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苏之退又叫住她,苏柳欣喜,以为爷爷改变了主意。她转过身来,只见苏之退走向她,轻轻拂过她的黑发,道:“闻草粉,若回来,我必然知道。听话。”
苏柳怒眉瞪眼,又气又恼,没想到爷爷居然也对她用这一招,再也不看他,哼了一声,跺脚离开。
苏之退目送着苏柳离开,直到引路灯笼的光亮完全隐没在黑夜中,方才回头,看着慕瑄,径直道:“你的毒,我解不了。”
苏柳远远地就见着自己屋里的亮着光,心中疑惑,加快了脚步,木门虚掩着,里面影影绰绰地晃出一个柔弱的倩影。她“吱呀”一声推开门,只见慕晴斜靠着坐在桌边,侧着脸,怔怔地对着油灯出神。她的眼睛不知聚焦在哪里,眉间似乎笼着淡淡的愁绪。
桌上有一壶酒,歪倒在一旁,残剩的酒水流了一小滩出来,室内飘着酒香味儿。
苏柳走进来,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直到苏柳坐到她对面,才懒懒地道:“又是这么晚。”
苏柳已经习惯了慕晴的作风,此问题少女通常神龙见尾不见首,无事不登三宝殿,遂也简洁道:“有事?”
“嗯,有点。”慕晴转身面向她,稍微踟蹰了一下,才道:“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如果可以,请你一定帮忙治好慕瑄的毒。”
“然后呢?”苏柳问。
“你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了。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我帮不了忙。”
慕晴幽幽地瞅着苏柳,纠正她,“不,你可以的。”
苏柳稍愣,道:“或许你应该去找唐心璇。”
慕晴摇头,“只要你离开他。”
苏柳疑惑,半晌才道:“你难道不知道唐……”
慕晴忽然打断她:“我有个故事,不知你想不想听?”
“二十年前,或许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或许是一个骄躁难捱的晌午,反正就是有那么一天,老天安排的一天,有一个不足月的男孩,不知怎么地,就出现在了一个山庄的门口。那个小孩很奇怪,那么小,他却不哭也不闹,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气息全无。直到有一只野猫出现,在他身边转悠,奇怪地盯着他,发出难听的叫唤,终于山庄里有人忍受不了野猫的□,开门撵猫,发现了这个孩子,将他抱了回来。”
“这个孩子,是一个诡异的矛盾体。山庄的主人发现他身重奇毒,无从解毒,却又非常受老天眷顾,是个练武的绝佳人才。这个山庄有一个流传百年的剑谱,而百年却只一个人真正意义上功德完满。不是这个剑谱太难,而是练剑的人必须天生异根。巧合的是,这个孩子,偏偏就拥有这样的骨根。于是老庄主在这个孩子身上给予了厚望,而孩子本身,也不负众望,如果能解除身上的毒,就能练成剑谱。”
说到这里,慕晴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但是,如果不能解毒,那么除了剑谱不能大功告成,还会出现另外两个状况。”
慕晴一字一句地道:“其一,这个孩子毒发身亡;其二,山庄后继无人,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个孩子是谁,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
答案不言而喻。
熟悉的名字徘徊在苏柳的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苏柳的心里充斥着震撼和惊讶。那日,苏柳还开玩笑的腹诽或许慕晴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从小不受山庄待见。没想到果然慕阳山庄有个非亲生的,而这个人居然是慕瑄!猛然之间,苏柳又忽然想起,慕晴从来都宣称是慕瑄的义妹,而慕瑄听到时,脸色总有一分的阴晴不定。
“那么,他知道么?”停顿半晌,苏柳问道。
慕晴眼睛飘向窗外,似笑非笑,“我都知道,你说呢?”
