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谨慎开锁,像是提防四周般微微开门,户外寒气瞬间拂过朱美脸颊。男性呼出一口白色的气冲到户外,此时,他的侧脸首度
浮现在玄关的夜灯灯光。
是善通寺春彦。
不过,他在这种时间外出,究竟有什么事?
朱美抱持疑心,钻出刚才躲避春彦的阶梯下方。接着,就在同一时间…
…叽…叽…叽。
楼上再度传来踩木板的轧栎声。糟糕,还有人。朱美慌张转身仰望楼上,发现一个神秘的黑影。朱美备感恐惧而伫立不动,她没
有余力躲藏,还不由得脱口询问「是谁!」。但她错就错在不应该忽然询问。在下一瞬间…
「咕咚!」黑影一脚踩空,就这么成为落体,发出「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响亮声音,重重摔落阶梯。「咚咚咚咚…」
「呀啊啊啊啊!」
朱美害怕到就这么杵在原地放声大叫。像是保龄球滚落的神秘物体,维持这股力道把朱美当成保龄球瓶撞飞,滚到玄关才总算停
止。
「到、到底是怎样!」
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朱美面前,神秘物体若无其事迅速起身,在嘴唇前面竖起手指发出「嘘~!」的声音要求肃静。「请·安
·静!」
「最吵的是你!」
「唔,什么嘛,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朱美小姐。」说完松一口气的这个人,当然是鹈饲。鹈饲以感觉不到摔下阶梯受创的轻盈动
作站起来。「春彦刚才有来吗?」
朱美笔直指向玄关大门。「他刚才出去了。」
「什么?去外面?喔,这样啊,这样啊,那刚好。」
鹈饲不慌不忙拍掉西装的灰尘,看来毫发无伤。
「不用去追?你在监视他吧?」
「现在慌张跑出去,反而容易被发现。放心,不成问题。反正外面冰天雪地,他留下的脚印不会轻易消失,很快就追得到。」
他说的确实没错,无须慌张。朱美平复心情提问。
「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如你所见。我一直在监视春彦的房间,就在刚才,春彦寝室的门忽然打开,他从里面探出头,观察周围确定走廊没人
之后离开房间,身上穿着羽绒外套与长裤。我决定暗中跟踪,后来…」
「后来就摔下楼?」朱美叹了口气。「所以,春彦在这种时间去哪里做什么?」
「不像是在深夜和外遇对象幽会,总之跟踪他应该能知道某些事。好啦,差不多该追踪了。」
「我也要去。」朱美强行提出要求。「因为似乎很好玩。」
二
走出玄关一步,放眼望去都是厚厚的雪。雪地确实清楚留着一条刚才有人走过的足迹。就眼中所见,周边没有人影。足迹走出玄
关就往右,直接绕到宅邸后面。
「好,走吧。」鹈饲迅速带头沿着足迹前进,但是走到宅邸转角处,鹈饲忽然抱头大喊。「啊哇哇哇,糟了!」
「什么啊,怎么回事?」
「雪这种东西是双刃剑,我太大意了。」鹈饲转身指着两人刚走过来的路,纯白雪地清楚残留两人刚造成的足迹。「如果春彦现
在回来发现这些脚印,将立刻察觉有两个人跟踪他,我们的真实身份将会败露。」
「这么说来也对。」朱美再度失望叹气。「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太慢了。」
「坦白说,我没在雪地跟踪过别人,因为我们的城市很少积雪。」
「真是的,你有够冒失!」
「是我的错。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么急迫的场面,你紧抱那是什么东西?」
「咦?哪有什么…啊~!」朱美紧抱着保温瓶。「糟糕,我应该放屋里的。」
「哎,事到如今也无从挽回。留下的脚印没办法消除,追踪春彦不能半途而废,你的宝贝保温瓶也不能扔在这里吧?」
「这保温瓶没那么宝贝就是了。」
