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手段嘛,那就多了去了,采买的时候拼命压价,回来则报高价,有些不好欺瞒的,就与卖家勾结,双方吃好处,入库的时候数目报得少,领取的时候拿得多,乔太太十分信任方婆子,每月底只看账本,遣方婆子去查库,方婆子回来说一声账实相符,为免去她疑心,一些不要紧的东西也会说少了几个,就从看守库房的月例里扣,年底乔太太是要亲自盘点的,方婆子一入腊月就让看守库房的细细盘查,缺了数目的就先垫银子买回来放在库中充数,等乔太太盘点过了,她再拿出去变卖。自然了,每每得了乔太太夸赞,方婆子心中会泛起那么一丝丝不安,转瞬又安慰自己,自己家贪的这些,对乔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很快到了月底,这日一早,麦穗唤来方婆子,当着她面比着对牌看过账本,方婆子在一旁看她算盘打得飞快,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心肝儿好一阵颤悠,别的不说,只这算盘,她就比太太精通了许多,麦穗看完笑说都对,方婆子刚放下心,麦穗起身道,“到库房瞧瞧去。”方婆子一笑,好在自己早有准备,麦穗带着张妈妈和秀禾一一清点,忙了大半天方清点完毕,一丝错漏也无,含笑赏了张妈妈和看守库房的婆子,又夸奖一番,回屋去了。
又过几日,方婆子刚将东西挪走,麦穗看着账本突然说道,“上次清点似乎落下两样,这山参和燕窝没点。”又唤来张妈妈和秀禾,也说是漏了,方婆子心跳如鼓,日常开销那些不值什么,就这山参燕窝名堂最多,他们欺负乔太太不是内行,总拿大的便宜的唬弄她,煮的时候切碎了,看不出是一个两个还是半个,数目上自然好做文章,麦穗进了库房一清点,山参少了五十二支,燕窝少了七十六两,照着账目上的单价噼里啪啦一算,亏空了三千一百零二十六两白银,方婆子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
缓了好半天,一指那管库房的,“大奶奶,都是她……”那婆子忙跪下了,“一五一十将昔日与方婆子勾搭之事说出,又说,”不过是她吃肉我喝些汤,到头来还污着我。“麦穗刷刷刷写了,让那婆子摁了指印,对方婆子笑道,“方妈妈是拿出银子补上,还是我们报官?”方婆子身子一颤,咬着牙说声补上。她这些年手头宽裕,家中样样奢侈,现银不足,回去少不得变卖一些家产。
麦穗收了银子补了亏空,却也并没打发她走,对她笑言道,“太太离不开你,就专去太太院中伺候吧。”方婆子心中生气,却不敢打扰病重的乔太太,方成仗着自己是乔仁泽的心腹,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说是麦穗无缘无故处置了方婆子,升了淑娴留下的张妈妈管事,乔仁泽一听十分生气,他本就对麦穗当家之事不悦,心想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才当家几天,就敢排斥异己。
却也不当面与麦穗去说,暗中嘱咐将每月给家中的银子缩减一半,想着让麦穗捉襟见肘,尝一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滋味,也让她知道乔府真正是谁说了算。麦穗听到张妈妈禀报,一笑嘱咐张妈妈几句,张妈妈笑着去了,夜里乔安回来,说是容十和飞卿尚没有消息,麦穗叹口气,“虽说我舍不得,过些日子,待母亲的病好些,平安去京城寻找吧。”乔安点头道,“正合我意。”
麦穗靠了过去,含笑亲在脸上,“你我心有灵犀,想在了一处,有一桩小事要平安帮忙。”乔安笑道,“有事吩咐就是,不用甜言蜜语哄我。”麦穗歪头看着他,“我愿意哄着你,将你哄得泡在蜜罐里一般,怎样?”乔安抱过她来,“那为夫自然是甘之如饴了。”二人嬉闹纠缠一会儿,麦穗笑道,“平安帮我找三位懂山参燕窝的行家,改日请到咱们家来。”乔安笑道,“这好办,酒楼里找一位大厨,当铺里找位掌柜,再找一个贩卖山参的行商。”
麦穗圈住他脖颈,在耳垂处轻轻啃咬着,含混说道,“我家夫君雷厉风行,十分厉害……不过,要跟方家夫妇没有瓜葛的。”乔安嗯了一声,在她耳边道,“娘子果真觉得为夫……嗯,十分厉害吗?夜里也是……”
……
第49章 死去活来
