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夫罗轻叹一声:“月亮,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我疑惑着,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时门外闯进一人,我连忙挣脱於夫罗怀抱。来人是个矜鹏国贵族打扮的少女,一袭火红的衣裙,可能是跑得急了,轻喘着,白皙的面庞上微微发红,眼眸同於夫罗一般湛蓝的颜色,她嘟着红唇冲到我面前细细打量我,我笑看着她,岂能错过如此近距离欣赏异族美人的机会。
她从上到下看我半天笑着开口道:“哥哥,你屋里何时藏了一个汉家美人,你一直不封后,我就知道你喜欢汉家女子,嫌我们矜鹏女子野性难驯。”
於夫罗宠溺得拉过她的手笑道:“麦宁今日怎么来了?”
麦宁娇憨得笑看着哥哥:“还不是听说你……”
於夫罗掩住她的口对我笑道:“月亮,这是我的妹妹麦宁。”
我开口叫了声麦宁,麦宁笑道:“声音也好听,清脆甜美。”
我笑道:“麦宁就不要取笑我了,麦宁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麦宁毫不忸怩羞涩,过来拉住我的手:“哥哥真是的,竟然把你偷偷藏着,我要知道早就来找你玩了,我对汉文化非常感兴趣。你可会绣花吗?”
看我点头,她笑起来:“那你教我绣个香囊袋可好?”
我说:“好啊,是要送给男子还是女子?”
麦宁的脸上染了飞霞,於夫罗好笑得看着她,她跑到於夫罗面前抱着他胳膊撒娇,就如同我每次见到崔师兄一样,於夫罗轻敲一下她的头:“有什么话就说。”
麦宁低头轻声说:“上次在草原上骑马偶遇新罗国王子,哥哥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心就怦怦跳,他也对汉文化感兴趣,我们交谈了很久,他说是来游历一番,回国后不知何日才会再来,我和他约了两年之期,如果两年后他不来,我就找他去。”
於夫罗点点头:“那麦宁就安心等两年再说,你先回王宫去,哥哥和月亮有话要说。”
麦宁依依不舍得走了,於夫罗抱住我吻上我的唇,不期然麦宁又匆匆返回,她看着面有愠色的於夫罗,吐吐舌头说:“哥哥,今日要来找你麻烦的那些人,我先帮你挡着,不过我只能挡的了一时,明日一早哥哥可要做好准备。”
麦宁说完冲我做个鬼脸又匆匆跑了,於夫罗把门关上看着我,我后退着茫然道:“於夫罗今日是怎么了?我们做朋友不好吗?我不想……”
於夫罗横抱起我把我放在石炕上,幽蓝的眼眸看着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月亮整日宿在我身边,睡着后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淡淡的清香围绕着我,软软的身体紧挨着我,我日日看着月亮美丽的容颜,月亮可知道我要又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我别开头躲过他的嘴唇慌张说道:“那我睡到小容屋里就是,你可以随便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阿提拉说你以前经常带女人回来,每个都新鲜不过三天。”
於夫罗的声音中饱含着欲望:“我的主意已定,月亮以后只能宿在我的屋里。”
我挣扎着:“於夫罗,你的伤口刚刚愈合,现在的身体不能,不能……”
於夫罗笑道:“如果我可以呢?”
