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计前嫌的又给他倒了一杯,还把茶壶也提了过来,放在他手边。

——

晚餐她原本准备的是东坡肉、清炒藕片、青菜和汤。盛饭的时候,她把东坡肉直接留在蒸锅里,没有端出来。

鉴于薄靳言的挑剔,简瑶把一碗米饭放在他手边时,已经想好了——要是他说:我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她就说:不好意思你误会了,这碗饭也是我的,我吃两碗。

不过她的想法多余了,薄靳言很自然的就把碗筷端了起来。

简瑶在他对面坐下,一时两人都没讲话。

简瑶看着他的筷子先落在藕片上,夹了一块,神色淡淡的吃了,没说什么;然后吃了一口饭,又夹了根青菜;再用勺舀出块鸡肉,放到碗里…

“你就算一直盯着我,这些菜也不会变得更好吃。”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对面响起。

简瑶微赧抬头,就见他眼神清亮淡定的望着自己。她刚要还口,他却问:“这是什么米?”

白瓷小碗就在他掌心,粒粒长米柔软饱满。

“泰国香米。”简瑶答。

薄靳言微扬眉头,简瑶知道他疑惑什么,解释道:“口感很好吧?我曾经买了二十多种香米对比,最后选出这种。”

——

吃了一会儿,简瑶发现,薄靳言人高腿长,坐在低矮的小沙发里,每次夹菜都要身子前倾。她放下碗,从床上拿了个靠枕给他:“垫在后面,就不会不舒服了。”

这靠枕也是她转了好几个商场,买到最合心意的,颜色素雅大方、质地柔韧舒适。薄靳言接过,长指捏了捏,丢到身后,看她一眼,靠了上去。

——

简瑶洗碗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多日没联系的李熏然,简瑶擦干手接起。

“干什么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半天才接电话。”

简瑶笑答:“洗碗呢。”

李熏然:“才吃饭啊。跟谁吃呢?”

简瑶瞥一眼身姿舒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薄靳言。”

“哦?都九点了还吃饭…你们不会是好上了吧?”

“想哪里去了?”简瑶打断他,“我夜里十二点还跟你吃过宵夜呢。找我有什么事?”

李熏然这才笑了,答:“血数字的事,有了些眉目。省里专家利用新的检验技术,在原来的血迹里,又找出几个新的数字。如果有进展,我再通知你和薄教授。”

挂了电话,简瑶把李熏然的话都转述给薄靳言,他沉思片刻,点点头。

——

洗完碗,简瑶一回头,却见薄靳言又走到她床边,正端详着床上的东西。那上头有她精挑细选的新床垫;还有雪白漂亮的蚕丝被。

然后他又走到一旁的书桌前,上面摆着数个漂亮的玩偶,还有一方墨色清润的纸镇。都是她颇费了些功夫淘到的。

最后,薄靳言在房屋正中站定,清冽的目光环顾一周,最后落在她身上。

“你到底花了几百个小时,来布置这个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间?”

简瑶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啜了一口答:“一个多星期。”她就是很喜欢这个过程,把自己的小窝布置得更舒适,花点时间无所谓。

薄靳言盯着她不讲话了。

简瑶:“怎么了?”

他却忽然点点头:“你上次说得对。”

“什么?”

“我的确不了解女人。”他明明是在赞同她讲过的话,却又长眸微敛,神态倨傲,“我想,终我一生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这个女人,会花上百个小时,在这种事情上?”

简瑶:“…我这是对生活质量有要求!”

——

薄靳言批评完她的居家作风之后,终于神态淡然的回家了。

这晚简瑶临睡前想,薄靳言今天吃了一整碗饭,菜也被他吃了大半,还吃了至少五块鸡肉。

很好。看来这顿饭他吃得不错。

——

简瑶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薄靳言会再次驾临。

初春的晨光明净又温和,薄靳言先生站在阳光灿烂的门边,越发显得高挑白皙、眉目清秀。

简瑶身上穿的还是素色长袖棉睡衣,衬得她整个人单薄素淡了几分。薄靳言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说:“你比我想象的更瘦。换衣服,出门。”

简瑶:“出门干什么?”

