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看向秦渭,左手举着一盏茶右手捧一本书,浑然忘我。
若兰推一下他,他抬起头,澄澈的目光看向荣恪,脸上浮起真挚的笑,说一声荣二哥好,低下头继续埋头书中。
“他记起你来了?”荣恪问道。
若兰说是。
“回江宁做什么?”荣恪若有所思,“这样的他,挺不错的。”
“可不是完整的他。”若兰一声轻叹。
“那倒也是。”荣恪点头,扭头瞧一眼队伍,已经只剩了尘烟,心里骂翟冲也不等等他,又一想,一大队人马停下来等着,确实费事,忙对若兰说道:“秦渭的父母云游不在家中,他发疯的事,我与温总督谈起过,温总督似乎知道些什么,到了江宁后你去求柳姑姑,让她帮你说话,见着温总督后,就说与太后有些闺中情谊,温总督也许肯帮你们。”
若兰说声多谢,看一眼周围仆从,欲言又止。
荣恪又扭头瞧一眼,队伍的尘烟都已消散,忙对她与秦渭拱拱手道,“我还得追大部队去,就此别过,你们一路小心,”
“二哥。”若兰跳下马车靠近他几步,压低声音道,“二哥也要小心。”
说着话手指在手心里写两个字,抬眸看向荣恪:“二哥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荣恪点头,“多谢若兰。”
“二哥千万当心,免得引起赵夫人之祸。”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特意将赵姬说成赵夫人,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引起怀疑。
荣恪笑说一声知道了,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气追出十几里才看到队伍的尾巴,喊一声翟爷策马过去,笑骂道:“就算不等我,总能慢些吧。”
“这不追上来了吗?”翟冲优哉游哉,“刚刚过去的,是辅国公府上的马车?”
“是若兰与秦渭两口子,回江宁给秦渭医病去。”荣恪瞧着他,“对了,秦渭怎么疯的?太后跟他说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
“我确实知道。”翟冲依然优哉游哉,“不过我职责所在,不能告诉你。你不如自己问太后去。”
“我也不用问,一猜就知道是雅雅告诉秦渭,她从未喜欢过他,喜欢的一直是我,他就气疯了。”荣恪笃定说道。
“我就记得一句,秦渭说你是乱臣贼子,太后就说,住口,他想要江山,我就给他江山,何用谋反?”翟冲学着温雅的口吻,冰冷而尖锐。
看荣恪翘了唇笑,翟冲嗤了一声:“这样的话,你信吗?不过是为了刺激秦渭,逼着他说真话而已。”
“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会儿?”荣恪恶狠狠瞪他一眼。
“你这些日子不挺高兴的吗?心满意足的话都说出口来了。”翟冲眸子里似笑非笑。
“你果然在偷听?”荣恪指指他。
“听过,不过呢,许多时候听不下去,就在你的营寨里四处走走。”翟冲挑衅看着他,用力拍一下胸脯,“都记在心里了,待到皇上发兵围剿的时候,我可以请缨带队。”
“一直没问问翟爷,对我这乱臣贼子的事,怎么看?”荣恪盯着他。
“自然是不屑同流合污。”翟冲扬眉看着他。
荣恪抿唇不语。
“不过呢。”翟冲一笑,“你那城池不错,若修好了给我一所院子,我就不出卖你。”
荣恪呸了一声:“还以为你赤胆忠心呢。”
“我只忠于太后。”翟冲肃容说道,“这是先帝给我的遗旨,太后生我生,太后死我死。”
荣恪松一口气,若熙和帝要对付他,翟冲的立场十分重要,若他支持皇上,整个皇城都在他手中,他时时处处都是危险,若他能站在自己一方,则熙和帝也难奈我何。
翟冲睨着他:“我忠于太后,不是忠于镇国公。你休要得意。”
“那就我直言相问。”荣恪看着翟冲,“我与皇上,你站在哪一方?”
