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柳大叫一声。
昨晚洗个澡,居然被三个大男人偷看!
“什么时候进来的?”苏柳咬着牙问。
“应该是最早的一个。”声音居然毫无愧疚之感。
“慕瑄……”苏柳捏着拳头,像一只愤怒的小兽。
“可是我蒙着眼睛。”慕瑄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绢。
苏柳上前一把抓过白绢,扔到地上,恨恨道,“强词夺理!”
又觉得不解气,踩了两脚,扭头就走。
悄无声息地闯进我屋里,偷窥我洗澡,偷听我跟人的对话,陆非鸣那样对我居然都不出手相救,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做甚?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是怀疑我、试探我么?
不可抑制的委屈和难受涌上心里。
果然只认识面不知心,爷爷说的对,自己的坦白不等于别人的真心。
“苏柳。”慕瑄叫住她。
苏柳走得飞快。
“苏柳。”
继续走。
慕瑄叹了一口气,一阵风过,苏柳手腕被人抓住。
“怎么哭了?”慕瑄察觉到不对劲。
苏柳很快抽出手,恶狠狠地道:“才没哭!”甩手跑开。
慕瑄看着那道人影消失,怔怔的,心里涌上一股苦涩。
他苦笑一声,“苏柳,不要怨我。”
良久,他缓缓坐回靠椅前。
敲门声起,张仪送来一封信,“公子,老庄主又送信来了。”
慕瑄“嗯”了一声,示意他放下。张仪见他心不在焉,本还想说点什么,也打住,知趣地退下。
慕瑄挑开信封,扫了一遍,脸色变得沉郁。
放下信,随手取了桌上的一杯茶,刚抿了一口,就皱紧了眉头。
茶凉,味苦,其中还带着一股咸涩
——杯中装有一滴苏柳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来
潜水的也浮出来吧。。。。
忽然发现连续几章都是4000多字哎。
好给力好给力……(捧脸星星眼)
【众人默】

 

☆、听说

  苏柳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屋内已经被收拾地整整齐齐,屏风换了、桌椅换了、碎片被扫了,床也换了,阳光洒进室内,一片亮堂,哪里还有昨日打斗留下的痕迹?
不过苏柳并没有在室内停留多久,因为她很快就明白,慕瑄为什么之前跟她提茶的事情。
——自己裙子的前面,被茶水泼湿了很大一部分面积,从腿间往下,有一条长长的,很容易让人想歪了的黄色水迹。
只怪自己当时太没出息,居然都没有感觉到湿意。
而慕瑄可能就是要好心提醒,自己却太心虚,又莫名其妙地跟他解释。
苏柳恨不得找个坑钻进去,感情就这样一幅撒了尿般的样子,跟人若无其事地聊了半天,最后还被告知洗澡偷窥大军中又多了一人。
捶胸顿足!欲哭无泪!
此刻即便是胸口碎大石,也不能击碎苏柳心中涌起的愤怒和委屈。
越想越气,苏柳草草收拾两下,换身衣裳,出了门。