“他十岁那年毒发,曾经有一位和尚说若用至亲之血作药引子,便可以引出毒症根源,才能对症下药。然而,山庄哪里有他的至亲……或许从那时起,他便有所察觉……”
“慕晴,”苏柳垂眸片刻,道:“这些事,你说与我听,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同时,我对……慕瑄的身世,感到意外和抱歉……但是……”
“还爱么?”慕晴忽然问。
“什么?”苏柳错愕。
慕晴眼睛移回到苏柳脸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苏柳半扯嘴角,慕晴的目光直接而充满了洞察力,似乎生怕遗漏她某个试图掩饰的微小细节,然而事实上,苏柳坦荡又平静地迎着慕晴的探究,根本无所隐藏,更不会有任何欲擒故纵、事实而非或者言不由衷的虚伪和遮掩,因为这个问题,就在一个小时前,在唐门阁楼的屋顶上,她抓住慕瑄的手,飞快地在他手心写下。
她问他:“还爱么?”
她也想要一个答案。她那个时候还存着希望,还想相信他,还迫切地想为这份感情和相信找到一个坚持的支点。
只要他点头,只要他说爱,她就相信,几乎是绝望地,要去相信。相信他这么做有身不由己的理由,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渺茫地相信,真的等唐门君子大会结束,他还是会陪她一起回白龙镇。
可是现在,苏柳想到这个字,就觉得苍白无力。不知还能从什么角度,从什么身份,和慕晴讨论这个字。
怎么会存在一个“还”字呢?
空白的时间,慕晴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壶酒,给她倒了一杯,微微朝她扬下巴,“嘿,有时候,这个很不错。”
这倒有些应景,伤心的人身边总是应该形影不离地带着酒,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为伤心正名一样。
苏柳喝了一口,不错,云唐镇特有的果酒的香味,淡淡的纯纯的,就像某日晚上,有人蛊惑地对她说,什么滋味,尝尝不就知道了么?
又像某日晚,有人的怀抱温暖而干燥,月色淡淡,夜风轻轻,某个姑娘初次尝到酸涩的滋味,比针扎轻一点,比酥麻重一点,少女的心思像夜间幽幽的山谷之花,轻轻袅袅地穿过乌黑的丝丝秀发,带着发梢地一缕清香,飘散开来,有人用心贴着她的背,跟她说:永远,你都可以相信我。
话语好像还回响在耳旁,味道那么熟悉,那么让人流连,苏柳又尝了一口,让她突生一种想哭的冲动。
慕晴走过来,拍拍她的肩,道,“嘿,省着点。”
然后她又道,又像是叹息:“你还有这样借酒消愁的借口和机会,可他连这个权利都没有。”
苏柳微顿,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不过只是一杯小酒,也不至于喝醉,便问:“什么意思?”
慕晴放在她肩上的手停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移开,叹道:“他对你是真的,真心不假。”
“可爷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有抚养之情,他不能不报答这个恩情。他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对于山庄来说,他其实是个外人,他跟我们没有一丝血缘的关系,但是他这个外人却背负着山庄的未来和命运。他掌握这别人的命运,却没有办法体自己做主。他没有权利做选择,做人的良心和道德规范着他,二十年的恩情和爷爷的病情双重压迫着他,江湖上的道义和责任时刻提醒着他,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得到唐心璇手里的解药,必须练成华阳剑法。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必然发生的事,若说偏偏有个偶然,便是遇到了你,还动了心。”
“苏柳,他或许接近你的动机不纯,是为了草力真人,为了解药,而后面发生的事,却确实超出他的意料。所以,事到如今,他还僵持着,不肯做最后的决定。”
最后一个字说完,室内安静地可怕。
良久,苏柳扯出一个异常难看的笑来,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重要,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我们迟早都会各走各路。”
“不一样,”慕晴摇头,“你莫怪我无情,你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梗在他的心间,时刻折磨着他。他会痛、会犹豫、会不舍、会愧疚,只有你主动走了,消失了,他才会回到那个慕阳山庄的慕瑄。最迟后日就走。”慕晴微微阖眼,道,“你若还爱他,就不要让他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
“呵呵,是么。”苏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手有点颤抖,酒水撒了出来。她一口喝下去,酒杯放到桌上的时候力道没有控制好,发出很大的一声响,舌头好像也有些不灵光,“其实,我真没有那么重要,真的。还有,慕晴,感情不是可以退让交换的,他做任何决定都影响不到我,我做决定对他来说也毫无影响,爱不爱、舍不舍得、愧疚不愧疚,并不是我走就可以减轻的。世上哪有这样就可以云淡风轻一笔带过的事情。哦,对,其实,我本也打算着,后天,哦,不,明天,明天可能就会离开唐门了。”
慕晴也斟了一杯,默默地举起,默默地看着苏柳,她似乎真的有些醉,眼中氤氲着水汽,看上去伤心又绝望,却还固执地坚守最后一丝防备和坚强。慕晴心中莫名升起一种羡慕,她羡慕苏柳还可以伤心,伤心曾经得到的就要失去,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忘记,而自己却从来都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自己这个旁观者,真是彻头彻尾地冷清到底。
酒杯放到嘴边,慕晴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朝前碰了一下苏柳的酒杯。她觉得应该对苏柳说点什么,却发现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十分残忍,末了,只自嘲轻笑:“我怎么也这么矫情。”
“你一点也不,”苏柳勉强一笑,定了定,仔细看了她半天,才道,“你最后那句话,做得比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五一快乐!
