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爱情不就是这样吗?
妈妈,写到这里,我不知如何写下去了。您或许会感到欣慰,因为您的女儿终于情窦初开,终于对爱情有了自己的理解,终于找到自己合适的人了,如果您在,您会鼓励我,让我大胆去追寻吗?
可是,当我告诉您,他是我的老师,您还会鼓励我吗?
妈妈,请您不要责怪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自己的老师,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灵魂里了。
妈妈,这段感情我埋藏得很深,我没有跟别的人讲,旁人的风言风语我也从来没有去理会。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感情的哑巴,三缄其口。可是嘴巴不说话,却丝毫不影响味蕾尝到苦涩。上大学前,我跟每个花季少女都一样,花痴过,憧憬过,希望能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希望享受一场白衣飘飘的爱情,不管它的结局是悲是喜,过程是笑是泪,我都愿意尝试。可是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这样的一场不能说的爱恋,这场爱恋,一开始就注定是卑微的、苦涩的、孤单的,我的生活,就像六岁时,您带我去少年宫学游泳,教我蛙泳的老师特别凶,他总让我要闷头闭眼在水里游两米,才能浮出水面换一口气。
我跟您抱怨,说憋得慌,喘不过气,没有阳光,看不到方向。
现在,我仍是这样抱怨,却也甘之如饴。
妈妈,我曾经想,现在虽然开放,但是对于师生恋还是有些苛刻。所以,我悄悄地打算着,等我毕业了、工作了,不再是学生了,我再勇敢地去追寻我的感情。可是,现实却不允许我这样打着小算盘。
有个诗人叫臧克家,他曾经有一首诗这么说的: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
现实就是这样的。
您说天下之大,可偏偏还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的老师,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友,她的名字和我几乎一样,她的样貌和我也几分神似,可惜的是,她死于一场车祸。
所以,您一定明白我想说的话,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替身。
您别生气,您跟我说过,爱情不论对错,只分先后。
谁让他们爱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干瘪的初中生呢?退一步想,即便是我先一步遇着他,没有前人的铺垫,想必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您在天堂遇到她,请转过她,她真的很幸福。
妈妈,我向您道歉,您跟我说的自尊自重,我在这场暗无天日的爱情里,几乎快忘却了。
不活还好,被浇过一盆冷水后,我又清醒了,我都想起来了。
妈妈,说了这么说,我想跟您说下我的打算。现在我大五伊始,幸运地有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这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我却犯了愁。
妈妈,原谅我,我不想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了。
妈妈,您留给我的嫁妆,我想先动用一部分。您的女儿不傻,即便是现在开始准备出国,辛苦一点,都来得及。
妈妈,您说,我做得对吗?您支持我吗?
渴望在梦中与您相会。
非常非常想念您的女儿程宁
即日
桌上的应急灯黯淡地几乎快熄灭。宿舍里的白白、吴欢和乔娜,都已经进入了?鸬乃?摺:诎盗?肿潘闹埽?蛭镆黄?材?4餐返囊构獾缱又拥蔚未鸫穑?⒊鲇陌档睦豆狻?
我渴望着与母亲在梦中相见,可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便联系了暑假一起实习王凯。在听明白我的意图后,他在电话那头二话没说打着包票:“这事儿没问题,我安排一下,这周末应该就能上课,一会儿我确定了把地址和时间短信发给你。”
我连声道谢。放下电话在桌前想了一会儿,我又给自己大概列了个计划表,瞅了瞅觉得差不多,便拎起包出门取钱了。
回来的时候,吴欢正在阳台洗衣服,见着我,两手泛着白花花的泡沫扭着头对我道:“小宁,我今天碰到你爸爸了。”
“我爸爸?”我不由一愣,“在哪儿?”
“在系馆。”
“系馆?”
“是啊,他没跟你联系?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呢。”
“没有,我不知道这事儿,他来干嘛?”我心生警觉。
“他在教师橱窗栏转了一圈,见着我就拦住我,问我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姓顾的老师?”
我心头一跳,忙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停下手里放东西的动作。
“他又问顾老师在哪个办公室。我就跟他指了指三楼。”
我暗叫不好,父亲来不通知我,只问顾长熙的地方,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我都直觉没有好事儿。我不禁懊恼地埋怨吴欢:“你怎么跟他说了呢?”
吴欢被我问得一愣,片刻后贼兮兮地做恍然大悟状,“这么快就见老丈人了?别紧张嘛……”
我的眉头快皱成了疙瘩,又不知如何吴欢解释。吴欢见我脸色不大对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安慰道:“你别担心啊,这一时半会儿地肯定见不着,今天不学院开教职工大会么?办公室都没人。”
我闻言稍稍一松,这是学院的例会,每周一次,大约两小时。我看了看时间,父亲要是见不着人,不一会儿就会走。那么,他与顾长熙就不会碰面。
可是,饶是这么想,我的还是感到惴惴不安,父亲找顾长熙,又有什么事儿呢?