翟冲拳头捂在唇上闷咳一声,挺直腰杆拧眉远眺,说一声:“前头有情况,我过去瞧瞧。”
说着话扬鞭策马往队伍前方掠去。
有个屁情况,荣恪摇着头笑,翟冲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显然是没有想好,或者说从未想过。
他既没有明确说站在皇帝一方,就还有余地。
荣恪笑着看向前方温雅的马车,不期然车帘揭起,她戴着帷帽,探出头向后看了过来,看到他的身影,伸出双手朝着他做个手势,迅速缩回马车中去。
一手食指指向他,一手食指指着自己心口。
她在说,我想你了。
……
第151章 学舌
五月初三午后, 洛阳城遥遥在望,翟统领下令在行宫停留一宵。
秦义嘟囔道:“还早呢,紧着赶路的话,丽正门关闭前就回京了。”
小双切一声:“紧着回京做什么?”
“我想吕爷爷了。”秦义说道,“吕爷爷那里有好酒喝,还有好书看。”
“你还看书?”小双惊讶看着他。
“没有字,只有人儿,两个小人儿打架的书。”秦义挠头傻笑。
“着急看书啊。”小双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秦义嘿嘿笑:“太后不也急着回去吗?”
“谁说的?”小双指指太后的马车:“回到京城,一对鸳鸯又得两离分。”
秦义恍然大悟:“翟统领还挺体贴。”
翟冲从旁路过, 瞥了他一眼,秦义打个冷战,回头喊一声冯起, 冯起哎一声跑了过来,抱住他腿仰脸儿看着他:“屁股疼, 坐马车,秦义哥哥, 要骑马。”
秦义连忙牵马,小家伙摇头:“不骑这个。”
“骑玄影吗?我问问去。”秦义指指背对他们的荣恪。
荣恪听到回头笑道:“要将你当马骑。”
小双咯咯笑,秦义低下头,一双胖手环着小腿不放,大眼睛一扑闪一扑闪, 可怜巴巴看着他,一矮身趴下去,冯起胖腿一蹁爬到他背上, 揪住他后衣领,嘴里驾驾驾驾嚷嚷着,秦义嗖嗖嗖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喊:“坐稳了,要惊马了……”。
许多内禁卫围过来看热闹,有的起哄快些再快些,有的说慢些,有的说翻个跟头……
荣恪在笑闹声中大步进了行宫,薛明正在内门外等着,看到他身影小跑步过来拱手道:“太后召见公爷,正等着呢。”
荣恪笑说声知道了,进到翟冲为他分配好的值房,沐浴更衣后,容光焕发进了寝殿。
温雅歪在榻上,艾姑姑推拿,芳华捶腿,瞧见他进来摆了摆手,二人忙行礼退了出去。
笑着看向他:“还梳洗打扮了一番?”
“太后要宠幸为臣,臣这是为悦己者容。”荣恪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又腰酸腿疼了?”
她软软嗯了一声:“坐马车还不如骑马痛快。”
“我给你推拿推拿。”他说着话两手在她肩背上揉捏,“我的技术比艾姑姑好。”
她舒服得闭了眼眸,“你的手劲大,确实更舒服些。”过一会儿啊了一声,“推拿哪儿呢?”又啊一声,“再不老实,喊人轰你出去。”
他笑着低下头,唇贴在她耳畔:“不如我给雅雅放松放松,放松后安生睡一觉,身子就舒服了。”
“等等,我有话说。”她两手撑着他胸膛坐了起来,“明日我先回京,你在这儿等着,等我派了仪仗过来再回去。”
看荣恪摇头,她手抚上他脸:“以前出入只带着秦义,遇刺后依然故我,这次要听我的,不能再去冒险,得有人保护着你。”
“我自在惯了。”他笑道。
她依偎过来亲亲他脸,轻声央求:“没有人保护你,我会担惊受怕,就算是为了我。可好?”
他点头算是答应,她又道:“我回宫后,先在朝堂上表彰你此次战争中的功勋,过个三五日你再回来。”
“我想一起。”他楼她在怀中,“即便一起,谁又能将我们如何?”
“强攻不如智取,何必自找麻烦。”她靠着他。
“谁说强攻不如智取?我对你有时候强攻有时候智取,你都挺喜欢的。”荣恪笑声里藏着暧昧,同时上下其手得挑逗。
“没一会儿正经。”温雅拍他一下,“我回去后打算对皇帝提高要求,让他早些担起朝政,不用非得等到十六,那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实施计划。”
他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抱紧她嗯了一声,看着她说道:“你我的心如今没有了距离,我不怕去等。”
她怔怔看着他,慢慢吻上他的唇,纠缠中断断续续低语:“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本来就多余。”他抱着她笑,“这半日一夜之后,我们又不能开怀畅意在一起,又要收敛克制,说这许多话不是耗费了好时光吗?”
