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并不是兆瑞缺西席,而是密王妃想搬回东都。”君婼面上没了笑容。
密王妃一愣,这不是宫中惯常的套路。君婼笑笑,“跟我说话,不用绕圈子。”一回头吩咐众人,“都退下。”
只剩了君婼与密王妃,君婼瞧着她:“俭太子并非先帝亲生,你可知情?”
密王妃一惊,她自然知情,可是她以为,此乃皇家丑闻,遮掩都来不及,谁也不会撕破脸说到明面上,她又听说当今皇后宽和,特意进宫来的,只有回到东都,日后才能东山再起。
君婼盯着她:“你若说不知情,那便是傻子,可你既知情,就该知道先帝为何赐一个密字,又为何将密王府迁到巩义,你和儿女们能留着性命,无非是先帝遮掩丑闻,可如今换了皇上,揭破密王身世,皇上能摆脱害死兄长的嫌疑,利大于弊。至于宫廷丑闻,哪朝哪代没有丑闻,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密王妃以为呢?”
密王妃涕泪涟连:“启禀皇后殿下,妾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为了孩子,妾也没有多想,妾一介无知妇人,还请皇后殿下谅解。”
君婼摆摆手:“昔年宸妃如何厉害,怎会让无知女子入主庆宁宫。没有旁的心思?那么,密王妃可有常识?兆瑞能冠以元姓已是幸运,为何还要叫龙龙这样的乳名?我瞧着兆瑞是个好孩子,你莫要教歪了他,巩义便无法进学?岂不闻人才不拘出处。安心回巩义教养儿女便是,勿再多言。”
君婼站起身,密王妃起身扑通跪在身后:“皇后殿下,妾真的没有旁的心思,妾只是一个心焦的母亲。”
君婼本不想回头,听到兆瑞惊呼着母亲奔跑过来,顿住脚步转身瞧着兆瑞,兆瑞弯腰搀起密王妃,疑惑看向君婼,君婼安抚一笑温言道:“我会为兆瑞请大儒做西席,兆瑞要刻苦进学,长大后做品学兼优顶天立地的男儿。可能做到?”
兆瑞翘起唇角笑道:“婶娘放心,兆瑞一定做到。”
君婼点点头,未看密王妃,唤一声来人,众人簇拥着出了凝晖阁,暗夜里两行宫灯蜿蜒而去。
密王妃定定远望,直到盏盏宫灯变成小点,喃喃说道:“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排场,我竟未见过。”
叶太嫔忙道:“皇后殿下答应为兆瑞请西席,月华此行不虚,明日一早就出宫去吧。”
密王妃摇头:“未见着皇上,我是不会走的。”
叶太嫔脸色一变:“求你了,我们娘两个好不容易才有了太平日子。你住着不走,我这心中七上八下的害怕。”
密王妃一笑:“皇后并没有下逐客令,明日见过皇上,我定会离开。”
叶太嫔急得直搓手:“这还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见过了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也应了你的请求,为何还要见过皇上?”
密王妃手抚上鬓发,笑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去查过龙龙今日的功课,也该安歇了。早睡早起,每日用牛乳洗脸,也保容颜不老。表姑瞧瞧,我这几年可有变化?”
叶太嫔摇头:“没有,依旧青春貌美。”
密王妃一笑回了客房,叶太嫔看一眼沉香阁方向,招手唤来一名女官嘱咐道:“带两个人过去,跟皇后殿下禀报,就说……”
看女官走了,犹不放心,月华为何非要见过皇上?一个寡妇,总觉自己青春貌美,难不成她有什么打算?她回宫这些日子早看明白,帝后眼中不揉沙子,不要有任何小动作小算计。
想着劝她安分些,往客房而来,来至窗下,听到她随行的侍女道:“王妃为何非要见过皇上?”
密王妃蘸了头油梳着头发,信心满满说道:“皇后幼稚,威胁我要揭破俭太子身世,以为我被吓大的吗?她说揭破就揭破,她不在乎皇家颜面,皇上总得在乎。听说皇上不喜女色,子嗣上自然艰难,让皇上见一见龙龙,我再求过皇上,兴许能回到东都来。回到东都,若龙龙进了宗学,定出类拔萃。”
叶太嫔听得心惊,这人竟不安分至此,还想着皇上若子嗣艰难,让自己的儿子得了皇上另眼相看,将来好有机会做太子,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帝后恩爱情深,怎么就会子嗣艰难?宫外无聊的传言,她也能信。
就听侍女道:“听闻皇上严苛,会答应王妃请求吗?”
