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柳真在外面说道:“想来太后因与珍珍分离,心痛神伤,还请太后保重身体。”
“我没事,柳姑姑放心。”温雅依然手捂着唇,冲着外面说道,“我只是想要再独自呆上片刻,你们走远些,让我静一静,等我好了,自然会叫柳姑姑来。”
柳真答应一声,外面寂静下来。
她怪责看向荣恪,他抿唇看着她,手依然搂在她腰间。
她拍一下他手紧绷了脸,他连忙放开,刚要侧身坐回去,冷不防她伸出手,两手环住他肩,唇贴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刚刚死摁着我不让我动,想要抱着你的时候,手却抬不起来。”
她的气息又香又软,吹在耳边又麻又痒,荣恪僵着身子不敢动,她的两手却环他更紧了些,上移着勾住他脖颈,冲着他仰起脸儿闭了双眸,轻声道:“我们继续。”
荣恪没动,她手下用力,拉他靠得更近了些:“刚刚的,我还要。”
荣恪依然僵着身子,不置信看着她,本来预备等着她疾言厉色骂他,狠心责罚他,谁知等来的却是她香软的怀抱。
她不耐烦,身子前倾着唇贴上他唇,好奇看着他,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学着他的样子,舌尖顶开他的牙齿,试探着触碰他的舌,牙齿撞在一起撞得生疼,笨拙而辛苦,却执着得不肯放开。
他的舌被狠狠咬住的时候,他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拥她在怀中与她唇舌交缠,小心翼翼克制着,轻柔缓慢得吻她。
她却不老实,舌尖不停跳动着挑逗撩拨,激得他呼吸急促忍无可忍,大力攫住她,裹夹着她鲸吞蚕食,热得着了火一般,似要将她吞食焚毁,她软着身子随着他,一会儿漂浮到云端,一会儿沉入海底。
良久,他的动作变缓,细细与她纠缠着,松开她含住她的唇,吮吸着慢慢与她分开,定定看着她酡红的脸,她避开他的目光,两手环住他腰,脸埋在他怀中,平复着心跳气喘。
心跳平稳下去,脸又灼烫起来,是自己主动勾引他的,还说继续,说我还要,自己的大胆与不要脸,将自己都惊着了,何况是他?
他拥着她轻抚着她的肩背,待她紧绷的身子放软,两手捧起她脸,摩挲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笑。
“不许笑。”她小声嘟囔着,娇嗔看着他。
“臣不敢。”他打趣看着她。
她舔一下唇:“这一次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我受伤的夜里你去看我的事呢?也不许提吗?”他凝视着她的眼,耳语一般低低说道,“那夜里若知道你去看我,我就算死,也值了。”
她伸手掩住他唇望着他,轻声说道:“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他的唇贴住她掌心挨挨蹭蹭,眼眸里含着不在乎的笑意。
她两手圈上他后背轻轻摩挲,隔着轻薄的夏衫,能感觉到狰狞凸出的疤痕,一点点轻抚着,他忍不住微微得颤栗,这些日子吃苦受罪,因为此时此刻来自于她的心疼安慰,竟觉得这伤受得幸运而值得。
紧紧靠向她怀中,贪恋着她的柔情,忍不住嘶哑低唤,雅雅,雅雅……
她连声答应着,声音温柔似水:“听到你受伤,我担惊受怕心乱如麻。荣恪,你为着我,答应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两手环住她腰,眼眸深沉看着她,一本正经轻声说道:“我答应你,我发誓。”
紧紧相拥着彼此,静静凝视着对方,时间似乎停了下来,不再流逝。
就听柳真在外面焦灼得小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不知太后可好些了?”
“不是睡着了吧?”芳华孩子气得揣测。
薛明说道:“太后让等着,谁敢不等?除非是翟统领在。”
“翟统领爱马如命,看他的马口吐白沫就慌了神,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是蒙副统领在说话。
她的手一颤,松开抚在他后背上的手,轻抚上他的脸,抚过他的眉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他捉住她手,在她掌心里缓慢写下两个字,我懂。
她轻摇着头润湿了眼眸,他低下头轻吻过她的眼,慢慢放开她,扶她端正坐在榻上,拿过她身旁小几上的帷帽,为她戴在头上,隔着青纱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侧过身子指向马车的门。
她会意扶着他手臂站起身,缓步走到门边,掀起青纱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放下青纱,伸手推开马车的门,稳稳跳了下去。
柳真瞧见她的身影,慌乱得跑了过来:“太后怎么自己下来了?摔着可怎么办?”
