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不打紧,”苏柳回神。“慕公子不用客气。”
“有没有吓着?”
苏柳摇摇头,心中只觉得不过瘾,不留神,一句话出溜出嘴边:“只觉得没看够。”
慕瑄一愣,复而笑笑:“原来苏姑娘喜欢看戏。我倒知道有处看戏的好地方。有空了带你去瞧瞧。”
苏柳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那刘朗我倒是听说过,镖头刘常欢的千金,做事豪爽只是差些妥帖。还望慕公子不要跟她计较。”
“那是自然,难得苏姑娘还为她说好话。”慕瑄摆摆手,云淡风轻,“如果无妨,苏姑娘叫我慕瑄便好。”
“这……也行,名字而已,你叫我苏柳也成。”
“苏柳。”
“啊?”苏柳明白过来,咧嘴笑笑,“慕瑄。”
慕瑄笑。
苏柳又问:“刚刚你说那些,都是骗人的吧?”
“哪些?”
“绝症、克妻。”
“你看我像有病的人么?”慕瑄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自然是不像。”
“你可以帮我号脉看看。”慕瑄伸出了右手。
苏柳觉得好玩,果真伸出手,搭在慕瑄的手腕处。脉搏一跳一跳,强劲有力,苏柳忽然察觉到什么,眉毛紧锁,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慕瑄你……”
还未说完,慕瑄已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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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发
苏柳看着眼前之人,觉得有点棘手。
张仪负手立在床边,一脸焦灼。
慕瑄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月光皎洁的洒在他脸上,衬得他俊朗的五官更加立体。只是此刻,他双目紧闭,浓眉紧锁,额角有细细汗渗出,似乎在忍受身体的剧痛。
从中午到现在,他一直昏睡,未曾醒来。
苏柳给他号脉,只觉他脉象有异,时而强劲、时而虚弱,有一股低低的气息游走不定地穿梭于五脏六腑间,却探不出具体病因。
苏柳不敢贸然给他用针,嘱咐张仪去药铺拿了些药,熬了碗止痛无害的药,暂时给慕瑄喂下。
她抬头望望天色,明月高升,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却也不见慕瑄醒来。心中有些不安,将张仪拉至一边,问道:“之前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
张仪摇摇头:“从未。”
苏柳锁眉。
张仪又道:“只是公子十岁那年,似乎也昏睡过一日。只是庄里请了许多大夫,我当时年纪也小,不甚记得清楚。”
苏柳的表情加深了一份,垂眸看了看沉睡的慕瑄,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思绪。半晌,她缓缓道:“慕公子,怕是中了毒。”
张仪一惊,道:“这……”
苏柳的表情有些严肃:“张公子,若不能知晓实情,即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张仪不语,踌躇度了几步,转身道:“苏姑娘,实不相瞒,我家公子,确实身重奇毒。”
苏柳等着张仪继续说下去。
“我三岁被抱至慕阳山庄,一直跟着公子。但在我印象中,公子那时起,便身重此毒。我自幼无父母,而公子双亲去世也甚早,自小由老庄主慕衍清——也就是公子的爷爷抚养长大。因童年经历相似,众多侍从中,公子与我格外亲近。我年少时曾向公子打听过此事,而公子小小年纪,便对此事讳莫如深。”
“我也不便再加追问,况且当时公子与常人无异,事情也渐渐淡去。然而公子十岁生辰那年,突然晕倒,惊动了山庄上下。老庄主尤其担心,悬赏重金,召集天下妙手神医,以求解除公子之毒。有不少人被重金吸引而来,却负手叹气而去。我那年时十一岁,只记得,最后有个云游的老和尚,与老庄主详谈甚久,最后留得一副药方,空手归去。”
“那可是解药?”苏柳问。