谢谢大家的评论。
明日继续O(∩_∩)O~
☆、傻瓜
慕晴进来的时候,苏柳刚刚把包袱叠好。
“收拾完没有?”慕晴操着手,歪斜着身子靠在门边,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此刻其实还不到辰时,朝阳初升,万丈霞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苏柳闷不做声,手中的包袱还是她离开白龙镇时的那个,深蓝色底相间着白色小碎花。一路上洗了几次,布料边角微微有些发毛,颜色也浅了一些。苏柳一点一点地捏好包裹,然后忽然狠狠地一系,打了个死结。
柳芝的死,唐门碍于几方势力的纠结,不能将真实情况告知于江湖众人,但是私底下也不再为难苏柳。暗中几方势力虽然对唐门虎视眈眈,但是唐门也毕竟几百年的门派,夜闯密室失败后,暗涌的江湖有了片刻的平静,有心之人只静观其变,不敢再贸然行动。再加上唐门和慕阳山庄联姻在即,流言越传越真,有好事者问唐铭,唐铭只笑言,儿孙自有儿孙福,脸上却是遮不住的好事将近的喜悦之情。唐心璇若被问及此事,虽从来都笑而不语,而脸上的一副娇羞女儿态,却忍不住让众人浮想联翩。唯有慕瑄被问及此事,只表情淡淡。于是众人皆猜测此事差不多八九不离十,表面都一副恭喜贺喜的祝福之情,而私底下也不禁揣摩,若两方结合,那么唐门依附慕阳山庄,势力更不容小看,更不能轻易行动。
于是,君子大会照常进行。
仿佛谁也不曾在意有一个年轻的生命喊冤逝去,当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今日有个身影的离去。
“走吧。”慕晴伸着脖子向外瞅了一眼,又回头催促道。
一路无言。慕晴步伐很快,匆忙还带点着急,苏柳默然跟着,也不知道走的是哪条路,一路上没见着几个人影,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唐门山脚。
门前冷清,这显然是唐门的一个偏门,门扇半开,柱上红漆旧暗。看门人也没有一个,边上只立着一匹高头大马。
慕晴抬眼眯了一下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苏柳走过去拂了拂马的鬃毛,听见慕晴在后面又道:“你爷爷在云过山庄等你。”
苏柳点点头。苏之退离开唐门时,告诉苏柳他在云过山庄等她。苏柳询问那晚他留下慕瑄之后的事,苏之退却不肯多言。苏柳觉得爷爷一来唐门就变得十分古怪,心里气不过,苏之退毫不搭理,也不肯多吩咐一个字,既不催促,也不询问,仿佛是认定了苏柳一定会离开,所以先去了云过山庄。
苏柳一个翻身上马,晨风缓缓吹起她耳边的秀发,她随意缕在耳边:“我走了。”
“苏柳,”慕晴欲言又止,终道,“你还有没……什么话,要带给他……”
苏柳愣了一下,神情有一丝恍惚。
——“你觉得,爱一个人,可以为他做到哪一个地步?”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如果爱一个人,为他做了很多事,最后却不得不亲手送他离开,而且是在最爱的时候离开,你怎么看这件事?”