楼下客栈依旧人来人往,卢厚华正拨着算盘,抬眼见苏柳风风火火往外走,叫住了她:“苏姑娘,这是要出门买东西?”
买东西?苏柳吓了一跳,心虚地想起室内被砸坏的东西。
莫不是提醒我要赔他物什?
“嗯,随便逛逛。”苏柳敷衍道。
卢厚华礼貌朝她点点头,微笑一下,“姑娘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
不会是真要钱的吧?
苏柳讪讪地道,“忘带?没有啊。”
卢厚华朝她招招手,苏柳慢慢蹭过去,只听见他道,“姑娘或许不知,落凤城虽然不大,但因为靠近蜀中,所以物价贵得离奇……”
苏柳表面镇定地听着,心里却飞快地计算着剩余的银子。
“所以出门,最好多备点银两。”卢厚华憨厚一笑,见苏柳满脸不解,“老朽做生意多年,别无长处,唯这一双眼睛格外好使。刚刚见苏姑娘荷包干瘪,又得知是出门购物,便多此一举,还怕姑娘莫怪老朽唐突。”
还有一个原因卢厚华没有道明,那就是,他这双眼睛不但善于瞅人的钱包,更善于扑捉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昨日吃饭,他便察觉到这个“义妹”有点不一样。
毕竟世道变了,“干爹”都可能变味,何况“义妹”。
苏柳自然不知卢厚华心中所想,低头一看,案桌前多了一个胀鼓鼓的小荷包,一看便知里面装的是银子。
她更奇怪了,砸了东西,不但不赔钱,反而送我钱?
卢厚华又道:“苏姑娘不必疑惑,若不够,还可以再取。”
“为什么?”苏柳终于问。
“您难道不知道这个慕阳山庄的产业?”
“慕瑄的?”苏柳惊讶。
“当然,慕阳山庄不但是一个武林门派,也经营着钱庄、古玩、酒楼等多种商业项目,在很多地方都是当地的支柱经济产业,我便是落凤城的代理人,打点着山庄在这里的一切,”说到这里,卢厚华瘦长的脸上略有一丝自豪之意,他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庄主一般低调,外人也不知。”
一来就清场,吃饭有包间,这是哪门子的低调?
苏柳推回荷包,语气直接而生硬,“不必了,我就随便逛逛。”
刚走出几步,她又返回前台,赌气般,“请给我十张可以直接兑换黄金的银票。”

苏柳前脚迈出客栈,后面便来了一顶八抬大轿,轿子又大又高,周身用红色缀金边的布料做成帷帐,走在街上十分打眼,轿子四角居然还挂了铃铛,叮叮作响。
八个轿夫走得分外轻松,仿佛抬着一个空轿子。
轿子在云来客栈前停了下来。
轿身前倾,一只柔弱的素手从一侧的帘子缝隙伸了出来。
那只手洁白而好看,而动作却十分干脆,帘子利落地被捞起,里面跳下来一个小个子的少女,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秀发高梳,眉目清秀,一双眼睛沉澈明亮,却又像深谷里的山泉,有点冷意。她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袋碎银,打发给跟前领头的轿夫。
那轿夫捧着银子,掂了掂,笑弯了眉眼,招呼一声伙伴,便抬着轿子离开了。
一个小二哈着腰从里面迎出来,“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
小二一愣,嘿嘿一笑,“原来是约了人,里边请。”

