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他的电话才打了进来。
她正丧气地坐在逼仄的阳台上,修改简历,新增一项在奶牛场工作的履历,仔仔细细看完之后,再一家家公司投递出去。动物医学这个专业,就业方向一般都是宠物医院或者大型养殖场
这类。
脸盲是她每次被开除的唯一原因。
“在忙什么?”他问道,声音听起来
很近,还很疲惫。
他的提问,打乱了她在纸上原本写下的内容。
“在投简历找工作。”她如实回复,似乎能想象到他那张阴郁着的脸庞。
“林战士还需要找工作?我建议你,去玩具店买把儿童水枪,站在RARE专柜门口,向顾客宣扬你的动物保护理念,如有不遵,就用你手中的水枪,把对方的衣服嗞湿,这份工作,是我专
门为你量身定制的。”
她再蠢也听出他的言外讽刺之意。
讽刺她所作的动物保护之事,不仅幼稚,而且低级,就像小孩子玩游戏,扛着一把水枪虚张声势。
他说她是“林战士”。对哦,他还说她迟钝盲目。
翻脸无情的男人,果然不能触犯到他的利益,会公报私仇。现在这副面目,和在北京来救她的那个“路灯”差之千里。
当然,在他看来,义愤填膺出现在志愿者当中的她也一改楚楚可怜的印象。
“没看出来,岳总口才了得,既能柔情款款,也能刻薄巧舌。”她回敬他,话脱口而出之后,又后悔了,有求于他的是她啊。
“巧舌,这个得吻过才知道吧?”他重复这一词,迷惑地反问。
“你……”她被他气得在内心跺脚。
“找我何事?”他语气转变,冷静地问。话锋从调侃戏谑转变成一本正经,他还真是收放自如,也将她的思绪拉回正题,不过也不想再开口向他道歉了。
“看过你的媒体采访介绍,你是记忆
大师?”
“那种为了塑造人物光环而制造的标签光环,你也信?”从他的回应,似乎否认了这点。
“可是你确实记得我们以前回忆的细节?”
“嗯,有点儿后悔记得了。”
“你还记得我弟弟的长相吗?”
“你是说你弟弟林友声?”
“是的。”
“你的用意是?”
“为什么这么问?”她不解。
“你的用意决定了我的答案。”
“我需要一张弟弟的肖像复原画像,凭借这个,去找他。而你知道,当年泥石流,所有的照片都没有了,而你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我想恳求你帮我画一幅弟弟的肖像画。可以吗?”
“这属于刑侦技术,你应该向警方求助,建议你拨打110。”
“可你是见过我弟弟的人,你亲眼见过,又有记忆,我只能麻烦你。”
“也许在以前,我可以尝试一下。但由于你和你的同伴们玩水枪,造成的负面事件,让我整个公司现在处于危机状态,我还有一堆的事要去处理。所以爱莫能助,或者你等我有空再说。
”他嘴硬心软,脑子里都在转动要如何从百忙之中抽时间把画画好。
“……路灯还在吗?”她嘟囔问。
“你走在另一条道路上,路灯在,也照不亮你了。”他说完,借口说有事要忙,挂了电话。
他的拒绝,就像是她在黑暗中看到一扇渐渐打开的门,门缝里照射出光芒,她欣喜走上去,却被冷冷地关在门外。
她明白,
即便是念在旧时友情,他也没义务为她提供什么帮助。
何况她和志愿者们捅出这么大娄子,他还能回她电话,没有追究她过错,已算宽容。
她继续投简历,却心不在焉的。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放弃岳仲桉所能提供的线索,就等于掐灭了寻找弟弟的一份希望。别说低声下气求岳仲桉了,就算是被他再讽刺一顿,她也承受。
他说得很清楚,这次负面事件给他的品牌造成极大影响,他和她不是在一条道路上的人。
意思是我们三观理念截然不同,无法沟通。
微信响起,她好紧张,想着会不会是岳仲桉通过了自己的好友添加。然而,并不是,只是一个老同学问她需不需要买房子。
有些失落。
也是异想天开,他怎会添加她好友。
她想,他作为RARE品牌创立人,他是商人,当然维护包装品牌是第一,什么有市场就设计什么,销售什么。他怎会管用哪些材质会不会伤害野生动物,只要他公司的包使用的每张皮质都
来源合法,有进口手续就无可厚非了。
