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点头,无言得看着英儿,她在重创之下心已经千疮百孔,头脑却日趋冷静明智,言语简短却能一语中的,玲珑在晋州的这段时日,日日出去察看柔然的秘密印记,每次都失望而归,她知道定是有了重大变故。
高欢似乎知道她们主仆心事,车马竟绕行至燕然居,两人扯着布帘往外张望,眼前赫然是一座废墟,大火焚烧后的痕迹犹在,断壁残垣中游荡着几个乞丐在翻拣着什么,玲珑扒着车窗大睁着眼睛看着,英儿闭上眼睛,冷汗又顺着额角流下来。
洛阳城里一片萧瑟,昔日繁华锦绣仿佛一场无痕幻梦,永宁寺昔日灿烂的金光已有灰败之象,风吹过时九层佛塔下的铜铃摇晃出呜咽的铃声,几年内洛阳三进铁骑,尔朱荣血染河阴洛阳城虽人心动摇但未遭毁损,陈庆之攻进洛阳为其怏怏大度折服几乎秋毫无犯,尔朱兆率领的铁骑只在洛阳不到半旬,洛阳城却遭受灭顶之灾。
高欢始终不喜洛阳,初时太过奢华如今太过萧瑟,他还是喜欢晋阳,高欢觐见皇帝执礼甚恭,对朝臣也一团和气,暗中却秘密派人走访元氏宗室,准备废旧立新,当时元氏王爷亲贵畏惧高欢势力,逃匿者十之八九,只访得平阳王元修藏在好友家中,被高欢幕僚得知,刘灵助卜卦称城西有帝王之气,城西正好是元修好友居所,元修又是孝文帝嫡系的孙子。
元恭被逼写下禅位诏书立元修为帝,元修因害怕坚决推辞辞,高欢派四百骑兵把他拥夹在中间到高欢驿馆。高欢下拜陈述衷由泪下沾襟,元修为保性命又看高欢一片至诚,同意称帝,改元并大赦天下。
事后,高欢对英儿叹息道:“下官非是不遵庄帝遗诏,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尔朱世隆立恭帝时并未将遗诏告知天下,他是为了挟持天子好随意废立,下官为了和尔朱氏决裂只得立元朗为帝,如今天下初定,只能废掉尔朱世隆所立恭帝,元朗又是旁支远亲,所以改立元修。”
诸事皆定,说有何益,英儿只笑着说:“大丞相经天纬地,做事自有道理,英儿一介女流,不懂朝堂之事。”
高欢笑看着她,捏着她的下巴赞赏得看着她的脸:“真是貌美如花。本相对最好的人最好的事一向有绝佳的耐心,慢慢品尝滋味无穷。”
英儿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高欢初到洛阳想到英儿说身体不适,按捺了没两日,收了先为任城王妃后嫁尔朱世隆的冯氏,还有城阳王元徽妃李氏,闲暇时把二女召在一处谈笑歌舞,有时夜深人静时能听见高欢室内传来二女的嬉笑之声。
高欢笑着说:“如今天下已定,本相今日高兴……”
说着把英儿横抱起来,英儿不自觉的轻轻挣扎了一下再不敢动,高欢却感觉到了她小小的挣扎,把她扔在床上便要欺身上来,语气里带着不悦:“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是不甘愿吗?冯氏李氏也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妃,又怎样?还不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服侍本相吗?”
英儿闭上眼睛,不甘愿又如何?当初和诩和子攸都是不甘愿的,可那时心中有情有爱,现在却如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好在待了却心愿,自己就能一了百了。
玲珑欢快得从外面跑进来:“英儿,有好消息了......”
高欢缓缓站起身看向玲珑,玲珑也怔着站在那儿,高欢想要开口斥责,看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因欢快嘴角还上扬着,玲珑待要磕头认罪,高欢摆摆手:“算了,有什么好消息?”
玲珑忸怩道:“是奴婢和英儿之间女人家的事,不好和大丞相说。”
高欢看她一副小女儿娇态,不由笑道:“以前没曾仔细注意这丫头,倒是机灵俏丽,既不好说,那本相有事先出去了,你们二人慢慢说去吧。今晚本相就宿英娥房中。”
二人看他走远,英儿急急问道:“玲珑,可是有阿那环的消息吗?”