“自然不是,只是暂且抑制毒性的权宜之计。公子服下解药,不久便缓缓苏醒。老庄主却似一夜苍老好几岁,待公子身体复原后,便更加严厉地督促公子强身练武,还将山庄祖传宝剑华阳剑,交予公子。公子醒后越发少年老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未言苦,更从未有一天间断,终于在十六岁中秋之夜,练得华阳最高境界第八式——日月风华。至此老庄主才欣慰地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至此十年中,此毒再未复发过,大家都暗自庆幸。但半年前,老庄主身体一日如一日,又始终担心公子的毒,吊着一口气,让公子出庄云游,希望能找到解毒的良方。所以才有幸在这里遇着了苏姑娘。”
一席话毕,夜色深了几分。清辉如霜,蛐蛐蟋蟀的鸣声从远处传来,显得室内格外静谧。苏柳觉得月光有点冷,便起身关了窗户,拨弄了几下油灯。灯芯“哔啵”一声响。
苏柳觉着自己一介山野村妇,只在折子戏里听说过这些曲里拐弯的故事,未曾想现实中,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一时脑袋有些发懵。
苏之退曾告诉她,医术与毒术犹如一个人的手心手背,用好了是医,用歹了是毒,故而教她医术的同时,也传授了些毒术之事。而苏柳从小对毒术颇为灵通,她只是直觉慕瑄是被下了毒,却没想到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苏柳沉吟几许,问道:“关于此毒,张公子还……”
张仪上前一步,拱手道:“苏姑娘,我家公子如今昏迷在床,事关重大,我岂敢有所隐瞒。只是公子从小性格坚韧,即便是十岁发病时痛苦难忍,也未曾见他言苦一句,醒来之后,更是只字未提,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那和尚的药方呢?”
张仪摇头:“那药房只能用一次,复用时,不但不能减轻,反而加速反噬。老庄主早已将其销毁。”
苏柳心中一沉。她十六年来接触的疾病,均没有超出后山草药能治愈的范围,无非是张家的大婶偷吃闹坏了肚子,或者王家的小孩贪凉患上了风寒,鲜有中毒只说。而听张仪此言,慕瑄所中的毒非寻常之毒,毒因不明,解法不知,连高人都束手无策,更何况小小白龙镇的苏柳。
余光扫过床榻的人,额头光洁,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似乎还残留着一抹初见的笑。中午的光景历历浮现,言笑晏晏的慕瑄,还温文尔雅地与自己品茶,此刻却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苏柳有些心慌,自己身为大夫,却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她想了想,走上前去,替慕瑄捻了捻被角,又朝张仪道:“张公子,我学识浅薄,确实暂时也无从医治慕公子。”
张仪眼中闪动着不安。
苏柳又道:“不过我爷爷深通医理,或许能帮着瞧上一瞧。他在隔壁白龙镇,若是前去请他来,一去一回,耗费功夫。今夜已晚,天明时我向骆大叔借辆马车,一早就出发。你看如何?”
张仪连连点头,忙道:“有劳苏姑娘。”
苏姑娘无奈地笑笑:“如今只得这样了。”又顿了顿,抿了抿嘴,道:“今晚我也在这守着吧。”
“苏姑娘,这……”张仪欲言又止,“恐怕不大方便吧。”
“好歹我也是个大夫,帮着照应着,你身体刚好,也不便过度劳累。”
张仪不再争辩,挪了个椅子过来。
果然,夜里慕瑄体温骤然升高了起来,惨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苏柳吩咐张仪去打了盆凉水,又取了些酒精,用帕子沾了水搭在额上。反复几次,却也只稍稍降温。待苏柳六次换帕子时,又摸到慕瑄浑身冰冷,心中大骇,忙叫张仪去隔壁将自己的被子取来。而当张仪抱着被子进来时,慕瑄体温又恢复了正常,昏迷中只牙关紧咬,虚汗涔涔。
东方渐露白肚,日晖蒸去枝叶上的露珠。鸟儿苏醒,在枝头欢唱起来。
室内一盏残灯若明若灭。
慕瑄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画面:苏柳蜷着身子,缩在靠椅上,右手支在方桌托着腮,明亮的大眼睛此时微微眯着,头时不时打个盹。她左边的面纱不知怎地微微泛起,露出的侧脸皮肤光洁,吹弹可破,脖颈修长,如美丽的天鹅。樱红的小嘴略微嘟着,眉间却笼着轻轻的愁。
慕瑄眼波流转,稍稍动了动身。
张仪察觉,惊喜道:“公子,你醒了?”