密王妃挽了发敷着脸,看着镜中容颜,手指轻轻抚上镜面,定定望着笑道:“对大臣严苛,还能对女子严苛吗?当年他回到东都,庆宁宫设宴款待,他与我初见,竟窘得满面通红……”
“是啊。”侍女笑道,“王妃可是东都第一美人,哪个男子见了都惊为天人。”
密王妃笑起来,叶太嫔听得心惊肉跳,可见是当年被捧得太高,就算俭太子暴薨,她也未从云端下来,打定主意回转屋中,明日一早就送她出宫,万不能让她见到皇上惹是生非。
君婼与皇上并肩出了沉香阁,漫步往延福宫而来,凝晖阁的女官带着两名小宫女迎面而来,瞧见皇上往道旁树影下一躲,皇上指了指,小磨喝道:“何人?鬼鬼祟祟的。”
女官忙从树影里出来拜见帝后,皇上不悦道:“又是凝晖阁?今日凝晖阁很不安分。”
女官急于摆脱主人的嫌疑,忙忙说道:“叶太嫔老实安分,只是密王妃带着密王世子进了宫,迟迟不肯离去,见过了皇后殿下,还非要见皇上。”
皇上拧眉看向君婼:“密王妃和密王世子?不是在巩义吗?”
君婼摆手示意女官退下,女官逃一般走了,君婼对皇上笑道:“不太相干的人,怕扰了皇上心情,便没有提起。走吧,到延福宫去。”
皇上嗯了一声,瞧一眼小磨吩咐道:“传旨凝晖阁。”
君婼一愣,传旨?为何传旨?传什么旨?

第105章

君婼刚要问,皇上冲她温言笑道:“君婼先去,朕过会儿就来。”
亲随分成两拨,一拨簇拥着皇后前往延福宫,一拨留在原地。
君婼刚进汤池,皇上就进来了,君婼瞧着他宽衣解带,舔唇笑道:“来得真快。”
皇上瞧着她目光抿唇背过身去,倒退着下了水,君婼打趣道:“水下也瞧得清楚。”
皇上微红着脸向她靠近,靠近了嵌在怀中咬牙道:“这会儿还瞧得清吗?”
君婼笑着:“皇上觉得,密王妃美吗?”
“很美,朕十七岁回到东都,她在庆宁宫设宴,朕一个山间野孩子,头一次见到她那样温柔的美人,不禁红了脸。”皇上实话实说。
君婼哼了一声:“是以,皇上便背着我传旨,皇上怎么不去瞧瞧她?瞧瞧大美人?”
皇上就笑:“后来朕知道了,她对每一个应邀到庆宁宫赴宴的男子,都是那样温柔可亲,说到底是辅佐俭太子收买人心的政治姿态,也是朕当时缺乏见识,如今见识了君婼,方知何为真正的美人。”
君婼心花怒放纠缠上来,情浓处天地间只剩了她与皇上,连潺潺的温泉流动声都听不到,更忘了问皇上给密王妃的旨意为何。
次日一早,皇上上早朝去,君婼软着四肢趴在榻上,摘星为她捏腰捶腿,锦绣进来禀报道:“凝晖阁有人带话过来,昨夜里,密王妃带着蜜王世子连夜出宫去了,皇上下旨密王府迁移往凃州。”
“凃州?”君婼不解道,“凃州远在千里之外,为何?”
锦绣道:“凃州乃是宸妃故里,自然也是俭太子生父故里,皇上此举应是警告震慑。”
君婼摇头,“不管了。”瞧一眼锦绣,“这两日心里可平静些?”
锦绣淡淡笑道:“见不着他,也就平静了。想来是宫中没有男人,铭恩又对我好,我才会动心。出了宫满眼都是男人,慢慢也就将他忘了。”
君婼疑惑道:“你与铭恩的情分,不是分开几日就能忘了的。”
锦绣笑得更欢:“我都脱光了钻到他被窝里,他还那样,我又何必纠缠不清。”
君婼蹙了眉头:“反话?”