柳真身后,一大堆人簇拥而来,她镇静站着伸手向后,将马车门严严实实关上,声音里带着丝笑意:“这有什么?在江宁的时候,我常常和父亲骑马外出,柳姑姑忘了?”
“竟不知太后还会骑马。”薛明笑道。
“太后的马术好着呢。”就听芳华说道,“公子那会儿和太后赛马,还输给过太后呢。”
荣恪安静靠着马车壁,听着车外的各种声音,一车之隔,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他,依然是她的臣子。
他明白她为何那样看着他,为何摇着头湿了眼眸。
因为她是太后他是臣子,这样柔情的时刻注定很少,等待他们的是皇宫中的漫长岁月。
想要见到她,必须等着她召见,她想要召见他,必须有正当的理由,即便是两两相对,也只能客客气气说话,目光都不能放肆,许多时候,相互间的情意只能靠彼此意会。
以前不能确定她的心意,是以常常压低声音说些不该说的话,从此以后,自己也要学会收敛,免得为她惹来麻烦,甚至是祸端。
沉下满腔心事,心平气和闭上了双眼。
马车外一切归于静寂,马车内她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身边,清幽香软,他轻轻吸气,唇角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轻笑着将马车门推开一条缝,四顾无人,悄无声息跃下,从后面绕出朱家巷。
拐出巷口回头静静望向朱家大宅,青灰色的宅院笼罩在满天星光下,绚丽而精致,而她,就在那院子里。
她可睡下了?睡着了吗?睡梦中可会有我?
第72章 端倪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马上的人喊道:“瞧着背影眼熟,还真是你。”
荣恪回过头,翟冲正端坐在马背上。
荣恪拱手:“还好吗?”
“挺好。”翟冲盯着他,目光如炬。
荣恪抬手抹一下脸,翟冲狐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憋闷难受,前日里吕爷爷说我能下床走动了,我一兴奋,满城到处乱走, 就走到这儿来了。”荣恪的笑容十足真诚。
翟冲哦一声,策马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衣裳皱巴,嘴唇红肿, 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没有。刚养好伤,没有力气跟人打架。”荣恪忙忙摆手, “两个月没下地走路,刚刚一兴奋, 就在那边草坡里打了几个滚,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要不是磕着嘴,还真不知道草地下藏着一块大石。”
翟冲笑笑,说一声走了, 纵马进了巷口。
进巷子策马走了几步,远远望见靠墙停放着十数辆大小规格不一的马车,太后的厌翟车居中, 宽大雍容醒目。
他回头看一眼巷口,策马到了厌翟车前,勒马停下,跳下马背走过去拉开了车门,仔细察看一番,默然关上车门,也不上马,牵着马来到朱家大宅的宅门外,迎面碰上正率队巡逻的蒙阔。
朝他招招手,蒙阔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道:“大人有何示下?”