“买东西。”

直到坐上他那辆大切的副驾,简瑶还有点难以置信,看着他丢过来的采购单:“你的意思是——我家里的那些东西,你也要一套?花茶、靠枕、被子、纸镇、还有香米…你昨天不是还说无法理解吗?”

“纠正一下,是两套。傅子遇听说了,他也要。”薄靳言斜瞥她一眼,轻描淡写的答,“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决定?你做了大量繁杂、低效、琐碎的工作,如果共享给我们,就能产生了三倍效益。”

简瑶:“薄靳言,有你这样请人帮忙的吗?”

——

很快傅子遇又打来了电话,不过跟薄靳言不同,他把简瑶一顿猛夸,并且表示一定要请大餐感谢她的付出。简瑶说请客不用了,懂得欣赏她的眼光才是最重要的。

她说这话时,薄靳言就坐在身旁。等她挂了电话,他说:“我欣赏你的眼光,鄙视你的效率,这不矛盾。”

——

这个下午,两人几乎跑遍了全城。不过基本是开车到一个地点,简瑶下车去买,薄靳言坐在车里看书或者拿笔记本上网。

简瑶问:“你要是不自己亲自挑选,为什么今天要来?”

薄靳言答:“你认为我想来?傅子遇今天一整天的会。”

简瑶于是顿悟——他是迫不得已来当司机的。

但这个过程,简瑶也发觉,薄靳言这人对金钱毫不在意,直接丢了张卡给她,让她去买。她把小票给他,他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语气温和的答:“给我这个干什么?集齐十张奖励一条鱼吗?”

简瑶只好把所有小票都收起来,回头再给傅子遇。她也发现,薄靳言并不像她以前想象的那么挑剔——他的挑剔是有针对性的,只针对他在意的事,像案件、尸体、鱼等等。其他方面,虽然他有傲慢挑剔的天性,但根本不会花精力关注。譬如她挑选靠枕或者其他东西的时候,打电话给他,问要什么颜色款式。他都是一个答案:跟你一样,别再问我。

——

这天最后一站,是到一家商场购买床垫。这次薄靳言跟来了——因为睡觉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灯光明亮,地板光洁,整个家居用品区布置得温馨优雅。导购员把两人引到简瑶要的床垫前,微笑介绍:“这款床垫卖得很好,小姐好识货。可以躺上去试试?”

简瑶依言躺了上去,薄靳言身姿挺拔的站在床边,导购员还在殷勤的跟他介绍:“…床垫非常结实,没有异味,怎么用都不会坏…”

薄靳言:“滚来滚去也不会坏?”

床上的简瑶立刻看他一眼,导购员则露出狭促的笑容,很肯定的答:“先生放心,滚来滚去也不会坏。”

导购员走开了,薄靳言走到床边,看一眼简瑶,也躺了下来。

感觉到身旁床铺微微一沉,简瑶转头望着他:“难道你会在床上滚来滚去?”

薄靳言非常淡漠的看她一眼:“当然不会,只有‘沉默’会在我的床上翻滚。但如果这个要求都达不到,还能算好床垫吗?”

走了一天,简瑶也累了,躺在床上不动。身旁的薄靳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动不动。

休息了一会儿,她正要起身,忽的感觉床面一震,薄靳言已经一只手撑在她脑袋边,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只令简瑶感觉心脏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并没有完全起身,上身是斜倾着的,就在她身体上方。柔白的光线沿着他的短发脸颊倾落,越发显得他眉眼清秀漂亮。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璀璨的笑意,挺拔笔直的鼻梁下,薄唇轻启:“简瑶…搬下来跟我一起住吧。”

简瑶,搬下来跟我一起住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沉厚的水流淌过耳际。简瑶从没跟男人以这种姿势、隔得这么近。她身上每一颗细胞,仿佛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而后微微的收缩着。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没像此刻,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过他的容颜。