——“傻瓜。”
苏柳似乎充耳不闻,忽然一拉缰绳,双腿狠狠地一加马肚,马儿嘶鸣一声,前脚扬起,退后几步,烟尘滚滚,一阵马蹄由近及远,很快消失。
待烟尘重归地面,视线恢复清明,马蹄远去,小巧的黄衣身影,也不见了踪影。
从来没觉得回去的路途这样的长久,一个人在马背上,心神恍惚,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摇摇欲坠,又被寂寞固执地硬撑着。
苏柳觉得很累,满心盛满了疲惫,颠颠晃晃,一滴泪不经意就滴落在棕色的马鞍上,发出“滴答”一声脆响。人在心神疲惫的时候,反应也慢了半拍,苏柳这才意识到,脸上凉凉的,一抹,净是湿的。不过她又觉得这样很痛快,心中感情的负荷超额,以这样的方式倾泻出来,竟有一种大快淋漓的感觉。
所以如果那天,你经过唐家堡山下那条偏僻的山间小道,一定会看到一个身着桃粉色衣裳的小姑娘,独自骑着一匹棕色的大马。她削弱的肩上背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小包裹,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却挂满了泪痕。她的泪痕和她的背脊一样的直,她的姿态和她的情感却是如此的背道而驰。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脸色苍白,目光迷茫地看着前方,树影斑驳地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上去更加莫测。
她流着泪,伤心却没有委屈,马蹄笃定,仿佛心甘情愿。
马蹄不疾不徐地翻起泥土,你也许会理所当然地想,这又是一个失恋了的小姑娘。
而且还是一个伤心得有些傻里吧唧的小姑娘。
是呀,苏柳也想,我其实就是一个傻瓜。
人影见多。云唐镇热闹的贩卖声、吆喝声,渐渐清晰。苏柳下马牵着,无所事事地泛走着。
此刻再热闹,苏柳也觉得心里空空的。曾经有一个人影占满了心间,此刻却又像飘远的岚岚山雾,仿佛要缓缓淡去,但是你若伸手凭空一划,那雾气似乎又有了灵性一样,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仿佛毫无重量,却又不为清风所动。
他静立在那里,他一动不动。
他朝她微微一笑。
泪意又有些翻涌。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苏柳在路边用清溪随意抹了把脸,表情恢复了自然。只是,越往前走一步,心里越是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和害怕。她回头朝唐门的方向望去,那片屹立了几百年的巍峨建筑,依然岿然不动地在群山间铺展着,一如她来的时候所见一样。
只是来时路淹没在青翠的树林中,已然不见。
走一步,远一步。越往前走,就越会不去。
苏柳停下来,低头踢了踢路边的石头。
“苏姑娘,苏姑娘!”忽然有人叫她。
苏柳抬眼,居然是唐礼。
“苏柳姑娘,”唐礼朝她嘿嘿一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苏柳勉强应付一笑。
“苏姑娘,嘿嘿,”唐礼挠挠脑袋瓜,道:“那个,你有,没有?嗯?”
苏柳有些奇怪,“什么?”
“那个啊!”唐礼瞪着眼睛,有些着急有些腼腆,又忍着耐心提醒道,“你走时,我给你的……拜托你的?”
苏柳有些不好意思,道:“唐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吧?”唐礼上前一步,语气着急起来,“信啊!我不给你了一封信,让你帮我转交给……嗯……姑娘的么?!”!
“啊?!”苏柳惊道。
“怎么了?”唐礼脖子都急红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信你交给……嗯……姑娘了么?她怎么说?……啊!……她、她拒绝我了?!苏姑娘,你说话啊!?”