“刚刚从百草巷过来的时候,太后的厌翟车中可有人跟着服侍?”翟冲问道。
“没有。”蒙阔摇头:“太后自己上了厌翟车就关了门,柳姑姑说是不让人跟着的意思,柳姑姑还说,太后舍不得珍珍,心绪不宁,让太后独自静一静也好,她和芳华坐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上可有异常?”翟冲又问。
“路上倒没什么。”蒙阔挠挠头:“就是到地方后,太后不肯下来,说是再坐一会儿,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叫人,自己就跳下来了。”
翟冲嗯一声,冲他挥挥手:“我来值夜,你休息去吧。”
“雪狮没事吧?”蒙阔接下他手中马缰。
翟冲抚着雪狮的鬃毛:“没事了,马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说来奇怪,除去照料牠的曹马夫,他从来不吃任何人喂的东西。”
蒙阔笑道:“也许是美女给喂的,雪狮没抗住诱惑。”
翟冲没笑,也没说话,好像在琢磨什么。
蒙阔看一眼他脸上神情,连忙牵马走了,跟翟统领开玩笑有风险,他听懂了还好,若是听不懂,还得挨一通训,训斥的时候想笑又不敢笑,还得装作毕恭毕敬,很难受。
走几步听到翟统领在身后一本正经说道:“确实有可能。”
蒙阔牵着马跑了起来。
翟冲站了一会儿,又走到太后的厌翟车旁,绕着转了一圈,又低下头看着车底,再次拉开马车门,仔细向里瞧着。
并无任何异样。
次日天不亮就回宫,太后换过衣裳略用些茶点,至垂拱殿召见四位辅臣。
太后今日分外和煦,微微笑着提起乌孙的事,问孙智周各项事宜可妥当了,孙智周忙起身一一奏报,两国使节均已在路上,幽云二州余总督已有信来,边境互市已开,交易兴旺,另有涉及粮食绸缎瓷器马匹皮毛药材各项贸易,均已定下章程,但凡想要与乌孙交易的商户,都需由鸿胪寺与户部考察后签发关函。
温雅满意点头,又问徐泰禁军中情形如何,徐泰忙说经过前半年两季练兵比武,将士们斗志昂扬,战略战术也有提高,说完不忘扎边境守军一针:“我朝与乌孙邦交后,听闻边境守军将士练兵懈怠,还有传言说朝廷要削减兵员,他们就更加不思进取。”
温雅微笑着递过一封奏折,“这是常远将军上的折子,卫国公仔细瞧瞧,勿要听信传言。”
徐泰接过去一瞧:“常远将军这字……”
“怎么?比卫国公的还差?”冯茂伸长脖子一瞧,“刚劲淳正,畅快淋漓,好一手草书。”
方太师慢悠悠开口道:“常远将军精于军事善于战略,同时也是诗人,书法名家。”
冯茂哦一声张圆了嘴,徐泰哼了一声:“常远将军这字,我看不懂。”
孙智周忍不住一声嗤笑,徐泰瞪了过来,冯茂伸手接过去:“要不,我读给卫国公听?”
徐泰抢了回去瞪着孙智周:“孙相学问大,孙相读给本国公听听。”
孙智周轻咳一声:“要说学问,那还得数方太师。”
徐泰将奏折举在他面前,险些贴到脸上:“方太师学问太大,本国公不敢劳动。”
孙智周求助看向太后,太后微笑看着他,却又不在看他,仿佛神游天外。
方太师朝徐泰伸手:“来,老夫给卫国公读一读。”
他如今是徐褚的老师,徐泰不敢造次,两手捧着将奏折递了过去。
方太师一字一句读了起来,温雅回过神心中诧异,怎么读起奏折来了?
耐着性子等方太师读完,问他道:“镇国公的伤好得怎样了?可能进宫来了?皇上总是问起。”
“今日一早,镇国公打发亲随给臣递了口信,说是已经大好,臣正想问过太后示下。”方太师回道。上次带镇国公进宫,被太后委婉提醒几句,这次就不好自己做主了。
“那让他今日就进宫来吧。”太后微笑说道。
冯茂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心里飞快琢磨,太后今日容光焕发,昨夜里马车中肯定有事,荣二这小子竟然大着胆子往太后马车里钻,他也就仗着我会给他打掩护,否则早被翟冲剁成了肉酱。
见过四位辅臣回到东暖阁稍事歇息,埋头到高摞的奏折中去。
奏折矮下去一截的时候,就觉有些困乏,起身在屋中踱步,想起昨夜里一夜没有合眼,召见辅臣的时候竟然走神,手抚上唇偷偷得笑。
他可进宫来了?