我被他的青草香包围着,头脑中一片混沌,在他唇舌的进攻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呻吟声刺激得他更加的狂野,他解开我的衣衫逗弄着我,我难耐得喘息着,满腔思虑在欲望中飘走,在空虚中紧抱住於夫罗的腰,我想要放纵沉沦,心头却仿佛有巨石压着,矛盾彷徨中我喊着於夫罗的名字滴下泪来。
於夫罗停下来吻去我肆意流淌的眼泪,轻轻拥着我:“月亮别哭,我刚刚在草地上感觉到你的热情,以为你是在野外害羞,原来你是不愿意,月亮,我不会强迫你,睡吧月亮。”
我躺在他温暖舒适的怀中渐渐睡去。
我在睡梦中又回到青州卫府的后花园,如愿在花亭中背对着我看着湖水,我喊着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看向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婆婆走过来冷冷看着我,说你命硬尅夫,赶快离开卫府,魏妈妈恨恨得看着我,公公和府内众人都漠然得看着我,我拼命哭喊挣扎,有人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得安慰我,我的心渐渐安宁下来,紧紧向那股让我安心的力量依偎过去,双手紧抱住我的小老虎。
我醒来时怀中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下巴在上面蹭了蹭才睁开眼睛,怀中赫然是一只熟睡的小老虎,我撒开手跳下床开始尖叫,小老虎被我吵醒,从石炕上跃到我的怀中,我小心翼翼抱着也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用力怕它咬我,松手又怕惹恼它。
小老虎仰起头,纯净的双眸看着我,轻叫了一声。我看着这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它对我并无恶意,我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得缩在我怀里闭了一下眼睛。
我又摸了它几下,它轻叫着回应,叫声轻松愉悦,我笑起来,我也太胆小了,它虽是老虎,但这么小,就算咬我几口也不能吃了我吧。
我端起桌上的水杯凑到它嘴边,它张开嘴喝了几口水,我发现它还没有长牙,看来它都不会咬我,它的额头上有个星星般的图案,我点点它的鼻子:“就叫你星星吧,我是月你是星,做我的好伙伴好不好?你是男老虎还是女老虎?”
於夫罗进来笑说:“你睡梦中都喊着小老虎,我给你捉了来,你却害怕,远远就听见你的尖叫声。原来是叶公好龙。”
我白他一眼:“星星刚出生不久吧,你怎么能把它和妈妈分开?我说的小老虎只是母亲做的一个抱枕,可惜留在青州了。”
他连忙说:“不就是一个抱枕吗?我找人给你做一个就是。你叫它星星?你和它玩一会儿,等它饿了我再把它送回去就是。”
我说:“现在就去吧,我和你一块去。”
於夫罗看看我:“算了,我一个人去吧,你去了碍事。”
我有点不高兴,我怎么就会碍事了?我怏怏得把星星塞到他手里:“不去就不去,你快去吧。”
他笑笑:“晚上再去吧,好久没有教阿提拉他们读书识字了。”
夜里於夫罗去送星星回到妈妈身边,好久也没有回来,我正等着时,托吉进来冲我大声说着什么,随后进来的阿提拉说:“大王听见你喜欢小老虎,冒着性命危险给你捉了来,你玩腻了又让他送回去,你可知道丢了幼崽的母老虎会有多么凶残,大王的伤刚刚好,此刻不是去送死吗?”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只想着让星星尽快回报妈妈身边,免得饿着,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结结巴巴对托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这些。”
阿提拉对托吉说了几句什么,托吉气冲冲出去了。阿提拉板着小脸对我说:“请姐姐认真对待大王,大王那日牵着你的手从草原上回来,已经向所有人昭示,你是他心目中的王后,可姐姐对大王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姐姐既然日日与他同床共枕,就应该一心一意对他。”
我由混乱变成一片空白,我呆呆坐在炕沿上,我这是做什么?因为贪恋於夫罗给我的踏实安宁,不能下决心离开他,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以致他生了误会,我的心已丢在青州,不可能给他。
於夫罗一阵风般进来,我跳起来呐呐得问:“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往浴房走去,我跟在他身后,象前几次一样为他擦洗肩背,我艰难得开口说:“於夫罗,我要……“
我想说我要回大裕国,回到父母身边。他肩头几道深深的血痕闯进我的眼中,我惊问:“你受伤了?”
他笑笑:“没事,刚刚被大虎扑了一下,爪子刚好搭在我肩上,后来星星在它身后轻叫了几声,它就放开我回到山洞中去了。”
他的口气如此轻松,我心下发颤,於夫罗,你这是何苦?
多情总被无情恼
於夫罗大踏步往屋里走,我在门口停住脚步低声说:“於夫罗,我还是睡到小容屋里吧。”
他止住脚步并未回头淡淡说道:“不用,你就睡在这里,我回宫就是。”
说完也不看我,自顾走了,门外传来马的嘶鸣声,马蹄声急响而去,我呆呆坐在石炕上,是时候离开了,我不想让他误会,更不想害他伤心。
天亮时,我的怀里躺着一个虎皮缝就的抱枕,他夜里回来过吗?我怎么一点没有察觉?难道他又把星星捉回来剥皮了吗?