唐礼满脸焦急,要是苏柳再说不出什么,下一步恐怕就捏着苏柳的肩膀前后晃她了。
唐礼在苏柳离开云唐镇的时候,确实给了她一封大概是表白之类信,让她转交给唐心璇。苏柳揣着信,开始是因为舒云,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有交出去,而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居然就情理之中地给忘了。
现在唐礼一问,苏柳终于给想起来了。
“啊……”苏柳有些支支吾吾,老实道,“那个,我,忘了。”
“啊……”唐礼的表情瞬间由惊恐变成了惊讶,稍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提起来,眼里满是委屈和责问,“那,那,苏姑娘,你去这么多天,怎么还……那、那……”
“对不起,要不……”苏柳小声道含糊着,忽然顿住,抬起头来,冲唐礼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犹豫又在挣扎,直到看得唐礼身体有些发寒,才仿佛像下决心般地,大力一拍唐礼的肩膀,震得他一愣,然后却信誓旦旦义愤填膺地道:“唐公子,你别着急,我苏柳答应人的事,一定就给你办到!我现在就回唐门,给你转信去!”
说罢抬脚就上马,坐好之后,又面带喜色地朝唐礼保证:“唐公子,我现在就回唐门!”
唐礼被苏柳这一骤然转型又下了一跳,半天回神过来,还没来得及冲她大喊谢谢,苏柳就一拍马屁股,消失在一路烟尘中。
一路狂奔。
路旁的人侧目看着马背上的人,露出好奇惊异之色。
苏柳从来没有觉得忘了帮人做事会有如此愉快的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信还没有送到,她怎么就能离开唐门呢?
这个借口看上去是那么不堪一击,而苏柳觉得如同握着免死金牌。
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她的头发被风刷刷地拂起,心就如同这狂奔的马蹄一样,狂野而疯狂。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是的,她又笑着想,自己顺利完成了傻子到疯子的华丽转身。
马儿颠得苏柳的心仿佛也要跳出来。她紧紧地抓住缰绳,她必须回来,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样的离开,既不悲情也不伟大,只会空留一身遗憾。苏柳不想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静静一人倚窗,暗自神伤地缅怀这份残缺的感情,或者是在老了的时候,一脸沧桑悲怆地跟子孙们谈起年轻时候的遗憾,一开口就是满腔的无奈:“早知当初……”
没有当初,现在就是当下。既然感情是真的,为何就要如此放弃?唐心璇不是对他有意吗,难道就真会见死不救?还有……还有梨烟啊!爷爷不是草力真人么?那岂不是能解百毒的梨烟不就在爷爷那里的么?
这个念头冒上脑海,苏柳忍不住又喜又恼,她怎么会这么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起!此刻她巴不得能飞奔至慕瑄跟前,告诉他,苏之退就在云过山庄,只要她开口,苏之退一定不会拒绝,慕瑄的毒就能解了!
唐门越来越近,依旧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苏柳情不自禁地有些激动。门口有许多年轻力壮的小厮在搬运着大箱大箱的东西,汗流浃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而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苏柳好奇,君子大会用这些做什么?心里却莫名其妙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心头悄然啃噬,让人痛痒心慌。待靠近些,才发现,每个箱子上都讲究地用红布包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聘”字。箱子扣钮也十分不俗,居然是用玉做的,镶在棕色的木箱上,光华流转,分为惹眼,更让人惊奇的是,那玉扣的花纹竟然被是一个字雕刻而成,仔细看去,正好是一个篆体的“慕”。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卡得利害。。。
然后小声地说:评论、收藏不涨,木有动力。。。唉。。。
☆、提亲
心跳好像停了一下,仿佛全世界都被静了音,那个玉雕的字,在骄阳的太阳下,温润地泛着光泽,而苏柳却觉得那折射阳光的角度几乎快晃花了她的双眼。她提步一点一点走近,周围的声音又缓缓地,像空气般,聚拢来。
“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是呀,这慕阳山庄真是财大气粗,据说运聘礼队伍,一路蜿蜒,从唐门排到了云唐镇。”
“何止,这都是一路快马加鞭、加急运来的,生怕晚一点佳人就被抢走了,”有人猥琐地笑,“嘿嘿,没想到谦谦君子如华阳公子,也有猴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