慕瑄眉稍皱,眼光掠过苏柳。
张仪明白慕瑄心中疑问,忙道:“公子,你昨天中午便一直昏睡过去,苏姑娘切了脉,也不知如何医治,只本打算天明向客栈老板借辆马车,去隔壁白龙镇,找她爷爷看看。”
“你告诉她了?”
“苏姑娘昨晚已探出公子是中了毒,而这次事发突然,我一时有些慌张,只好向她道来。”
慕瑄不动声色,听见张仪继续道:“我虽如实告之,但也只道了个大概,苏姑娘只知你身重奇毒,无法医治,其他不知。不过苏姑娘只号过你的脉,便能道出此毒的厉害,说来也奇……”
慕瑄起身,又听见张仪道:“公子,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人命天定。”淡淡语气。
昨天的事,确实不在慕瑄的意料之中。相比十年之前,这次的毒来地毫无征兆,也愈发狠戾。慕瑄只记得上一刻还和苏柳在谈天,忽然一阵心搅,浑身发麻,还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知觉。混动迷蒙中,直觉周身似有千万虫蚁咬噬、疼痛难忍,忽而又浑身冰冷、脑涨欲裂,忽而浑身躁动,火热不堪。耳边似有人在窃窃私语、嘈嘈切切,又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几番反复,或有清明的瞬间,却只感觉眼皮如铅,怎么也睁不开,咬牙提了口真气,强行用慕阳内经将体内一股游走的邪气压制下去。待终于清醒,却感觉被褥湿润,早已被汗湿透。
张仪上前一步:“公子不要泄气,幕老庄主不是说,我们只要找到了草力真人,便有希望根治毒症,况且我们已有了线索……”
慕瑄起身抖了抖衣裳,目光扫过苏柳,却道:“苏柳一晚上都在这里?”
张仪一愣,老实回答:“是。苏姑娘是个称职的好大夫。”
苏柳梦中适宜地咂咂嘴。
慕瑄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拿了床干净的小被,轻轻走到苏柳身旁,展开替她盖上。
苏柳一个惊醒,睁开眼,只见慕瑄一脸关切,愣了神,眨眨眼睛,终于缓过来,跳下椅子。
“慕瑄你……”
“既然醒了,”慕瑄柔声道,仿佛苏柳才是生病之人,“那就到床上歇会吧。”
苏柳却有些急迫地一步上前,踮起脚尖伸手触了触慕瑄的额头,又一把抓过慕瑄的手,捞起他的袖子,三指扣在慕瑄右碗,强健有力的心跳顺指尖传来,苏柳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看慕瑄:“奇怪……”
慕瑄一脸含笑,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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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直到张仪将马车前来,苏柳还没有缓过神来。
骆小妹坡着腿,一瘸一瘸地从二楼下来,用一种看人贩子的眼光看着苏柳。
“他们不是打算在客栈住上三五日的么?!”骆小妹有些咬牙切齿。
“事发突然……”苏柳解释道。
“怎么突然了?”
“慕公子……他生病了。”
“不是那个张公子拉肚子么?”