落凤城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繁华。城市呈整齐的棋盘状划分,南北向和东西向各有一条笔直而宽阔的主道,主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除此之外,城中还专门设了东市和西市,里面除了卖当地的风俗特色之物,还有高鼻蓝眸的波斯人卖西域之物。苏柳一个人拖着步伐,无所事事地从东逛到西。
卢厚华说得不错,城虽小,可物价却出奇的高,比如一个看似平常的琉璃小碗,在经过一般天花乱坠地吹捧之后,居然可以卖到十两银子;又比如一件布料薄得不能再薄、少得不能再少的裙子,就样式新颖了一点,居然可以卖到一锭金子。
苏柳暗暗咋舌,不过因为怀里揣着不少家底,一路腰杆挺得笔直,问价也很有底气。可确实没有什么想买之物,逛了许久,依旧两手空空。
走得有些累,刚好前面有一个茶馆,苏柳便抬脚走了进去。
茶馆内人声喧哗,有老有少,三五人围坐个桌子,喝茶聊天,情景颇有点与白龙镇相似。苏柳觉着有些亲切,选了个稍稍靠近热闹的桌子,点了壶菊花茶。
周边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
“哎,你听说没有,过两天君子大会便要召开了。”茶客甲道。
“这怎么能不知道?我前两天便将剩下的几间堂屋给打扫出来了,就等着有什么大侠能借宿一晚,我也能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就收我儿子为徒了呢。”茶客乙道。
“嘿嘿——”一阵嗤笑,又听见一人说,“我看就算了,你儿子都天生斜眼,没有人会收这样的徒弟的。”
茶客乙有点急,“你懂什么?我想让儿子拜的师傅是搞毒品研究的,又不是去粗鲁地耍大刀。只要眼睛不瞎就行。”
众人不以为然地笑,又听见一人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传闻?”
“你是指……”
“就是,好奇怪……”
“嗯,看来你也听说了。”
“是啊,真是想不到……”
“等等!”又听见茶客乙的声音,“什么传闻?”
众人一时无声。
茶客乙有点急,“快说说。”
“也没啥,小道消息而已,不足信。”有人跟他打起了太极。
这更勾起他的好奇,“说说,今天去我家买米的,我都给打九折。”
没有人开口。
“哎,老张,咱俩一直都挺铁的,你肯定知道。”
“……”
“好吧,八折了,不能再少了。”
众人乐,刚刚那个茶客甲呷了一口茶,声音带着神秘,“据说唐门玄武门堂主唐书葵死了。”
苏柳手中一顿,竖起了耳朵。
“那个娘娘腔?”
“他不娘吧?身材还挺魁梧的,我上次去唐门还见过一眼。”有人插话。
“怎么不娘?说话比女人还女人。”有人争辩。
“等会,”茶客乙把话题拉回来,“怎么死的?”
“据说是仇家追杀。”
众人唏嘘一阵,有人叹息,有人惊奇,有人好奇,有人幸灾乐祸。
“江湖本就是恩恩怨怨,打打杀杀。”有人很平常。
“不过重点不是在这里,”茶客甲又开口,指了指脚下,“他是死在这里。”
“什么?你说咱落凤城?”有人惊奇。
“不可能,”有人很快否定,“他一贯行事谨慎,近年来极少出门,更何况作为同辈中的佼佼者,在君子大会召开之际,更应该是在唐门被忙得团团转,根本不可能离开唐家堡。”
“所以我说,怪就怪在这里。”茶客甲总结道。
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苏柳听得一半也悬着颗心。这时,忽然听到身后“咣当”一声,一张桌子被掀起,热滚滚的茶顺着桌腿流到地面。
“什么?我才操-你-先-人!”说话的是一个虎头黑脸的大汉,身材魁梧,手中握着一把僵月大刀,一口东北口音,气势汹汹。
他跟前站着一个佝偻的青衫人,青衫人明显被吓得不轻,双腿不住地哆嗦,被人喷了一脸的茶也不敢擦拭,支支吾吾地用蜀地方言解释道,“不是‘操-你-先-人’,大侠,我咋个敢骗你啊,你让我打探我就去打探了,那反馈的消息却真是‘操-你-真-人’啊。”
