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没有理他,只专注看着臂弯中的太后,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若白色花瓣上轻轻扇动的蝶翅。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唇几乎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太后可还醒着?”
第32章 家事
翟冲又喝一声放肆。
荣恪怀中的太后说话了,声音很轻:“我还醒着,只是有些眩晕,翟冲先出去,这儿有镇国公在,不会有事。”
翟冲没有动,荣恪低声说道:“臣扶太后回小室歇着吧。”
“不忙。”温雅朝他怀中靠了靠,抬手捏住他一只袍袖,轻声说道,“荣恪,你帮帮我。”
荣恪忙说声好,看着她虚弱的面容又加一句:“臣万死不辞。”
翟冲大喊一声柳姑姑,柳真闻听跑了进来,瞧见荣恪抱着温雅吃了一惊,翟冲大声说太后病了,柳真回过神,忙从荣恪手中接过温雅,又喊了芳华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柳真板着脸看向荣恪:“镇国公告退吧。”
“别让他走。”温雅依然闭着眼,眉尖紧蹙,“我还有话跟他说,也不用请太医,扶我进后面小室歇息一会儿,把罗御史的奏折拿给镇国公看。”
柳真将温雅扶进殿后日常休憩的小室,安顿好了,出来从案旁匣子里拿出奏折递给荣恪,推着一动不动的翟冲来到门外,翟冲执意要去请太医过来,柳真拦着他摇头道:“三天前的傍晚,有御史上了密折,太后看完很生气,冒着暑气到后苑转了两圈,中暑加上心烦,已经连续两宵睡不踏实,太医来把过好几次脉,苦药熬了好多副,睡前喝安神汤,都不管用,昨夜里竟通宵未眠。如今看这情形,也许镇国公能为太后分忧。”
“太后为何忧心?莫非有王公大臣冲撞冒犯?只要太后一声令下,我定取他们的脑袋。”翟冲咬牙。
“是江宁那边的事。”柳真看翟冲咬牙切齿瞪着里面,安抚他道,“如果你能离开,太后定会将差事交待给你,可你得留在宫中护卫太后与皇上,这儿离不开你。”
翟冲没再说话,可满脑子都是荣恪抱着太后两相依偎的情形,恨自己晚一步,又恨镇国公大胆,更恨自己不能为太后分忧,气得跑到丹樨上,冒着炎炎烈日不停疾步转圈。
柳真叹一口气隔窗看向殿内,镇国公正专心看奏折,手指不时在身旁小几上写写画画。
罗御史上的是密折,折子里奏的是江宁的事,说是有一位叫做关留旺的商贩,霸占农夫张阿生十亩良田迁做祖坟,张阿生到衙门告状,当地从知县到知府徇私枉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张阿生为了伸冤,一路乞讨到了京城,因病重奄奄一息,住在丽正门外的城隍庙,同住的乞丐怜悯他,当街拦住罗御史的轿子替他诉说冤情。一个小商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知县和知府昏庸,为何不到总督府告状,而是要来京城?罗御史不找吏部和刑部,也不找辅臣内阁,而是上密折给太后,这关留旺难不成是温总督家的亲戚?
搁下奏折起身来到殿门外,问侍立廊下的柳真:“请问柳姑姑,折子里提及一位商贩,姓关名留旺,此人可是总督府的亲戚?”
“姓关?”柳真沉吟着,“小夫人出生商户,娘家就姓关。也许,是她家的亲戚?”
“小夫人?”荣恪挑眉,“这样的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
“是大人前年新纳的妾室,她进府后,夫人一心侍弄花草,内宅事务一概不管,老爷就命关氏管着,下人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叫她小夫人。”柳真斟酌着言辞,“她是姑娘进宫后到的总督府,奴婢也只是听到几句传闻,知道的不多。”
荣恪嗯了一声:“刚进府三年,年纪又轻,就让她管家?这么说来,温总督十分宠爱?”
