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把安洛的轮椅停在床边,转身去倒了杯水递给安洛,低声说:“哥哥,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医生过来。”
“嗯。”安洛点了点头,接过水杯默默地喝着。
安泽走后,安洛的目光迅速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的病房整理得非常干净,靠墙的位置有一排柔软的沙发,桌上还插了一束色彩鲜艳的鲜花,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空调、电视等设备也是一应俱全,虽是病房,布置得却非常温馨。
透过占据了半个墙面的落地窗,可以俯视整个西林军区的景观。不远处一栋造型独特的大楼如同火炬般直冲云霄,金属色的外观让整个建筑显得刚毅而冰冷;右边宽阔的操场上,一支身着军装的队伍正在整齐地跑步,阳光下,挥洒着汗水的年轻军人,看上去非常的朝气蓬勃。
安洛收回目光,把手放在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上。
虽然从没流露出过一丝难过的情绪,可原本身手极好的他在重生之后突然变成了一个半残废,安洛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想要重新站起来走路的想法,在见到那些年轻军人矫健的身影时,突然变得更加迫切了起来。心中也不由得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努力站起来,绝不能一辈子依靠着轮椅生活。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安洛回头,看见安泽和一位年轻医生一起走了进来。
安泽介绍道:“哥哥,这位是骨科的宋唐医生,我让他来看看你。”
安洛的目光看了眼医生的胸卡,上面写着“宋唐、骨科医生”的字样,安泽之前说他联系好了骨科的专家,安洛还以为他所说的“专家”是年过半百的老教授,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医生,一时有些惊讶。
宋唐伸出手来,微微笑了笑,说:“安洛,你好,我常听安泽提起你这个大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安洛以为他这话只是客套,也没多想,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说:“你好,宋医生。”
宋唐不再废话,拿出安洛之前在医院拍摄的x光片,解释道:“我刚才仔细看过安泽拿来的片子,你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左腿的骨折并不严重,右腿也很有希望复原,只是接下来的康复过程会比较辛苦,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安洛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放心,我会全力配合治疗。”
这种辛苦他当然很清楚,当年哥哥安扬在那场车祸中也是差点失去了双腿,从轮椅上重新站起来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安洛亲眼看着他像个婴儿一样尝试着走路,每走一步都疼得满头大汗,却总是带着微笑说“没关系。”
既然当年的安扬能够咬牙挺过去,安洛相信自己也能度过这个难关。
他从来都不怕疼。
比起身体上的疼,内心的痛苦才是最难熬的。
跟宋医生会面之后,安泽拿了他开的药,用笔认真记下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这才推着安洛的轮椅重新回到了住处。
晚上,安泽又亲自下厨给哥哥煲汤,说是遵循医嘱给哥哥补充营养,这次又换了一种新的做法,把花生、凤爪和生姜片放在一起熬一个小时,没有加其他调料,熬出来的汤完全是原汁原味的香浓,凤爪被煮烂了,入口即化,尝起来非常的鲜美。
安洛很喜欢这种汤,破例连喝了三碗,打破了昨天刚刚创下的一顿饭两碗汤的历史记录。安洛心想,再这样下去,他的腿还没长好,身体肯定会长出一圈肥肉。安泽的做法不是在给哥哥养病,简直是在养猪。
不过,舌头享受到美味食物并不是一件坏事,吃到好吃的东西也会让低落的心情变好,安洛决定忽略长胖的问题,继续享受弟弟制造的美味。
安泽收拾碗筷后又回到客厅,坐在安洛的身边,低声说道:“哥哥,宋医生说再过一周你的石膏就可以拆掉,等拆了石膏之后,你需要每天到医院去做理疗,如果嫌麻烦,到时候就直接住在医院里。”
安洛点头,“嗯,知道了。”
安泽轻轻拍了拍安洛的手背,似乎是在鼓励,“哥哥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安洛并不担心,能够重新活一次对他来说已经算是赚来的,疼不疼根本不重要,他也不怕这些。虽说如此,可安泽的关心还是让安洛心底升起一点久违的温暖。安洛也礼尚往来地拍了拍他的手,说:“没关系,我熬得住。”
前世的安洛经常受伤,疼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都是自己咬牙熬过去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关心的话,从来没人给他任何鼓励,更不会有人为他亲自下厨。如今的弟弟安泽虽然性格难以捉摸,可至少,安洛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是认真的。
可能是胃被他收买了的缘故,此时看他微笑的样子,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安泽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安洛觉得兄弟两人这样对视下去太过奇怪,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对了,宋医生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位骨科专家吗?他看上去很年轻。”
安泽点点头说:“嗯,他刚到三十岁,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在伦敦的时候一直研究骨折愈合方面的难题,发表了很多学术论作。人虽然年轻,却很有建树,我相信他的专业水平能够帮得到你。”
安洛低头沉思了片刻,问:“他是英国哪所学校毕业的?”