“操!”那汉子怒目圆睁,“还变着戏法骂我。”说罢就抽出大刀,刀光一闪,众人不禁都闭上了眼睛。
“且慢——”一声吊着嗓子的声音及时响起,只见一个面相宽厚、身材不高的中年人,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客官,此店营业业已有十多年,从未见红,还望客官手下留情。”
“真他妈多事!”大汉蔑视瞥他一眼,手中暗暗用力,却发现刀被夹在他两指间,丝毫不动。
“客官,恐怕这是有误会。说清楚了,您再定夺不迟。”中年人仿佛没察觉到,保持一副“客官虐我千百遍,我待客官如初恋”的表情。
“是的是的,”青山人忙拱手道,“佟掌柜肯定晓得,这肯定是有误会!”
黑脸大汉将刀收回,顺手宰在木桌上,木桌应声被劈开,“说不出来,你就是这下场!”
“客官稍安勿躁,”佟掌柜一堆笑,“不知客官是不是第一次来蜀地?”
黑脸大汉操起手,“哼”一声,算是承认。
“那么这真就是有误会了,”佟掌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此地方言从来不卷舌头,也不分鼻音,刚刚这位青衫客官可能要表达的,不是对您祖宗的问候,恐怕是另外一个意思。”
“什么?”
“您要打听的,”佟掌柜语速缓慢,“是不是‘草力真人’?”
“噗……”不知谁一口茶没憋住,喷了出来。
“草力真人”变成了“草力仙人”,然后又被听成了“操-你-先-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乌龙?要是这个什么真人得知自己的名字被误解成这样,只怕会真问候人家祖宗。
“是的是的,”青衫人一把上前握住佟掌柜的手,感激得痛哭流涕,“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哪晓得被人听拐了。”——“听拐了”就是被人听错了。
黑脸大汉也有点愣,斟酌着这掌柜是不是和人联合起来骂他。
不过此刻,周围人的表情在听说“草力真人”之后,便有些不对劲。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慌忙站起来,匆匆丢下银子就走,生怕被人拉扯住一样。
佟掌柜见状,心里一声叹息,脸上笑得有点苦,“本还想给你找几个证人呢,没想到都走了。”
黑脸大汉狐疑地坐下,用刀直指青衫人,“那你继续说。”
“没了。”青衫人愁眉苦脸地道。
“耍我?”刀又被提起来。
“不是哇!”青衫人直往佟掌柜身后躲,“我接头的消息就给了我这四个字,再多说就是真正骗你了哇!”心中叫苦不迭,不知怎么遇上这么个雇主,连连往门边撤,“算老算老,钱不也不要了,就当是白做了。”一拔腿就跑了。
大汉脾气火爆,一脚踢开桌椅便要去追,佟掌柜一个身影向前,拦住他,笑容可掬道,“客官莫急,他走了我还在这里。”
“你?”大汉用鼻子问。
“嘿嘿,在下不才,对草力真人略有耳闻。”
大汉斜眼睨他。
“不过,”佟掌柜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巧的算盘,手指飞快的拨弄着,“您今天在这里消费了二十两银子,加上毁掉的桌子、椅子和茶具,一共是三百两银子。看在您是外地客人,给您打个折,只收您二百五十两。现银或者银票皆可。”看着大汉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佟掌柜笑眯眯拍拍他胸前的褶皱,“事儿一件一件地办,结完账,咱接着聊。”
黑脸大汉的脸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正要发作,佟掌柜看看自己的指甲盖,不紧不慢地道,“草-力-真-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草力真人到底是个啥来头?
有木有同学能猜出来?