我去找阿提拉,阿提拉看看我不满得说:“你为何对大王这般无情,夜里将他赶了出去。这虎皮是大王登基时众部落首领的贺礼,矜鹏的传统是各部落首领一起行猎猎得猛虎,将虎皮剥下送于大王,表示认可他为一国之主,日后听命于他效忠于他,大王一直当宝一样珍藏至今。如今竟让阿妈裁了为你缝一只抱枕,说是怕你睡觉不踏实。”
我心中苦涩,於夫罗如此对我,我何以为报。我想向阿提拉说昨夜我没有赶走於夫罗,可这解释如此多余无力,我呐呐开口:“阿提拉,我决定要离开矜鹏,回到大裕国去,烦劳你帮我找到你们的大王。”
阿提拉看看我扭头就走,我在他身后喊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带着小容硬闯出王庭的城门,大不了被乱箭射死。”
阿提拉身形顿了顿,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我在屋中坐着发呆,不觉一日过去天色昏暗下来,这时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虽非汉话不过我数月来已听得懂他喊的是大王,我出去看着他冲他摇头,他明白我的意思是於夫罗不在,从怀中掏出大裕国来的密函递给我,躬身施一礼转身走了。
我正无聊,便掏出里面的信来看,大裕国传来晴天霹雳的消息,司马如收买李雄信最亲密的副将马毅,将李雄信诱杀,李雄信在湘州一党全部下狱,包括芦州侯花仲远。
我惶急得往外跑,阿提拉正好从外面进来,我去马厩中牵两匹马过来,央求道:“阿提拉,求你,求你带我去见於夫罗。”
阿提拉点点头上马,我纵马跟在他身后,我们绕过那个精致富贵的王宫,王宫后有一个小小的透着灯光的院落,阿提拉在院门口下马别扭得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院落中有旖旎的丝竹之声传来,我管不了那么多,只好硬着头皮闯进去,於夫罗如我刚来王庭那日看到的一样,玄色衣袍长发披散着赤着双脚,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悠闲得躺在摇椅上,旁边一个小婢一颗颗剥去葡萄上的皮喂在他嘴里,窗下一个女子跪坐在厚厚的软垫上,白嫩的脖颈低垂,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我叫了一声於夫罗,他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我不要说话,一曲奏罢,那女子缓步走向於夫罗,依偎在他身旁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我差点惊呼出声,她是芦州金玉楼中的清倌玉娘,她对崔师兄一往情深,为他守身至今,我曾因好奇偷偷去看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神情分明与於夫罗关系匪浅。
我担忧得看向於夫罗,他可知道她的身份吗?她出现在他身边会不会有所图谋?我脱口问道:“於夫罗可知她的身份吗?”
於夫罗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她不就是芦州金玉楼中的清倌吗?”
他的笑声中满是嘲讽,眼前的於夫罗不再是汉学堂中的於夫罗,他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只对玉娘展示着他的柔情,我从短暂的错愕中惊醒过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於夫罗如果是个简单普通的男子,他能在如此年纪就登上大王的宝座吗?我甩甩头:“於夫罗,这封密函中说……”
於夫罗站起来拈起一颗葡萄塞到我嘴里,笑嘻嘻问道:“月亮,甜吗?”
玉娘也袅袅而来,纤长的手伸向我:“什么密函呀,我能看看吗?”
她的声音清脆甜软,我都不忍拒绝,我迟疑着把信递给她,於夫罗闪电般攫住她的手腕,她花容失色,美丽的双眸中泛出泪光,哀哀看着於夫罗,於夫罗沉声问:“我何时说过你可以看大裕国来的密函?”
玉娘咬牙倔强说道:“那她为什么可以?”
於夫罗的另一只手举着密函快速看完冷冷的说:“那是她不懂规矩,你会看到我对她的惩罚。”
我惊讶得看着於夫罗,他一向是让我随便看的,今夜为何会如此说,难道是为了让玉娘宽心吗?於夫罗箝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一侧的厢房,扔在床榻上说:“乖乖在这儿呆着,那里都不准去。”
我喊道:“於夫罗,我父亲被下狱,我要赶回湘州,求你放了我。”
他高高在上看着我:“总算找到借口了是吗?”