玲珑笑着点点头。
故人
英儿心中因玲珑的笑脸燃起希望,却又不敢相信,小心得期待得看着玲珑。
玲珑小声开口:“王没事,他已返回柔然,尔朱兆离开洛阳时,王不知何故一把火烧毁燕然居,麾下死士也全部随王撤走,废墟中那几个游荡的乞丐是王从柔然派来传递消息的。”
英儿高兴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他没事就好,其余的事我也不关心了。”
玲珑惊喜得看着她:“英儿又能流泪了。”
英儿擦着脸上的泪水:“可还有其他故人的消息?”
玲珑点点头:“我还在燕然居旁的巷子里碰上娴贵妃的侍女珍珠,娴贵妃听说英儿前来洛阳,日日派珍珠在燕然居旁等候。当日我逼供珍珠的手段严酷了些,本以为她会恨我,她竟不计前嫌,问英儿和我可还好,另传娴贵妃的话,请你务必设法去瑶光寺一趟,娴贵妃有要事相商。”
英儿点点头,思量着如何去求高欢,想到他说今夜宿她房中,心下一横,当日既是自己开口求他,尔朱兆虽活命也不会久长,那只能放下委屈不甘以身侍他了。
英儿看看天色已晚,跟玲珑一起准备沐浴,英儿和玲珑现在如朋友般相处,英儿事事自理,不让玲珑劳累,娄昭君有一次看见英儿干活,曾斥玲珑不守仆人本份,英儿笑着说是自己闲得发慌,娄昭君才作罢。
英儿沐浴时大概因为听到阿那环安好的消息,心情轻松竟然睡着了,第二日早上她醒来时,天色已微亮,她紧张得往身侧一看并没有人,她吁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会儿,玲珑一向早起,今日却没过来,估计也是得知阿那环无恙的消息放松心情偷会儿懒,英儿不由笑了,数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得微笑。
天光大亮时,冯氏和李氏笑着进来说:“奉大丞相之命前来伺候娘娘,不,伺候姐姐。”
昔日三位公主大婚时,这两位王妃都是见过皇后的,她们还被安排主管一些事务,命妇们当日对皇后又敬又怕,她小小年纪却条理清楚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位公主的婚事忙而不乱。
两位王妃看见她不由喊声娘娘,却又意识到时过境迁,想起大丞相的吩咐连忙改口,两人看着年纪小她们几岁的英儿,只觉尴尬无比。
英儿看她们尴尬,就说:“两位较我年长,日后称我英儿便是,昔日三位公主大婚时都是见过的,不用多礼。”
李氏忙说:“三位公主大婚盛况仿佛就在昨日,可叹时过境迁,寿阳公主和驸马竟已亡故了,亏得光阳公主早年移居江南,否则以她那等容貌风姿定难逃尔朱兆魔掌。”
冯氏知道寿阳公主被尔朱世隆所杀,以为李氏故意在皇后面前提起此事折她脸面,便说:“当日城阳王乃皇上最为倚重的股肱大臣,竟携家出逃,否则皇上也不会……”
李氏刚要说话,英儿喝道:“都住口,这些事与尔等妇人无干,你们休在这儿作口舌之争,谨记如今身份都是大丞相侍妾,老实本分伺候好大丞相,休要再提陈年旧事。”
冯氏李氏看英儿不怒而威,都颤着说遵命,英儿看她们战战兢兢,知道她们为了保命定受不少苦楚,叹口气说:“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可知安阳公主的消息?”
李氏说:“安阳公主产下一男婴,有李侍中护着,她还安好。”
英儿点头,心里又轻松些许,冯氏展开手中锦绣灿烂流光溢彩的衣服说:“大丞相命我二人前来服侍姐姐……服侍英儿更衣梳妆,今日皇上大宴朝臣命妇,大丞相要带英儿前往。”
玲珑一直未过来,英儿想她也许有事出门了,任由两人为她梳洗打扮,装扮完毕后两人看着英儿赞叹不已,看英儿神情淡漠,也不敢多话。
英儿随兵丁来到门口,与高欢分乘马车向皇宫而去。英儿木然得朝帝后叩头参拜,又与高欢坐在一处,有人隔案敬酒时就略略点头,高欢脸色红润发亮,神情轻松愉悦,新帝元修每与他说话都小心翼翼,却又不敢不说,没话找话尽是虚言,英儿听着都难受,高欢却有问必答恭敬回话,每次回话都先行礼后开口。
有一个女子姗姗来到英儿面前,朝高欢施礼:“我乃侍中李彧之妻,可否与大丞相身边这位女子出门一叙?”