最后,两人下定决心再度踏出脚步,并且祈祷降下的雪早点掩盖他们的脚印。
正如预料,春彦的足迹延伸到宅邸后方,笔直通往后院一隅的木造小屋。是储存园丁工具的仓库。仓库门开着,里头透出橙色灯
光,春彦似乎在仓库准备某些工具。
两人躲在树丛后方,等待春彦走出小屋。
不久之后离开小屋的春彦,左手提着明亮的提灯,右手拿着铲子。幸好春彦关门之后,朝着和侦探他们相反的方向前进。朱美松
了口气,旁边的鹈饲不自在地低语。
「提灯与铲子啊。该不会要在三更半夜铲雪?」
鹈饲与朱美等待一段时间之后继续追踪。春彦的足迹从后院回到宅邸正面,却没有前往玄关,而是沿着辽阔的西式庭园蜿蜒而去
。春彦拿着铲子究竟要去哪里?两人更感兴趣追踪,发现足迹最后通往宅邸西侧不远处。那里是鹈饲当作据点的车库,隔一段距
离的地方,是现在没蓄水的干涸葫芦池。
池边有提灯的灯光,使得春彦以及陌生孩童的身影浮现在黑暗中。寒冷导致春彦的影子微微颤抖,另一方面,孩童的影子动也不
动。仔细一看,这个孩童原来是池边装饰用的尿尿小童,当然不会动。但春彦不晓得想到什么事,自己使力硬是搬动尿尿小童,
而且是以双手抱着往上抬。看春彦顺利就抬起来,应该不是连接水管的正统尿尿小童,只是放在地面的摆饰。朱美靠在庭院的桃
树旁,不由得轻声询问。
「他在做什么?真是奇妙的光景。」
「我们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说出这句话的鹈饲拼命扭转身体,像是要让扭曲的松树枝枒和他同化。总之两人在暗处,专注观察春彦的一举一动。
春彦将抬起来的尿尿小童放在约两公尺远的地方,至今摆放尿尿小童的地面裸露在外。在不断降下的雪中,只有那里露出黑色的
泥地。春彦再度握住铲子,将前端插入黑土表面。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可以预测他接下来的行动。实际上,春彦也开始进行正如
预料的行动。沙、沙、沙…
他在挖洞。铲子挖出泥土的沙沙声、提灯的光线、持续降下的雪、全神贯注挖掘地面的男性身影。远眺这一幕的朱美,感觉一道
冷汗流经背脊。
「他究竟在挖什么?」
「天晓得。不提这个,朱美小姐。」鹈饲指着车库二楼提议。「要不要转移阵地到我的房间?那里刚好可以监视春彦挖洞,最重
要的是不会冻坏。」
没错,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会在春彦挖完洞之前冷死。死了就无法见证春彦在挖什么。
「明白了,走吧。」朱美二话不说就接受鹈饲的提议。
三
鹈饲与朱美以树丛或树干藏身,顺利抵达车库,跑上二楼进入房间。他们不可以开灯。这里没有暖气,即使是杀风景的房间,但
是有天花板与墙壁就令人谢天谢地。相较于寒风吹拂、雪花飞舞的户外,这里简直是天堂。朱美松一口气时,旁边的鹈饲打开附
设的衣柜检视。「我找到好东西了。」他从衣柜拿出工地工人穿的御寒衣物。「虽然不好看,但保暖功能非常好,这件给你穿吧
。」鹈饲将衣服拿给朱美。「相对的,我要保温瓶。」
就这样,朱美得到温暖的衣物,鹈饲得到温暖的咖啡。
接着鹈饲从自己行李取出望远镜,搬椅子到深处窗户旁边,将椅子反过来跨坐,仔细地以望远镜观察。
「嗯,挖很深了。现在洞的直径大约七、八十公分,深二、三十公分。」
「他究竟在挖什么?」
「天晓得,或许是在挖尸体。」
「怎么可能,哈、哈哈…你是开玩笑吧?」
「不,并不是完全开玩笑。至少他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深夜专程跑来挖洞,肯定在挖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算这样,你说他在挖尸体也太异想天开了,肯定是早期侦探小说看太多。」