锦绣摇头:“不是。”
君婼一伸手:“铭恩送的古镯古镜交回来,回头我帮你还给他。”
锦绣两手背在身后强笑道:“奴婢也得留点念想。”
转过身红了眼圈,出门眼泪滑落下来,夜里想他睡不着,想过追到巩义去,可是自己若逼得太紧,他只怕会更绝情。她也想好了,四处走走,眼界开阔了,兴许心就大了,能将儿女情长抛在脑后。
君婼惦记着回大昭,皇上休沐三日,奏折堆成了山,朝堂上的事务说来就来,说不定要等上一月两月,君婼也不问,生怕问了失望,悄悄嘱咐锦绣与采月摘星收拾行装,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动身。
君婼正手支了颐向往,叶太嫔带人匆匆跑了进来,说昨夜里密王妃出了宫门,过了护城河晕厥过去,兆瑞指派着随行的人送到叶府,俭太子薨后,叶府在朝堂上受冷落,不过密王妃之父乃是世袭的开国候,一看女儿昏迷不醒,又听闻密王府要迁往凃州,这几年压抑的怒气爆发,联络了几名故旧,在早朝时弹劾皇上,说皇上不顾念手足,谏院的杜御史听说,当场对皇上吹胡子瞪眼睛。
君婼一听:“杜御史?何许人也?敢对皇上不敬。”
叶太嫔道:“说起这杜御史,殷朝无人不知,迄今已经三代帝王,以直谏闻名,先帝脾气火爆,瞧见他也忍让三分,。”
君婼不由担忧,出延福宫往福宁殿而来,皇上早朝未归,瞧一眼漏刻,平日这个时辰,早该坐在书案后埋头批阅奏折了。
殷朝御史难缠,她早有耳闻,每月接见御史院众官,不到宫门下钥,众官便不会离开。君婼亲手换了金猊中的香,跪坐在窗边榻上烹茶,时不时扭头看向窗外,心中愤愤想着,皇上设谏院,那是皇上宽和,你们倒好,拿个鸡毛当令箭,还弹劾皇上,哼……
埋怨着御史,心中又担忧,毕竟让密王府南迁千里,皇上没有充足的理由,皇上会如何应对?这密王妃瞧着楚楚可怜,心机却深,借着装病博取同情,又可拖延南迁。
傍晚时皇上方归,君婼起身迎了出来,瞧着他疲惫的脸色,低低问道:“可妥当了吗?”
皇上揉着眉心:“御史虽难缠,大不过朕。将密王妃与密王世子去爵,流放岭南了。”
君婼啊一声,皇上笑笑:“让她南迁,已是朕最大的让步,她不知好歹,竟然装病,还联络御史弹劾,索性让她自生自灭便好。”
君婼问道:“什么罪名呢?”
“罪名?”皇上笑着往里走,“元兆瑞的乳名,俭太子薨先帝崩朕登基,密王妃不知更改,还龙龙龙龙的叫着,坐实了他的谋反之心。”
“这么说,获罪的是兆瑞?”君婼眼前出现那个唇红齿白的孩子,冲她做着鬼脸。
“元兆瑞获罪,密王妃再无筹码。俭太子还有两子两女,也一起随母,日后再无后顾之忧。”皇上轻松斟茶。
五个孩子吗?君婼心颤了起来,她连昆虫动物都喜爱,何况是玉雪可爱的孩子,这五个孩子虽说并非皇家血脉,可到底是幼小的孩童,前往岭南路途遥远,沿途经过沼泽地,五个孩子很难从沼气中生存下来,说是流放,实则是杀害。
看着皇上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原来他有如此残忍的一面,一句话,可覆灭一座王府,对妇孺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宽和,果真如碾死几只蚂蚁一般。
尤其是兆瑞,昨夜里自己还答应他,为他请鸿儒做西席,嘱咐他刻苦进学,兆瑞笑着允诺,说一定做到。谁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虽说是密王妃不安分自作孽,可兆瑞无辜。
君婼咬一下唇:“皇上,我觉得兆瑞是个好孩子。”
“可他投错了胎。”皇上起身携了君婼的手:“朕饿了一日,到沉香阁用膳吧。”
“皇上,密王妃其心可诛,能不能放过孩子?”君婼犹不放弃。
皇上瞧着她:“朕给了他们机会,可密王妃不知好歹,若她固执不肯前往岭南,开国侯府也会覆亡。”
“开国侯府有罪吗?”君婼问道。
“世袭两百年,只要找,总会有。”皇上十分笃定。
“是以,皇上想查办谁,就可以查办谁?”君婼又问。
“可以这样说。”皇上抿唇一笑。
君婼突然就有些气,甩开了皇上的手,皇上一愣,又攥住笑道:“好大的气性?可是急着回大昭吗?”
君婼想了想:“皇上这样对待孩子,觉得有些残忍,不如杀了他们算了,何必让他们受颠沛流离之苦?”