刚想要出去到丹樨上走走,就听翟冲在门外说道:“启禀太后,镇国公求见。”
温雅平稳了情绪缓慢转身,一本正经说道:“让他进来吧。”
荣恪进来的时候,她正襟危坐,板着脸看着他。
荣恪笑着行了大礼,温雅说声免礼赐座。
他坐下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瞧着她笑。
温雅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不许笑,说该说的话。”
“臣……”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昨夜里,臣一宵未眠。”
“我也是。”她小声说道。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笑,
“镇国公的伤可大好了?”温雅一本正经问话,蹙眉看着他。
荣恪回过神:“已经大好了,臣多谢太后关心。”
她嗯了一声:“既已大好,从今日开始进宫,来上书房接着任太傅,皇上对镇国公可惦记得紧。”
“臣已经见过皇上了,两个月不见,皇上又长高了,臣心中十分安慰。”荣恪笑着说道。
她捏一下手,没什么正经话可问了,又想多留他一会儿,多看他几眼,扭脸扬声唤柳姑姑上茶。
柳真端了凉茶进来,荣恪慢悠悠喝茶,柔情的目光包裹着她,须臾不肯离开。
她也看着他,紧咬着唇,目光流转。
四目交投间,述不尽的情意。
喝茶再慢终得喝完,他咬牙站起身,说一声臣告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她轻轻摇一下头,小声说道:“翟冲,翟冲没在。”
他回头瞧了一眼,从袖筒中拿出什么,站直身子快步走向她,来到她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那对金钗,柔声说道:“回头找不着,又该急了。”
她伸手去接,他的手裹住她的手,抚摩揉捏着,哑声道:“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看见你才知道有多煎熬。”
她身子轻颤着看着窗外,低声道:“帮我戴上吧。”
他抬头将金钗插在她发间,手抚过她的脸庞,恋恋不舍。
“走吧。”她两眼紧盯着窗外。
看他不动,抬手拍一下他手背,放软了声音哄孩子一般说道:“走吧。”
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退出殿门转过身,低着头缓步过了丹樨迈下丹陛阶,往值房走去。
翟冲从藏身的柱子后踱步出来,盯着荣恪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昨夜里反复察看厌翟车,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可他总是想起昨夜里的荣恪。
当时荣恪定定站在朱家巷口,望着朱家大宅的方向,他站了很久,翟冲骑着马在远处看了他很久,他觉得他很奇怪,他耐着性子等他转身回头,骑马上前,一眼看到他红肿的嘴唇和皱巴巴的衣裳。
他开始怀疑太后,他很自责,但他忍不住,所以刚刚荣恪进去的时候,他躲在了柱子后面,他们看不到他,而他,对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唤了蒙阔过来叮嘱几句,疾步冲下丹樨,在垂拱殿夹道内团团转圈。
转着圈望见福宁殿,先帝在时,他有了想不通的事,就会向先帝请教,先帝总是耐心指点,可是如今,他问谁去?
他向福宁殿走去,沿着丹陛阶上了丹樨,推开紧闭的殿门看向殿中,依然是先帝在时的布置,可人已不在,一切都透着冷清与悲凉,丹樨上两位内禁卫正来回巡视,瞧见他忙过来行礼,他冲他们摆了摆手,背过身慢慢红了眼圈。
荣恪不老实,他可以盯着他警告他,他若果真僭越犯上,他甚至可以杀了他。
可太后是他的君主,他该怎么办?谁又能拦得住太后?
绕着福宁殿逡巡许久,突然想到一个人,这才恢复了镇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第73章 相对
八月天气转凉, 渐渐起了秋风。
二人因那日克制不住得失态,都有意避着对方,温雅没有召见,荣恪也不若以往,不再假作不经意路过东暖阁窗外。
满腔的情意慢慢沉入心底,温雅觉得可以冷静面对他的时候,罗御史上了密折。
罗御史籍贯江宁,是历经三朝的言官,人送绰号“铁头御史”, 去年张阿生与关留旺一案,也是罗御史上的密折,温雅分外重视。
打开来一瞧, 半晌无言,搁下去起身在室内缓步绕圈, 绕了许久方坐回去,将奏折细细看过。
罗御史密折上言道:听闻镇国公荣恪早有反心, 其从十六岁时起就无视朝廷禁令,常常私自离开幽云去往本朝各地,结交了许多江湖豪客能人异士,并数次去往乌孙购买良马以训练骑兵,还与乌孙权贵勾结, 私自开掘银矿,以备他日谋反之用,臣是道听途说, 并无明证,为吾皇江山安稳,特上折恳请太后详查。
本朝规矩,御史可以风闻言事无需证据。
罗御史耿直,随便放几句话传到他耳中,他就会上密折。
这个人是谁?此人又意在对付谁?
对付荣恪?荣恪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做太傅,虽有禁军监军的头衔,也已数月不去,他不在风头上,又何必有意对付他?
那么,是在试探我?
