北遥无奈,“回屋里看吧。”

施晓然不挪步,仍是兴致盎然,面上的笑容比雪花更纯美几分。

顾北遥不想扰了她的兴致,道:“回屋先穿件衣服,我带你去处更美的地方。”

“真的?”

“不过不能待太久。”

“好。”

带了厚厚的风雪帽,长长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顾北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头靠在胸前,紧了紧身上大氅将她也盖上,将一把伞插在背后,聚集内力,轻功跳跃,在雪中穿梭。

半柱香功夫,施晓然双脚着地,听得头顶声音:“到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只见眼前一汪湖水,水平如镜,幽幽夹着缕缕烟雾,似层层薄纱,环绕的山峰静默黯然,峰峦垂悬于清澈透明的湖水中。远处有烟烟松枝,或浓或淡,近处几株梅花,或红或黄,雪花落入湖面,倏忽没了踪影,天地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悠悠雪花似穹庐洒下的花瓣,增添几分柔美,几分妩媚。

她想起,抬头问道:“这里你上次带我来过,没想到下雪这么美。”

顾北遥把油伞撑开,“这湖唤做天心湖,是七阳山一景,一年四季风景各不相同,以前下雪时我也常来。”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那湖水更清幽几分,“还记得你说要种很多的桃树吗?就种那片山坡上如何?春日漫山红遍,风吹花瓣入水,点点涟漪,也有意趣。今后我们在湖边搭个小楼长亭,煮茶看景,想来的时候便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是一片宽广的缓坡,杂树横生,倒是野趣横然,施晓然带了梨花般的微笑,“其他的也种下,梅花也要,冬天看起来才美。”

“你既喜欢,我定吩咐人种下。”

雪花悠悠飘下,天地静幽。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两个相拥的人便融入了这山水湖景。

他的声音在施晓然头顶幽幽传来,“大哥昨日跟我提起,再过两天我便要闭关排毒,你要有什么事只管找管事。”

施晓然双手环住他的腰,“我会一直等你出来。”

他知道她会等他,下巴轻蹭着她头顶的白色风帽,“时间有点长,要是想下山出去玩,跟毕涵说一声,他会安排人保护你。”

“多注意身体,莫要生病,若是病了及早行医。”顾北遥絮絮念叨,他总是有很多不放心,一年半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怕横生枝变。

“我都知道。”

他伸手拂去粘在她身上的雪花,随即把她搂得更紧。

·

大雪落尽,青竹变琼枝,松枝树柏,挂上蓬松的沉甸甸的雪球,那些光杆子的树枝上,也挂上了毛茸茸的银条。偶然摇晃一下树枝,雪花簌簌落下,玉屑飞扬。

从寝殿到院子大门,不过几百步,一盏茶的时间却还没有走完,施晓然时不时伸手弹一下树枝上的积雪,几分欢喜,几分担忧,几分不舍。

大雪催花开,一夜之间,赤金花绽,七阳宫人快马奔腾送上摘星峰,顾南远又唤人来通知了一声,他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多少有些急切。

两人慢慢走在小径,顾北遥眸色清清浅浅,“过几天你也该启程去吴州,多转转也好。我已经让人备好礼,你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好好玩一阵子,过不了多久我就出来了。”

施晓然浅浅笑道,“你自己也多注意,要是身体承受不住就不要继续,现在也很好,也不是非解毒不可。”

顾北遥将她额前一缕发丝拂开,轻道:“我知晓,不用担心。”

到了大门口,他顿了步,“回去吧。我又没走远,还在摘星峰,若有事来找我便是。”

施晓然灼灼看着他,黑发如墨,乌瞳深目,只想刻在心里,念想时翻出来看一看。她不动顾北遥也不愿先走,施晓然倏忽孑然一笑,“我回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好好解毒,我会等你。”言罢转身,步伐稍快,怕是慢上一拍双足就会生根,天空碧蓝欲滴,宫殿顶的积雪泛着亮晶晶的光,耀得人眼睛发花。

长裙曳地,顾北遥看着她的背影,双眼恰似皓月清澈,微微一笑,直到她穿过转角,身影不见,他才迈步离开。

薛神医的药室院中,顾南远早在此等候,似春日里播种的菜农,带了诸多希望。见他过来,又嘱托道:“不要逞强,慢慢来,时间耗久一点没关系。外面的事我一个人处理得来,还有厉凡、闻翔他们帮忙,施姑娘在七阳宫也断然不会受委屈,你无须挂念。”

顾北遥不知该对大哥说什么,出了一句:“大哥,我出去了一定帮你多分担事务。”

“这些我都应付得来,倒有一事等你出来做。”

顾北遥目带询问。

“等你给我生个侄子,让我乐一乐。”顾南远笑出声。

面上虽是笑容,心中也有担心,连薛神医都没有很大的把握,不过一搏罢了。

兄弟相视,不必多言,顾北遥忽想起还有一事,道:“大哥,派个任务给白九,让他在外面呆着。”

闻言顾南远被呛了一口,笑意更深,“知道了,去吧,有大事我会通知你,薛神医还在里面等你。”