英俊的、傲慢的、却又清澈的容颜。

见她沉默,薄靳言继续说:“显而易见,我们住在一起,效率更高。我不感兴趣的事,正好是你喜欢且擅长的。而我的工作效率能够更高…”

“咳…先生小姐,这张床垫你们还满意吗?”旁边插~进来导购员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大概是看不下去他们暧昧的姿态了。

薄靳言头也不回对导购说:“请你暂时不要讲话。”继续盯着简瑶:“间接的说,你也产生了更大的价值…”

简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一把推开他,下了床:“抱歉,我没兴趣。”

简瑶快步跟导购去结了帐,约好送床垫上门的时间,扭头一看,薄靳言就站在几步远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他有什么好深思的?

“走吧。”简瑶快步走进电梯,脸还有点余热未退。

此刻的脸红真是毫无意义。

薄靳言迈着长腿跟进来,站在她身旁。

“为什么没兴趣?”他低头看着她。

简瑶还没答,电梯门在下一层打开。这一层是餐饮区,一堆人涌了进来。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进来的都是年轻人,见电梯不报警,就继续往里挤。薄靳言眉头微蹙,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壁站立,简瑶被人往这边挤了一点,又挤了一点。最后还上来个孕妇,大家都往后一退,简瑶被人潮一送,几乎全身都贴到了薄靳言身上。

观光电梯一层层下滑,窗外灯光如流水掠过。简瑶能感觉到他的双臂就垂落在她身旁,手背偶尔传来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长裤,还是他的手。而她的脸离他胸口的衬衣很近,能闻到淡淡的清冷的气息。

简瑶想往后退,无奈一点空间都无,只能整个人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而薄靳言低头看着她:“你还没回答——为什么没兴趣跟我一起住?”

简瑶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觉得电梯里忽然一静。他的声音低沉清晰,毫无疑问塞在电梯里的十多个人,都听到了。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

好在都是成年人,一时并没人出声。而简瑶几乎在他怀里,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她压低声音答:“你想都不要想,我也喜欢清静,不会搬下来的。不要再说了。”

薄靳言静默下来。

她松了口气,谁知过了几秒钟,他悠悠的在她头顶说:“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简瑶一滞,而旁边终于有年轻女孩“噗”的笑出了声。

——

这要换成别的男人,旁人肯定以为是死缠烂打要求女友同居。但简瑶知道,薄靳言这么问,真的就是觉得她不跟他住,是一个“低效而错误”的决定。

只是虽然这么想,这晚回到家洗澡的时候,看着盈盈的水光,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他那张脸,就在她头顶上方,清俊又温柔的样子。这令她的心情变得奇怪,似乎有点莫名的焦躁。

躺上床时,心里还有点毛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却响了。是李熏然。

他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令简瑶心头一紧,接起:“什么事?”

李熏然似乎正在吃饭,声音有点含糊:“第一时间通知你,专家把血数字破译出来了,不过也相当于没破译。”

“什么意思?”

“我发邮件给你和薄教授了,你看看我们再说。”

——

夜色清冷,简瑶披着件外衣,打开电脑。

李熏然的邮件写得很简洁,原来补充了新的数字后,原来的数成为了完整的数列,分别是(下划线是新增数字):

“145,297,289,121

162,17,324,1

250,0,484,0

365,88,729,16

421,27,841,1

586,29,1156,1

425,136,729,16”

“专家破译这组数只用了几个小时,说挺简单的。这里面藏了一组数,第一列是这组数中,相邻两个数的平方和;第二列是平方差;第三列是和的平方;第四列是差的平方…孙勇跟咱们玩数字游戏呢。”李熏然解释。

简瑶往下一看,那组最终被破译出来的数就在后头:8,9,9,13,14,15,19。

“这组数可能是任何意思: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一本书的页码、一个古老成语、一个坐标什么的。”李熏然说,“查无可查,谁知道孙勇这小子幻想什么。专家们表示希望不大,他们的工作基本也要结束了。”