电脑屏幕的右下方,几家门户网站弹出的热搜,都是关于RARE奢侈品牌使用鸵鸟皮材质的话题争议,以及动物保护志愿者和久宁粉丝发生冲突,造成冲突事件的跟踪报道。
有条视频新闻,是记者在医院采访了流产孕妇赵太太。
赵太太的脸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憔悴痛苦溢于言表 。
“我和丈夫好不容易通过试管才怀孕,现在宝宝没了……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我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当妈妈了……是我没保护好宝宝,我对不起我老公……”赵太太心死如灰地说。
“现在RARE公司公开对此次事件负责,他们有没有找你协调过赔偿的问题呢?”记者问。
“赔偿有什么用,赔我再多钱也还不了我的宝宝,我的家庭幸福……早知道连我和我的孩子,一起踩死好了,我就不会独活了……”镜头里,是一个失去孩子,撕心裂肺的准妈妈。
闻者落泪。
林嘤其心情沉重地看完了视频,作为参与者之一,她也是间接导致这个后果的人,尽管RARE承担下了责任,但不代表她可以问心无愧,推得一干二净。
如果当初她能控制下推搡的局面,能够看到现场有孕妇,那个小生命或许就保住了。
从周良池那里得知流产孕妇恰好在他医院住院,她买了些营养品,去往医院。
在病房门口,她被挡在外面。
赵太太的丈夫赵先生,询问后,得知她是活动参与者之一,气得对她大吼并推搡。
“你们每一个参与者,都是害了我孩子的人,你们还有脸来,是不是那个公司花钱让你来博同情,想私了!我告诉你,没门!我孩子的生命,是无价!”
营养品被砸落了一地。
她垂着头,愧疚难安地离开医院。
忽然,她脑里闪过看踩踏事发时的视
频时,留意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赵太太身上,背着白底蓝色图案的帆布包。
那个图案,是爱宝宠物店的logo。以前她在那家宠物店上过班,虽然很短暂,但和同事相处的还挺愉快,她决定去一趟爱宝宠物店。
她一走进店里,向来热心的吴阿姨就迎了上来,怕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主动介绍:“林小姐来啦,我是吴阿姨。”
吴阿姨负责店里宠物用品的销售。
“吴阿姨,我再脸盲,也认得出来你,因为看你摆放的狗粮猫粮是最整齐划一的。”
其实就算吴阿姨不先一步说,林嘤其也能从体型上辨认出吴阿姨,略胖,肩膀圆厚,不过不能让吴阿姨知道她是用胖胖的体态这么辨认的。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的。
老板娘盛香还是老姿势坐在办公桌前核算收支账目,抬头见林嘤其来了,就招呼着说:“哎,林小姐,你来得正好,一个客人寄养在我们这里的狗狗,好像有点不打舒服,你快帮我看看
,老赵去客人家出诊接生了,是只吉娃娃难产,耽误不得。”
林嘤其赶紧放下包,跟着盛香去看生病的狗狗。
一只白色的马尔济斯犬,伏在笼子里,精神萎靡不振,旁边还有一摊吐的泡沫状黏液。
盛香拿来水和狗粮,唤狗狗起来吃。
起初林嘤其判断,这只贵宾犬可能是感染了细小病毒,但她并没有急于下定论。
“先不能喂食,我再仔细
检查一遍。”
她戴上手套,伸手按抚狗狗全身,发现狗狗眼睛似乎看不太清,脖子两边各有一大一小两个球状肿物。她紧张起来,这个位置,很可能是淋巴瘤。
“建议做一个肿块的内容物的涂片,不排除淋巴瘤。”
盛香手中装狗粮的碗,差点没翻了。
“那完了完了,准备好赔一大笔钱吧……”盛香脸色灰暗,如临大敌般。
“怎么这样说呢?”林嘤其好奇地问。
“你是不知道这只狗的主人是有多难沟通,从一开始这只狗就是在我们爱宝买的,狗的主人结婚多年怀不上孩子,后来也就对怀孕不抱希望了,也许买这只狗回去,就是一种情感上的陪
伴,估计她是将这只狗当做自己的孩子,甚至有些神经质。”盛香说。
“既然她那么喜欢这只狗,怎么又会寄养在这里呢?”