「或许吧。但现在是深夜,又下大雪,加上古老的宅邸和神秘的画家,难怪他在暗中挖洞。这些要素组合成舞台简直完美吧?不
把这个场面想象成挖尸体反而困难。如果他不是在挖尸体,那是在挖什么?难道是温泉?」
「我觉得不是温泉。」
「看吧,不是温泉就是尸体。」
「只有两个选项?」朱美觉得两种都不可能。「喂,借我一下!」
朱美半强硬抢过鹈饲手上的望远镜观察窗外。雪依然不断降下,善通寺春彦继续孤独进行作业。他蓬乱头发、紧闭着嘴默默挖洞
的样子,没有白天那位圆融理智画家的影子,简直像是另一个人格转移到春彦体内。
不知不觉,洞的深度即将达到四、五十公分。春彦像是要测量洞的深度,将铲子立在洞的中央专心注视,接着再度开工。和刚才
一样,露出骇人的表情默默挖洞。
朱美再度提出相同的问题。
「他…他究竟在挖什么?」
「天晓得。」鹈饲说完从朱美那里抢回望远镜观察。「就我看来,那个人果然是在挖某人的墓。」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朱美刚才以望远镜观察之后也这么认为。
「那么,究竟是谁的尸体?」
「问这个问题还太早,等挖出尸体再问也不迟。喔,看来洞已经挖得很深,我觉得差不多该挖出一些东西了…咦?」
鹈饲以紧张的动作,重新握好望远镜,状况似乎出现变化。朱美也跟着以肉眼看向窗外,看得见雪幕另一边有个模糊的男性身影
。在提灯光线之中,善通寺春彦单手拿着铲子伫立不动,直到刚才都持续活动的躯体失去生气,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春彦的样子不对劲。」
「嗯,确实不对劲。春彦动也不动,不晓得是洞挖好了,还是纯粹暂停而已…啊!」
在两人注视之下,春彦忽然双手抱头,像是在独自放声大喊。强风迅速盖过他的叫声,没能传到两人耳中,但从远处也清楚看见
他异常激动的样子。接着春彦再度以双手握铲子,猛然填平刚才耗费许多劳力挖到现在的洞。短短几分钟,耗时许久挖出的洞,
再度还原成平坦的地面。
春彦填平洞之后,把搬到旁边的尿尿小童摆饰再度放回原位,如同要隐藏挖洞作业的痕迹,而且展现一板一眼的个性,进一步以
铲子将四周弄乱的雪整平,然后拿着提灯与铲子一溜烟跑向宅邸。就这样,葫芦池周边再度恢复原本的宁静。
目睹这一连串状况的两人,同时歪过脑袋。
「所以是怎么回事?」
「嗯,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挖出什么尸体啊?」
「不能这么说吧?从这里看不到洞里,或许洞穴底部有某种东西。不对,春彦确实发现某种东西的样子,里面果然有玄机。唔~
看来必须亲眼确认那个尿尿小童下方的地面。」
「咦!」朱美哑口无言。
换句话说,鹈饲想亲自挖开可能埋尸的地面。朱美当然很认同这种必要性,虽然认同,但说到是否要参加就是两回事。在深夜挖
洞应该不是年轻美女该做的工作,就算他拜托,办不到就是办不到。没办法了,这时候就尽力展露可爱的微笑吧。「鹈饲先生,
加油啰!来,手电筒给你。」
「事到如今,居然要我自己挖?」
「难道你要我帮忙挖坟墓?」
「我刚才借你御寒衣物吧?」
「我刚才泡咖啡给你喝吧?」
四
后来,两人决议由鹈饲挖洞,朱美负责以手电筒照明,并且注意周遭动静。深夜的挖洞任务,以这种绝佳的职责分配付诸执行。
两人走出车库二楼的房间,来到寒风吹拂的户外。鹈饲先到车库一楼,拿出一把铲子。
「简直像是预先准备的,为什么?」
「只是凑巧。应该是定期前来的园丁或某人拿来铲雪,就这么放在车库。这样刚好,我就拿来用吧。」
省下到仓库找铲子的工夫,确实很方便。两人迅速跑到葫芦池旁边的尿尿小童。鹈饲默默抱起摆饰移到旁边,覆盖白雪的地面出
现一块裸露的地表,土壤又黑又湿。
「就是这里。」朱美以手电筒照亮该处。
「好,开工。」鹈饲用力将铲子前端垂直插入漆黑地面。挖过一次的泥土很软,铲子前端一鼓作气插入地面,一铲就发现挖出来
