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了,再见。”
苏远突然觉得,这位邵荣同学像是被碰到触角的小野兽,还没发育完全的牙齿居然也有咬人的能力。
颇为无奈地把手机还给邵长庚,苏远的目光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再次停顿了三秒。
——看不出破绽。
苏远沉声说:“邵先生,案发第一时间我们就紧急通知了交通部门严格检查进出车辆,没有查到丝毫可疑人员,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位受害者的肾脏还在本市范围内。”
邵长庚表示赞同,“的确,带着新鲜的肾脏过安检这一关并不容易。”
苏远说:“肾脏有可能已经被手术移植到人体之内,也有可能被销毁、或者依然储存在器官中心。所以我们需要掌握昨晚所有医院的夜间手术记录,以及每家医院需要做肾移植的病人资料。”
邵长庚点头,“OK,资料我马上整理给你们。”
很快,电脑里就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资料。
昨晚安平医院一共进行了三台手术,一台是急性阑尾炎手术,一台是怀疑腹腔内出血而进行的急诊探查术,还有一台是一位孕妇的紧急剖腹产手术。
这三位病人目前还在院,手术记录也没有丝毫疑点。
再看器官移植中心的病人名单,目前有十二位需要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病人,B型血的有三位,一人因病情危重送入了ICU重症监护室,一人准备今天下午进行肾移植术,肾脏来自于亲人的捐赠,还有一人因为找不到肾源,依旧在等待之中。
——表面看上去,似乎也没有疑点。
邵长庚微笑着说:“苏Sir,若还有怀疑的地方,可以亲自去病区看望各位病人。本院器官中心的所有器官,也可以请法医进行DNA鉴定。”
苏远说:“谢谢邵院长的配合,法医很快就会过来取证。”朝邵长庚礼貌地点了点头,“打扰了。”
苏远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半路,突然听到身后突然响起邵长庚的声音。
“苏Sir,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苏远回过头,就听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认识苏世文吗?”
苏远疑惑地皱了皱眉,“他是我堂兄。怎么?”
邵长庚微笑,“没什么。”
——只是觉得,跟你们苏家人的牵扯,未免太多了些。

第24章

等苏远走后,邵长庚才收回了笑容。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下的这步棋虽然惊险,却没有明显的漏洞可寻。
可心中却升腾起一种奇怪的不安。
姓苏的警官,让人不由得联想起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苏子航。
林轩还待在旁边,担心地说:“邵院长,要不你先去隔壁休息室睡一觉吧?有事情我再通知你。”
邵长庚摇摇头,“我不累。”抬头把目光投向林轩,“你刚才欲言又止的,是想说什么?”
“…”林轩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说吧。”邵长庚压低声音,“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经常通宵,不要低估我的承受力。”
林轩点了点头,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上次让我查苏世文亲属资料的时候,因为时间太匆忙,我漏掉了一些关键的部分。后来又去仔细查了一遍,把资料补齐。”
邵长庚拿过资料,目光缓缓扫过重要信息。
“苏子航的死因。”林轩小心解释着,“是中枪导致的急性心功能衰竭。”
“在安平医院?”
邵长庚的眉头猛然皱紧,目光凝聚在“安平医院”四个大字上。
然后,他看见了一段当年的新闻报道——
“年轻的警官苏子航在执行任务时身中数枪,被送往距离最近的安平医院救治,安平医院院长邵安国亲自带领外科专家实施紧急抢救措施,因子弹射中心脏要害,导致心功能严重衰竭,在长达两小时的抢救之后,最终于凌晨三点,宣布苏子航临床死亡。”
——苏子航居然死在安平医院,还曾被邵安国亲自抢救过?
邵长庚的眉头越皱越紧。
本来,紧急情况下把伤员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是很正常的。因为伤员身份特殊而由院长亲自上台手术也很正常。子弹射中心脏要害,导致心功能衰竭抢救无效死亡,更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么多的正常和巧合加起来,却让邵长庚觉得,这件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邵长庚仔细阅读过资料之后,打了一通电话给林彤。
“邵大院长,找我有事?”电话那边的女人虽已结婚生子,声音却依旧很有活力。
“一件私事,想请你帮忙。”邵长庚语带笑意,“你可不可以从法医鉴定中心的资料库里,帮我查一下一位叫苏子航的人的基因图谱?”
林彤很震惊,“这不合适吧?”