挂了电话,简瑶还看着这列数字。李熏然说的没错,虽然这串数字似乎隐藏着玄机,但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不管孙勇想暗示什么,这个案子也已经了结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侧身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这串数字到底带表什么。

她先拿出手机,按下这些数字。座机号码是8位,多了三位,总机转分机?她拨过去,空号。

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的。

摩斯密码?她又不懂。经纬度坐标?格式不对。

英文字母呢?从A到Z,对应1到26。她从床头拿过来纸笔,对照换成英文字母。不过心里也清楚,密码怎么会这么简单?连她都能破译?

翻译出来的字母是:H,I,I,M,N,O,S。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换一下次序组合一下呢?

HI,MIN,SO?

HON,S/M,II?

还是明天等薄靳言看看吧。简瑶把纸笔放下,闭上眼睡觉。

只是脑海里又浮现薄靳言的脸,眉目修长、鼻高唇薄,清俊又凌厉,却也会噙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或是讥讽,或者倨傲,或是愉悦…

她突然又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字母上,后背倏的渗出一层冷汗。

薄靳言,薄靳言。

这些字母,还有一种有意义的单词组合——

Hi,Simon(嗨,西蒙)。


鲜花离分

深夜,公寓楼梯间静得渗人,唯有灯光白亮如昼。

简瑶望着面前漆黑厚重的大门,想起刚刚猜出的暗语,心头还有阵阵寒意冒出来。

按了门铃,半阵却无人来应。

“咚咚咚——”她又敲门,闷重而急促。

这时手机却响了,是薄靳言,低沉的嗓音有点懒散:“梦游?现在是一点。”

“你在家?快开门。”

又过了一小会儿,门才打开。简瑶一怔——薄靳言穿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的站在门后。领口很宽松,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还挂着几滴水珠。

他扫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可以改变主意,条件是明天早上给我做早饭。”

简瑶:“我不是…”他已经转身进屋。

简瑶快步跟进去。

自上次看房子后,简瑶就没来过。只见屋内灯光暗柔,迎面就见窗边层层叠叠的黑色窗帘,跟上次的摆设并无二致。唯有客厅正中,多了个瓷白洁亮的浴缸,十分突兀。

那浴缸足有她家的两倍大,里面还有满缸的水冒着热气。显然薄靳言刚刚就是在这里洗澡。旁边的小方凳上,还放着个高脚纤长的玻璃杯,盛满橙黄透亮的…花茶。

这时薄靳言已经在沙发坐下,浴袍下的长腿交叠着,眉目清冽的望着她:“说吧,什么事让你半夜穿着睡衣来我家?像…”他的目光淡然滑过她的脸庞:“一只受惊的小鸟。”

简瑶在他对面坐下,注视着他:“李熏然给你发了邮件,关于血数字。”

薄靳言从茶几下方拿出个银色笔记本,放在腿上。长指轻敲了几下,盯着屏幕,脸色冷寂下来。

只过了几秒钟,他就抬手合上屏幕,把笔记本往边上一扔,站了起来。简瑶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漠然,白净的脸,仿佛也透着寒气。

她轻声说:“如果换成最简单的英文字母…”

薄靳言已经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简瑶毫不迟疑的跟上去。

——

这是薄靳言的书房,迎面就是个超大的书架,堆满了一箱箱一盒盒的文件,几乎快顶到天花板,十分壮观。

简瑶站在薄靳言身旁。他站得笔直,伸手从最上层,取下来一箱文件。简瑶注意到,这一箱体积比其他的都要大,箱体侧面用英文写着行字,翻译过来是:“2007-2011,加利弗利亚洲,鲜花食人狂。”

薄靳言抽出一叠卷宗,快速翻看。简瑶盯着他的侧脸,问:“孙勇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讯息?”