安泽说:“是s大的医学系。”
安洛突然一怔。
没记错的话,当初小外甥邵荣也是在英国s大医学系读书。既然那所学校真实存在,也就是说,他重生之后所在的是同一个世界,只是时间推迟了二十多年,以前的一些朋友和亲人或许依然活在这个世上。
这么说来,小外甥邵荣…或许还在伦敦?
当时自己立下遗嘱,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哥哥安扬来继承,小部分捐给了邵荣在英国的器官移植研究中心,没想到的是,哥哥安扬居然也在同一场空难中丧生。既然他们兄弟两人都死了,那么,那些财产最后又如何处置了呢?
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没人继承捐献给慈善机构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就怕有人从中作梗,把他和安扬一生的心血全给私吞了。
想到这里,安洛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目前,他也没办法查知那笔遗产的下落,只有过段时间,等身体康复之后再联系一下远在英国的邵荣来问问看,只不过,邵荣知道自己的舅舅死而复生估计会被吓到…
“哥哥在想什么?”安泽突然开口打断了安洛的思绪。
安洛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没什么。”
安泽拿起遥控器问:“哥哥想看球赛吗?今晚有欧洲杯联赛。”
安洛说:“随便。”
安泽看了他一眼,把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正在播出的果然是欧洲杯联赛,法国队vs荷兰队的小组赛,双方队员表现出色,踢得非常精彩,安洛跟着他一起看球,很快便专心地沉浸在了激烈的足球争夺战之中。
半个小时后,比分暂时1:1打平。
安泽见哥哥一脸平静地盯着电视机,忍不住问道:“哥哥更喜欢哪支球队?”
安洛说:“没有特别喜欢的。”
安泽道:“所以,哥哥只是旁观比赛的过程,结果和输赢对你来说都无所谓,是吗?”
安洛点点头,“嗯。”
安泽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沉默片刻,又低声说:“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台上的人拼命努力想要赢得比赛,却不知,台下旁观的人只是在看戏,根本就不在乎输赢。”
这段话似乎意有所指?安洛回头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法国队还是荷兰队?”
安泽说:“都不喜欢。”
安洛疑惑地道:“那你这话指的是…”
安泽笑了笑,“哥哥意会吧。”
说罢便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洗澡。”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安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台上的人拼命努力,台下的人却在看戏——他这话跟球赛有关?还是另有所指?
如果另有所指,指的又是什么?
记忆中突然浮现安岩的颁奖典礼上,安泽凑到哥哥的耳边说话的场景——他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自从在电视机上看过那一幕之后,自己总是忘不掉那个画面?
沉思片刻后,还是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安洛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
安泽,这个看上去最为成熟、稳重的弟弟,心思也最难以捉摸。他沉重又复杂的眼神里,蕴藏的到底是什么心事?为什么在他的微笑中,从来都察觉不到真正的喜悦?

第20章

安泽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厅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球,并不理会哥哥疑惑的目光。
他坐的位置离安洛很近,有几滴水珠因为他擦头发的动作而滴落在了安洛的手背上。感觉到手背舒服的凉意,看着安泽洗完澡之后全身清爽的样子,安洛突然想念起浴缸来。
仔细算来,他重生之后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因为双腿打着石膏而一直没法洗澡。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细心的护士每天都会给他用毛巾擦背,到了安家的两天,因为不好意思让弟弟们帮忙而没有擦身,之后就被安泽带到了这里。
这么说,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洗澡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
对于有洁癖的安洛而言,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之前没想到还好,此时一想到这个问题,安洛突然觉得身体似乎也开始发痒,看着身上穿了好几天的衬衣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加上今天下午还去了趟医院,身上出了不少汗,被空调的冷风一吹,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
安泽正在擦头发,总觉得旁边的哥哥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疑惑地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安洛带着期待的目光,安泽不由疑惑地问道:“哥哥…有事吗?”
安洛平静地说:“嗯,我想洗澡。”
安泽怔了怔,然后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我帮你。”
安洛说:“不用,你找换洗的衣服给我,我自己来。”
安泽并没有反驳,推着轮椅到了浴室里,说:“哥哥先放水,我去给你拿睡衣。”
安泽说罢便走开了,安洛看着面前的豪华浴室,想到待会儿终于能够洗澡,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愉快起来。
这个浴室的面积很大,用透明玻璃隔开了一块淋浴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宽约一米的大型浴缸,洁白的浴缸擦洗得非常干净,淋浴和盆浴都能够得到满足,安泽显然很会享受生活。
可问题是…开关在哪?
安洛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浴缸的上方照理说应该有水龙头才对,可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水龙头,难道是安泽不常用浴缸所以没有装吗?