第二日早饭时,乔仁泽看着饭桌上简单的饭菜,一碗清粥两张烙饼两碟小菜,看一眼苏雅萍,苏雅萍忙道,“看着不够了些,老爷用吧,奴家饿着。”乔仁泽看一眼旁边候着的小丫头,小丫头忙道,“大奶奶吩咐下来,这月家中银子吃紧,主人们月例银减半,每餐饭菜也减半,老爷的那份在太太屋里。”
乔仁泽有些诧异,心想这麦穗果真大胆,竟敢来这样一套对付于他,站起身摆摆手,“雅萍吃吧,我到酒楼去。”刚出二门,乔安笑嘻嘻过来道,“爹,儿子请来几个人,正在客堂候着,爹过来见见?”乔仁泽自打乔安在白水村发誓入仕,对这儿子言听计从,跟着他进了客堂,那三位在昌都也是有些名头的,虽没生意来往,却也认识,乔仁泽笑呵呵打过招呼,吩咐上好茶。
这时麦穗走了进来,说是请众位移步,乔仁泽心中不悦,碍于客人在场,点一点头,几人进了库房,麦穗让看库的婆子拿下架子上的人参燕窝,一一摆在案上,请三位客人鉴别,这人参燕窝都是何等品级,市价大概多少银子。并笑说,“为免说我窜通,还请三位先生看后不要露出喜怒,互相不要说话,将结果写在纸上。”
乔仁泽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压下不耐等着,三位客人一一看过,低头在书案上写字,写完后交给麦穗,麦穗递给乔仁泽,那位行商看着乔仁泽脸色摇头道,“不想堂堂乔府,用的山参燕窝竟是这样的次品。”当铺掌柜也说,“是啊,虽大成色却差。”大厨说道,“有几支是泡过酒后又晒干上色的。”
麦穗拿过账本递给乔仁泽,“父亲请看,我们府上的进价。”乔仁泽一看,竟比三位客人说的市价高出一倍还多,不由勃然大怒,连说可恶,麦穗道,“父亲,非是我排斥异己,实在是方氏夫妇太不象话,这些日子我听到许多,虽不大敢相信,盘查库房之后才知属实。”一五一十将方氏夫妇的各种手段说出,乔仁泽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声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往外撵人的时候,方氏夫妇痛哭流涕哀求,只说是大半辈子在乔府服侍,被轰出去就没了活路,乔仁泽面现犹豫,想着不如让方成打扫马棚去,乔太太身旁四个婆子,如今就剩了方婆子,强撑着起身为她说情,麦穗却知道这样的人留不得,笑笑说道,“我听说,方家在旁边的太康县府有一个铺子,那里是方妈妈的娘家,另外,方家在乡下也有两处田产,比寻常人家富裕许多。”
方成一愣,不想这大奶奶如此厉害,竟连这些都查得清楚,忙扯了方婆子给乔老爷乔太太磕了头,转身逃一般走了,若再迟疑,被乔仁泽一怒之下送官,可就是覆顶之灾。乔仁泽没有说话,他的许多生意方成都知道,拿捏着他这个把柄,在他头顶悬一把剑,才能制得住他,少不得提拔别的可用之人来管家,至于内宅,他对麦穗道,“以后且用心管着吧。”
麦穗刚回屋,方妈妈进来笑道,“老爷派人送了银子回来。”麦穗点点头,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这些日子可累死我了,日后多仰仗方妈妈,我偷懒些。”方妈妈就笑,“太太屋里?”麦穗指指屋外,“肖妈妈本就是太太屋里的人,还让她回去吧。”
侧躺在榻上看着秀禾,“大爷呢?”秀禾笑道,“大爷在上房,给太太念佛经。”麦穗歪头想了想,他这些日子忧心母亲病情,又牵挂容十安危,虽没说,却知道他心中发急,再不喜这婆母,舍不得他忧心,该帮帮他才是。
又懒懒趴了一会儿,起身换了衣衫来到上房,进去时乔太太睡着了,乔安正在打扇,感觉一双手抚在肩头,抬头冲麦穗一笑,麦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着乔太太消瘦苍白的脸,身子去了丰腴,被子底下盖着薄片一般,暗自叹一口气握住了乔安的手,轻声说道,“待母亲醒了,我来劝劝?”乔安手搂在她腰间,“生我养我的娘,我自要尽孝,麦穗不必逆着自己心意。”麦穗摇头,“我没有逆着自己心意,平安顺心了,我才能顺心。”乔安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抱得很紧,麦穗窝在他怀中,“感动了?”乔安嗯了一声。
乔太太醒来,就见小夫妻在她床前相拥,闭了眼假作不知,待二人分开来,方咳嗽一声睁开眼,乔安起身说出去倒水,屋中只留麦穗,乔太太错开目光,好些日子没有与这儿媳妇单独面对,一时有些尴尬,麦穗唤一声母亲,双眸中含了笑意,乔太太一愣,“你不恨我?”麦穗摇头,“我想要去恨,可您是平安的母亲。”乔太太愣住,她一个小丫头,能有这样的胸襟?