“不是他。”薄靳言头也不抬的答,语速极快,“这组密码虽然简单,凭他的大脑却想不出来。而且以他的幻想模式,即使要留下讯号,也应该是类似杀手图腾、圣堂骑士之类的抽象符号。”

简瑶心头微惊:“难道孙勇只是个傀儡,还有个人在背后指使他犯罪?”她看一眼他手中密密麻麻的尸体图片,静静的问:“你在美国的犯人?”

薄靳言摇摇头,眼中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NO,变态可以与生俱来,但不会是一蹴而就。孙勇的变态行为与他二十九年的成长背景相符。并且最早几次杀人,比我回国时间要早——我回国、回潼市都是临时决定,所以他的犯罪,不可能是受人教唆挑衅我。”

简瑶点点头,同时又看着他清冷的面容——他那时候忽然回国,应该跟那场重病有关。

薄靳言继续说:“他这一型内心封闭自大的杀手,通常只愿意单干。作案过程中,也表现出鲜明的个人特点,没有同伙存在的痕迹。”他又看一眼简瑶,“更不可能有人胁迫他长期作案。”

简瑶接口道:“那他只要去报警就好了,他的人身自由没有被限制。而且他也没什么亲人,本身还有绝症,也没什么可以让人胁迫的——可这条讯息是怎么回事?”

“孙勇就是‘杀人机器案’的真凶,这一点毋庸置疑。”薄靳言淡淡的说,“只不过,有人到过犯罪现场,给我留了这条口信。”

简瑶心弦微颤,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卷宗。那是张放大的照片,是个二十多岁的白人青年,穿件白色T恤,非常英俊,鼻梁挺拔、蓝眸澄湛。

薄靳言忽然开口了:
“Hi,Simon.I am so scared.
Hi,Simon.Catch me if you can.
Hi,Simon.Are you my dessert”

(嗨,西蒙,我好害怕啊。
嗨,西蒙,来抓我啊。
嗨,西蒙,你会是我的盘中餐吗?)

一连串的英语,流水般从他嘴里冒出来,语调轻快兴奋到透出几分邪气。

简瑶心头一震——他在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

她看着那照片:“是这个人留下的讯号?他来中国了?”加州鲜花食人狂?

薄靳言将卷宗连同照片丢回箱子里:“Tommy被我送进了鹈鹕湾监狱,终身□。他连一缕呼吸都不可能飘出鹈鹕湾。不是他。”

简瑶听得疑冢丛生——薄靳言刚才模仿的,应该就是Tommy,否则他不会解读出密码后,立刻来翻看这一宗档案。可他又说留下口信的不是Tommy。

“那是谁?”

“不知道。”

薄靳言颀长的身子直立着,眼睛还盯着面前满墙的卷宗。可那疏淡幽深的眼神,又令简瑶觉得,他的目光随着思绪,都已经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

他的眼睛里慢慢浮现笑意。那笑意有点冷,映着他眼里浅浅的波光,又显得璀璨动人。乍一看竟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忽的转身,伸手搂住简瑶的肩膀,把她往门外带。

男人清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住她,还带着丝丝点点的水汽,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柔韧有力。

“薄靳言…”简瑶不明所以,可他面色平静,唯有嘴角冷冽的笑意未褪。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门口。薄靳言拉开门,手一推,就将她送出了门外。

简瑶转身望着他。

他站在光线明暗交替的玄关,就像一片高挑清冷的阴影。而他直视着她,嗓音低沉清晰如昔:“简瑶,不要害怕,再见。”

简瑶一怔,他已经把门关上了。

——

天色微亮时分,简瑶睁开眼。

从窗口往外望,绕过那幢挡住日出的大楼,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灰白晦涩。她下床洗了把脸,感觉大脑清醒了,给薄靳言打电话。

昨晚她没有再找他。因为很清楚,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再开门。

现在不知道会怎样。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柔和的女声机械的重复着。

情况看来比较严峻。因为薄靳言从来不关手机的。

下楼的时候,她去敲了他家的门,空寂的声响回荡在楼梯间,无人应答。

——

周一的上午照例最忙碌。简瑶一到公司,就迎来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忙得她只能把薄靳言的事暂时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