她执礼甚恭,高欢看皇上皇后和众大臣命妇都朝这边看着,就点点头对英儿说:“英娥去吧。”
英儿站起身随安阳公主走出,二人走到僻静处,英儿尚未开口,安阳公主回身在她脸上狠狠打了两个耳光,英儿的脸颊火辣辣得疼着,安阳公主指着她道:“尔朱英娥你这个贱人,害死我弟弟不说,他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对高欢投怀送抱,还公然与他出现在皇族与大臣面前,羞辱我九泉之下的弟弟,我的小侄子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英儿的心颤着缩成一团,她本就极度愧疚,如今被安阳公主斥责,她又问起孩子,她捂着脸一语不发,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她怕高欢知道不放过李彧和安阳公主,硬起心肠说道:“孩子死了,我如今已是大丞相侍妾,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安阳公主颤着手咬牙说:“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可叹当时姐姐竟回护你,将你有孕的消息瞒着我,招致今日祸患,如今姐姐也去了,这笔帐也得算在尔朱氏头上。”
英儿看远远有几个高欢贴身的兵丁朝这边张望着,转身就往回走,安阳公主偏拉着她袖子不放,她挣了几下没有挣开,那几个兵丁已快步跑了过来。英儿低声道:“为你夫君和儿子安全赶快放手。”
安阳公主一愣松开手,英儿快步返回坐下,高欢看见她略红肿的脸庞,眼睛眯了眯,看向李彧,英儿却未注意他的神色,因为她遥遥看见刚刚进来的徐之才,他身后跟着一个随侍之人,分明是鲜于默,又一个故人安然无恙,英儿不由微微一笑。
瑶光寺
高欢这几日异常高兴,看见英儿就想与她调笑,可看她神情淡淡,心想这做过皇后的女子就是不同,在床榻间热情如火,平日里又板着脸端着架子,高欢心想她也许是有点害羞,也就由着她,在床榻上恣意享受,白日则整衣束冠口口声声下官,做足了表面功夫。
英儿看他高兴,小心翼翼求他:“英娥明日想去趟瑶光寺为大丞相祈福,顺便也见见昔日在宫中相好的几个妃嫔,她们如今出家侍佛,日子过得清苦。”
她若单说祈福,高欢一定不信,有后面那句,高欢再无怀疑,不过是妇人心肠,看看故旧闲聊几句,要不也闲得发慌,就由她去,遂笑说:“英娥夜夜让下官舒心畅意,这点小事下官能不允吗?明日派几个兵士护你去吧。”
英儿忙说:“英娥多谢大丞相了,派人前去太过招摇,有玲珑陪着就行了,如今谁又敢招惹大丞相的人呢?”
这句话真正说到了高欢心坎里,他笑看着英儿:“话虽如此,还是要小心些。”
英儿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心想他明明从未与自己过夜,说什么夜夜开怀,估计如今姬妾太多,一时糊涂把自己当作别人了,管他呢,他答应就好。
翌日英儿与玲珑来到瑶光寺,瑶光寺未遭丝毫损坏,魏国孝文帝以来历任皇帝的皇后妃嫔皆出家在此,不知怎能逃过尔朱兆魔掌。
瑶光寺风光人物依旧,守门的依旧是当日为玲珑通传的两位小师太,两人还记得玲珑,玲珑言明来意后,两人朝英儿恭敬施礼后方进去通传。
英儿进去后,主持师太亲自为她奉茶,英儿惶恐不敢接,主持师太说:“瑶光寺能躲过一劫,幸亏有先皇和柔然王麾下勇士不眠不休守护十多日,寺内众尼方可周全,先帝已逝柔然王远走贫尼只能谢谢皇后娘娘了。”
英儿接过茶:“师太既如此说,英儿替他们喝了这杯香茶,只是英儿已无资格担当皇后娘娘这个称呼了。”
师太说:“当不当得自在人心,请随贫尼来吧。”
禅房中众人静候着英儿,华妃月前还俗另嫁,娴妃芳妃梅嫔已落发为尼,静妃也在,如嫔玉嫔怡嫔皆带发修行,英儿看见众人不由红了眼眶,眼泪滴落下来,众人也面带悲色,娴妃双手合什:“争来斗去皆惨淡收场,爱过痴过此生无憾,皇后别来无恙?”
芳妃梅嫔静妃朝英儿双手合什施礼,皆无语浅笑,如嫔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皇后娘娘如今在哪里栖身?娘娘和先皇的孩子呢?”
英儿惨笑:“我的孩子被尔朱兆害死,我已委身大丞相高欢,不再是皇后了。”
众人变色,娴妃道:“娘娘委身是为了报仇吧?”