“也是巧,两个月前,她怀孕了,毕竟高龄孕妇,全家担惊受怕的,就把狗送到我们这里寄养,等到她宝宝出生再接走。虽然怀孕和养狗并不冲突,但这我们也能理解,毕竟她怀孕不容
易。昨天,她突然来了我们店里,无端地发了一通脾气,还说今天来把狗接回去。结果到现在也没来,要是这狗在我们这儿被发现得了淋巴癌,以她的性格,肯定要不依不饶。”盛香说
完,自认倒霉。
“不是还没有做肿物穿刺吗,我也只是推断。”林嘤其转头望一眼这只马尔济斯犬 ,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翻出手机,指着屏幕里流产孕妇的视频截图,问盛香这个客人是不是昨天
来过这里。
“就是她!这只马尔济斯就是她的!”
“那她最近可能都没法来接她的狗了,她昨天在商场发生意外,胎儿没保住,现在还在住院,情绪也非常不稳定。”林嘤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更得打电话给她啊,万一这狗真得了淋巴癌,要是她出院后,狗狗死在我们这里,那我们店可算是碰上麻烦了,她来的时候还反复问我,孕早期接触狗,会不会导致胎停。”盛香拿
出手机,查找客人的号码。
“早期接触狗狗……胎停?”林嘤其想,莫非在去商场之前,赵太太就知道胎停?
“她刚失去宝宝,再说也还未确诊,告诉她心爱的狗狗可能患绝症,这打击太大了。交给我吧,我来找她说。”林嘤其心生一计,她用手机录了一些狗狗的视频,嘱咐老板娘盛香记得在
肿物涂片报告出来后告诉她,才离开了爱宝宠物店。
只要手机微信响,就会想,会不会是他?
不过连续落空了很多次后,每次微信再响,她就想,嗯,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是他,以免失望。
果真不是他。
她要去医院等候。
骑着辆单车在路上,来往的行人里,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与她错过,她脑子里不断窜出他的脸庞,他笑的模样,动怒的模样,沉默的模样。
想靠近
他,想要抓住他的手臂,不撒手。如同迷路的孩子,她只认识他,想跟着他走。
她知道这念头,幼稚可笑。
夜深人静。
书房的柔和灯光下,岳仲桉的面庞衬得更加白净,极少有男性皮肤像这样透着光亮,那是因为他长期保持良好的饮食和睡眠习惯,任何酒类都不沾,又常年健身。
永远随身带一只保温杯,喝水的温度是25摄氏度。无论四季,晚上十一点睡,早上六点起开始处理一小时工作,七点运动,八点去公司。
没有人知道,他十五岁之后,跟随爷爷生活,除了已故的母亲,陪伴他最多的人,是年过七旬的爷爷。所以他才会建立这样的一个作息规律。
他确实少年老成,是业界公认的“老干部”。
当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而今晚,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显然他无法控制地失眠了。毫无困意,令他焦头烂额的不是眼前公司处境,而是——林嘤其。
那样一个自律谨慎的人,在遇到她之后,一次次乱了分寸。比如中途离开招标会,比如对她无法控制地说出温柔关切或愤怒失望或捉弄挑逗的话语。
她令他变得有情绪。
他又想起商场里,与她对峙的画面。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有些迟钝,和十三年前那个机灵狡黠的小女孩相比,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她居然还凑热闹跑来商场参加什么抵制活动,将他置于与她相悖的局 面,闯完祸她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之后又打电话来,要求他帮她画肖像,找弟弟。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一点
点考虑他的处境。
这次冲突事件,造成最恶劣影响,是一名怀孕两个月的孕妇失去了孩子。至于对公司形象造成的损失,在生命面前,又怎能相提并论。
他陷入罪恶感,很痛苦愧疚。
如果自己事先做好预案,也许就不会在冲突发生时毫无应对方法,不会任由局面失控导致严重后果的发生。
他屡次强调增加安保人员,显然手底下的人没有严格执行。可他能往谁身上去推卸,只能是他的责任,他没有再度确认。