麦穗笑道,“抛开我们那些仇怨不谈,母亲在我心里,是好强有能耐的,难道因为几个不太相干的人,就要葬送了自己?”乔太太摇头,“并非为着别人,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老爷一心一意待我,谁知皆是欺骗利用,我这一生,岂不是白忙了?越想心里越灰。”麦穗摇头,“母亲大半生积累,手中财富无数,膝下儿女成群,完全可以过随心所欲的日子,若因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一时置气生病再丢了性命,真正是不值。”
乔太太没想到这个她一心对付的儿媳妇会真心劝她,一把攥住麦穗的手,麦穗挣脱一下没睁开,乔太太攥得更紧,“这个家交给麦穗了,我只一心对付该对付的。”说着话双眸放出精光,咬牙心想,我若死了,倒遂了那些小人心意,我还要等着平安做官,看着平安儿女成群呢。不过一个苏雅萍一个何翠仙,我就成了这样,岂不是太没出息?
她因着一口气大病一场,又拼着一口气渐渐好转,硬生生从阎王爷手中拔出腿来,到五月底的时候,已能起身,每日清晨起来坐在庭院中晒太阳,脸色也红润了些,手中捧着乔安给她念过的佛经,心里转着各种主意,好起来后,怎么对付苏雅萍,怎么对付何翠仙,怎么对付乔仁泽,想到乔仁泽,狠狠咬住了牙。
这个老匹夫,她病得都快死了,他竟隔几日才来瞧瞧,也不与她多说话,有一日她闭目假寐,那老匹夫在门外低声对方婆子道,“瞧着情形,只怕时日无多,跟大奶奶商量着准备后事吧,上次病倒的时候棺材做好了,倒也省事。”竟是盼着她死吗?乔太太当时听了更加心灰,夜里曾挣扎着腰带绑了枕头,想要自缢,怎奈病重体弱力气不够,死也死不成,淌了半夜的眼泪。
想着这些,再抬头看看青天,用力吸气闻着空气中的花香,若不是麦穗劝我,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是啊,我要好好活着,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意,也不该为了一个老匹夫,就患得患失自伤自戕,想明白了,身子更加轻快,起身扶了小丫头的手,出了院子在府里踱步走动,苏雅萍送走乔仁泽一眼看到乔太太,不由吓了一跳,怎么?她又活了过来?
她是个贪图享受的,乔太太病着这些日子,她这日子说不上有多舒服,乔仁泽在家,她就哄着,乔仁泽不在家,她就好吃好喝的,用自做的百花膏保养容颜,跳自创的舞戏保持身段,哼唱些爱唱的小曲儿,或者从后门溜出去,作了男装打扮戴了帷帽四处游逛,扔银子一般花费个痛快,再悄悄回来。
更让她舒心的是,二姑爷许锦文奉岳父大人之命,隔三差五前来为她诊脉,她每次刻意穿戴素淡举止端庄,只在客堂见面,身后婆子小丫头跟着,说话规矩客气有礼,见面次数多了,才偶尔说些旁的,如家中爹娘可安?几个孩子?是儿是女?孩子们可都好,有时候上街的新鲜玩意儿也给孩子们带上两个,许锦文也不推辞。
苏雅萍只要瞧见他的笑容,心中就十分快意,并不急着怎样,想着乔仁泽不过五十多岁,身体又强健,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跑,换了几道手,这些人家还就乔家人少清净,准备安心在乔家呆上些年,反正自己也生不出孩子,只要怀不上,许二姑爷就得来诊脉,是以和这许二姑爷还有很多时光。
有时候她也会到保和堂对面酒楼靠窗坐着,要一壶茶几碟小菜,看着许锦文带着温煦的笑容为病人诊脉开方,看着他教小伙计辨识药材,看他拉开百子柜清点药品,一看就是大半日,心中无比满足。
这会儿看到乔太太好转,不由感慨舒心的日子太过短暂,转身避开乔太太,来到麦穗院子里,乔太太病体好转,乔仁泽经常不在家中,她得找一个靠山,如果可能,做同盟更好。
这时一个婆子匆忙而来,拎着一篮子红鸡蛋,几步越过她去,未进院门大声笑道,“给大奶奶报喜讯来了,三太太生了,诞下一位千金。”
麦穗此时歪在榻上,乔安正喂她吃桑葚,一边喂着一边笑道,“怎么如此厉害,几句话就将娘说动了,眼下一日比一日好了,明日我就动身赶赴京城。”麦穗噘了嘴,手臂缠绕上他肩头,“舍不得。”乔安拍着她后背,“我也舍不得啊,可气的是容十,竟不来封书信……”
正缠绵的时候,听到那婆子喊,两个人分开来怔怔对看,麦穗道,“何翠仙生了?不是说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乔安笑笑,“大概是三叔父派人来的,既生了,就准备一份厚礼,带两个人瞧瞧去。”
第50章 丑婴孩
不想乔太太得信后,也说要去瞧瞧,麦穗心中惊讶,难不成大病一场想通了?终归是妯娌?乔太太想的是,我若不跟她来往,不到她面前去,日后怎么设法收拾她?