安洛又把轮椅转到用玻璃隔开的淋浴的地方,惊讶地发现,淋浴喷头下面也没有冷热水开关。抬头看了眼喷头的位置,安洛试着伸出手,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只好无奈地放弃。
过了二十多年,显然,科技已经进步到安洛无法适应的地步,看着旁边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完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安洛好奇的同时,又觉得非常茫然。
在浴室里默默坐了一会儿,安泽还不回来,安洛只好转动轮椅往回走。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哗啦”一声,头顶的淋浴喷头开始拼命往下喷水,安洛来不及躲避,冷水迎面而来,整个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大量洒下的冷水让衣服完全淋湿了不说,头发也整个垂下来贴在脸上,安洛急忙把轮椅挪了出来,狼狈地拿起旁边的干毛巾擦拭着满脸的水迹,却在此时,安泽突然推门而入——
湿透的衬衣整个贴在身上,精瘦的腰线完全显现了出来,就连胸前的突起也在冷水的刺激下显出非常清晰的轮廓…乌黑的头发还在不断滴下水珠,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侧脸轻轻滑落到锁骨,再滑进衣领里,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串暧昧的水迹…
安泽看着全身湿透的哥哥,呼吸一窒,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哥哥…”
安洛抬头对上弟弟乌黑的眼睛,神色颇为尴尬,轻咳一声,说:“先帮我把水关了。”
安泽回过神来,点点头,走到安洛的身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喷头旁边墙壁上一处闪着光的位置,水果然马上就停了下来。
回头对上安洛疑惑的视线,安泽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然是不会用才被水淋到的,难得犯错的安洛,脸上的表情虽然故作镇定,却难以掩饰他因为尴尬而微微发红的脸,看在安泽眼中只觉得尤为可爱。
看着哥哥狼狈的样子,安泽忍不住微笑起来,低声说:“哥哥,这里装的是最新的红外线感应系统,手放过去会自动出水的。”
“哦。”安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安泽继续说:“你现在腿上打了石膏,没法淋浴,只能用毛巾沾上水先擦一擦身体。哥哥过来浴缸这边吧,我来帮你。”
“嗯。”安洛点点头,任凭安泽把轮椅推到了浴缸旁边,见安泽在墙壁的按钮上轻轻按了一下,果然,浴缸里也开始放出温水。
完全电子控制的沐浴设备看起来非常先进,安泽把拿来的衣服和内裤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说:“哥哥先穿我的,改天再去买新的睡衣给你。”
“嗯。”安洛看了眼他手里那条纯黑色的内裤,忍不住考虑起内裤是否被他穿过这种问题…如果是被他穿过的,自己再穿岂不是很恶心吗?
安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说:“这是新的。”
“哦。”安洛平静地点点头。心想:新的就好,穿过的内裤他才不想穿。
安泽微微笑了笑,“哥哥,我来帮你擦背吧。”
安洛忙说:“不用,我自己来。”
安泽也没有勉强他,拉开浴缸旁边的一个抽屉,说:“这里有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有新的毛巾,哥哥可以放心用…水温调节的按钮在这边,洗完之后要换水就按这里…”安泽耐心地给哥哥示范各个按钮的用法。
安洛点点头:“知道了。”
墙壁上内置的抽屉里分类摆好了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必需品,还有一个透明的小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包装看起来挺精致的,还写了一排不认识的法文…
安洛好奇地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安泽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安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的包装拆开,打开盖子,鼻间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一种花香,晶莹剔透的液体,显然是…润滑液?
为什么浴室里会有这种东西?
安洛面无表情地把盖子盖了回去。
看着哥哥阴晴不定的脸色,安泽低声解释道:“哥哥,这是我买沐浴露的时候超市免费赠送的,我顺手就放在这里了。”
安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泽又补充道:“并没有用过。”
安洛点点头,“哦。”
“…”安泽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只好不再解释,说,“那我先出去了…哥哥有问题再叫我。”
“嗯。”
直到安泽转身离开,安洛才无奈地耸耸肩,把那盒润滑液放回了抽屉里。
刚才安泽跟自己解释的样子,回想起来倒是有点可爱,就像是犯了错之后急着跟兄长解释的小孩子一样。安洛并不相信“买沐浴露的赠品”这种解释,哪家超市买沐浴露的时候会送这个?这显然是安泽自己去买的吧?
没想到,这个弟弟看上去正经严肃,然会在浴室里准备这种东西,果然男人本质上都是好色的雄性动物…
安洛本身在这方面就很淡漠,上一世的他整天忙于奔波,加上心里一直暗恋着安扬,对于性爱方面的经验自然是少得可怜。
在安泽的浴室里发现这种用品,虽然有点尴尬,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欲望最强烈的时候,他在住处准备润滑液,也是对对方负责的表现,总比事到临头找不到让人疼个半死要强。
不过,军队的管理这么严格,他应该没有机会带女人回住处才对,准备这个是在未雨绸缪吗?他平常怎么解决的?自己diy?