这周六,我便上起了新东方。
让我吃惊的是,一起的还有王凯。
“你怎么也……”我问。
“嘿嘿,上次分太低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正规学一次,重新考。”
“你上次托福多少分?”
“105,”他挠挠头,有些羞涩。
“……”
我要到时候能考这分,一不会重考,二也不会花这么多钱来上新东方了。
我不由多瞧了他两眼,觉得这孩子是有点憨。
再过了两天,系里开始统计保研的名额。
统计是在动员会上进行的,人手一个志愿表。雷一楠坐在我不远处的前面,我看见他刷刷添了几笔,很快便上台交了单子,出了教室门。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看向何处,然后走了。
背影很快融化在门外的光线中。
不多时,手机震起来。
我打开看,雷一楠的短信,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号。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我咬着笔头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想,原来心心念念的,不过如此轻飘飘一张纸。
我又抬头看了眼讲台,系主任油头秃顶,憨态可掬地坐在话筒前,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满眼期待。也许是大家都低着头,我抬头便显得格外明显,系主任发现我后,将目光移向我,笑得更加眯眼,又从眯成缝的眼中,透出明亮的殷切的光芒。
我赶紧低下头来。
纸张的名字下有两行字,写着“是否愿意参加保研”,后面是有两个方框,“是”一个,“否”一个。如果在“是”后面打钩,你得继续做选择题,是选择本校,还是外校。
我提起笔的时候,瞄了眼窗外,适时已临近九月底,荷叶开败,知鸟噤声。
我在“否”的后面,重重打了一个勾。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双更哦~
艾玛,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
【谢谢 shirely、大喜的地雷】


☆、60番外

  公交站边已等了许多人。车刚刚一到站,人群就跟洪水泄闸般地用上去,这个时候,你走也得走,不走别人也会推着走,一大群人咋咋呼呼、前推后搡刚挤上车,司机轻瞄一眼后视镜,一踩油门就走了。
肥胖的女售票员开始开始在车厢中游挤,扯着嗓子喊:“往里走走往里走走,要下的提前换啊……”时不时,还会推你一把,确定你已经被压榨到不能再压榨。
此时正逢初夏,天气渐热,却又够不上开空调。满车人都是汗,随便身边一人蹭你一下,俩人都跟擦了润滑剂似的,黏糊糊地全是油。
顾长熙好不容易在靠窗的地方拉着一吊环,刚刚站稳,司机一个急转弯,一车人就被耍的东倒西歪。
他不由往后挪了一步,还没回身,一个短头发小姑娘跟泥鳅似的从人缝里挤出来,一步占据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完了还不忘回头朝人群里招手:“快过来小宁,这儿有地儿。”
他还没见着另一个人在哪,一人就跟变魔术似的,一下钻到了他跟前。
过来的时候,小姑娘乙抬眼瞧了一下他,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笑了一下,眼里又带了点得逞的狡黠。
顾长熙觉得这笑容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还来不及细想,又一波人群涌上来,他只能再次往后退,身后是一个重量级的大妈,前-凸-后-翘。他不好意思再挪,只能稍稍提一口气,侧过身去。
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并且自我安慰着,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站了。
公交车七拐八拐地在车流中穿梭着。
忽然两个清脆的声音,像喜鹊般,叽叽喳喳地从周边嘈杂的声音中蹦出来。
——诶,你看到没?刚刚过去那路车的车号是731。
——731?那不是当年日军在东北的实验基地么?