柳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荣恪见问不出什么,看向在大太阳底下转圈的翟冲,挑唇一笑回了殿中,看着奏折等候太后醒来。
半个时辰后,太后进来了,脸色依然有些白,精神也有些委顿,倚坐在御榻上看着荣恪,荣恪点了点头:“臣看过奏折了,臣想先去罗御史府上询问张阿生。”
温雅摇头:“这样吧,传罗御史进宫,进京告状的张阿生,我也见上一见。”
张阿生是农夫出身,打生下来最远去过县府,从未想过要去再远的地方,更没想过会到了京城,到了京城遇上贵人罗御史,接他到府里为他看病,还带着他进了皇宫大内。
他跟在罗御史身后,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手足无措张皇不已,开始后悔不该进京告状。
他打小是个迂人,爱认个死理,家里的那几亩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耕田种庄稼,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生两三个孩子,养一只猫一条狗,一家人吃饱穿暖,和和美美得过日子。
可关留旺看上了那块地,说风水好,要挪祖坟,关留旺还说,他是当朝太后的舅舅,别说是一块地,就是想要整个江宁,都不在话下。
他不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太后的舅舅?他也不服,你想要整个江宁,那不是造反吗?
他所有的心愿都得有地,没了这几亩地,一切化为泡影,他决定告状,保长里正县衙府衙,他告了一个遍,为了筹盘缠,房子也给卖了,一圈告下来,他信了,关留旺真的是太后的舅舅。
他挨了无数次打,他一无所有,眼看着关家开始迁祖坟,他决定讨饭到京城告状,至于谁能管住太后,到了京城再打听。
而那个与关留旺有夺妻之恨的秀才,一直与他联名告状,告到知府衙门遭到知府大人申斥责打,并被关家以老娘性命相威胁,忍辱在和离书上摁了指印后,心灰意冷放弃报仇,变卖了家产带着老娘远走他乡去了。
张阿生软着腿跪趴在地上,絮絮叨叨把他的事和尹秀才的事说了一遍,温雅坐在帘后耐心倾听,他说得颠三倒地,温雅却理得明白。
张阿生好不容易说完,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草民错了,草民不告状了,草民不自量力,草民这就回城隍庙要饭去。”
“起来说话。”帘后传来一个和气的声音,声音比早起山间唱歌的鸟儿还要好听,太后竟然不是老婆婆?而是个小姑娘?张阿生惊得抬起头,看不清帘后的容颜,只能看到一道端坐的窈窕身影。
“起来吧,你放心,我会为你住持公道。”太后说道,“你能不畏权贵,千里上京告状,很难得。就别回江宁了,留在京城,给你个差事做。”
张阿生没敢起来,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草民只想做农夫,草民还想娶媳妇,草民不想做太监。”
太后嗤一声笑了,珠帘旁边侧坐着的那位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男子站了起来,隔着帘子拱手说道:“张阿生性情倔强一根筋认死理,倒是入了臣的眼,太后许他给臣做个亲随。”
“好,秦义机灵,让秦义多教教他。”帘后那个好听的声音说道。
张阿生头依然摇得像拨浪鼓:“草民只想做农夫,草民还想娶媳妇,草民也不想做亲随。”
荣恪不由也笑,和气说道:“愿不愿意做亲随先搁着,你得跟我回江宁办案去,你不跟着我,就没法还你公道,不还你公道,你要不回那几亩地,还是做不成农夫。”
张阿生这才冲他磕了个头:“那就多谢这位大哥。”
罗御史在一旁提醒说是镇国公,张阿生又磕头道:“多谢这位公公。”
张阿生走后,荣恪看太后依然忍俊不禁,笑道:“太后说得对,确实得让秦义好好教教他。”
太后面容依然倦怠,只是心情好了很多,微笑对他说道:“镇国公去趟江宁,做一名微服钦差,可行吗?”
荣恪说行,温雅气愤说道:“到了江宁后,暗中仔细探访搜罗关家罪证,回头上折子给我,我要严办。他算什么?敢妄称是我的舅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尚处处律己,她们倒先横行上了。”
荣恪斟酌着缓声问道:“若是事涉温大人呢?”