的土多得出乎意料。「这样的话,可以轻松搞定。」
鹈饲默默动着铲子,朱美移开视线,以免看到洞里的样子。
沙、沙、沙…
不过,铲子响起的声音传入耳中,朱美的视线不知何时被引诱得投向洞里。洞眨眼之间就挖到三十公分深,并且顺利地逐渐挖到
四十公分深,没挖到任何东西。挖到五十公分深,还是没变化。然而,继续往下挖一阵子之后,鹈饲的铲子尖端忽然发出「喀」
的低沉声音停止。
「怎么了?挖到什么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土忽然变硬。」鹈饲的语气听起来明显失望。「看来,往下就是还没挖过的硬土。」
「也就是说,春彦挖到这么深就停了。」朱美看着洞底。「什么嘛,果然什么都没有吧?只是普通的洞。」
再怎么细心注视,洞里别说尸体,甚至连昆虫残骸都找不到。洞里一无所有的事实,使得朱美稍微放心,莫名有种想笑的心情。
「看吧,果然是想太多。啊~吓死我了!鹈饲先生一脸正经说什么『有尸体』,害我也完全以为是这么回事,好蠢。冷静想想,
善通寺家是传统名门,庭院怎么可能埋尸体?」
「唔~我推测错误吗?」鹈饲以遗憾的表情观察洞内。「既然这样,春彦为什么在深夜刻意挖这个洞?而且还那样大喊…你也看
到春彦喊得很吓人的样子吧?」
「确实有看到,他那样简直是精神错乱。当时他究竟在喊什么?」
「嗯,说不定是…!」
「说不定是?」
「『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得知国王秘密的年轻理发师,在原野正中央挖洞之后大喊「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这样。
「怎么可能啊!」
五
鹈饲与朱美把刚才挖的洞漂亮填平,暂时返回宅邸。进入玄关一看,墙上时钟显示凌晨两点,身穿睡衣又披一件上衣的远山真里
子就在时钟旁边,像是在屋内迷路般四处徘徊。真里子一看到朱美他们就主动跑来,照例以又快又流利的关西腔开口。
「啊啊,你们两位!在这么天大的时候跑去哪里啦,太过分了,真是的!我怕死了,你们究竟跑去哪里?」
「真、真里子小姐,不好意思。」朱美不清楚现状,但姑且以忠实帮备的身份尝试解释。「那个,我和他一起,一直,那个,在
外面一起…」
「啊,原来如此,你不用说完,我懂我懂。」
慢着,你这样就当成听懂也很麻烦…朱美觉得她有着不必要的误会。
「不提这个。」鹈饲插话切入正题。「真里子小姐,您似乎遇到某些问题。这么晚了,究竟发生什么事?」
「对,这是重点!」真里子竖起食指,像是称赞鹈饲询问这个问题,接着以如同要揪住鹈饲般的气势诉说现状。
「那个,不太对劲,伯父不在家!在这种三更半夜,他肯定没办法去任何地方,很奇怪吧?我好担心。」
「好了好了,冷静下来,麻烦按照顺序说明好吗?」
「那个,我直到刚才都在睡觉,却不知为何醒来,然后…」
她讲得冗长又麻烦,以下是她陈述的重点。
远山真里子在自己卧室睡觉,却忽然醒来。她觉得既然醒来就去上个厕所,离开卧室时,发现春彦书房的门开着。真里子觉得不
对劲而看向书房,但房里没人,只有桌上的台灯开着,她立刻莫名觉得不安。春彦个性一板一眼,不会开着电灯或房门没关。察
觉异状的她前往卧室看看,然而床上也没人,四处都找不到春彦。
「…我还没找遍宅邸每个角落,所以还不能断言,但伯父该不会出事吧?」
远山真里子以由衷担心的表情诉说不安。
「明白了,总之去卧室与书房看看吧。」
鹈饲自然而然掌握场中主导权,带着朱美与真里子跑上楼。
三人穿过二楼走廊,首先前往卧室。这里是朱美他们白天和咲子夫人秘密讨论计划的卧室。鹈饲敲门做个样子之后开门,卧室中
央的巨大双人床没有人影。
「确实完全没人,床也没躺过的痕迹。」鹈饲将手伸进床单与棉被之间,然后摇头。「也感觉不到体温。」
也就是说,至少春彦挖洞之后,没有回到这间寝室上床。那么,身体冰冷的春彦究竟去了哪里?