——是啊,真奇怪。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那天我还看到一路车的车号是438。
——不是吧?真有这路车?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车来的时候,道路协管员还挥舞着小旗冲路边等车的人喊:靠边儿啊,438来了啊……
——哈哈,这公交公司怎么想的……
顾长熙本是无意听到这番话,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两个挤到他前面的小姑娘,短头发的侧着脸在笑,另外一个后脑勺对着他,乌黑柔顺的马尾辫,在他跟前晃啊晃。
车里闷得慌,窗边一大叔咕哝几句,呼啦一声把车窗开到最大,风猛然灌进来,几根又黑又亮的头发丝扫到他拉着吊环的胳膊上,带着些许酥-痒。他想起之前在国外,女人的身上头发上总是喷着香水,而这几根头发,若有若无,细得好似随时会断在风中,飘散出很淡很淡的清香。
他想起前两天在看到的百年润发的洗发水广告。
这俩小姑娘全然没有意识到她们的谈话引起了身后之人的注意,仍是嘻嘻哈哈地说着有趣的事儿。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蓝白相间的简单样式校服。稚气刚刚开始褪去,而女人的妩媚还没来得及展现,正是无忧无虑的好年纪,清灵灵的人儿在阳光下一照,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顾长熙被笑话所吸引,不禁又瞧了眼跟前这笑嘻嘻的两人。
有好长一段时间,顾长熙都不明白,为什么豆蔻年华的少女都这么爱笑。无论说什么,都会嘻嘻一笑,尴尬了会笑,不明白了会笑,心照不宣的时候会会心一笑,没啥可笑的时候,她们仍是付之一笑。
你若是不明白问她们为何而笑,她们仍是相视一眼,仿佛藏着什么秘密,捂嘴直笑。
后来去西部当了半年老师,面对底下眼巴巴又带着娇羞的女学生时,他才明白,笑,是她们这个年龄段最万能的语言,也是最独有的特征。
思绪刚到这儿,后面忽有一人要下车,推了他一把,他瞄了眼窗外的站牌,被人推搡着匆匆下了车。
跟前那抹乌黑的马尾辫,早已没了踪影。
学校跟记忆中的没太大变化,他随便走了走,只是在橱窗前停留了一阵。他看着自己的名字摆在橱窗的当中位子,下面是密密麻麻地各种优秀事迹简介,而上面却是空留着贴照片的地方。而那地方又空得有些诡异,徒有双面胶的痕迹,显然是照片被人撕走。
他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那洋溢着赞美之词的简介,再对着那一处空荡荡的照片栏,忽然对自己有些陌生。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自己当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吃惊不小,俩人寒暄一阵,班主任又情不自禁地唏嘘万分。
临走时,他拍了拍顾长熙的肩,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我们都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人还得往前走。”
他闷声点了点头。
他不想再遇到往昔的熟人,便绕道橱窗后面。背后是满墙的爬山虎,夏季的时候,整栋建筑都是绿的,风吹过,像绿色的波浪般起伏。
他轻轻眯起了眼睛。
此时,一段对话从橱窗那头传过来。
——你觉得这人是人吗?
——这事儿你不能问我,你得问他妈。
——哈哈,不过我听说,一般有点问题的人,都会在其他方面表现地异于常人,那谁,文字读写障碍,数学方面却是天才。
——有句话不说的吗,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然会另开一扇狗洞。
——这话说的好!今晚语文考试我写到作文里去。
说完这句那边有小半会儿没声,像是对着橱窗在研究什么。顾长熙侧头看去,橱窗下面露出两双女生的脚,小腿光着,一双穿着白袜小皮鞋,一双露着脚丫子,趾头圆润晶莹剔透,大拇指微微翘着。
对话又响了起来。
——你说,他为什么总是没有照片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也没有,也许是被人撕了吧。
——好端端的干嘛要撕呢?该不会是太影响市容了吧?
——可能是吧,太丑了,会影响学校的升学率。
——那为什么有要留出贴照片的地方呢?
——可能吧,压力太大,学校总得让我们发泄。
——我觉得你逻辑思维挺强的。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为什么我每次推算遗传的概率时都会错呢。
——你可以借鉴下他的经验,这不写着,人家生物也是全国竞赛一等奖。
接着一声轻叹,带着点不甘,又点着点不屑:算了,人家是体制教育下的暴发户,我们只是排泄物,有何可借鉴的。
说着,那两双脚,就从橱窗前噔噔噔的离开了。
顾长熙从背后绕出来,又见着一马尾辫,头发摔动幅度极大,趾高气昂地挽着女同学的胳膊走了。他回味着刚刚俩人的对话,不禁莞尔。
也许他自己没发觉,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
又是一个初夏。
顾长熙带着某人饭后散步,俩人故地重游,又转到满墙的爬山虎前。
俩人在橱窗前站了一会儿,数了数去年的高考辉煌成绩。某人忽然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低叫一声:诶,没了。
周边站了几对家长,纷纷侧目。
顾长熙疑惑,问:“什么没了?”
某人指着橱窗的一块儿地儿,瞪大眼睛道:“你原来不是被贴在这儿的么,怎么没了?”
家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移到顾长熙身上。
顾长熙揉了揉额头,颇有无奈:“多少年了,总不能一直贴在这里吧。”
某人似有不甘,又有些不平,道:“我上学那阵,一直都在这里,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直贴在这里,多激励人心啊。”
顾长熙好笑:“你不跟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么?”
“是啊,可是你是沙滩啊,我们在你这个学霸面前,都是死路一条。”
顾长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忍俊不禁。
有家长似乎听出点端倪,忍不住凑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你们,是校友?还是同学?”
顾长熙转过头去:“校友。”
家长神情放松,轻吁一口气。
等他远去,顾长熙又道:“其实我想说师生。”
……
站了一会儿,顾长熙正准备带某人打道回府,忽然某人蹦出一句话,娇滴滴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上我了?”