“这个……慕公子,也生病了。”
“那拉肚子更应该在客栈休息了,你干吗把他们都拐去你家?!”骆小妹提高了声音。
“慕公子不是闹肚子。”
“那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你是大夫,还不清楚?”骆小妹一脸不悦。
苏柳一时语塞。她要怎么跟骆小妹解释呢,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柳老实地点了点头。
骆小妹皱眉,狐疑地盯着苏柳,又将目光瞧向不远处,张仪已将马车停顿稳当,将包袱放至车上后,又复转身向慕瑄耳语什么。慕瑄表情恬然,含笑点了点头。
慕瑄一身宽袍,身形修长;张仪一身劲装,精剪干练。骆小妹忽然觉得俩人的身影一白一灰,那么和谐。
她心中狂跳起来,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冒出来的这个想法。
“苏柳,你爷爷还能治这个?”骆小妹试探地问。
“我也不知道,以前也没有遇着过,要看过了再说。” 苏柳叹了口气。
“果真人不可貌相。”骆小妹咽了咽口水。
“苏姑娘,都准备妥当了,咱走吧。”张仪走上前来。
苏柳点点头,同骆小妹作别。
慕瑄已经好整以暇地安坐在马车上,见苏柳上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坐垫,让与苏柳。苏柳道声谢谢,在他对面坐下。张仪早先把苏柳骑来的马也一并套之车前,车轱辘在乡村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一颠一颠,不疾不徐,也不快不慢。
慕瑄倚靠在马车上,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苏柳抬眼看眼前之人,唇红齿白,肤色正常,哪有昨晚中毒之态,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份。慕璁既然中的是毒,必然只有解药来能解毒。而今早他却自己醒来,言谈举止淡然,听说苏之退或许有解毒之法后,显然心情甚好。苏柳心中涌起一种不安地情绪,当年慕老庄主重金寻赏,也未曾获得解药,爷爷不过山野郎中一个,又能有什么高招,昨晚这么一提,不过只是多一些渺茫的希望而已。凡人死之前,皆有回光返照之事,而病情越是重,人的表现越是正常。看样子,莫不是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激起了慕瑄的回光返照?
她试着跟慕瑄说话:“慕瑄,你醒着么?”
慕瑄微微睁开双眼:“一直未睡。”
“哦。”
马蹄声声,马车悠悠。
“那个,你见着我爷爷,不必紧张。”
“……”
“他医术高明,收费不贵。”
“……”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丧气,很有希望。”
“……”
“不是,我是想说,人生命中会有各种不如意,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充满信心相信明天。就像我脸上这疤痕……”
苏柳停住。
慕瑄默默看着苏柳,不语。
苏柳低低道:“你或许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带着面纱吧?”
“我十六岁那年,脸上突然多了一道二指宽的红斑,从右脸颊一直到脖颈处,猩红难堪,便用纱巾蒙住脸颊。”
“开始也很不习惯,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心里很难接受,但后来也释然了,我想,我所生活的地方不过就是白龙镇,而这里的一方世界业已熟悉了我,大家亲如一家,外貌皮相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是带着斑痕,我也能很快乐地生活下去。所以有时候,我出诊也不带面纱了。”
“爷爷还打趣地说,塞翁失马,这样才能觅得真心待我的好夫婿。”
苏柳抬起头,眼神清澈,总结道:“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盖棺定论之前,我们都要充满信心。”她试着语言轻快些:“就像我这斑痕一样,或许会莫名其妙地来,说不定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慕瑄眼波流转,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忽然探身道:“那你可觅得好夫婿?”
苏然被眼前骤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缩回身子,红着脸道:“还没有。”
慕瑄微微笑,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爷爷是对的。”
苏柳不明所以,慕璁又回身靠在车壁上。
苏柳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把话题说得沉重了,又话锋一转:“今个天气不错。”
“……”
“北方的天气也经常晴好么?”
“……”
忽然帘子被捞起来,张仪探进来一张沾满水的脸,道:“苏姑娘,这车里有斗篷么?”
苏柳想问要斗篷干嘛,却又听见张仪道:“这雨下得有点大了。”
苏柳差点闪到舌头,这才发觉外面天色阴暗,不如何时飘起了雨,细细地织着,还有加大的趋势。她尴尬得匆忙答道:“有的有的,我找找。”
说罢忙碌地在巴掌大的马车中倒腾起来。
慕瑄憋着笑,似是好心地提醒道:“咦,那是什么?”