皇上摇头:“兆瑞小时候朕也见过,确实是可爱的孩子,可孩子终会长大,尤其是他有那样的母亲,必会是朕的仇敌,何况流放岭南虽说艰苦,亡者少生者众,朕给他留了生路。”
君婼说声可是,皇上攥紧她手:“勿要再提。”
君婼默然,夜里睡下合上眼,兆瑞冲她笑着,突然扮个鬼脸,又突然眼中流出血泪,哀声说道:“婶娘救我……”
君婼坐起身,皇上正睡得安稳,悄悄起身出了碧纱橱,坐在灯下给陈皇后写信,写完封好了,扳着手指头数着,母后五日没有来信了,不知大昭如何,任她去多少封信,父皇与大哥二哥从不回信,毓灵姐姐前一阵还有信来,最近也许久没有音讯。
身后有清香来袭,皇上圈她在怀中,越过她肩头看着书信,温言道:“君婼迫不及待吗?给朕七日,一切安顿妥当,我们就动身。”
君婼欣喜回身紧抱住皇上,暂将兆瑞之事抛在脑后。皇上抱起她绕过碧纱橱,带着她倒在床上,好一番怜爱,君婼趴在皇上怀中,手指头描画着他的唇,笑问道:“七日,皇上会不会很累?”
“不会。”皇上摇头,“只是,夜里回来要晚些,或者,宿在福宁殿。”
君婼心中老大不忍,为了自己,皇上才要如此辛苦,朝堂上的事,皇上自有把握,自己嗟怨来去,太矫情了些。
心下一松睡了过去,兆瑞却依然入梦,依然哀叫着求救,君婼对他说道:“兆瑞啊,婶娘无能为力,只能向佛祖祈愿,愿你与母亲弟妹顺利抵达岭南,你母亲接受教训改了便罢,若依然贼心不死,你可不要听她的学坏了,长大依然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儿,可能答应婶娘吗?”
兆瑞哀哭着:“什么无能为力,都是借口,你可是殷朝皇后,难道救不了几个无辜孩童?我的父母有过,为何获罪的是我?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婼捂着胸口醒来,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看向窗外,寥落灯光下,风过树丛,树影张牙舞爪透过窗棂,君婼闭了眼靠向皇上,皇上伸手将她纳入怀中,睡梦中犹不忘轻拍她的后背,君婼钻在他怀中,许久方安然睡去。

第107章

君婼将郑尚宫召回宫中,下了懿旨,她不在的日子,宫中大小事务由郑尚宫做主,又邀请惠太嫔带着她的一队女侍卫入宫小住,嘱咐一直住到她从大昭归来,诸事妥当,郑尚宫笑道:“宫中事务奴婢可做主,只是若事关宗室命妇,奴婢便无权插手。”
君婼蹙了眉,叶太嫔老实容易受人钳制,上次只托付一日便出了密王妃之事,杨太嫔不堪托付,蕙太嫔为人简单爽直,却不够有成算。
思来想去命人前往清平阁招康乐前来,看康乐进来,君婼笑道:“嫂子过几日回趟大昭,宫中事务有三位尚宫掌管,还需一位身份尊贵的人坐阵,嫂子想来想去,只有康乐合适。”
康乐抿一下唇:“我是殷朝长公主,要说品阶,这宫中我是最高,确实我最合适。”
君婼满意点头:“不错,有担当。只是嫂子要嘱咐康乐几句,任何事自己做主,不懂的多问几位尚宫,不可听信身边奴才撺掇,也不可听几位太嫔的,知道吗?”