我说道:“我求你体谅我做女儿对父母的孝心,这不是借口。”
他摇头:“不行,我已向矜鹏子民宣布你是我心目中的王后,我岂能轻易放走你。”
我横下心来:“於夫罗,那是你一厢情愿,我的心已经给了我的夫婿,不可能再给别的男子,我虽感激你救了我,也依赖你给我的安稳舒适的感觉,可我不要做你的王后,今夜就算是被乱箭射死,我也要回到湘州去救我的父亲。”
於夫罗掉头往外走:“你不要做是吗?玉娘等这一天可有日子了。”
我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他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我急急说道:“你要小心那个玉娘,她在芦州口口声声说爱慕着崔师兄,此生非崔师兄不嫁,我本来很钦佩她生于烟花之地,却痴心一片,今日看她对你的神情,分明是个富于心计的女子。”
於夫罗眼眸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嗤笑道:“想在烟花之地为我守身,昔日称霸芦州的大才子崔光是最合适不过的靠山,玉儿还真是聪明。”
我跨过门槛向院外走去,我的泪流在心里,於夫罗,再见了,我赌你不会让我乱箭穿身,我必须要回湘州,阿提拉并不在院门外,我跳上马挑衅得看向跑出来的於夫罗,看来我赌赢了,我忽略掉隐隐而来的晕眩,咬牙催马快行,双眼前一片模糊,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还是陷入沉沉黑暗,从马上栽倒下来。
我在汉学堂阔大的屋宇中醒来,虎皮抱枕静静躺在我的怀中,那个在王宫后洁净的小院子中发生的一切难道是做梦吗?我揉着脑袋坐起来,依然是晕沉的感觉,於夫罗喂我吃的那颗葡萄中定是下了药的,他为了不放我走,竟如此处心积虑吗?他与玉娘是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他深沉却明朗,原来他如此深不可测,可这些又与我有何关系。
父亲,我惊跳起来,父亲怎么样了?他一向受人敬重,众弟子前呼后拥恭敬有加,性好洁净身体清瘦,如何能受得了牢狱之苦,还有母亲,她一生都依赖着父亲,性情如小姑娘般单纯,父亲如果不在身旁,她又怎么度过难关。既然父亲下狱,他的众多弟子也难逃牵连,崔师兄呢?他怎么样了?他不会坐以待毙,可单靠他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我叫来阿提拉,求他好好照顾小容,出门上马向城门口驰去,无论如何我不能被於夫罗攥在手心里,我豁出性命一搏,也许他会放我出城门,如果他真的绝情不顾我的死活,那只能怨我命薄,我已经两次站在生死边缘,父母有难,做女儿的应该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力量。
阿提拉在我身后狂喊着什么,我刻意不去听,他已经数次阻拦我回去的脚步,我不能再听他的,他虽当我是朋友,但他终归是於夫罗的人。
石头砌成的城门近在眼前,并没有乱箭射来,但城门紧闭,我上前拼命拍打,没有人应声,我冲上城楼,城楼上空无一人,出城门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闭眼一跳,我凄然笑着往城墙边上走去,我怎能再困在这异国的王庭,受於夫罗的摆布。
有人死死抱住我的后腰,我知道是阿提拉,我咬牙用力挣扎着,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我知道他与我僵持不了多久,我喝道:“阿提拉不想与我一起掉下摔死,就放手。”
阿提拉喊道:“我不放,大王让我看好你,不要让你做傻事,大王怕你醒来后要走,已经下令他回来前王庭紧闭城门,又怕你与守军争执伤了你,撤走了所有守军。”
我笑道:“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拼了性命吧?”
阿提拉说:“你误会大王了,三日前他连夜去了湘州,设法去营救你的父亲,他让你耐心等待消息,我们赶快回去吧。”
我凝聚的力量轰然散开,我竟昏睡了三日三夜吗?於夫罗是出于好心吗?我摇头:“阿提拉不要骗我,我意已决。”
阿提拉说:“我和学堂里的孩子,还有阿妈和桑奴,我们喜欢你,都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更希望你能回应大王的深情,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非要跳下去,我就与你一起。”
我转身绝望得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他看我放弃挣扎,委屈得坐在城墙上哭起来,我从来没见他如此,他一向小大人般沉稳笃定,我慌忙哄他,我和於夫罗之间如何,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我给他唱了几首欢快的儿歌,他才抽抽搭搭停止哭泣,他告诉我,学堂里的孩子都是孤儿,只有他是最幸福的,因为他还有阿妈,所以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大哥,於夫罗不在的时候,他就带领他们读书写字,他的理想就是长大后为大王分忧。
分忧?他有何忧,难道是那日所说的矜鹏子民常受饥寒之事吗?我呆呆看着天边,走到尽头可是我的故乡?