“合适我也不会找你了。”
“呃…”
“除了警方,就只有你和苏世文才有权限。”邵长庚顿了顿,低声说,“放心,我只是私下看一眼,况且苏子航已经不在人世,我不可能拿他的基因图谱去做什么坏事。”
林彤犹豫了片刻,“好,我查到之后再给你电话。”
“嗯,多谢。”
挂了电话之后,邵长庚抬头冲林轩说:“法医马上就要过来,你先去器官中心安排。”
“好。”林轩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林轩走后,邵长庚立即打开电脑登录了医院后台,输入院长才能拥有的最高级别管理密码,在病历库中以“苏子航”为关键字进行检索。
果然,屏幕中出现了一份十六年前的电子病历存档。
患者姓名苏子航,年龄二十五岁,职业警察,入院原因是执行任务时身体多处中枪。
这份电子病历中详细记录了苏子航入院时的身体状况,各项实验室检查数据,麻醉记录,手术记录,抢救记录,甚至死亡病历讨论记录。
这是一份堪称完美的病历范本,严格按照了模板书写,极为规范和详细。
——他的血型是O型,白细胞数值高达代表他入院时伴有严重的细菌感染,血红蛋白和血小板均有降低,这是他伤后失血的表现。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跟他入院时的身体状况相吻合。
病历看上去依旧没什么疑点,抢救过程中按照规范使用急救药品,输血补液,开胸手术取出了四颗子弹,每一颗子弹的位置都有记录。最终因为第五颗子弹伤及心脏导致严重的心功能衰竭,心跳停止而死亡。
如果这件事真的有人做手脚,那么,以父亲邵安国严谨的手段,就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这份病历资料更不可能查出任何的疑点。
——邵长庚的关注点并不在手术本身,而在于参与手术的人。
常规的一台手术需要八个人。
主刀,一、二、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洗手护士,巡回护士。紧急情况下的急诊手术或许护士和助手会凑不够人数,可主刀、一助、麻醉师和器械护士是一台手术必须要有的。
这些人,不可能各个都像邵安国那样天衣无缝。
邵长庚的目光再次扫过手术人员名单,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参与这次手术的有六个人,几乎都是父亲邵安国的心腹。其中一人在手术不久后辞职,二人在邵安国退位时辞职,一人在器官移植中心成立不久后带着全家移民,唯独还剩下一人…
——昨天刚递交了辞职信的手术室总护士长,陈丹。
像是巧合,又像是隐隐的不约而同。
他们都选择以“离开”来作为医生职业生涯的终结。
邵长庚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突然想起苏世文的那句话:知道真相,对你和邵荣都没有好处。
可是,中途放弃追查并不是他邵长庚的作风。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更让他难受。
况且,他现在突然很想知道,被那么多人隐瞒的所谓真相,被那么多人避而不谈的名字,那位年轻的警官,苏子航,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就算那个真相是尖锐的鱼刺,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必须,亲口吞下去。
邵长庚不再犹豫地拿过桌上的电话,拨了内线到手术室。
“让护长陈丹接一下电话。”
很快,耳边就响起陈丹特有的温柔嗓音,“喂,你好。”
“我是邵长庚,现在有没有时间?”
陈丹沉默了一下,说:“我正想去找你,十分钟后见。”
邵长庚把苏子航的病历记录打印出来,拿在手中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
突然,门被一股大力撞开,邵长庚正要沉着脸责备,却对上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眸。
“爸爸!”他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右手扶在门边气喘吁吁,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邵长庚惊讶道:“你…怎么跑来医院了?”
邵荣用手按着胸口,上前几步走到邵长庚对面,拿起邵长庚喝了一半的咖啡就往嘴里灌。额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头发也被汗水浸了个湿透,完全是一副刚刚跑完马拉松的狼狈模样。
邵长庚低声道:“别急,坐下来深呼吸,再慢慢说。”
邵荣听话地坐了下来,喝光咖啡,深吸几口气后,才开口道:“我担心爸爸出事,就找老师请了假,学校门口打不到车,干脆跑了过来。”
听到这样的解释,邵长庚的目光不由浮起一丝温柔,伸出手狠狠揉乱了邵荣的头发,再轻轻的理顺,“不是跟你说了,爸爸没事吗?”
邵荣脸一赦,垂下头看着地板:“很多人被抓进警察局之前,都会跟家里人打电话,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邵长庚对他奇异的思维颇为无奈。
“我以为你是为了让我放心,才故意说那种话。”
“所以你就亲自跑过来,确认爸爸有没有事?”
“嗯,如果你被那个苏警官抓进警察局的话,我总要帮你找个律师。”邵荣顿了顿,“对了,那个苏警官听起来很严肃,问我的那些问题好像是你犯了什么大罪一样。我很担心你。”
“…”这个单纯的家伙,说的每句话都让邵长庚觉得心软。
“爸爸,你到底惹上什么官司,为什么警察会查你昨晚在做什么?”