“坏蛋……”她一声轻吟,已被他压倒在榻,翻云覆雨,迷醉沉沦。
翟冲巡查过岗哨找不到荣恪,心知肚明他去了那里,看一眼依然在骑马的冯起,皱了眉头。
冲小双勾一下手指:“过来。”
小双蹦跳着过来了,笑嘻嘻问道:“翟统领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给太后下药?”翟冲拧着眉头。
“什么话,我有几个脑袋……”小双的话被噎了回去,翟冲指指她,“别人不知道你,我知道,没有你不敢做的。那夜里太后在葫芦谷,你是不是给太后下了药?”
“我看太后倦怠,放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没有放春/药。”小双扑闪着眼。
“避孕的药呢?”翟冲逼视着她。
“放了,每日都放……”小双蚊子哼哼一般,“万一有了身孕……”
“好样的。”翟冲大声说道。
小双吓一跳,冷不防翟冲用力拍一下她肩,小双又吓一跳。
猛然回头,秦义手脚着地,两眼一眨不眨看着她,小双指指他,咬牙道:“不许说出去。”
“放心,我还想要脑袋呢。”秦义低下头又往前爬去。
冷不防背上的小胖子咕噜滚了下来,噘着嘴说道:“不骑了,矮,要骑高头大马。”
秦义爬起来说一声好:“走,咱们去马厩牵玄影去。”
“荣叔是高头大马。”冯起嚷了起来,“要找荣叔。”
秦义挠挠头,小双跑了过来,抱起冯起指着前方的果树林:“过会儿找荣叔,这会儿摘果果去。”
太后传晚膳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镇国公自然也在场,二人尚沉浸在慵懒的余韵中,艾姑姑与芳华在太后身后侍奉,秦义与小双侍奉镇国公,冯起坐在镇国公腿上,扯了扯他袖子,奶声奶气说道:“给荣叔。”
荣恪低头一瞧,小胖手握着一颗白杏,忙张嘴接住,说一声真甜。
得到荣叔夸奖,冯起兴奋起来,拍着小手道:“翟叔,夸小双,小双,下药,秦义,不告状。翟叔,夸小……”
小双过来一把捂了嘴,跟荣恪陪着笑脸说道:“这颗白杏在他的小脏手里攥好几个时辰了,大哥还是吐了吧。”
荣恪抿唇大嚼着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沉得有些发青。
小双看着他脸色,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结结巴巴说道:“大哥,大哥容禀……”
荣恪扫一眼艾姑姑,艾姑姑忙过来抱了冯起,拉着芳华退了出去。秦义想溜,没敢,抄着手哈着腰站在荣恪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温雅蹙了眉头,一个个怎么吓成了这样?
荣恪吩咐一声说下去。
小双接着说道:“没有下春/药,就是助眠安神的药。”
难怪那夜里睡迷了似的,温雅看一眼小双,再看荣恪脸色,阴云密布,忙说道:“那夜里确实睡得沉,半梦半醒的,不是多大的事,你别吓着他们。”
“还有呢?”荣恪头也不抬,继续嚼着白杏,果肉嚼完嚼到了果核,嘎巴嘎巴作响。
小双抖得厉害:“太后爱喝玫瑰茶,那罐玫瑰茶里掺了吕爷爷给的药,是避孕的,万一,万一有了身孕,没法收拾。”
“领罚去吧。”荣恪扬一扬下巴。
小双磕个头说声多谢大哥,站起身僵着脚步出去了。
荣恪看向秦义,秦义哆嗦一下,温雅忙道:“你退下吧。”
秦义不敢走,跪下央求道:“爷,能不能换个责罚的法子?”
“行了。”温雅拍一下桌子,“多大点儿事,饭都不让好好吃,秦义不走,我走。”
说着话起身向外,人到了门口,一只脚跨了出去,终于听到他说:“秦义先退下。”
秦义忙不迭爬起来,一溜烟退了出来,经过温雅身旁时轻声嘟囔一句多谢太后,然后一阵风般跑得远了。
温雅回头瞧着荣恪,荣恪抿唇看着她,半晌说道:“你满意了?”