她迟疑了一下:“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臣明白太后的意思。”荣恪点头,“臣到江宁后,会相机行事。”
温雅叹一口气:“看到罗御史这道密折,我竟烦忧得夜不安寝,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太后处置国事举重若轻,怎么会是无能?只是家事上轻不得重不得,是以烦恼。”荣恪说道。
“我本来想要再拖上一拖,或者先打发人向我父亲问话,刚刚那一阵眩晕,倒让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坏了身子,更不能为家事耽搁了国事,就拜托镇国公了。”说着话想起他温暖坚实的怀抱,温雅紧抿了唇。
她眩晕的时候,软玉温香抱在怀中,看她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竟不舍得放开,翟冲那么一喊,他回过神想要放开时,她却揪住他的袍袖不放,她紧紧靠在他怀中,轻唤着他的名字,她说,荣恪,你帮帮我。
“太后放心,臣定竭尽全力。”荣恪说着话站起身,“太后脸色倦怠,请回宫歇息。”
温雅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有镇国公帮着我,我又可以夜夜安枕了。”
至于靠着他揪着他袍袖叫他名字的事,温雅想说是自己头晕犯了糊涂,想跟他说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想来想去,还是别再提起为最好。
打定了主意再不提起,可夜里却做了个梦。
第33章 熏球
梦中回到童年的岳州,她独自站在洞庭湖边,眺望着湖心小岛,岛上树木葱茏鸟语花香犹如仙境,她想要上岛去游玩,可湖水汤汤浩如烟海,无路可去。
正惆怅的时候,一叶轻舟划过湖面,飞速朝她驶来,船头站立的人衣袂飘飘,朝她比手说一声请。
她看着轻舟与湖岸间的水面,作势要跳过去,那人已一步跨了过来,来到她身旁将她拦腰抱起,带着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船上,他的怀抱温暖而干燥,她紧紧抓着他的袍袖,靠进他怀中说道:“你帮帮我。”
“好。”他的声音温润纯净,“臣荣恪,万死不辞。”
荣恪?温雅唬得从梦中惊醒,怎么会梦到他?她坐起身两手摁着太阳穴,透过纱帐看向窗外,天色尚暗,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躺下去又爬起来,向外唤一声更衣。
柳真小跑步进来,劝说道:“还早呢,刚过四更,姑娘昨夜里好不容易睡得安稳,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趁这会儿凉爽,我到后苑走走。”温雅固执说道。
到了后苑坐在水榭中临水思量,眉头越凝越紧。
柳真和芳华不敢靠近,只带人在湖对岸远远守着。
芳华问柳真:“不是派了镇国公去江宁吗?怎么还是睡不好?”
柳真摇头:“好像是梦见什么了,惊醒后再也睡不着,非要出来走走。姑娘国事繁重,本来就睡得少,再睡不踏实,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芳华朝水榭中远眺着,“唉,手指都快扭断了……”
“真正孤家寡人,无人替她分忧。”柳真叹一口气。
芳华重重点头:“姑娘刚听政的时候,我只觉得威风,几个月才来,才知道有多威风就有多辛苦。”
柳真想了想:“大长公主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打发人去请吧。”
晨光微曦的时候,静默中传来环佩叮咚,随即响起轻快的笑声,众多婢仆簇拥着一位明艳的宫装丽人,远远走了过来。
柳真精神一振,对芳华说道:“来了,延平大长公主来了。”
芳华也松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阿弥陀佛,赶紧让大长公主哄哄姑娘吧。”
延平跨过小桥进到水榭,手里攥着一个东西,伸到温雅面前晃了几晃,笑问道:“香吗?”
“香。”温雅深吸一口气,“这香气,让人精神开阔心旷神怡。”
说着话抬起头,沉静的面容若破了冰一般,紧缩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延平猛得伸开手掌:“摸摸看。”
温雅手指触摸上去呀了一声,“沁凉沁凉的。”说着话低了头仔细端详,“石头做的熏球?倒是稀罕。”
“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冬日变暖夏日生凉,做被中香炉最好不过。”延平笑着将熏球捂入她掌心,“送给你了。”
温雅将掌心那抹沁凉捧到鼻端,嗅着清新的香气,唇边慢慢绽出微笑:“那我却之不恭。”
“高兴了?”延平觑着她的笑容打趣,“听说你刚过四更就醒了,到后苑水榭中虎着脸坐到这会儿,你这一不高兴,吓得整个宫廷都颤了几颤。”
温雅摇头笑了:“做了个奇怪的梦,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延平在她身旁坐下,紧盯着那熏球一脸不舍说道:“这熏球是我刚得的,本没想着给你,瞧见你生气,一心疼就忍痛割爱,这会儿你既好了,还给我罢。”
说着话作势来抢,温雅手攥紧熏球高高举起,认真说道:“那有送了人又讨回去的道理,小孩子吗?”