看英儿点头,她轻声说到:“娘娘不要灰心,皇上可能还在人世,当日尔朱兆扬言在皇宫中掳走皇上关押在永宁寺,可尔朱兆离开洛阳时,皇上还前来安抚我等不必惊慌。”
英儿怔怔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她早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她的子攸已经谥号孝庄皇帝,被葬在邙山脚下,她连静陵这两个字都不敢想,更别说去祭拜他,诩葬身的定陵她一年去几次与他说说话,可静陵她不敢也不愿面对。
娴妃看英儿神色不禁心下凄然,昔日明媚动人活泼亲切的皇后,如今只是一个茫然无助苦苦支撑的弱女子,她又说:“虽然皇上崩逝已是天下皆知,可其中疑点重重,尔朱兆离开洛阳后,皇上和柔然王确实追去晋阳,燕然居一夜间毁于大火,诸多细节与尔朱兆所言不符,皇后所幸还是自由之身,可利用高欢势力细细查访。”
英儿尚在恍惚之中,玲珑疑惑问道:“可是柔然王已遣人来洛阳送信,并没有提及皇上。”
娴妃看看玲珑:“玲珑姑娘果真不是寻常奴婢,他们离开洛阳之后发生何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终归有一线希望。”
英儿这时才醒过神来,站起身向娴妃一福:“娴贵妃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英儿一礼,本来英儿已生无可恋,只盼尔朱兆死后,为玲珑找一归宿,就随子攸孩子去了,如今又有希望,英儿苟活下去也有点支撑。”
娴妃坦然受她一礼,惊讶道:“皇后母亲和两个弟弟尚在尔朱兆军中,皇后怎么不顾他们,起了轻生之念。”
英儿苦笑:“我并非尔朱英娥,只是被尔朱荣找来冒充入宫的。”
众妃嫔讶然无言,娴妃点头:“这么一来我的疑惑也有了解释,我幼时家父在晋阳为官,与尔朱英娥是相熟的玩伴,我十二岁才父亲调任洛阳才与她分开,可当日皇后在宫中分明是不认识我的样子,而且性子也大不一样,可是你俩的容貌相象如孪生姐妹,真是奇迹。”
众人闲闲说起话来,皆劝慰鼓励英儿,连一向寡言的静妃都安慰她几句,英儿心中愧疚不已,如果不是自己,也许她们仍然和子攸一起诗书歌舞,过着清闲安适的日子,可如今她们一半削发,另一半也在修行,如果她们都能象华妃一般能有新的人生,她也不会如此内疚。
英儿说:“我愧对你们,你们反来安慰我,我不知如何是好。”
梅嫔说:“皇后不必愧疚,你和皇上给了我们机会,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干。”
娴妃说:“就算你不出现,只要进了皇宫,谁又能老实本分,如今倒是能落个清静,本来我们心中是有怨的,可尔朱兆入洛后在皇宫胡为,皇上首先前来保护我们,这就够了,皇后能得皇上的心,还请珍惜。”
玲珑和珍珠在旁边聊得欢畅,珍珠几次被逗得笑红了脸,众人看着她们,不由也微微笑起来。
这时进来一位女尼,冲英儿合什道:“英贵妃别来无恙?”
英儿仔细端详,竟是诩的皇后,连忙下拜,女尼扶住她:“方外之地不用行礼了,英贵妃千万莫灰心丧气,诸事皆尽力而为,当日我混沌度日,没有尽到皇后之责,愧对孝明皇帝。”
英儿握住她手点头,她晶亮的眸光看着她们,无言得对她们说,我会的,我会尽一切努力。
玲珑无辜
五月洛阳天气日渐炎热,高欢不耐再居洛阳,上表皇帝相府设在晋阳,元修在高欢授意下鸩杀元恭,又杀曾经为帝的安定王元朗、东海王元晔,元修纳高欢大女儿兰芝为皇后,高欢成为国丈。
英儿随高欢回到晋阳,相府乃昔日尔朱荣府第,只是修缮一新,高欢从洛阳又带回一位美貌的王妃,这位王妃看见英儿就大礼参拜,热络得叫她姑姑,她勉强应付过去。事后玲珑和她说这位是尔朱兆的女儿,尔朱兆立元晔后,将女儿许配于他,如今元晔已死,高欢趁机又纳一位皇族贵妇。
高欢甫纳侍妾自然新鲜几日,娄昭君带领家小迎在府门外,看见缓缓驶来的几辆马车上下来四位美貌少妇,去时一位如今成了四位加上韩氏游氏,娄昭君眉头都未皱一下,只上前对高欢嘘寒问暖,高欢看着面前数月未见的患难妻子,上次见面时他尚是一个小小刺史,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大丞相,妻子也封了一品诰命,女儿贵为皇后。