苏柳顺着慕璁的眼光看去,发现自己脚边正躺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斗篷。
“呵呵,原来在这里啊。”
到达白龙镇的时候,雨已经停住,只是天还没有放晴,阴阴的,似乎还在酝酿着下一场雨。青石板被雨水浇过,淡淡倒映着灰墙白瓦。路边青草幽幽,嫩绿的叶尖上还挂着一两滴露珠。
张仪把马车停在后院,便先去客栈打点。苏柳带着慕瑄从前街便下车来。
慕璁就像是块磁铁,到哪都能无敌地吸引了众多女性的眼光。刚刚还宽可走马的街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花痴女性。大家一边打理着手头之物,一边若有若无的飘几个眼神过来。隔壁的李大娘端着一筐鸡蛋,瞅瞅慕璁,又瞅瞅苏柳,眼神暧昧地朝苏柳道:“苏柳回来啦。”
又啧啧两声:“好俊。”
苏柳一阵头皮发麻,跟李大娘匆忙打个招呼,拉着慕瑄进屋。
李大娘了然地笑笑,边走边唱到:“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苏柳“嘭”一声关上了院门,讪讪对慕璁道:“我们镇的人都很热情……哦,爷爷在里屋呢!慕璁,随我来。”
说罢,欢快地朝奔进屋里:“爷爷~”
慕瑄也快步进屋,环顾一周,只见里面陈设摆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个太师椅,靠墙一个案条上摆放着一个铜镜和一个朴素的花瓶,瓶中还插有几支盛开的野花。
墙正中央挂着一幅松鹤之画,左右有幅对联,字体遒劲。
上联是:“塞其兑,闭其门。”
下联是:“和其光,同其尘。”
慕璁的眼神变得深邃几分。
而苏柳此刻立于八仙桌旁,眼神呆呆地看着桌面的一张白纸,纸上的行书迹苍劲有力:
柳儿,爷爷去探望一个老朋友,不日归来。照顾好自己,勿念。
爷爷
苏柳心生奇怪,苏之退从来没有这样与苏柳道别过。莫非是爷爷生气自己的不辞而别,也写个纸条来逗逗苏柳?
苏柳又仔细看了看纸条,是苏之退的真迹不错。而爷爷这去探望好友,又是探望何方好友?去的又是何处?为何不等她回来再走?这“不日”又是几日?
而这“好友”二字,更是让苏柳心中生出细细的不安来。苏之退对过去相言甚少,苏柳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友。十六岁那年,有个身影的模糊“好友”来访,爷爷却屏退了自己,神神秘秘地与“好友”密谈一番。
至始至终,苏柳都没见着这“好友”,而过几日,却见着了自己脸上出现的红斑。
苏柳当时还捉摸着,莫非爷爷也有个老相好?可这老相好也忒不地道了,这见面礼也不带,一来苏柳就破了相。
隔壁的李大娘八卦功能强大,上天入地,阴阳五行,莫能不扒,莫能不卦。苏柳向她请教:“李大娘,一般什么情况下,会突然有一个陌生人来找你认识的一个人,而你认识的人却不让你个陌生人认识?”
李大娘放下手中的鸡蛋筐,脑子饶了几圈,终于明白,遂表情专业地问道:“可是神神秘秘?”
苏柳点点头。
“可是月黑风高?”
苏柳点点头。
“可是孤男寡女?”
苏柳想了想,不太确定。
“可是碰完头就走?”
苏柳点点头。
李大娘端起鸡蛋筐,不容置疑道:“月黑风高夜,密谋私奔时。”
苏柳当时觉得李大娘特忒搞笑了点,苏之退都快六十的人,说他更年期都是夸他年轻,怎么可能还跟人私奔?这分析也太不靠谱了。
慕瑄见苏柳一脸失望地盯住桌上之物,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苏柳张口就答:“我爷爷私奔了。”
“……”
“哦!不是,慕璁,”苏柳意识过来,忙改口道:“我爷爷说是去看望一个老朋友,过几天就回来。”说罢,示意慕璁桌上的纸条。
慕璁顺着苏柳眼光看去,桌上白纸黑字,字迹行云流水,又不乏端庄工整。内容确如苏柳所说,苏之退离身探望好友去了。
慕璁带着淡淡的失望,云淡风轻道:“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苏柳觉得有些对不起慕瑄,昨天才许了人家一丝希望,虽说是渺茫,可今天确实彻底地将其斩草除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