三人离开卧室,改为前往书房。沿着走廊并排的房门,有一扇是半开的,里头微微透出光线。是春彦的书房。探头一看,里面是
整理得井然有序的空间。看得见摆在墙边的高书柜、摆在一角的电视与计算机、录像带与DVD的收藏架,却没看见人影。即使如
此,窗边的稳重写字桌上,悬臂式台灯无意义地照亮空间。
「方便进去吗?」
「其实不行,伯父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间书房。但现在无妨吧?毕竟门开着。」真里子说完率先入内。「我也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
鹈饲缓缓踏入室内环视。
「确实很奇怪。门开着、灯开着…」鹈饲笔直走向桌子,指向桌旁。「抽屉也开着。」
三层抽屉的最上层,就这么拉开数公分没关。
「可以看里面吗?」鹈饲如此征询真里子。真里子一副无法压抑好奇心的感觉,反倒是积极催促鹈饲。「快打开吧。」
鹈饲立刻将抽屉完全打开,如同把头伸进去般翻找。
「文具、收据、信、通讯簿、名片、旧钱包——里面有少许零钱。此外…咦,这是什么?」鹈饲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类似珠宝
盒的绿色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散乱收藏五、六把钥匙。
「里面是钥匙。」
「种类各有不同耶。」
「似乎如此。」
鹈饲将小盒子放回抽屉,接着专注检视书柜与录像带架。书柜当然存放美术相关的书籍,但也有不少小说。录像带与DVD几乎都
是外国电影,从片名就知道大多是悬疑电影。春彦似乎喜欢希区考克的作品,代表作一应俱全。
鹈饲从录像带架移开视线伸直身体,环视房内是否有其他线索。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他的视线。
「咦,这是…」
是女性的肖像画。画中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性,身穿低胸礼服注视这里。礼服是鲜艳的红色,女性脸蛋似乎隐约泛红。画作右下
角看得到善通寺春彦的签名,应该是他的作品。从作品看来,画家的画技或许三流,但画中模特儿的美貌一流。
「好漂亮的女性,是谁啊?」
「天晓得,打扮得好像好莱坞女星。」
「我也第一次看见耶。」真里子以陶醉目光欣赏这幅画。「说不定是前妻。」
真里子出乎意料的这句话,引发鹈饲的兴趣。
「前妻?在下第一次听说。老爷和咲子夫人是再婚?」
「好像是,但我也没听说详情。伯父与咲子小姐似乎都不太想提这件事,所以我也不太能聊这个话题,毕竟挖别人的往事不太好
。」
「原来如此,在下认为这是明智的判断。那么,大致明白书房的状况了。确实会令人觉得老爷凭空消失。」
鹈饲像是调查结束般转身,朱美不得已跟着踏出脚步,却忽然感觉脚底踩到粗糙的东西而停步。
「哎呀,什么东西?」她立刻蹲下来确认踩到什么异物。铺在地面的褐色地毯,黏着湿润的泥土。而且仔细一看,不只是这里,
地毯上好几个地方都有湿泥土。「怎么回事?」
鹈饲以手指挖起泥土审视,接着忽然以夸张动作起身,装模作样注视自己的脚。
「啊,这下惨了。朱美小姐,这不是别的,正是我和你鞋子上的泥土。糟糕,我们弄脏老爷的书房了!」
「咦…这…」这怎么可能?朱美原本想这么说。
「不,肯定没错!」但鹈饲在她开口前断言。「这是我们从外面带进来的泥土,和老爷完全无关!」
是是是,我知道了…朱美不再说话。鹈饲郑重向真里子道歉。「非常抱歉,等等我们会清理干净,请见谅。」
「向我道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就是了。不提这个,先找伯父吧。我想他不会在这种时间外出,肯定在宅邸某处,说不定是在
哪里心脏麻痹动不了。我们三人分头找,肯定找得到。」
「不,这可不行。」鹈饲以坚决语气回应。「应该三人一起找。」
不像帮佣的这种语气,使得真里子的表情瞬间浮现「为什么?」的疑惑阴影。鹈饲连忙像是掩饰般说下去。
「没有啦,换句话说,那个,毕竟夜深了,必须考虑外人可能潜入宅邸,在下觉得尽量不要落单比较好。」
真里子像是咀嚼鹈饲这番话般低头片刻,接着说声「说得也是」,抬头轻拍鹈饲肩膀。「你挺可靠耶,比起司机更像保镖。」
「这样啊,毕竟在下做过类似的工作。」
「好,那就三人一起走吧!」
「在这之前…」鹈饲缓缓取出手机,向真里子确认。「在下方便联络夫人吗?毕竟现在是老爷失踪的紧急状况。」
「啊,说得也是。我不在意。知不知道号码?」
「知道,在下问过。」
鹈饲说完稍微远离真里子,立刻打手机给咲子夫人。
「…」
「怎么样?」朱美轻声询问。
「不行。」鹈饲摇头回应,将手机收回口袋。「对方关机。毕竟是这个时间,大概在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