理智上说,归政前若有了身孕,确实不好收拾,不过看荣恪分外在意,也就没有坚持,刚刚听到小双说每日给她吃吕爷爷的药,温雅心中确实一松,不过看荣恪面色不善,不敢表现出来,紧绷了脸说道:“我心里的打算跟你一样,顺其自然,万一怀上了,就到行宫养病去,有你在呢,谁又能将我如何?”
荣恪脸色缓和了些,过来牵了她手拉回桌旁,闷声道:“害你没吃好饭,我来为你布菜。”
“你就吃好了?小脏手攥过的银杏果真很甜?”温雅嗔怪看着他, “杏核吐出来吧?再硌着牙。”
荣恪扭过脸将杏核吐在碟子里:“确实有一股子奶腥味儿。”
温雅端起茶在他唇边,他就着她手漱了口,摇头道:“没了胃口,带你到洛阳城逛夜市去。”
手牵着手信步在夜市上游逛,说些闲话逗得他怒气消散,好奇问道:“小双领了什么罚?怎么吓成了那样?”
“小双天不怕地不怕,怕没人跟她说话,怕不能出门,小时候闯了祸,我就罚她关屋里,关三天三夜,谁也不许理她,以前有大双偷偷隔着门跟她说话,这次大双不在身边,她知道逃不过,吓坏了。”荣恪摇头。
“大双最怕什么?”
“大双最怕打雷,打雷的时候要钻在小双怀里。”
“秦义呢,怎么罚?”
“脱光了在院子里站着,无论寒暑,无论白天黑夜,无论人来人往。”
“难怪吓成那样。”温雅啧了一声。
“别为小双求情,这丫头无法无天,这次若绕过她,以后连我也不怕了,就没人能管束得住她了。”荣恪攥着她手,“你若开口,我会心软。”
温雅嗯了一声,又逛一会儿笑道:“关上一日一夜不就行了?”
荣恪不理她,温雅吐一下舌头,握紧他手笑道:“算我没说。”
夜半回到行宫,荣恪特意去了趟后院,小双果真乖乖将自己关在一间放杂物的小屋子里,门窗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人正隔着门低声与小双说话。
他拧了眉头……
第152章 连环计
秦义和大双小双一起长大, 年纪相仿,本以为是他,走近了一瞧,竟然是翟冲。
“翟统领?”荣恪似笑非笑看向翟冲。
翟冲猛然回头,瞧见是他,指指那扇门:“她给太后用药有功,理当行赏。”
“赏什么?赏一个男人,翟统领这样的?”荣恪不怀好意。
偏生翟冲没听出来:“这样对一个姑娘家,是不是太狠心了?”
“翟统领对我义妹怜香惜玉, 三更半夜隔着门叙话,可是要娶二夫人吗?”荣恪挑唇看着他。
翟冲忙后退几步,噔噔噔大步走了。
小双隔着门试探叫一声二哥, 荣恪嗯了一声。
“二哥,我这样做, 不是更稳妥吗?”小双不解问道。
“稳妥,但是伤身。”荣恪咬一下牙, “这样的药每日都得吃,我怕她伤了身子,若是能找来给男人吃的药,我会重赏你。”
小双这才明白,忙扒着门缝说道:“二哥, 我错了。”
“既知错了,接着领罚吧。”荣恪声音一沉,转身走了。
从后门进到寝殿, 雅雅正在等他,空气中幽香浮动,一袭大红的寝衣,散着长发赤着双脚,懒懒歪在榻上,灵动而娇柔。
看到他进来,笑着朝他伸出手嗔怪道:“不是说不能耗费好时光吗?让我好等。”
他过去握住她手,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从未见过雅雅穿红。”
“一直想穿,在宫里不能穿,上次震慑丽贵太妃,也不过穿了重粉。今夜里特意穿给你看,好看吗?”她咬了唇看着他。
“好看。”他上榻抱她在怀中轻笑,“雅雅穿什么都好看,脱光了最好看。”
她拍他一下,靠在他怀中问道:“看小双去了?”
他点头说是。她看着他,能看到人心底的最怕,难怪让人畏惧,忍不住笑问道:“我呢?最怕什么?”