雪夜暖酒释前嫌
我在城楼上住下来,这儿没人却有卧房有厨房有粮有肉,阿提拉说於夫罗答应十日归来,我等到十日后的夜里,如果他还不回,我就纵身一跳,我心知十日是不可能从湘州来回的,除非他铁人般不眠不休。
漫长的十日却也短暂,第十日的黄昏,城门外没有任何踪影,城墙下已传来守军集结的号声,他们很快就会布防,看见我在城楼上自是不会放过我,我一动不动站在城楼上望着,阿提拉却极轻松,他一向认为於夫罗言出必行,我在心中冷笑,一个言出必行的人适合做大王吗?不过是做给学堂里的孩子看。
灯笼盏盏亮起,照亮城门外归来的路,他麾下的守军也在为他担心吗?
布防的号角想起,守军登城楼的脚步声整齐紧凑,声声踏在我的心上,我绝望得闭上眼睛,阿提拉兴奋得喊道:“姐姐快看,是大王回来了。”
远远来了一人一骑,瞬间到了城门下,马儿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城门轰然洞开,守军的欢呼声响彻天地,於夫罗下马往城楼上而来,他满面风霜疲惫之色,双眸布满血丝看着我欲言又止,他的目光中不甘悔恨愧疚齐齐袭向我,我强忍着不安舔舔嘴唇艰难开口问道:“我的父亲......”
於夫罗轻轻揽住我的双肩,他的手微微有些抖:“月亮,我没能......你父亲在狱中又惊又气,重病不治......”
我茫然道:“那我母亲......”
他艰涩得说:“你母亲听到你父亲去世的消息,竟悬梁自尽了。”
什么?於夫罗在骗我,他为了断绝我离开矜鹏的念头,他在骗我,他出于私心,不让我回大裕国见父母亲最后一面,有我陪伴,母亲至少不会......我全身的血液冲上头顶,我喊道:“於夫罗,我恨你......”
他点点头声音嘶哑:“是我无能,月亮应该恨我,跟我回去吧。”
我摇摇头,一步步往城墙边退去,跟他回去?我如今无国无家再无任何牵挂,我应该追随父母到九泉之下,请她们原谅我的不孝,继续陪伴他们。於夫罗看出我的念头,紧紧把我箍在怀中,抱下城楼上马往学堂而去。
我不住挣扎叫喊,於夫罗只是紧抱住我,任我踢打着一言不发。
回到屋中,他把我放在石炕上捏着我的下巴为我灌下一杯水,我又昏沉睡去。从那日起,我几个月没有再见到於夫罗,小容也不见了,阿提拉怯懦着告诉我:“大王把小容带走了,大王说你不想让小容有任何闪失的话,就好好呆着在学堂中教我们读书写字,如果再寻死觅活,他就对小容不利。”
我麻木得看着阿提拉,父亲走了,崔师兄他们各有天地,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容是我唯一还关心牵挂的人,所以於夫罗拿小容来要挟我,我心中更添愤恨。
秋天来了,草原上的天空越发湛蓝高远,我把阿提拉他们带出课堂,围坐在草原上读诗唱歌,看着他们明亮的眼睛,我的心才有片刻的安宁。
回到屋里,石炕上添了几床软软的干燥的厚被,我不想问是谁送来的,盖被蒙头就睡,天气日渐寒凉,厚被子暖和多了,香甜一觉醒来,枕头上有几件新做的夹衣,都是我喜爱的汉服样式,颜色也都是素淡的,我挑一件浅紫色穿上,正好合身,托吉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我拉住托吉的手对她说谢谢,她憨厚得笑着,阿提拉又拿小新的眼光看着我:“阿妈怎么可能会做汉人的衣裙,还做的那么合身,你可真是……”
我知道他想说我白痴或者愚蠢,把手背到身后瞪他一眼:“阿提拉,你竟然这样和先生讲话。”
阿提拉瞥了我一眼出去了,嘴里嘟囔着说:“大王不知道看上她那儿了,怕她冷着怕她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