按理说此密折涉及谋反,应该立即召来四位辅臣密谈,并暗地里派人去查证是否确有其事。
温雅打发人去罗御史府上说一声太后自有安排,安抚了罗御史,并没有按照常理行事,而是将密折压下不发,等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沉吟着唤一声翟冲,命他宣镇国公。
荣恪低着头进来,行礼拜见过坐下去,低头看着茶几,只不看她。
温雅忍着笑:“镇国公可是馋那一盘子葡萄吗?就是给你准备的。”
荣恪抬眸看向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更多的是缱绻的柔情。
温雅心中一颤垂了眼眸,指指茶几轻声说道:“准你吃几颗葡萄再说话。”
荣恪看向盛葡萄的玉盘,就看到玉盘下压着一张纸,将玉盘挪至一旁看向纸上,上面写着:那天夜里你我相见后,可碰见了人?
荣恪抬手指指外面背向而立的翟冲,又轻轻摇头。
温雅会意,他虽碰上翟冲,但是翟冲没有发现什么。
荣恪将字条藏进袖筒,拈起一颗葡萄放嘴里嚼着,定定看着她。
他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召镇国公来,是为了说一说皇上的事,方太师说皇上越来越调皮,我呢越来越忙,有时候顾不到他,他听镇国公的话,你多管束着他些。”
“皇上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岁,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若小时候乖巧,偶尔会与大人对着干,又因半懂半不懂的,会去闯祸冒险。不过太后放心吧,那么多人看着皇上呢,臣也会多加留意。”荣恪知道她是没话找话,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笑。
温雅心想被他看出来了,捏一下手问道:“镇国公怎么会对孩子懂得这样多?难不成小时候也顽劣调皮?”
“太后说得没错,臣顽劣得过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这些,臣很快就厌倦了,臣在荒地里点过火,开闸放过水,还在堤坝上打过洞,打猎后将猎物剖开观察内脏,挖坟看过死尸……”看温雅呕了一下,抿着唇没再往下说。
温雅帕子捂了嘴嗔怪看着他,看一会儿笑道:“你这跟杀人放火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一次在庙里凿佛像,冯茂在门外望风,臣想看看人们虔诚烧香拜的那尊佛,里面是不是藏着个大活人,刚把后背挖开个洞,有个老和尚过来添灯油,冯茂吓得尿了裤子,一边尿还不忘一边哇哇哇使劲嚎着提醒臣,臣被哭声惊动,一头从洞里钻了进去,那佛像中空,臣站进去刚刚好,臣把佛像眼睛抠开,自己的眼睛对了上去,老和尚弯腰添完灯油起身一拜,看到佛像的眼珠在动,一头跪倒在地激动得哭了起来,哭一会儿又爬起来敲钟,把寺院里大小僧人都召了过来,说是佛祖显灵了,闹哄哄过后,就有人问冯茂怎么在这儿,冯茂灵机一动,说是在睡梦中被一个老头带来的,说着话指着佛像说,那老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那些人就说冯茂是仙童,很多人涌到冯府去,对他顶礼膜拜,冯大人一家不堪其扰,跟朝廷提出调职。”荣恪笑看着她,
“此事引起父亲怀疑,派了几名精悍的探马跟着臣,跟了不到半月,将臣的劣迹全部知晓,父亲亲自操起板子,将臣好一顿毒打,哥哥从军帐中赶回来为臣求情,其后哥哥走到那儿,就将臣带到那儿,他不教训臣也不讲大道理,他只带着臣四处走动,让臣自己去看去听,让臣知道将士艰辛民间疾苦,他去见月婵嫂子的时候都带着臣,慢慢的,臣的性子沉了下来,可惜那样的时光不长……”荣恪一声轻叹。
温雅的目光抚慰着他,荣恪平静下来又道:“若非佛像之事,只怕臣真的会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也因为佛像之事,那座寺庙香火越来越鼎盛,父亲为佛像重塑了金身,坏事变成了好事。”
说着话笑了起来,温雅也笑。
翟冲在外面听到不由也笑,笑着便有些后悔。
太后有些日子没召见荣恪了,荣恪也在西暖阁老实当差,没靠近过东暖阁,今日二人见面,他本打起十二分精神监听监视,可进去这么些时候,不过是因为皇上提起了荣恪小时候,都是些闲话,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