邵长庚微微笑了笑,柔声说:“不用紧张,例行录口供而已,器官中心的大部分医生都被查了。具体情况等我回家再跟你说吧。”
“哦,好的。”邵荣乖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上课了,下一堂课还有随堂考试。”
邵长庚点点头,“去吧,考试加油。”
邵荣转身出门。刚打开门,就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站在门口,她伸出手似乎正要敲门,结果门被邵荣突然打开,两个人差点迎面撞上。
她可能没想到门正好被打开,看着邵荣的表情非常的震惊。
邵荣本觉得没什么,可看到她震惊的脸色后,心里也有点奇怪。
两人就在那奇怪的对视着。
邵长庚看了门口一眼,沉声道:“陈丹,你进来吧。”
邵荣心想,难道这个女人跟爸爸有什么关系,被自己撞到才会那么震惊?忍不住回头看向邵长庚,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可怕的冰冷。
“…我先去上课了,你们聊。”
邵荣赶忙转身走人,顺手关上门。
屋内,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良久之后,邵长庚微微笑了笑,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啊。”陈丹显然在走神,听到这话,赶忙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最近,不太舒服。”
“如果我连真咳还是假咳都听不出来,现在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邵长庚平静地看着她,“我讨厌在我面前说谎的人。”
“…”陈丹沉默下来,神色有些难堪。
“刚才看见的那个人,让你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邵长庚顿了顿,“你认识他?”
陈丹想都没想的立即答道:“不认识。”
“他是我儿子邵荣。”邵长庚微微一顿,“很多年前,有一次下大雪,我送你回家的路上遇到塞车,打不通他的电话就下车去找他,还让你帮我开车回家的,你还记得吗?”
“啊,我想起来了。”陈丹笑了笑说,“没想到邵荣已经长这么大了,现在是在读高中吗?我看他穿的好像是十一中的校服。”
邵长庚微笑:“是的,读高二,今年十六岁。”
比起警察严肃的问话,邵长庚带着微笑、语气平静的对话,更让人心生寒意。
邵长庚把手中苏子航的病历轻轻推到陈丹的面前,“看看这个。”
拿起手中的资料,陈丹的瞳孔瞬间紧缩,指尖甚至轻轻发起抖来,“这…这是?”
邵长庚轻笑着说:“我无意中调出一份十多年前的手术记录,发现里面有你的名字。当初你才刚来安平不久,参与这台手术的时候,还是个小小的器械护士,对吗?”
“是,是的。”
“那次手术之后,你就以不适应手术室为由,调到了肝胆外科的住院部,对吗?”
“是的…”陈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现在,你又是手术区的护士长了。”邵长庚微微一顿,语气突然变冷,“为什么辞职?”

【第五集:真相背后】

第25章

——这个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局,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然而,真相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多的真相。
————
苏维正要赶去手术室,在手术大楼门前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世文右手提着工具箱,穿着及膝的白大衣,站在手术大楼门口,脸上的表情冷冷冰冰“世文。”苏维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苏世文回过头来轻轻点了点,接着又扭头继续跟面前的人对话。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腰部被皮带紧紧束着,看上去精明干练。头上的帽檐压下来遮住修长的眉毛,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双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双唇紧抿,冷漠如冰。
两个冷冰冰的冰山站在一起,共同话题倒挺多。
苏维心想他们应该在谈案子,毕竟那器官走私案轰动一时,邵院长大清早召集众人开会不说,安平医院很多人也接受了警方的调查。
苏维本着“不该偷听案件机密”的职业素养,默默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哥哥,过来一下、”
苏维愣了愣,回头看向苏世文,不确定的问:“你说我?”
苏世文似乎忍耐着什么,沉默片刻后,才冷静地说:“我能叫哥哥的,只有你。”
苏维脸色一赦,转身走了过来,在对上那位警官的目光之后,略显尴尬地说:“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答。”俨然一副遵纪守法好公民的模样。
那位警官也忍了忍,别开视线。
苏世文道:“这位警官姓苏。”
苏维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有些焦急地说:“苏警官,有问题就问吧,我还赶着上手术。”
“他是我堂弟。”苏世文说。
苏维猛然愣住。
“叫你过来,只是顺便介绍你们认识而已,并不是为了录口供。”
苏维一脸通红地伸出手,“苏,苏Sir,你好。”
“不必叫苏Sir。”年轻的警官轻轻握了握苏维的手,说,“叫我苏远就好。因为之前一直在国外,所以世文可能很少跟你提起我这个堂弟。”
苏维很诚实地说:“嗯,从来没有提起过。”
“…”苏远沉默片刻,突然说,“不过,他倒是经常跟我提起你。”
苏维愣了愣,扭头看向苏世文,“提起我?”