安洛想了想,觉得一身军装的弟弟安泽diy的画面实在是很难想象,而且,作为他的“哥哥”,想这种问题实在是无聊透顶。
安洛很快就收回思绪,忽略了在弟弟的浴室发现可疑物品这种细节,把心思放在了“洗澡”这件更有意义的事上。

第21章 番外一(若如初见)

安泽永远都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安洛的场景。
那是二十年前,七岁的安泽跟着妈妈从巴黎回到国内,自小在法国长大的他,对国内的环境非常陌生,他只是从妈妈的口中得知安家还有另外三个哥哥将要跟他们一起生活,大哥安洛,二哥安岩,以及排行老三的堂哥安陌。
安岩是安泽的亲哥哥,在两年前跟着父亲回国,兄弟两人偶有见面,他对安岩并不陌生,而对于另外两位从未谋面的兄长,安泽却只是偶尔听妈妈提起——
大哥哥安洛的母亲在他七岁时因为车祸去世,他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懂事,回国之后要多向他学习,记得跟大哥好好相处,不要像安岩那样调皮…
妈妈的叮嘱在小小的安泽心里埋下了“一定要跟哥哥好好相处”这样的念头,知道哥哥的母亲已经去世之后,安泽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多让着哥哥,不能因为他妈妈不在了就欺负他。
回国的时间定在冬天,圣诞节前夕。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空正好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羽毛般在空中肆意飞舞,纷纷扬扬的落雪让窗外的景色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雾,路上很快就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的城市在积雪的覆盖之下,如同童话里神秘而美丽的白色城堡。
大雪造成交通拥挤,车子从机场到家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好奇心强烈的安泽一直趴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雪景,以至于妈妈口中“到家后要跟哥哥问好”“我教你的中文要记得”之类的话全被小安泽抛去了脑后。
到家时正是下午,雪早已停了,午后的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的光芒有些刺眼。被裹上厚大衣的安泽从车里下来时,看见的正是三个男孩在雪地里玩耍的场景——
戴着手套跑来跑去的自然是他所熟悉的安岩,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哥哥,其中一个拿了根树枝在雪地上认真地画画,另一个则坐在那里安静地闭着眼睛晒太阳。
安泽扯了扯妈妈的衣角,问:“妈妈,哪个是大哥哥?”
周碧珍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坐在那里晒太阳的男孩子,“那个就是你大哥安洛。”说着就冲小安洛招了招手,“小洛,过来。”
安洛听到有人叫他,睁开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乌黑的瞳仁如同被这一场冬雪洗涤过一样,清澈,明亮。他的皮肤非常白,穿着厚厚的白色大衣,站在雪地里,似乎能跟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安洛走到周碧珍的面前,礼貌地问道:“珍姨回来了。”
他侧头看了眼跟在周碧珍身后的那个小孩子,从开着暖气的车里走下来的小安泽,蓦然接触到冷空气之后冻得鼻尖通红,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看,目光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这是安泽吗?”安洛看了那个可爱的小孩一眼,回头问周碧珍。
周碧珍笑了笑说:“来,阿泽,快跟你哥哥打招呼。”
“哦。”安泽点点头,乖乖从妈妈的身后走了出来,“哥哥。”
安洛伸出手,“你好,安泽。”
比起安洛的冷静从容,小安泽却非常紧张,他在法国的时候跟那些大人打招呼都是凑过去亲他们的脸,可是现在哥哥却伸出了手…该怎么办呢?去亲他的脸会被他讨厌吗?
安泽看了眼自己厚厚的手套,又看了眼伸在空中的那只白净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摘掉手套,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哥哥的手指。
安洛大概是在雪地里坐了太久,指尖有点凉,安泽却因为一直戴着手套的缘故,手指非常的暖,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都不太适应对方差距过大的体温。
哥哥的手这么凉,会不会是冻坏了?安泽忍不住想多握一会儿让他暖一点,甚至想把自己的手套送给他戴,可安洛却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安泽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哥哥你好,我是安泽,以后,请哥哥多多关照。”
这是他从妈妈跟人对话的时候偷偷学来的,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安洛似乎觉得弟弟的问候词很奇怪,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扭头道:“安岩,安陌,别玩了,过来跟弟弟打招呼,准备吃饭。”
“哦!”安陌很快就听话地停下了动作。
安岩却不听哥哥的话,嚷嚷道:“你们先吃,我还没做完呢!”他正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捧了一大堆雪在那里堆奇怪的东西。
安泽疑惑地问:“哥哥,安岩在做什么?”
安洛说:“他在堆雪人。”
“雪人?”安泽中文不好,不知道“雪人”是什么东西,疑惑地看了眼安岩在堆的四不像,问道,“雪人都这么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