麦穗跟她商量准备些什么,乔太太却说,“麦穗拿主意吧,厚重些就是。”备了一只金锁一对金镯子两套小衣,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去了三房,乔仁弘一脸喜气,搓着手在院门外迎候,看到乔太太忙说,“二嫂身子大好了?”乔太太嗯一声,“还没谢谢仁弘送的山参。”乔仁弘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二嫂和侄媳妇进屋去吧。”
何翠仙瞧见她们进来面色不快,接过张妈妈递过来的厚礼,挤出几分笑意道,“多谢二嫂和侄媳妇惦记,说起来,除去娘家人,也没人惦记我。”说着话还抹了几滴眼泪,乔太太笑道,“乔家添丁大喜,怎能不惦记?翠仙,过去的事就忘了,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麦穗心中惊讶不已,这些人,脸变得真快。
乔太太说着话走到床前,“我瞧瞧孩子。”只看一眼就愣住了,招手道,“都过来瞧瞧。”麦穗探头一看,心中也是吃惊,这孩子不象乔仁弘也不象何翠仙,长脸眯缝眼尖脑袋,刚出生就能看出几分丑来。麦穗掩了狐疑不动声色,乔太太伸出手去摸一摸孩子脸蛋,笑道,“好可爱粉嫩的小婴孩,让我想起孩子们刚出生的时候。”
何翠仙高兴笑道,“是啊,仁弘疼爱得什么似的,昨夜坐在摇篮边看了一夜,舍不得睡觉呢。”乔太太点点头,“仁弘啊,十分喜爱孩子,若是淑娴能早些生下一男半女,也不至于……”看一眼何翠仙脸色,笑道,“瞧瞧,说了不该说的话,翠仙好生将养,我们先回去了。”
来在门外看到乔仁弘,笑说道,“仁弘,这满月酒务必风风光光的,若是缺人手,你只管跟麦穗说去。”乔仁弘忙说知道了,乔太太又道,“孩子满月的时候,仁弘可请娄家的人?”乔仁弘笑道,“娄大公子常去酒楼中宴请,也是老主顾了,自然是要请。”乔太太点头,“娄家是昌都有名望的人家,去年才回乡,怕仁弘忘了,才提醒一句。”乔仁弘道,“还是二嫂想得周到。”
乔太太一路上忍着,脚踏进自家院门,就开怀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淌了下来,拿帕子拭着眼泪问肖婆子,“肖妈妈可见过娄大公子?”肖婆子摇摇头,“只听说过,没见过。”乔太太又哈哈笑起来,“没见过?待三房为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就能见着了,到时候孩子也长开些了,你们都好好瞧瞧,长得象谁。”
乔太太开怀一笑,似通了全身经络,脸上都放出红光来,正乐的时候,肖婆子往外指了一指,“那不是大房的两位姑奶奶吗?”就见二人一人拎一篮子鸡蛋,往三房里去,乔太太笑说道,“听说老三总接济她们,这是报恩来了。”隔门瞧着,不大一会儿就听何翠仙身旁的王婆子大着嗓门道,“三太太吩咐了,心意领了,东西我们不能收,收不起,收了这两篮子鸡蛋,日后不知要搭多少银子出去。”
招娣和引娣讪讪得退了出来,向乔府这边望了过来,乔太太摆摆手,吩咐一声关门,外面招娣风一般跑了过来,“听说二婶娘病了,我们特来瞧瞧。”说着话将装鸡蛋的篮子伸了进来,乔太太白她一眼,招娣挤进门来,一眼看到麦穗,陪着笑脸道,“听说如今是弟媳妇当家,弟媳妇家也是农户,知道农户的艰难,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孩子们饿得直哭,昨夜里,公婆说要将小的卖掉,弟媳妇……”