 

☆、义妹

  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什么事情你只要把握住了关键,对症下药,便能迎刃而解。就像这黑脸大汉,刚还在气鼓鼓地吹气,随着佟掌柜的话说完,便如同扎了针的气球般,泄了下来。
他扬手把刀往肩上一抗,从怀里掏出包银子,看也不看扔给佟掌柜。佟掌柜双手接住,打开略略瞥一眼,展露笑颜,“客官,楼上请——”
大汉哼了声,跟着他上楼了。
聊天喧哗声又如潮水般淹没了苏柳。
苏柳很好奇,也想这个草力真人是何方神圣,可又无奈,眼睁睁地看着黑脸大汉消失在楼梯转角。小坐这一会儿,光阴已悄悄溜走,抬眼看天色,远处已有了一两抹红霞。苏柳叫来小二,结了帐,又摇着步子往回走了。

江上一叶扁舟。
太阳并不高,如同一颗刚刚打出来的蛋黄。霞光万丈,水波粼粼,跳跃着金色的光斑。远处的芦苇随风而荡,有黄色的鸭子优哉游哉地穿梭其间。清风阵阵,带来几许露水和鲜花的气息。
“今天顺风,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能提前两个时辰到达。”船夫一边摇橹,一边道,“沿途你们可以欣赏到很多美丽的风景,比如霸王别姬、嫦娥奔月……”
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船夫,胡子拉碴,小眼、精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才是真正行走江湖的人——他已在这芙蓉江上摇橹尽四十年,行在江上、枕在江上,这条绿悠悠的江水早已与他的生命之水汇聚到了一起。他看过江边之景不下万遍,不过今天天气十分宜人,令他兴致很高,乐呵呵地冲船舱里人介绍。
可没有人接话。
大概是有点扫兴,船夫也不再吭声,一心一意地摇橹。
船舱中端坐着两男两女。
似乎大家都不熟,没有人说话,就像是在码头碰巧搭乘在一起陌生人。不过就算是陌生人,如今的气氛也很奇怪。出门在外,总不能一路都是熟人相照,若是碰见了同行的人,往往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会聊起来,如今四人,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凑成一桌打打麻将。
但这四人,互不搭理,若有所思。
船橹凫水,一声又一声。
终于,有个白衣人开口:“要不要吃点东西?”
桌上有一碟糕点。
开口人自然是慕瑄。他身旁的张仪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而对面一个红色的身影一言不发,站起来,走到了船尾。
小船顺流而下,苏柳出现在船尾,江面宽阔,与船舱中的狭小空间相比,不禁让人神清气爽。船夫自然是很高兴,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终于有人肯听他的讲解了,于是他又打开了话匣子:“姑娘你看,我们前面就是有块巨大的石头,当地人称之为‘望夫石’。传说是古代有一位女子,常年在江边等候她被抓去修筑长城的丈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传来消息,丈夫不幸病死塞北,而这位女子却不肯相信,仍是每日望眼欲穿地等着,最后居然化作了一块石头,永远眺望着夫君回来的方向……”
苏柳心不在焉地听着,“嗯嗯”两下。
船夫以为苏柳没看出来,便伸出一指向她勾画着,“你看,这是她的额头,下面稍起伏的是她的鼻子——这是她的侧面,再下面是嘴……”
苏柳点点头,表示已经看出来了。
船夫满意地收回了手,又瞅了两眼她,继续指着下一处景点讲解。
但后面的话,苏柳并没听进去。
苏柳人好,但是不代表没有脾气。那日的气,还一直憋着呢。这也难怪,因为后来慕瑄居然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所以从前日客栈出发,再到今日乘船西下,她对于慕瑄都是一副似见似不见的样子。说什么,都应和着,不表态也不反对。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但是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包括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黄衣少女。

杯中之水随着船身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黄衣少女大约只有十五六岁,鹅蛋脸,白皙的皮肤映着阳光,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斜斜地靠在靠背上,见苏柳离开,探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头顶轻轻一叹,“张仪你去看看苏柳。”
张仪看了两人一眼,起身离开了船舱。
“慕晴,你不该出来。”慕瑄径直端起了茶。
“那是我的茶。”
慕瑄不理。
黄衣少女也不计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收到爷爷的信了么?”
“你怎么知道有信?”
“别忘了我也是慕阳山庄的人。”
“你常年不回山庄。”
“所以你第一句边说错了——不回,便不存在出来。”
慕瑄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心里却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两人一直争执不断。小时两人吵架打架,稍微大了一点,慕瑄学会了腹黑使阴谋,慕晴学会了装可怜告状。再大一点,慕瑄懂了事,不再小打小闹,懂得了谦让;而慕晴却越来越叛逆,书不念、武不学,女红刺绣的事儿更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老庄主慕衍清头疼不已,却又奈何不了慕晴是个女孩子,打不得又骂不得。加上慕瑄十岁那年病发,吓坏了慕衍清,之后精力便更是注入在慕瑄身上。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慕晴又不知去哪里看了些闲书,开始向往外面的江湖世界,动不动就往外跑,一跑就两三个月不着家,一着家,山庄必定是鸡犬不宁。慕衍清为这个孙女头痛得厉害,慕瑄也曾经好言相劝,却也奈何不了这个妹妹。
慕晴有一个自己的世界,有一番自己的逻辑。随着年龄地增加,她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冷,有时会刻薄,让慕瑄也奈何不了。
“所以说,你这次是来……”
“我似乎从来没有跟你一起过,”慕晴打断他,“跟你出门并没有什么,至少待遇很高。”
“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亏待过自己,很多地方的老板都见过你的排场和阔气。每个月的账单总是让爷爷叹气。”
“只能说慕阳山庄的生意做得大。何况,女人何必难为自己。”
慕瑄虽已经习惯了她的一鸣惊人,可这次见面,他仍有些意外,一是慕晴说话越来越没有遮拦,而是一向少话的她,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以前你若是跟她商量什么,她总是惜字如金,“好”和“不”是她口中最频繁出现的词语,或者根本置之不理。若不是口气和思维没变,慕瑄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慕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