顾长熙愣了一下,“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你说嘛……是不是很早?”
“很早是多早?”
“就是……”某人喳喳眼睛,“在我还不认识你的情况下。”
顾长熙迟疑了,皱起眉头似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会儿,他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地问:“在这里说?”
某人疑惑,环顾一圈,并不觉得不妥,仍是闪着两颗星星眼,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顾长熙妥协,看了眼橱窗,开口道:“吾郎顾长熙,见字如面。三日不见……”
某人神情诧异,忽然间醒悟,伸出手去捂顾长熙的嘴。
“你、你……”
顾长熙打住,半笑不笑地装着无辜:“不你让我说的吗?后面还有……”
“打住打住!”某人着急地打断顾长熙,“你偷看我的、我的信还好意思……”
“你的信?不是写给我的吗?里面还有几个错别字,‘的、地’也不分……”
某人红脸半天,羞得不再说话,半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学校贴了你的照片,总是会被撕,你说,为什么你总是被撕?”
顾长熙无奈地耸耸肩。
某人一脸得逞的样子,指指他的鼻子:“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满脸青春痘,好比月球表面,很破坏市容?”
顾长熙闻言放慢了步伐,想了想,半晌,微笑道:“是吧,也许那个时候的我太丑,会影响学校升学率;也许压力太大,学校得有地方让你们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章有点虐,
大过年的,挺不好意思,
放点甜蜜的番外上来。
PS:这两天晋江特别抽筋,
留言回复系统总说我回复重复,
人在做天在看啊,
哪里重复过……
所以有的留言没有回复成功,
之后试试,
谢谢大家的支持!


☆、61炼爱

  过了秋分,白昼减短,黑夜加长。
没有图要赶,毕业设计也还没开始,来专教的人越发的少。填完志愿后我心如止水,仿佛又回到了为保研而奋斗的日子。下午我在专教安安静静地背了一下午单词。3个小时2个LIST,效率一般,不快不慢,打开电脑上的测试软件,竟然正确率高达98%。这是几天来最高的一次,我有些意外,出于意料的顺利,让我总觉的这似乎昭示着什么。
傍晚临近,我收拾了东西往下走。
天色阴霾。
楼道里飘着淡淡的烟味。
快到三楼的时候,味道有些明显,我猜想或者是系里某个老烟枪老师又忍不住在走廊抽烟了,路过的时候望了一眼,遥遥地,便看到了罪魁祸首。
窗边靠着一人。
他一只手随意放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搁在窗台上。身旁环绕着寥寥的淡青色烟雾,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烟,前面横着一截长长的灰烬,还未掉落。
他半侧着脸看着窗外,然后转过来吸了一口,烟头像被注入生命般顿时鲜活了起来。他长吁一口,吐出半数烟雾,指头点了点,积攒的烟灰纷纷飘落。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顾长熙抽烟。
第一次是在敦煌,也许是为了解烟瘾,他还抽的是电子烟。
第二次是和父亲闹翻,借宿在他家。
第三次,便是现在。
外面天色不好,像是一块用脏了还没有洗的抹布,又像是用旧的毛笔沾了水随意在宣纸上抹了几笔,残留的墨迹浮在天上,深一块、浅一块,铺得非常不均匀,空挡中间留了很少的白,晦涩不明。
他的神色也亦如此。
这个时候,他抬头忽然朝我这边看来。
当时我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巧知道有个人在那里呢?后来想了想恍然大悟,刚刚下楼楼道里尽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忽然停住了,怎么会注意不到呢?
可我已来不及抽身。
“程宁。”顾长熙把烟头在窗台上摁了摁,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中。
我没有动,出于礼貌,远远地“嗯”了声。
“有空吗?”他向我走来。
“我约了董白白,她就在……”
“我们谈谈。”
“可是她……”
“不会太久,”他抬起手腕看表,“十分钟?”
我看向别处,犹豫着,顾长熙已推开305房间的门:“进来吧。”
我走了几步,停在门口,“既然没有多久,就在这里说吧。”
顾长熙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放了下来。
他看了我两秒,将两只手揣进裤兜里,立在门口,道:“好。”
我原地不动。
“你放弃保研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知道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在负责保研,他肯定知道,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想出国。”我径直道。
“因为这个?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留在本校保研吗?”
“我改变主意了。”
顾长熙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因为我的善变,还是轻率。
“是不是你父亲的意思?”他似不信。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更正。
“现在准备出国,”顾长熙缓缓地道,似乎在字斟句酌,“有点晚了,正常情况下,大五上都出于扫尾工作了。你现在英语……”
“我现在已经在上新东方,十一月参加考试,同时也在准备作品集,推荐信我正在联系之前实习的事务所,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我飞速地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