顾北遥道别大哥,向内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沉醉无归》下周结文,还有更温馨的在后面哦
最近一直思考新文,无奈无果,先开一个中短篇过渡一下,也让自己放松一下。下面放上链接
走邪恶温馨向,请多支持留言。
一年
沉华殿目前的管事姓郑,功夫不错,和蔼可亲,只是年纪大了,不想再打打杀杀,便在摘星峰上和家人团聚一起,揽了个管事的职责,将大小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元宵节的时候,他过来问施晓然要不要去安城看花灯。施晓然觉得花灯这种东西不适合形单影只的人,便推脱了,不想夜晚却有人送来十几只形状各异的花灯,有红有绿,手工精致,亮堂堂挂满大殿,流光溢彩,施晓然感激郑管事心细,他却笑言这是二宫主提前吩咐下来。

过了两天她开始启程去吴州,带的人都是顾北遥提前安排好的。成亲前陈依云住在另一个别庄小院,看了一眼施晓然身后跟的人,虽打扮普通,那步伐与气息却暗示来人武艺高强,待人接物有礼,她笑着牵了施晓然到屋中,只道:“二宫主不但对你情深意重,还心如细尘,替你打点得妥妥当当,你比我有福多了。”

“都快成亲的人还说这些。”施晓然嗔道。

陈父陈母虽知晓,但还是碍于礼仪不便前来,睁只眼闭只眼让她的两个师兄过来打点,两位师兄见多识广,看出来人是七阳宫的人,一副如临大敌状,待陈依云解释清楚之后,方才释然。

虽然没有逶迤的陪嫁车队,婚礼也是低调举行,但是凤冠霞披都是昂贵精致的,沉甸甸的凤冠,真金打造,缀满宝石的凤凰展翅欲飞,一拿出来整个屋子都亮堂几分,施晓然吓了一跳:“这么沉?不会把脖子压断吗?”

“也不过七八斤,凤冠代表心意,岂会觉得沉?将来你结婚,保不定二宫主给你打个一二十斤的。”

“我才不要那么沉的,一点也不实用。”施晓然嘟哝,虽是不想顶在头上,但还是很想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目中含了几分羡慕,说起来顾北遥也没提过什么时候娶她的事,看着亮堂堂的一屋子,她也想要一个婚礼,无需奢华浪漫,郑重即可。

成亲第三天她就离开了,不愿打扰新婚燕尔,也不想给七阳宫的部署添麻烦,直接回了摘星峰。

二月春风吹起的时候,郑管事送来一只风筝,也说是二宫主之前就吩咐好的。大大的花蝴蝶色彩艳丽,飞得很高很高,在湛蓝的天空中投下倩影,却是无论多远,总有一根线在她手中,施晓然眼角微挑,看着高远的风筝微微含笑,正如两人无论隔了多远,能否相见,两心之间总有一线相连。

桃树挂上粉红,柳树开始抽条,她请来花匠打点院子,或是红红的山茶,或是色彩各异的鸢尾花,不少名品不断往沉华殿移植,三月暖阳高照时,春花胜放,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她对女红下棋之类的风雅没有兴趣,却爱上了种花,跟着园艺花匠学习,亲手挖坑刨土,栽桃种柳,一对中年夫妇都擅长园艺,对她更是亲近,悉心指导,不久施晓然也知道哪些花喜阴,哪些花好阳,沉华殿的花木也多是她亲手打理。更是和夫妇的小女儿冬灵谈得来,不知谁做了主张,冬灵就一直呆在沉华殿,和她一起侍花弄草。

四月草木蓊郁,她去了一次天心湖,微风拂过,湖面粼粼波纹,蓝的天,白的云,绿的树,倒映其中。湖边的山坡有匠人在忙碌,也有一片桃林已种下,低矮树枝上挂着绿叶,在风中微微颤动。过了几天有工匠拿着一幅楼宇的设计图让她过目,问她还有何要求,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整改,是一幢别致的小楼,占地面积不大,靠在湖边更添生动。她觉得心暖暖的,他不在眼前,却又无处不在。

五月安城有龙舟赛,顾南远来问她去不去看,她不想麻烦太多人,婉拒了。顾南远却执意让她出去走走,说是北遥的意思,怕她在山上呆着无聊,龙舟赛热闹,安城也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她还是头一次逛安城,身上银子足,看到新奇的东西便买下来。龙舟赛那天的热闹自不必说,便是平时也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路边的民间艺人多,几文钱的小吃做出来也是有模有样,栩栩如生,施晓然足足呆了三天,爱上了城西的一家烧饼,以后时不时出来逛一次。

六月底太阳火辣辣炙烤大地的时候,厨子送来一碗水果刨冰,冰砂较粗,但吃起来味道却是很好。施晓然疑惑这里的厨子竟然如此前卫,厨子却告知是二宫主半年前就交代过,她方念起这个东西她以前跟顾北遥描述过,说是自己夏季很喜欢的食物,却被他放在心上。她再点时,却是不允,只道二宫主已有吩咐,每次只能上一碗,绝不能多,想是担心她一时贪恋口食之欲,伤了肠胃。

七夕佳节,牛郎织女鹊桥会,她在安城的河边放了一盏河灯,愿顾北遥早日出关。汤汤碧水周围全是年轻人,那些单身男女含蓄委婉地睁着一双明眼,欲觅佳人相守此生。她问身旁的冬灵是否有了意中人,冬灵连说没有。施晓然只说等北遥出来,让他做主给她觅个良人,听得冬灵满面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