延平眨着眼睛:“稀罕嘛,那人给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说是再要一个,可他说这石料是从深山中开采出来的,就挖出这么一块,他们家女眷一人一个,这个呢是拿剩下的石料雕刻而成,就是说,这是最后一个,再也没了。”
“不是冯茂送的?”温雅有些好奇,“那个人是谁?”
“荣……”延平话到嘴边,想起冯茂的嘱咐,不能让太后知道是荣恪给的,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问为什么,冯茂说你傻啊,荣恪一个大男人送当朝太后被中香炉,传出去像什么话,太后知道了,也不会要啊。延平问冯茂,那不给就是了,荣恪为何非要给?冯茂笑笑,太后准许荣氏女眷回京,荣二想要回报一二吧,你不也听说了吗?太后最近睡不好,这个可以助眠安神。
“容我再瞧上一瞧,嗅上一嗅。”延平话到嘴边,改口央求温雅。
温雅笑着递了过来:“石料独特,其中的香也很难得,淡雅清新,是不是花做的?也许是果子?”
延平唤一声红蔷,递过来一个陶罐,对温雅笑道:“说是上百种香料配置而成的,能安神养颜,女子用了极有好处。”
“熏球我留着,香你留着。”温雅忙道。
“我倒想呢。”延平摇头,“吕太昌不许,我用粉啊香啊,都得他首肯才行。他还限制茂茂碰我,他让行房才能行房。”
说着话怏怏得往温雅肩头一趴,温雅笑道:“你和冯茂想要孩子,就得听吕郎中的话。”
“我知道。”延平脸扭往温雅身后,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那日没脸再见你,就偷偷溜走了,这些日子也没脸进宫,今日一来,雅雅见了我还跟往常一样,我这心才放下。”
“延平还是延平,怎么会不一样?”温雅拍拍她手背,“驸马知道吗?”
“他是孩子心性,还是不知道的好。”延平闭一下眼,“有一次我做噩梦,梦见了皇后,她变成了一只猫,人形的猫,全身长满黑毛,一双眼睛绿幽幽的,喊着我的名字,两手两脚利爪一般朝我抓过来,我吓醒了,跟冯茂说是我害死的皇后,他问我为什么,我说看她不顺眼,从那以后他认定我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一有风吹草动,就怀疑我杀了人。”
“不管驸马认定什么,依然待你如珠似宝。”温雅抚着她手背安慰。
延平笑了起来:“茂茂看人的眼神,和翟临一模一样,专注温柔。”
温雅不想再听下去,延平也没再说下去,站起身牵起她手:“走吧,回去抱着这熏球补觉去,瞧瞧是不是真的安神。”
温雅没有补觉,在延平陪伴下用过早膳去往垂拱殿,到了西暖阁隔窗一瞧,方太师正在授课,元昕专注倾听。
心里不由生了惭愧,一个梦而已,何至于纠结彷徨?
荣恪是扶了我一下,我当时眩晕,身子直晃,他就在近处,不过来扶着,还眼睁睁看着我摔地上不成?
在心里自嘲一番,进东暖阁专注看奏折。
一日下来十分乏困,夜里早早睡下,熏球捂在手中沁着凉意,鼻端清香萦绕,一夜香沉无梦。早起梳洗的时候,看着铜镜问柳真道:“镇国公是今日启程吗?”