而现在承担全部后果,不逃避责任,就是唯一的处理方法。
连续紧急召开一晚上会,对方致的处罚等危机过后再行定论。在会议结束时,向笃留下来,和他的那段对话,也让他反思。
“岳总,距离发布会前半小时,你还和在听那个女人说话。现在联系到她是动物保护组织志愿者的身份,我都怀疑她是故意接近你,拖延时间在那边搞事情。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失了分寸
的。”
“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大意。”他知道,这样的话,公司任何人都不会对他说,也只有向笃,不论是职位上作为RARE设计师总监,还是生活中的多年好友,才会这么说。
“这是你第一次犯错,全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在咖啡馆缠住你,
你会提早来发布会现场,你会检查安保,你会控制局面。她到底和你说什么话,重要到你连这么重要的发布会都可以晾在一边。”
岳仲桉缄默不语。
“作为和你一路打拼过来的兄弟,我希望你远离她。她和我们是对立面,如果再靠近,迟早会毁了你。”
他想着向笃的话,无心入睡,换上一件衬衫,驱车去医院。
尽可能得到流产孕妇的原谅,代表公司给予安抚和补偿,才是他眼下想要解决的。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安静无声。
他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靠着,衬衫衣领松散地解开着在第三枚扣子处。
一夜之间,下巴处的胡子冒出青色的茬。
他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轻轻点触,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动作。
太阳穴处疼,他从未熬夜过,这时未睡也就在国外读书倒时差的经历。
他顾不上别的了,就算明知该走的捷径是什么,理性的生意人该用的手腕是什么,可他不需要。
RARE专柜应该在天亮之后,会被相关部门暂先营业整顿接受调查,公司的各项安排也会因此停滞,进口手续也会被重点进行核准。
新品刚要上市就发生这些事,无疑是雪上加霜,更牵累了向笃和久宁。
他相信会绝境逢生。
生命永远都是排在利益之前重要的。
林嘤其站在离他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清晰地望着他的脸。他合着双 眼,神情疲倦。她还是一贯贪婪地看着他的额头,眉毛,鼻尖……迷醉得差点忘了不久前和他还在电话里针锋相对
。
她举起手机,悄悄拍下这张照片。
身为RARE公司的总经理,能够亲身守在病房门口,她还是很意外的,不禁有些感动。
将照片发给了秋昙,希望秋昙在杂志里,能够客观去写,而不是众人表象所揣测的那样。
她轻脚走到病房的另一端长椅,离他较远的距离,背对他坐着。也不知自己在何时睡着的,直到她听见走廊上传来低声争论的动静,才醒来。
她看见一个身高略微比岳仲桉矮的男子,她看不清对方的脸,看穿着也是十分讲究时尚的样子,衬衫的口袋里叠放着方巾。
“你知不知道等会各部门上班后,公司会出现的状况?我在你家按门铃按了半小时,电话也不接,你居然跑到这里?别说你忘了我们当初创立RARE的初心了!RARE不能垮,你更不能垮!
”
“向笃,公司的事你先处理,我必须留在这里,否则我过不了我心里这一关。”岳仲桉声音都哑了。
“这里有医生护士,该赔的钱我们一分不少给到位。他们还想怎样?你跟我走!”向笃拉住岳仲桉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往外推。
向笃制造的声响有些大,岳仲桉担心惊扰到病房里的人休息,才只好离开,也没有看到远处背对着他的林嘤其。
岳仲桉走之
后,她也等在病房门口,直到赵先生打开门,林嘤其马上挤着笑脸迎上去,换来是冷冰冰的瞪眼怒视。
“我知道您太太养了一只可爱的马尔济斯,叫卷儿对不对?我想她一定很想念卷儿,我昨天去宠物店看到了卷儿,有些关于卷儿的最新视频想给您太太看看。”林嘤其殷勤地说,急忙动
手点开手机里的视频。
“不用你们好心,我太太谁也不想见,那只狗已经被送走了!”