说着话哭了起来,麦穗心中一叹,对张妈妈使个颜色,张妈妈含笑道,“二位姑奶奶跟奴婢来,我们先去客堂歇息,有事过会儿再说。”
麦穗看她们走远了,笑对乔太太道,“母亲病刚好些,又去三房跑了这一趟,也劳累了,请回屋歇息,两位姐姐,我来招待吧。”乔太太嗯一声,搭着小丫头手臂进了二门。
麦穗回房吩咐秀禾去账房拿出二百两银子来,嘱咐秀禾一人给一百两,就说让她们回去买些田产,有了余钱做些小生意,万不可只顾眼前,并告诉她们,来年日子过得好了再来,若是再没了银子卖儿卖女,休要再进乔府。
姐妹二人千恩万谢走了,午后乔太太得知此事,将麦穗叫过去冷眼瞧着她,“倒不知道,你如此大方。”麦穗忙道,“母亲容禀,我想着母亲大病初愈,我们应该做些施舍,就当是去了病气。”乔太太脸色稍缓,“你这两个姐姐不争气,家中又无人懂得经营,拿着丰厚的嫁妆,竟是越过越穷,快到了要饭的地步。”麦穗笑道,“若是让人知道乔府嫁出去的女儿,竟要卖儿卖女,于我们家脸上也不光彩。估计她们没少在何翠仙那儿碰钉子,二位姐姐日子过好了,对我们家感恩戴德,传到众人耳朵里,只会说我们的好。”乔太太嗯了一声,“麦穗想得周到,如此也好。”
麦穗回到屋中,对秀禾抱怨道,“可真是累死了,好一通说,唇干舌燥。”秀禾忙为她斟了茶,笑道,“如果说得动,唇干舌燥也是值得的。”麦穗叹口气喝茶发呆,婆母好起来平安去了忧心,她又添了烦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又想到乔安明日要动身去京城,心头万分不舍,问秀禾道,“大爷呢?”
秀禾笑道,“被知县大人请去了。”麦穗答应一声,手支了下颚,又发起呆来,也该让麦清来县府游玩些日子了,一直盼着呢,乔安从门外进来,看她发呆,悄悄绕到她身后蒙住了双眼,逗她道,“猜猜我是谁?”麦穗笑道,“小孩子把戏。”
乔安松开她,麦穗回过头来,乔安手中拿着一封信,笑说道,“两个消息,麦穗先听哪个?”麦穗歪头看着他,“先听好的。”乔安摇头,“都是好的。”麦穗伸手,“先看信吧。”打开来一看落款,惊叫道,“是飞卿姐姐来的信。”乔安点点头,在麦穗身旁坐了,麦穗往下一躺枕了他腿,寻个最舒适的姿势,打开来轻声读着,飞卿在信中说仇人来头太大,她深感绝望,不想再呆在伤感之地,已经与小舅父南归,会慢慢忘却仇恨嫁人生子,容十就拜托乔安和麦穗多加解劝。
麦穗又读一遍,沉吟说道,“平安,我觉得不对啊,飞卿姐姐不是会畏怯的性子。”乔安笑笑,“这不过是她的托辞,应是觉得仇家来头太大,怕连累了容十,连累了我们,是以只身寻仇去了。“麦穗腾身坐了起来,竖了柳眉道,“飞卿姐姐糊涂,急死我了。”乔安忙道,“别急,这些日子县令大人一直在寻找线索,今日唤我过去,说起一桩,原来距离庆州府不远的凃州府,就有一座王爷府。”
麦穗惊讶道,“怎么从未听说?”乔安道,“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说是这座王爷府开国就有,封号曰恭。本朝开国之前乃是一片乱象,大大小小分了十几国,太/祖皇帝英武一统江山,这第一代恭王本是一个小国之君,为免战乱将王位拱手相让,是以太/祖皇帝封为恭王,世袭罔替封地广阔俸禄丰厚,这一代一代的恭王呢,只做书生不问政事,言行低调收敛,隐士一般避居凃州,多年过去,除去凃州当地的人,旁人竟不知恭王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