柳真说是,温雅抽出妆台底下小屉,拿出一块玉牌:“让薛明把这个送过去。”
这块玉牌柳真认得,是昔年温总督亲手雕刻,送给爱女的及笄礼。
看柳真捧着玉牌犹豫,温雅缓声说道:“父亲霸道护短,若是荣恪与他起了冲突,拿出这个,父亲顾念着我,也不会太为难他。”
荣恪带着队伍趁着早起的凉气,城门刚开就启程,丽正门外长亭中,冯茂备了杜康酒为他送行,刚坐下拿起酒盏,就听有人大声喊着镇国公请留步,起身眺望,就见一匹快马从城门中疾驰而出,飞速来到他面前,薛明从马背上跳下,递过来一个锦袋,喘着粗气说道:“太后吩咐,把这个送给镇国公,太后还说,温总督看到这个,兴许能顾念一二。”
荣恪打开锦袋上的抽绳,倒出一块玉牌摊在掌心细看,墨色的玉牌,牌面上镂空雕刻着一朵洁白的芙蓉花,芙蓉花镶了金边,耀眼夺目。
他小心收进怀中,对薛明拱手道:“荣恪谢过太后。”
看薛明进了城门,刚要坐下,鼻端闻到一股幽香,那股香清新隽永,自从前日里在垂拱殿东暖阁扶了太后一下,这香气就在身畔徘徊不去。
指尖凑到鼻端,原来是染了玉牌上的余香。
他摁向外袍上心口的位置,掌心感觉到一块长方形的硬物,手指蜷起,轻轻裹住了,扬唇微笑。
“别傻笑了,坐下喝酒。”冯茂指指面前的酒菜。
看他坐下来,刚要揭开酒坛,伸鼻子嗅了一嗅:“是什么香气?好像闻过。对了,那熏球的味道,那一罐子香的味道,这香气独特,我一直记着。”
荣恪抿了唇笑:“是啊,两种香气一模一样。”
“两种?哪两种?我想想啊……”冯茂沉思看着他。
荣恪飞快伸手揭开酒坛,酒香扑鼻而来,冯茂嘴里吸溜一声,将酒坛子推了过来,两手托腮眼巴巴看着他:“吕太昌不让我喝酒,你喝我闻着。”
荣恪斟满一盏一饮而尽,起身将酒坛子扔给秦义,大声说道:“给你们了。”
秦义欢呼起来:“太好了,阿生哥,路上渴的时候,我们有酒喝了。”
“秦义兄弟,我这会儿就渴了。”张阿生慢悠悠说道。
“那这会儿就来点儿。”秦义喊道,“公爷,行吗?一人一盏。”
荣恪说一声行,回身冲冯茂拱手:“保护好太后。”
“保护太后的人很多,用不着你操心。”冯茂摆摆手:“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保护好自己才最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被中香炉:又叫“香熏球”、“卧褥香炉”、“熏球”,是盛香料熏被褥的球形小炉,铜制银制或者鎏金。
它的球形外壳和位于中心的半球形炉体之间有两层或三层同心圆环。炉体在径向两端各有短轴,支承在内环的两个径向孔内,能自由转动。内环支承在外环上,外环支承在球形外壳的内壁上。炉体、内环、外环和外壳内壁的支承轴线依次互相垂直。炉体由于重力作用,不论球如何滚转,炉口总是保持水平状态,其中香灰不会漏出。
这样的神器,据说唐代就有了,老祖宗厉害~服气~
第34章 钦差
江宁乃是天下最富庶之地,殷朝税赋十之有三来自江宁,合朝八位总督,以江宁总督最为尊贵。
现任总督温庭禹是文武并济的大才,在任十二年,深受先帝睿宗信任,睿宗崩后,嫡女尊为太后,温总督更是威风八面。
荣恪七月下旬抵达江宁,随行的官兵分拨乔装出去打探消息,可搜集来的都是道听途说,找到当事人则闭口不言,人证物证一无所获,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没人敢去捋温家的虎须。
这样子查下去,只怕到年底也无结果,眼看就是中秋,荣恪看着掌心中的玉牌,打定了主意。
八月十四这日傍晚,他在总督府附近茶楼中看到温庭禹仪仗经过,嘱咐秦义和张阿生几句,缓行来到总督府门外,给门子递过拜帖,门子一瞧落款,见是堂堂一等公,不敢怠慢,赶紧递了进去,不一会儿有人出来,硬梆梆扔下两个字,不见。
门子一听不见,态度立转,冷眼瞧向赖在那儿不走的荣恪,荣恪一笑,递过去两锭银子说道:“再烦通禀一声,就说是荣守忠之子荣恪,求见温大人。”
这次是温庭禹身边副将亲自来接,客气说了声请。
明日就是团圆节,总督府内张灯结彩,只是气氛冷清肃穆,不闻欢声笑语。
在二堂等了盏茶的功夫,门外侍立的差人说一声:“温大人来了。”
他站起身,就见一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身着紫色常服脚蹬轻便的软履,玉簪束了浓密的乌发,面白如玉,下颌蓄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