康乐说知道,蹙着小眉头道:“那会儿劝说过母嫔,让她远着皇太后,她不听,上次嫂子出宫嘱咐了叶太嫔,母嫔老大不痛快,依我说是想不开,定慧寺清苦的日子都忍下来了,回宫后锦衣玉食,该知足才是。”
君婼嗯一声,抚着她肩头:“就知道康乐能当大任。”
康乐郑重点头:“嫂子放心吧,一切交给我。嫂子趁着路途上哥哥轻省,争取怀了龙胎回来,省得宫内宫外有些人总有非分之想。”
君婼就笑:“鬼机灵的。”
康乐也笑,屈膝行个万福礼:“多谢嫂子信任康乐,康乐定不辜负嫂子嘱托。”
君婼瞧着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能稳重如斯?看着她神情,又想到皇上,还真是象,越看越象。
一切妥当了,君婼兴奋期待中过了七日,能想起的人,都琢磨着性情喜好备了礼品,锦绣带人收拾行装。皇后要出行,自然有内藏库准备一切,锦绣只收拾些简单的,皇后珍藏的石雕,皇上离不开的茶枕,帝后爱看的书,帝后每日都看的画,帝后爱穿的常服,喜爱的茶具茶叶,爱吃的糖霜等小食,一样一样备得妥当。
终于到了日子,为免去相送繁琐,凌晨安静出宫离开东都,一应的卤簿仪仗都免了,只带了服侍的十数人,随行侍卫队伍是百里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护卫着帝后往南行来。
君婼已多日没有收到陈皇后来信,又加皇上在路途中,消息来得迟缓,君婼心里不安,归心似箭。皇上看她无心游山玩水,便下令加快行程,一行人晓行夜宿,一月后抵达江陵。
夜宿驿站,驿丞将大昭来的书信交给百里,百里呈到君婼面前,君婼拆开来一瞧,眼泪哗哗哗淌了下来。
原来君晔攻打东卫城,楚王率领部下死守,双方僵持中,突一日城门大开,冲出一队人马,在君晔营前叫阵,带队的是一位少年将军,银盔银甲,胯/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银枪,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只露一双眼睛。君晔远远瞧着,对部下一声冷笑:“楚王账下无人了吗?派一个装模作样的娃娃出来叫阵。”
部下将士朝着对面哗然而笑,那少年将军手中银枪一指,声音清亮:“怎么?怕了?不敢出阵。”
君晔派一位青年将军上阵,笑道:“试一试他的底细就回。”
青年将军催马来到阵前,少年将军狂妄一笑:“小爷要与君晔打,怎么?他不敢出来?”
青年将军用言语激将,少年将军不肯应战,口口声声让君晔出战。
君晔起了疑心,下令鸣金收兵。第二日那位少年将军又来了,带一位口舌伶俐的泼皮在阵前叫骂,泼皮是个破锣嗓子,嗓门其大,叫骂声随着风能飘出几里,两军都能听到。他骂君晔师出无名,骂君晔目无君父,骂君晔狼子野心妄图篡位,君晔没听见一般,在帅帐中浅斟慢饮。
第三日少年将军带一位婆子,这婆子嗓门又高又亮,是泼妇骂街的姿态,上来就说君晔是私生的假皇子,说君晔有人生没人养,说君晔性情古怪离群索居,在玉矶岛一个人长大,是个疯子,骂着骂着不叫君晔,直接说君疯子,又叫骂一会儿,换成了君瘸子,说君瘸子为抱大昭皇帝大腿,将妹妹远嫁给大昭皇帝,卖妹求荣,才换来这样一支骑兵。
君晔被激怒,催马来到两军阵前,持枪向少年将军刺去,少年将军举枪应战,枪枪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拼了命一般,君晔心中诧异,出招更加谨慎留神。
不过十几个回合,少年将军便落了下风,他焦躁起来,调转枪头照着君晔的左腿刺来,君晔怕木肢拖累,索性去了,战袍中右膝盖下空着,只靠左腿左脚支撑,好在他骑术超群,不仔细观察便瞧不出来。
少年将军总朝着右边刺,君晔躲避着难免向右侧身,几次险些翻落马下,他本来瞧着少年将军身形弱小,想着他年纪尚小,向自己叫阵许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从开打一直有意相让,谁知少年出招越来越狠,君晔怒气上升,想起少年带来婆子的叫骂,心中认定这少年阴损,出手再不留情,向少年胸前挺抢便刺。
少年愣了一下,没有躲闪,反挺胸迎了上来,君晔一愣,收枪已是不及,少年滚落马下,银盔掀在一旁,散了满头乌发。
君晔不置信瞧着,猛然跳下马掀开他脸上面具,失声喊,毓灵?
毓灵朝他虚弱得笑着,君晔忙解开她的铠甲,胸前血花一朵一朵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色战袍,君晔看她神志已涣散,大声呼喊着毓灵毓灵,毓灵醒转过来,瞧着他笑道:“自从你兵临城下,我就在练,妄想着和你一起去死,看来终究是无缘,生无缘,死亦陌路。”
君晔湿了眼眸,毓灵闭着眼:“莫哭,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将我生擒,拿我换东卫城,收纳父亲麾下,壮大君晔的兵马,东卫城做为君晔的大后方,从这儿开始攻城掠地直到炀城,实现君晔的愿望,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只求你放我父母与弟弟一条生路,让他们做普通百姓,平安活着就好,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
毓灵闭了双眸,身后楚王军队涌出城门,君晔手下更快,冲过来架起已经呆傻的君晔,抬起满身是血的毓灵,往大营退去。
夜半时分,君晔营中突然吹起冲锋的号角,东卫城城墙上架起云梯,发疯一般猛攻,君晔亲自擂鼓助威,下令凌晨前必须拿下,楚王带人拼死抵挡,终未挡住君晔的虎狼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