苏世文轻轻牵动了一下唇角,低声说:“哥哥,你可以去上手术了。”
苏远附和地点点头,“我们也需要工作。”
“哦,好吧。”苏维一头雾水,在两人的目送之下转身走进了手术大楼。
很快,林轩就从手术大楼出来,微笑着说:“苏Sir,苏医生,器官移植中心的手术已经全部暂停,病人和家属也安顿妥当,邵院长让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取样。”
苏世文点头,“你们邵院长,做事效率一向很高。”
林轩笑笑没有回答,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世文,我很荣幸得到你的认同。”
三人同时回头,就见邵长庚从院长办公室那边款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苏世文皱眉,“取样鉴定不需要你亲自前往吧?”
邵长庚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比如,查出某些事的真相。”
苏世文冷冷看他一眼,“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
两人各走各路,心照不宣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林彤打电话说有重要消息告诉他,邵长庚便亲自去了趟法医鉴定中心。
林彤正在办公室等他,看见他之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邵长庚喝了口水,迅速进入正题,“苏子航的DNA资料,你拿到了?”
提到这个,林彤的表情也严肃下来,“很遗憾,基因库找不到一个叫苏子航的人。”顿了顿,“你从哪里听说基因库有这个人的DNA资料的?”
邵长庚轻轻皱了皱眉。
也是,只凭苏世文一句“邵荣的基因图谱很熟悉”“我能确定那个人就是邵荣的亲生父亲”就推断出这里会有苏子航的DNA资料,未免有些武断了。
甚至还不能确定苏子航到底是不是邵荣的生父。
可如果不是苏子航,难道还有别人?苏世文本人?甚至今天刚刚出现的苏远?
邵长庚陷入沉思之中。
林彤突然说:“其实,基因库中的确有过苏子航的资料。”
邵长庚抬起头来。
“但就在不久之前,所有关于苏子航的资料,都被全部清空了。”
“…”早该料到,苏世文不会让自己轻易查到真相。
“包括死亡鉴定结果,DNA鉴定结果,还有尸体解剖的详细记录和照片。”
邵长庚看着她问:“既然被清空了,你怎么知道它存在过?”
林彤笑了笑说:“凑巧,当年解剖苏子航尸体的人正好是我的导师,所以我有印象。”
邵长庚沉默片刻,“你还记得尸体解剖记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彤想了想说,“的确有点特别。正常人的心脏搏动点是在左侧锁骨中线的第五肋间,而苏子航的心脏偏下两公分,也就是说,他的心尖搏动点是在左侧锁骨中线的第六肋间,相应的,脾脏也下移了一公分。”
邵长庚微微皱眉,“很罕见的先天性器官偏位?”
“是的。”
唇角微扬,“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
林彤点点头,“我当时还在法医中心实习,因为对先天性器官偏位的案例很感兴趣,所以专门研究过他的解剖报告。他的全身有多处伤痕,包括胸前的十一道鞭伤,背部的四处刀伤,以及双膝关节被重力击打导致的骨折。他的指甲缝隙里满是白色的沙粒,经过分析确定来自于本市南部的白色沙滩。最终死亡原因,是中枪导致的急性心功能衰竭。”
邵长庚目光深沉,“这么说,他死之前曾被虐待过?”
“从尸检报告来看,是的。”
邵长庚不由想起刚才在院长办公室的那一幕——
陈丹在自己的逼问下,拿着苏子航的手术记录,声音颤抖地说出了当年的真相:“那天刚好我值班,也是我毕业以后第一次正式做手术室的器械护士。
“他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伤员,全身根本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伤口发炎,到处流出暗黄色的脓液,还被人故意泼上了刺激性的盐水。
“可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能够完全感受到身体的每一丝痛苦,因为他被注射了神经兴奋剂。
“我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着邵院长他们用大量的消毒液清洗他的身体,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手术台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因为回想到当初可怕的一幕,陈丹的脸色异常苍白。
“这也是我离开手术室换去住院部的原因,因为从那以后,我一看见手术台上的鲜血,就会忍不住想吐。”陈丹深吸几口气,抬头看向邵长庚,目光坚定的说,“所以,请让我辞职吧。我克服不了这种心理障碍。我根本不想再待在医院。”
邵长庚最终批准了陈丹的辞职请求。
可是,他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陈丹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
“长庚你怎么了?”林彤把邵长庚的思绪拉了回来,“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邵长庚微微笑了笑,“你继续说。”
“嗯,我看过苏子航的解剖报告后,突然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专程登门拜访了我的导师,也就是当年的法医中心主任,欧阳霖。”
“欧阳教授?”邵长庚沉默下来。
他记得这位欧阳教授,是法医界赫赫有名的元老级人物,协助警方侦破过许多案件,桃李遍布天下,苏世文和林彤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他跟父亲邵安国关系似乎不错,小时候还经常来家里做客,脾气很温和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