“老公……你让她进来吧。”病房内,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
林嘤其欣喜万分,走进病房,只见病床上躺着的年轻女性,头发整洁,林嘤其看不清对方的脸,单看面部轮廓,能看出皮肤白净面容姣好。
“你好,赵太太,其实昨天我就来过了,被你先生挡在了门口,我今天来,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狗狗卷儿寄养在爱宝宠物店,我之前在那家宠物店工作过,我的职业是一名宠物医生,我也
很喜欢狗狗。”
“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你在病房外等了一夜,不会就是想和我说这些话吧。”赵太太说起这番话时,完全没有和老公说话时的那种温柔。
“卷儿生病了,你知道吗?”林嘤其将手机里的视频递过去。
她注意看赵太太搭在腿上的手,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安和紧张。看来她对卷儿长淋巴瘤的事确实一无所知。
“不可能,卷儿在宠物店被照顾得很好,我昨天还去 ……。“赵太太话音未落,目光落在视频上,看到狗狗病恹恹的样子。
“卷儿生什么病了,严重吗,你们有没有给它治病?如果卷儿有什么事,我就让这家宠物店关门!”赵太太情绪点燃,愤而怒斥。
“先别激动,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影响你身体休息,但我有切身体会,觉得你应该知道。以前我也养过一只狗,当然不是你养的马尔济斯这种狗狗,是一只小土狗
,黑乎乎的一小坨。”
“土狗有什么好养的,又难看又蠢,养了也是浪费狗粮,人穷就别学人养狗。”赵太太言语刻薄,带着不屑,难怪爱宝宠物店老板娘都怕她。
这句话可能在谁听了都不舒服,但是林嘤其想把这个故事说完。
“对,它就是一只又难看又蠢的小土狗,它叫坨坨,养它的我也很穷。那时我住在郊区,在农场上班,穷嘛,图房租便宜。它是我在狗贩子手里买来的小奶狗,它的妈妈,被毒死送到餐
馆。我带它回家,仍想在能力范围内,给它最好的一切。给它买上好的狗粮,我可能自己平时中午就吃个素菜盒饭,但给它买狗粮,我舍得。”林嘤其说着,眼前仿佛出现坨坨在她面前
撒欢的那一幕。
“我给卷儿也是买最好的狗粮和牛排。”赵太太似乎找到了点儿共同话题。
“坨坨生病过,我给它选进口药,哪怕贵。你知道吗,我自己胃不 舒服,买药,医生推荐进口药,我都不舍得。“林嘤其忍不住笑了。
“卷儿也是,它每个月美容的钱,都不少呢。现在它病了,头发的色泽也差了很多,等我出院了,好好护理它。”赵太太反复看着视频里的卷儿。
“我给你找坨坨的视频。”林嘤其翻出一段名为《与坨坨的美好时光》的视频。
那是在郊外农场门口,大雨过后,地面上都是泥泞。她临时被派出差参加动物外科手术的学习调研会几天,从外地回来就直接去农场上班。
坨坨原本是托她好朋友纪幻幻照顾的,结果她一出现在农场门口,就听见远处山坡上的,坨坨的叫声。紧接着,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就如同风驰电掣般,脑袋猛扎地向她奔跑来。她蹲下
身,唤着坨坨的名字,它一口气跑到她怀里,小脑袋不停地在她胳膊下钻来钻去。
坨坨身上有被野狗养伤的痕迹,还淋了大雨,浑身泥泞,瑟瑟发抖,还不停地在她身边摇尾巴。
“怎么那么笨呢坨坨,下雨不知道躲雨啊,别的狗咬你,不知道跑吗?”她心疼地将坨坨搂在怀里。
“没想到,土狗也挺可爱的,等下次你把坨坨带来和我家卷儿一起玩吧。”赵太太主动地说。
“这是我与坨坨最后一次见面。它每天偷偷送我,要走一小时的路程,而我是坐公交车上班的。它将我送到农场后,自己再走回去。傍晚再来接我。可 是那天,我没有等到它接我。”