高欢笑着牵起妻子的手,扶住她手臂说:“多日来辛苦你了。”又吩咐王氏穆氏道:“你们两个带她们几个稍事歇息前来拜见主母。”
一向冷静自持的娄昭君偎住高欢,笑着流出泪来,高欢为她擦着眼泪,与她说着话进堂屋去了。
英儿稍稍歇息,带玲珑前去拜见娄昭君,到堂屋时众女都在,等了会儿不见高欢和娄氏前来,有婢女进来说大丞相乏了,让各位夫人各自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听主母示下。
英儿自从知道子攸可能活着的消息,心情日渐开朗起来,有时和玲珑开几句玩笑,她回去的路上悄悄和玲珑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别这么久,估计早缠绵在一处了。”
玲珑瞪她一眼:“你又信口胡说,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还时昔日的皇宫,皇上处处宠着你,如果让人听见还得了。”
英儿一伸舌头:“玲珑姑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
玲珑笑起来:“不过这才是真正的英儿。”
次日一早众人都去堂屋,婢女传她们去内室,进去时以往淡漠强韧的娄昭君慵懒得倚在卧榻上,脸上焕发出幸福的容光,她慢慢开口道:“大丞相一早去处理正事了,他已说了你们的事,既都是丧夫的可怜之人,以后就在我府安生度日,一同服侍好大丞相。”
众女连忙称是,兰芝入宫玉容乖巧得为娄氏捶腿,高澄已开始出入府堂随高欢学着处理政事,高淹被乳母抱着,高浚刚蹒跚学步,高洋不小心把他推倒,娄氏不停安抚高浚斥责高洋,高洋倔强的抿着嘴不理娄氏的呵斥,故意上前重重推高浚几下。
娄昭君命王氏把高浚抱到跟前,不住安慰,高洋委屈得扁着嘴要哭,英儿看见不忍心,玲珑把高洋抱到英儿跟前,英儿轻捏他鼻子逗着他说:“洋儿长大了,不流鼻涕了。”
高洋揪着她耳环玩一会儿,终于破涕为笑,众侍妾和高欢的子女厮认过,给了见面礼,不敢多打扰娄氏,纷纷告辞而去。
高洋赖着玲珑攀着她肩不肯下来,英儿笑着和娄氏说带孩子去她处作耍,娄昭君叹口气:“难得你不嫌弃他丑陋愚笨,去吧。”
两人抱着高洋往回走,一向走路轻快的玲珑有点吃力,刚走一半把高洋递给英儿说歇息会儿,英儿刚接过高洋看她时,她已坐在石凳上,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英儿忙说:“玲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有点发白?”
玲珑摇摇头,歇息一会儿后两人回到房中,英儿张罗着请大夫过来,玲珑坚决不肯。
高洋呆了一会儿,英儿命婢女把他送回去,高洋其实聪明懂事,看玲珑不舒服,英儿为她忙乱就乖巧得走了,不过走时说改天还要来,看英儿笑着点头,就高高兴兴跟婢女回去了。
英儿想玲珑可能是热着了,让她歇着,自己给她熬了绿豆粥给她喝,玲珑刚喝两口,强忍着没有呕吐出来,她怕英儿看见起了疑心。
英儿又拿来她一向爱吃的酥油点心,玲珑一见再忍不住跳下床,蹲下身不住干呕。
英儿看见她想起自己两次害喜,不由白了脸,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小心问:“玲珑可是……可是有孕了吗?”
说完就笑了:“我又信口胡说了,玲珑又该骂我了,你日日与我在一处,也没见有那个男人来找你,怎么会……不过你的症状与我怀孕时真的一模一样。”
一向冷静的玲珑抬起头来面现惊慌之色,她推开英儿说了声让我想想,英儿被大力推得向后趔趄一下,玲珑也没管她,自顾坐在窗前发呆。
英儿看她表现反常,心中疑惑,关切地说:“玲珑到底怎么了?我这就请大夫来。”
玲珑却冲到她面前拦住她:“不许请大夫。”
英儿说:“我偏请,你待怎样?”
玲珑跪在她面前流下泪来:“娘娘,玲珑怎么办?万一连累了娘娘,玲珑只能去找大丞相认罪,由他处置。”
英儿看她如此,隐隐觉得是什么事,可又不能明确想起,厉声说:“玲珑快说实话,你我历经苦难才到今日,我怎会容你有任何闪失。”
玲珑颤着身子说:“奴婢真的如娘娘猜想,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