“怕辜负睿宗皇帝所托。”荣恪看着她。
她呆愣片刻方问道:“你呢?最怕什么?”
“我最怕你。”他一本正经。
她笑骂一声坏蛋,埋头在他怀中轻声说道:“困了。”
“睡吧。”他搂她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听着她轻缓的鼻息声,看着她的睡颜,手抚上她的发丝轻笑。
吕爷爷说那药会改变月事的日子,提前或者推后,有女子长期服用后不孕或者痛经,他一直不愿意让她去吃。
他说最怕她,她当做笑谈。
他生性无所畏惧,自从与她相爱,却有了惧怕担忧,怕她身子不好,怕她受了委屈,怕她伤心难过,怕她有任何闪失。
揽她在怀中看着她,直到窗外透出曙光,有轻巧的脚步声有远而近,是艾姑姑来唤她起床,亲一下她额头放开她,起身出来掩上门,低声对艾姑姑道:“让她再睡一会儿,我跟翟统领去说。”
艾姑姑忙说一声是。
天光大亮的时候,翟冲带队护卫太后离开洛阳行宫,往京城而去。
荣恪带着秦义往白马寺而来。
因昨日晚膳时险些受罚,一路上秦义都憋着没说话,看到白马寺山门上的匾额,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年跟着爷去过许多地方,从来不进庙门,爷今日怎么也敬上神佛拜上庙宇了?”
“住持方丈是吕爷爷的师兄,我进去瞧瞧。”荣恪笑笑。
秦义将马缰交在一位管马的僧人手中,跟着荣恪边走边小声嘟囔:“爷什么身份,吕爷爷师兄什么身份,怎么还瞧他来了?瞧什么?瞧长相俊不俊吗?那么大年纪的老头,不都长得差不多?”
嘟囔着来到门外,正要过去跟守门的小沙弥递名帖,荣恪抢先一步,客气对小沙弥说道:“鄙人乃是吕太昌的至交好友,姓荣名恪,特来求见方丈大师。”
不大的功夫,方丈亲自迎出寺门,将荣恪请进方丈院。
庭院清幽,墙后一片青竹,脉脉流水环绕,院中一株千年古柏,四人方可合抱,荣恪和方丈对坐在树下石桌前,饮茶笑谈。
方丈大师博学,常常四方云游见多识广,荣恪与他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朝堂政事山野传奇,东拉西扯下来甚为投机,感觉足够熟络,老着脸皮问起有无男用避孕药,方丈大师一脸严肃看着他,几次想要张口,又紧闭了嘴巴。
荣恪耐着性子等啊等,方丈大师终于开口,却是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阿弥陀佛,贫僧没忍住。”
看荣恪起身要走,忙道:“国公爷别恼,这样的药呢确实没有,贫僧可以给你卜上一卦做为弥补。”
方丈大师端详着他:“印堂间黑气浮动,国公爷近日恐有危难,不如在敝寺小住几日。”
荣恪笑笑:“大师这是危言耸听……”
话未说完,秦义冲了进来:“公爷公爷,小双想要进来,可寺院不许女香客进入,正在寺门外叫骂呢。”
荣恪疾步向外,这丫头虽调皮,爱胡闹闯祸,却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每一次罚她,她都老实认罚,今日从行宫跑到白马寺,定是有事。
五月初四一早,小皇帝便装出宫,骑马来到丽正门外,在长亭中翘首以盼。
午后终于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忙唤一声徐褚,徐褚从身后飞窜而出,他如今十三,已经和大人一般高,又加粗壮,往道路中央一站,颇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气概。
他举起双手挥动着,喊一声停下。
最前面的两名副将一瞧,其中一位认识徐褚,笑说道:“是卫国公府上的小公子,给皇上伴读的那位。”
另一位忙举手挥动手中旗子,翟冲在后面看到,传令队伍停下。
小皇帝缓步从长亭中走出,昂然向队伍中间的马车走出,艾姑姑与芳华一左一右揭起车帘,他飞窜上去,扑在太后脚下,殷切唤一声母后。
温雅弯腰抚摩着他的肩,笑着问道:“昕儿别来无恙?”
“都挺好的。”小皇帝吸一吸鼻子,“就是万事没有依仗,尝到了孤家寡人的辛酸,十分想念母后,生怕母后不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